他总是看着她的背影,但没有想过当他走在她前面的那一刻,她的目光有没有一刹那是放到他的背影上来呢?
应该也有。
只不过他没有看到。
岑野一直觉得自己是那个会藏的人,他藏了很久,可没想到,苏意梨,大概,同样,也是一个会藏的人,甚至,她比他会藏,比他藏起的时日还要久。尽管让他产生这种猜测的由头,只是一个拥有353首歌,拥有515380的播放量,至少听过四年的歌单。这个由头再简单不过了,可有时候看上去最简单的事,总是隐含着很深刻复杂的情感,况且这个简单的小事,与他有关,那对他来说,就是最重要的。
“还来得及改地方吧。”岑野问。
“来得及倒是来得及,”蒋南生稍怔,想起苏意梨是温岭人,又马上警觉起来:“我靠,我跟你说,你有什么想法得提前跟我说啊,不要搞突然袭击,别那么不着调!”
“不是,你不会要在演唱会上官宣吧?求婚?还是别的什么?你得让我提前有个准备啊。”
“……”岑野转头,瞥了眼蒋南生“你别逗我”的表情,“那倒不至于,没那么离谱啊,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我记得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想弄点新东西到演唱会上,但前段时间一直太忙忘跟你说了,在温岭开演唱会就是一个。可以的话,我还想带梨梨到现场。”
他这么说,蒋南生就放心了,“那这个没问题,当天我带她走员工通道,让她坐到舞台前排离你近点。不过你不会就是单纯想让她听一场你的演唱会吧?”
岑野沉默几秒,指尖下意识去抚弄方向盘,但忘记这辆车不是他那辆黑色大众了,方向盘上没有梨子贴纸,他说:“嗯。”
但是,意义不同了。
如果蒋南生的这个问题放在前几个月问他,那他的回答毫无疑问肯定就是一个“对”字。他很想要正大光明给她一场演唱会,在她面前,在万众瞩目下,对她一字一句唱出那首《钟意你》,唱出《想她》这张专辑里的所有歌,这是他一直以来都想做的事情,但,只是为了弥补自己的遗憾,实现自己的愿望。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觉得自己应该是错过了些什么,应该要找回答案,这个答案虽然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才能找得到,但是在找到答案之前,他想,这场演唱会,已经不只是要弥补他一个人的遗憾了。
情人节前一天,付明蔚带苏意梨拍完一个杂志社的封面,又和工作室的其他同事提前给她准备了生日贺图和Vlog,当天下午,付明蔚送她回中棠湾。
“回你们家还是回岑野家?”说完,付明蔚就觉得问了句废话,“我看我给你弄这房子就是多余,浪费钱浪费空间。”
苏意梨笑,“哎,我俩就是有时候偶尔在一起吃顿饭,然后偶尔在他那儿住一晚上。”
付明蔚轻嗤:“得了吧,你当我没看到你衣帽间里那些男装和你空了一大半的女装是吧?”
“……”
“对了,我跟你说过多少遍,别老在网上买一些不三不四的东西,你从网上买的小说怎么又寄到我这儿来了?我前几天几乎天天往你家里送小说。”
“啊可能是我填地址的时候没有改吧,默认地址一直是公司,”苏意梨点开手机,把公司的地址删掉,想了想,把岑野那边的地址填了上去,“是十三本吧?有个商家得给我补发一本。”
付明蔚:“不知道,我也没数,反正挺多的。”
苏意梨说:“那先去我那边,我得先收拾收拾书和行李。”
付明蔚应声,车拐了个弯儿,停到了她楼下。
苏意梨刚解开安全带,旁边,付明蔚“哎”了声,“说曹操曹操到,看,来接你了。”
苏意梨转头,有辆大G停到了她们车前,驾驶座走下来一个全副武装,戴着帽子口罩,穿着黑色冲锋衣的人。
付明蔚刚想嘱咐两句,旁边的人一溜烟就下去了,岑野朝她张开双臂,她紧跑两步跳了起来,被岑野抱住,腿盘在他腰上,岑野朝车里摆了摆手,而后抱着人进了大厅。
得了,这就沉溺爱河了。付明蔚简直没眼看,但还是拿出自己的设备,对着那两个腻腻歪歪的人拍了好几张照片,而后在手机上给苏意梨发微信,提醒她,最近她和岑野招了很多娱记的惦记,让他俩注意着点儿。
岑野从长沙回来之后,几乎就扎在工作室里没动,一直到苏意梨结束通告才赶了回来,正好在楼下跟她碰面。
很神奇,虽然已经在一起很久了,但两个人一见面却还是那种热火朝天的状态,那股情感总是横冲直撞的,像是长长久久停留在刚在一起的那天,虽然两个人看上去沉沉稳稳,说话也很正常,可一到进了家门,门在身后被关上,这种沉稳恍然消失,青涩又热烈的一面全然被暴露出来,连一步都懒得走,就靠着门边热火朝天。
“明儿没工作了吧?”
她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有意无意揉捏着他的耳垂,“没了,你呢?”
“给我宝宝过生日,怎么可能有?”
“那我可不可以提个小要求。”
聊天有一搭没一搭,基本都是在交换着彼此滚烫的呼吸,舌尖柔软,搅得人头昏脑胀,话音挤着双唇分离的间隙冒出来,显得含糊不清。苏意梨话比较多,呜呜咽咽的,岑野听乐了,松开她,“说吧,给你十秒钟。”
苏意梨轻轻喘息,他的手贴在她腰窝的位置上,指尖慢慢刮蹭过凹下去的脊柱线,她整个背脊都是酥酥麻麻的,“我说我明天想跟你在家里吃火锅,这是午饭,晚饭我点菜,你做,咱俩一起去买菜,咱们就简简单单,在家里过一下。”
岑野抵着她的额头,看着她的手从耳垂挪开,一寸一寸划过他的喉结,掌心扣在他的心脏上:“这么好满足啊?”
“嗯,那当然。”苏意梨点头,“其实说实话,我以前都没觉得过生日有什么特别的,可能小时候的愿望太多太多,对我爸我妈都抱有幻想,但是从来没有实现过,也从来没好好过过几次生日吧,哎,但我说这话可不是让你心疼的啊,我就是这么一说,你听我往后讲,等大了之后,身边就有月月蔚姐和其他朋友了,粉丝也会跟我说生日快乐,我从那时候才觉得生日挺值得过一下的,但是,从来没有期待过,有时候甚至忙起来都会忘记这事儿,但是今年不一样。”
她偏头,吻了下他的唇角,眼底柔和温暖:“岑狸狸,今年有你,所以我一直一直都在期待,这是我第一个有你的生日,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期待过,真的真的很想跟你一起过一个平平淡淡,但是很幸福的生日。”
岑野说:“行,满足我女朋友,什么都满足,但是你过生日,我怎么能没有一点准备?这也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陪你过生日。”
“啊?”苏意梨双眼微微放大,满脸惊喜,“你准备了什么?”
岑野唇上含笑,眼底却是深意满满,抱着她,走进衣帽间,《岑少!你老婆带球跑了!》就大剌剌摆在眼前,他把她放到那本书旁边坐着,变花样似的,将两张音乐会的门票摆到她眼前——
是两张在情人节晚上开场的《歌剧魅影》的门票,崭新的,等待他们两个去听的。
作者有话说:
提前祝梨梨生日快乐!
下章见啦~
第75章 温岭市
岑野其实想了很多给她过生日的方式, 也计划了很多很多,很早就开始了,可一直在被推翻。
他录了一首歌, 专门为情人节那天准备的。他想带她去音乐学院的食堂里吃顿饭,走之前找面包房的阿姨买几个她爱吃的老式奶油面包带着回家,如果可以的话, 他还想要学一学怎么烤出来那样松软的面包。买完面包再顺着致学路走一圈,仔细看看那条埋藏在他们记忆深处的致学路, 能不能带着他们俩重现往日情景。要是运气好的话, 中途还能碰到那个推着小车卖烤红薯的叔叔, 这个叔叔不常来致学路, 偶尔几次来卖烤红薯的时候, 出不了多长时间这些烤红薯就会被扫荡一空,苏意梨就是扫荡大军中的一员。岑野想, 要是遇到的话,她肯定会很高兴的。
从致学路最南端走到致学路最北端, 出了这条路之后他们可以一直朝北走,将她生日那一天的终点放在歌舞剧团, 去听一场或许迟到了四年的《歌剧魅影》。
但又觉得这样度过那一天会不会太平淡?这是他第一次陪在她身边, 以“家人”和“男朋友”这个身份陪着她过生日,而且他曾错过一次机会, 所以无论怎么计划都觉得不太完美,他在她面前总是克制不住想得太多,要得太多, 既想要弥补四年前那场独属于他的退却, 又从私心里想要让这个情人节在她的脑海和记忆之中, 占据一个特殊的位置, 最好能让他私自选择出的那一场“匆匆别离”在他们两个人的生命之中逐渐被淡化。
然而,这些计划与假设在听到苏意梨那番很生活化但处处都透露着温馨的描述时,全都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最深刻的念头。
这应该也是他迟来已久的赴约。
苏意梨盯着眼前的两张门票,心跳停滞了一秒,乱了节奏,不知该作何反应,有种错觉在眼前出现,就好像这两张票从遥远的四年前穿越而来。
她瞬间想起她那两张塑封门票,就夹在手掌下的书里,此时被她牢牢地按着。
“梨梨。”
苏意梨一寸寸抬起脸,眼神慢慢从这两张崭新的《歌剧魅影》音乐剧门票上,挪动到岑野的眼底。
岑野瞳色漆黑,含着最深沉的目光,又像是一汪潺潺流动,清澈见底的潭水,她一眼望得到底,可他什么都没说。
这一刹那间,苏意梨心里尽是坦然,看懂了他眼里的深意。
她觉得岑野应该已经察觉到了一些轻易不可见的东西,有些事情似乎要破土而出,不见天日那么久,它也在着急被人发掘出来。
岑野心口浮动,在她的所有表情和神色中一点点验证了自己的想法,所有猜测全然变成了肯定,那两张塑封门票,有一张是属于他的。
他想,他是不是该问些什么呢,是不是该把夹在书里的那两张塑封门票当着她的面儿拿出来,但转而一想,没这个必要,他把事情摆到她眼前,不就是为了求一个答案吗,可现在答案已经可以远远望得到了,他要做的是自己亲手去寻找,而不是等着从她的口中坐享其成地听到,只有这样,她的辛苦和掩藏才是最有价值的,不会是白费一场。
他朝她扬了扬手里的门票,轻声说:“去听一场?这次我陪你。”
“上次你过生日,我没能去,但其实那个晚上我已经走到火锅店门口了,我亲眼看见你带着生日帽,闭着眼睛许愿,吹蜡烛,大家伙给你唱生日歌,可我还是没有进去亲口跟你说一句生日快乐,明明都已经答应了你,但还是放你鸽子了,我欠了你一个爽约的解释,”岑野撑在她身体两侧,微微弓着身子,与她处在同一个水平线上,极尽坦诚地说:“那时候我接到了我妈的电话,说我爷爷奶奶去世了,我没办法。”
顷刻间,苏意梨的眼神变得惨淡起来,她后面在孙述安的口中知晓了这个事,但并不知道时间居然撞到了一起,她那时因为他的爽约而难过失意,怎么也想不懂,但是没想到他正在经历一场劫难。
“我靠,你这也没个预兆就给我掉金豆儿啊?我都来不及接,这可都是咱们家的财富啊。”岑野笑着开玩笑,可眼底却全无笑意。
苏意梨扑进他怀里,实在没憋住,紧咬着下唇撇着嘴,眼前视线模糊,细碎的呜咽声还是闷闷地传出来,大颗大颗的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
岑野捋着她的背脊,缓缓道:“跟你说这个事儿不是为了让你这个样的啊,我一直不愿意告诉你,就是怕你给老子这样。”
他捧住她的脸颊,含住了圆润饱满的唇珠柔柔吮咬,格外霸道地说:“听好了啊,别多想,是我得跟你道个歉,这事儿怪我。那时候我应该先跟你说清楚情况,但猛地出了个这么大的事儿,我脑子也是太乱了,感觉很措手不及,像是做梦一样,医院里一团糟家里也一团糟,我一时间没摘干净所有事情,浑浑噩噩的,你后来给我打那通电话的时候我脑子正一片空白,在电话里跟你说的是什么我都不知道,怪我没跟你说清楚,知道么?”
苏意梨猛猛点头,倒是不哭了,可眼眶还是热热的,她缓慢地眨了两下酸涩的眼睛,看见岑野把门票放到了她手下那本《岑少!你老婆跑了!》这本书的书封页,刚才没来得及仔细看,现在垂着眸子看过来,发现那两张塑封门票露出了一个角。
泪意彻底散去,她收回目光,哭过一场的眼眶泛着红意,敞开手说:“再抱我一个。”
岑野勾唇,把她的手牵到肩上,掐着她的腰把人抱起来。两个人面对面贴着彼此,这种姿势总能给他们源源不断的安全感,可以让两颗心以最简单的方式贴近,心律同频振动,就像是在响应着彼此的跳动。
泪意再度上涌,苏意梨还是很想哭,就是没有任何理由。她确实是一个泪点比较低的人,不知道被他的哪句话哪个动作或者是他的哪个眼神给触动到了,心疼他的隐忍与承受,又或者是打心眼儿里替四年前那个在冬夜的情人节里,几乎消耗了所有祈愿与期待的苏意梨而感到开心,感到满足。
苏意梨紧紧揽着岑野的脖子,极轻地吐了口气,悄悄在他看不到方向拭去脸颊上的泪滴。
你看啊,四年后这次,有他陪。
刚抹掉眼泪,就发现岑野把她抱到了浴室,手里还拿着一盘水果,她着急忙慌地从他肩上抬头:“你干什么?”
“吃水果,然后洗澡啊。”他很自然地回答,开了灯。
“……”
“我不要吃水果,也不要你洗!”苏意梨怎么不知道给人喂水果再洗澡这个事还会上瘾啊,难道是只有岑野给她喂水果洗澡上瘾吗,她说:“我还在伤感呢你就来这个,你看不见我刚哭过吗?跳得也太快了吧,我没有时间反应啊!”
岑野教育她:“这有什么可反应的?所以你以后得学着习惯。”
他把果盘放到洗漱台,给她塞了颗草莓,汁水泛滥。
苏意梨摆弄着双手,不小心按到了开关,浴室的灯灭了,视觉被剥夺,可触觉和听觉却异常强烈。
……
苏意梨的生日礼物是一枚紫色的“L”型胸针,看到这枚胸针的第一眼她就知道,与岑野那个“Y”是一对。他说这是四年前就想送给她的那份礼物,合起来是“YL”,意梨。
她觉得两个这么精巧的小玩意儿,每一颗钻细细密密地挨在一起,岑野能做出来也是件稀罕事,彼时两个人刚从歌舞剧院听完《歌剧魅影》回来,正窝在沙发上。岑野坐在她身后,双腿敞开,她坐在他身前,背靠着他的胸膛,两个人搭着同一条毛毯,旁边的餐厅桌上还放着晚上的宵夜,锅里的浓汤散着香气。
他挠了下她的腰:“啧,别不信啊你,你仔细看看,这两个胸针的钻都是歪歪扭扭的,离得远了看不出来,但是离得近了看得特别明显,我还提心吊胆特怕你嫌弃,但是你男朋友尽力了。”
苏意梨笑,“我也没说不信啊,也不嫌弃,这么好看怎么会嫌弃啊,就是觉得,”她朝后仰头,岑野的吻顺势落在她的眼睫上,她闭着眼接着道:“就是觉得你粘钻的这幅画面有点想象不到,这钻这么小,很费眼的,粘得辛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