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青嫣敌不过她们人多阵仗大,冲她们微微颔首,紧接着就转身回房。
冬嬷嬷冲身后的侍女们示意了一下:“你们几个,也快些跟上喻姑娘,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侍女们领命,一个接着一个排着队,快步跟随着喻青嫣的脚步。
其中有一名侍女先前还在发着愣,被身后人一推,不小心A了一脚,嘴里发出一声“哎呀”的惊呼。
还未来得及反应,离她最近的一名缙风卫已经飞速闪身过来,用力一掌击在她的后颈,将她劈晕在地。
冬嬷嬷将这些都看在眼里,积攒着怒气地冲过来问道:“卫统领,你如此对待我们荣宝斋的人,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只是奉老夫人之令,将喻姑娘送出府罢了,你怎么能够随便对人下手?”
卫山波澜不惊地望着前方,镇静地答道:“特殊时期,任何人不许打扰殿下的休息。”
“以老奴看,是统领趁机想给老奴一个下马威吧。老奴只不过是老夫人身边的一个奴才罢了,统领又何必拿我一个小人物撒气呢?”
“冬嬷嬷,”卫山语调深长地唤了她一声,“多虑了。”
“殿下昨夜不是已经醒来了吗?先前泽山苑里还没有过这种特殊禁令,今儿个还是头一次见,难不成,是世子殿下又不要好了?”冬嬷嬷狐疑地问道,“这大白天的,为什么主院的房门却紧闭着?”
她说着,便提起裙摆拾阶而上,想要进屋看看。
喻青嫣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若是被冬嬷嬷直接闯进去,那怕是所有的一切都要功亏一篑了。
好在卫山也知道事情的利弊,他面无表情地一把拦下冬嬷嬷,道:“无妨,是葛神医在里头替世子殿下看病,不想被人打扰,你若是还在这里聒噪地乱说,我便将你也打昏了。”
冬嬷嬷的脚步一顿,瞬间被卫山的话给吸引了过去,怒不可遏道:“谁在乱说!老奴这是在疑心世子殿下有危险,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我们走!”
见到她终于是放弃了想要进去一看的念头,无论是喻青嫣还是卫山都悄悄地松了一大口气。
喻青嫣抓紧时间往自己房间里走,将她们都引开,卫山强装作镇定,僵硬着背脊在原地硬挺着。
很快,一切外头的声音都被阻隔在了外面,喻青嫣在房内寻寻翻翻半晌,为了拖延时间,她几乎都要将这个小小的屋子都翻了个底朝天,最终也没收拾出什么她口中十分贵重的物品。
她估算了一下时辰,葛清明之前告诉她,这次时间比较久,大概需要四个时辰才能够出来。
这样说来,至少是要留到下午。
她磨磨蹭蹭地将榻上的书一本接着一本地拾掇好,时不时抬头看冬嬷嬷一眼。
冬嬷嬷似乎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自己动手将喻青嫣手里的书一把夺过来,冷冷讽道:“姑娘还有什么东西没带?老奴一并帮姑娘收拾了。”
喻青嫣咬了咬下唇,再次求道:“真的不能够明日再走吗?还请嬷嬷再通融通融。”
“姑娘要留到明日做什么?”冬嬷嬷眼神老辣,早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始终说不出来是哪里奇怪,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几乎是逼问她,“还请姑娘同老奴说实话,不然老奴怎么答应姑娘的请求?”
“没什么……我们现在便走吧。”喻青嫣不擅长撒谎,只能够低头避过她如鹰一般探究的眼神,催促道。
“不对……”冬嬷嬷在府内跟着老夫人一块打理学习掌中馈也近二三十年了,分辨一个人是不是在说谎对她而言简直是轻而易举。
她心头狂跳,那种不安的预感愈发地强烈起来,一把抓住喻青嫣的手腕,迫使她抬头对上她的眼神:“说!是不是世子殿下出了什么事情,你们都有什么事情瞒着老夫人?”
喻青嫣被她猜中心思,慌了一瞬,但很快就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颤抖:“冬嬷嬷这是什么意思?殿下现在好好地呆在房中养病,怎么会出事呢?”
她的眼神清澈而无辜,看上去不像是会说谎的模样,但冬嬷嬷就是止不住的心慌,扭头去唤侍女:“你,去将刘嬷嬷给我叫出来。”
侍女犹疑了半晌,同她道:“刘嬷嬷最近病了,到现在也仍然卧床难起,殿下这几日的起居,都是云绿姑娘负责照顾的。”
“可是云绿今天一大早就来找了老夫人,说是要一同去静安寺给殿下祈愿。”冬嬷嬷的眼睛微微眯起,前后所有的碎片串联在一块,似乎有什么东西快要呼之欲出,“那么现在,是谁在照顾殿下?”
“冬嬷嬷,现在在给殿下瞧病的,是我的师父葛清明。也许嬷嬷也曾听说过他的另一个名讳,草民神医。”
“是他?”冬嬷嬷的神色稍安,“可是他不是立誓不给达官显贵瞧病吗?就连当初老夫人以晋王府的名义托卫山去请,最终也没将人请来。这来的人,莫非是个假神医?”
她越咂摸越觉得不对,最后一锤定音道:“不行,老奴得进去替老夫人瞧瞧。”
“诶诶,”喻青嫣连忙拉住了她,“怎么可能呢,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我致信给他,烦请他前来汴京救殿下一命。若是嬷嬷贸然闯进去,惹得师父他老人家不高兴,最后他不想治殿下的病了,那可如何是好啊?”
周围的侍女们听了也觉得有理,纷纷劝道:“是啊,喻姑娘说得有理。好不容易将神医请来,说不定殿下的病因此还会有些转机,还是不要前去打搅的好。”
冬嬷嬷若有所思地抚着手,似乎被她们的话给说服了,妥协道:“你们说得也是,老奴这般冒冒失失地闯进去,的确是有失王府的颜面,此事还是得等到老夫人回来之后再做决断。”
喻青嫣生怕她一个反悔往房内冲,连忙附和称是,内心默默地替慕策之捏了一把冷汗。
她打算现在先依照冬嬷嬷所说的出府,等到时候差不多了,再从王府的后门趁机混进来。
这么决定着,众人簇拥着喻青嫣往泽山苑外走,途径过卫山时,喻青嫣腾出一只手,冲他比划了一个字,悄悄眨了眨眼睛。
卫山看在眼里,眨了一下眼睛,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喻青嫣的东西不多,总体说来也不过只有几本医书比较重,塞进马车里绰绰有余。
冬嬷嬷还顾念着王府的颜面,说是要陪着她一块回太医署赔不是,被喻青嫣及时拦下了。
“这阵子青嫣生病,还是王府的人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如今又怎么好再劳烦各位替青嫣开脱,无论怎么说,也该是青嫣向诸位赔不是。”
喻青嫣向着冬嬷嬷行了一礼:“还请冬嬷嬷替我向老夫人那边带一句话,就说这些日子里,青嫣非常感激王府的诸多照顾。”
冬嬷嬷假笑客套着:“哪里哪里。”
说完这些,喻青嫣独自踏上了马车。
等到将车帘放下来,车内彻底只剩下她一人的时候,她忍不住整个人都泄了气。
她都不确定是不是老夫人那边提前知道了些什么,才一定要在今日请走了她,哪怕再晚上一日的光景,她也能够守在最近的地方,确定慕策之是否平安。
马车在缓慢地往前驰骋着,喻青嫣在颠簸的车厢内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地对着远处虔心跪拜,期望远方的神佛能够听到她心中的祈求。
等到她再次睁开眼睛,马车已经顺利驶上了繁华的宫道,一路往宫中而去。
喻青嫣本来想在外头随便找个地方宿下的,怕到时候还要偷偷潜进晋王府,若是真的在太医院和王府之间来回,怕是要费上好久的时间。
但这辆马车似乎是晋王府的,早已经和车夫说好了目的地,她也没有办法让他临时将马车给停下来。
最终这辆马车还是稳稳地停在了太医署的门口。
喻青嫣已经好久没有回到这里,拿着东西站在这里还有几分恍惚,她取出随身的令牌,和看门的学子通禀了一声,很快便顺利地进入了大院内。
刚刚踏进房门,就见到一个熟悉蒙着面的身影从房梁跃了下来,跪在她的面前。
“你是……察六?”喻青嫣试探着问道。
“正是,”察六的声音从面罩后闷闷地传了出来,“姑娘可让属下好找,晋王府的戒备森严,属下不太好混进去,所以只能够在此处等候姑娘。”
喻青嫣将自己的东西放下,奇怪道:“你在这里等我做什么?我已经说过了,不回西境。”
察六依然还是跪在地上:“即便姑娘不回西境,察六也有义务保护姑娘的安危,从今以后,察六会一直跟在姑娘身边,随身保护姑娘。”
喻青嫣淡淡失笑,刚想同他说她连令牌都已经还给裴辽了,现在并不是穿云骑的主人,他也不必按照命令一路随行。但是转念一想,她晚上还要混进王府内,若是有一个武艺高强的察六在她身边,定然是事半功倍。
于是她略一迟疑,便点头道:“好,不过你要隐蔽好,晚上我还会去一趟王府,届时会遇见许多缙风卫,你要小心。”
“属下明白。”察六低头拱手。
当他的手在喻青嫣眼前掠过的那一瞬,她下意识看了一眼他的虎口处,结果诧异地发现,上次察六给她展现过的纹着徽纹的那一处,居然不知道何时变得干干净净的。
她轻轻喃了一声:“奇怪。”
察六也听见了,很快将自己的手给隐藏在了夜行衣之下,反问道:“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啊?哦,”喻青嫣露出一个笑容,“没什么,可能是我记错了。”
但是心里却不这么想。
她的目光不断地看向察六那块蒙着脸的黑布,企图透过这块布,看清后头藏着的脸。
这不是察六,那真正的察六去哪里了?此人为什么要扮作察六接近她?
喻青嫣强行压下内心冒出来的种种疑惑,最后只是捏紧了手,一声未吭。
第45章 慕策之,今夜我来取你的命。
喻青嫣这几天一直没睡个好觉, 她原先还能够在床头翻看着书,看着看着, 意识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 最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兜头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打更人的锣声给敲醒的,她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问:“什么时辰了……”
从房梁上传来一个清晰的男声回答道:“回姑娘,已经戌时了。”
听到这个声音, 喻青嫣顿时打了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
房梁上的人还在尽职尽责地扮演着察六的身份,恰到好处地问她:“姑娘现在可是急着要去王府?”
喻青嫣在一片昏暗中勉强笑了笑, 点头称是。
“那属下陪着姑娘一块去, 路上若是有什么事,也好一块应对。”
这原本是喻青嫣本来的想法, 但是现在她已经知道了面前这个人可能是假的察六, 顿时便开始坐立不安了起来。
“若要不然, 察六,你先留在这里吧, 你不熟悉王府, 我一个人更好混进去。”
“姑娘这说的什么话,既然先前属下说好要陪你进王府,那必须要好好跟着保护姑娘。”
喻青嫣想拒绝而不能, 只好勉强答应让他跟着。
她来时是坐马车, 如今天色已晚,太医署的马车基本都已经休息了,只有一辆备用的停在后门,是为了在有突发病情时, 方便轮值的太医能够尽快乘车进宫。
这些使用都要和人登记过, 为了保险起见, 不能借。
察六拉着喻青嫣上了房檐, 不费什么吹灰之力就带她翻出了太医署,进了街西的一条主干道。
“姑娘在这里稍等一下,属下去买两匹快马来。”
喻青嫣点了点头,目送着他的身影拐进了驿馆,从心底生出一股冲动,想现在马上逃跑。
可惜她的脚刚刚迈开,就听到店内传来的动静,她慢慢回过头,发现是察六已经迅速地买好了马,正拉着两匹骏马朝她走来。
“姑娘,上马吧,这样会更快一些。”
喻青嫣咬了咬唇,没有显露出半分的异样,从他的手中牵过一匹马,习惯性抚了抚它的耳朵,随即轻盈地翻身而上。
从她那次到江宁开始算起,自从她打道要来汴京之后,便再也没有好好骑过马。不是在疲于逃命,就是卧床病倒了,有时候喻青嫣会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灾星转了世,不然为什么身边的人遇见她后,总是在不同程度上倒了大霉。
她不敢将速度骑得太快,只好以一个相对比较平稳的速度骑着,被背后一双眼睛盯着,颇为煎熬。
从太医署到晋王府只不过短短的一段路,喻青嫣下马的时候后背都出了冷汗,默默抬袖在颊边拭了拭。
“姑娘想怎么进去?”察六来到王府门口之后,就像是放飞了自我,没有像之前那样刻意伪装,那一双眼睛流转时,带着几分藏匿着的阴狠之色,只不过现在正值黑夜,看不太分明。
喻青嫣提起几分戒心,从腰间解下一个令牌:“我先前住在王府里,有一块出入令牌,但是这一令只能够对应一个人,如果你也要这样进去的话,很容易就会被识破,要不你还是在这里等我吧。”
察六笑了笑,并不以为意:“无妨,姑娘进去即可,属下进去并不需要这个。”
最后一遍的劝阻也没能够劝住他,喻青嫣暗自着急,眼睁睁地看着他身形一跃,轻松地跃上了高墙,在屋檐的瓦砖上行动自如地行走。
她也不再耽搁,隐蔽身形直接走到王府的偏门,转头确认周围无人,这才扣了扣府门。
有一个穿着暗蓝色窄袖锦袍模样的人给她开了门,冲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迫于那个假察六可能还在房檐上看着,喻青嫣不能同这个缙风卫有过多的交流,只能加快了步伐,几乎是跑着往泽山苑的方向而去。
甫一进泽山苑,便看见卫山正守在院门前,似乎是在等她。
喻青嫣从来没有一刻如此希望见到卫山过,她焦急地站定在了他的面前,正想要开口,却被他抢占了话头。
“葛先生说,殿下挺过来了!眼下正好醒了,姑娘赶紧去见见吧!”
慕策之醒过来,连带着卫山对她的态度也变得不一样了,语气间说不出的喜悦。
听到这句话,喻青嫣提心吊胆了好几日的心终于落了地,她的唇角还没来得及上扬,就凝重地垮了下来:“等等,卫山,你听我说,似乎有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跟着我来了王府,我不清楚他的目的是什么,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摆脱他,还要麻烦你了。”
“区区刺客,无妨,你先进去,让我来会会他!”说罢,卫山毫不犹豫地抄起一旁的剑,起身迎上了来人。
喻青嫣遂放宽了心,想也不想地进了屋,四处搜寻慕策之的踪影。
屋内灯火通明,除此之外,还萦绕着一股浓浓的血腥气。
许多缙风卫来来回回地进出,从里头捧出几盆血水来,令喻青嫣看得心惊。
最后抵达慕策之的那一间屋子,放下的珠帘朦胧地显露出他披衣而坐的身影,喻青嫣喉咙一哽,差点又要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