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听他继续道:
“你当清楚,陆秦云虽喜爱你,但是更恋慕权势。重烨虽看重你,却更看重家国百姓。”
“只有我,阿嫣,我完完整整的属于你一人。”
喻青嫣看着他,差点因为他真挚的话语而心神摇曳了几分,她勉强稳住阵脚道:“这些话等到殿下您明日醒来便忘了,还是放在心里比较好。”
话说完,慕策之仍然没有任何反应,依旧低着头专注地看着她。
面前的姑娘听了他的话,将那一身鲜亮的衣物换成了一条月白的梨花罗裙。她身子本就纤细羸弱,这般轻薄的衫裙隐约勾勒出她窄瘦的双肩和圆润的臀,发丝只用一根玉簪轻拢着,如此打扮,更显得素净如瓷。
这般仰头盯着他,烛火的光全映在了眼底,簇簇明暗,叫他的注意力全被吸引了去,压根没听太清她究竟说了些什么。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从她雪白的腮边滑到了她小巧的下巴尖,琥珀色的眼中是浓重到化不开的欲色,漫不经心地盯着她莹润的唇瓣:“如果说的话会被忘记,那么这个呢?”
他俯下/身子,在她的颈侧和下巴轻轻落下一个湿润的吻,紧接着一路上滑,辗转落在了她嫣红的唇畔。
喻青嫣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只慢了一拍,便感觉到他的唇已然不容抗拒地覆了上来,轻而易举地撬开了她的牙关,带着点生涩的笨拙,不得章法地试探性含吮着。
两人间的距离从未如此接近过,近到喻青嫣都能看清他垂下的细密黑睫以及洇着淡淡红晕的脸。
她能够感觉到慕策之微促的气息落在她的颊侧,带着一股浅淡的梨花白酒香,将她不断地包裹吞噬。
慕策之的身子绷得厉害,脊背僵直,不知是因为生平第一次做这种事还是太过克制的缘故,额上都浮现一层细细的汗。
然而喻青嫣也紧张得要命,她的大脑停止了思考,几乎是一片发懵般的空白。
下意识的,她抵住他的胸膛将他挣扎着往外推拒。
喻青嫣手头上用了点力道,很快将二人间的距离分开了些许,然而慕策之却伸手将她护在跟前的胳膊一把拉开,轻而易举地扣在身侧,又重新压了下来。
这一次的亲吻不同于方才的轻柔试探,而是带着微微惩罚的意味,变得汹涌而陌生。
呼吸交错间,喻青嫣忽然感觉唇间一疼,是慕策之不满地重重咬了她一口。
她的唇瓣很快渗出点血珠来,又被他小心翼翼地胡乱舔去,就连二人的唇齿间都弥漫着一股微涩的血味。
喻青嫣被扣着后脑,舌尖被迫纠缠着,濡湿着,她几乎快要被吻得喘不过来气。
好半晌,他才停下动作,喻青嫣擦拭着嘴角,努力平复着呼吸,心跳快得快要跃出胸腔。
她泪眼朦胧地回眸盯着慕策之如往常般克制的侧脸,他的唇侧还沾着一抹她的口脂,如此荒诞而又淫靡,竟让她恍惚生出一种将庄重清冷的神明拖下高台的错觉。
作者有话说:
只是亲亲而已,审核别锁我(向天祈求。
第98章 修罗场一
许是慕策之当晚真的饮了不少酒, 连喻青嫣二话不说推开他奔逃出厢房,他竟也没再追上来。
次日晨起, 喻青嫣自己的床榻上拥被醒来, 从雕花海棠槛窗外瞥见慕策之时,他已然穿戴齐整,银冠高束, 衣领紧封,神色恢复成了她所熟悉的浅淡模样, 像是遥远山巅的一捧雪。
他感受到了喻青嫣投来的目光, 缓步走来在她的窗前,眉目间存有些许困惑:“你昨日来过我房内?”
他不提还好, 一提喻青嫣瞬间面若火烧, 几乎不敢看他的脸, 勉强自若地答:“没有啊?昨日我一直呆在自己的房内,未曾出去过。”
闻言, 慕策之的眉心皱得更紧:“既是如此, 那我房中落下的那件外袍又是何人的?”
喻青嫣将手肘撑在窗沿,确定他已全然将昨日之事忘了个干净,她睁着一双灵动星亮的柳叶眼, 试探性地询问道:“殿下, 昨晚之事,你全然记不得了?”
慕策之斟酌道:“昨日进宫,圣上难得高兴,我便陪他多饮了几杯酒, 至于之后如何回的府, 又做了些什么, 都想不起来了。”
“那你昨晚拉着我的手好一顿撒娇赌气的事, 难道也记不清了?”
闻言,慕策之面色瞬间变得漆黑,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如何会拉着你的手撒娇赌气?喻青嫣,你莫不是还没从梦里睡醒?”
见他不愿承认,喻青嫣一面点头称是,一面又故技重施地将那封未曾读完的信重新捞回到手中,故意叹了口气道:“好吧,可能确是我未曾睡醒。昨日被殿下扰的连信都未来得及看完,现下想起来,正好可以接着读一读。”
“何人来信?”
这问话似乎有些似曾相识,喻青嫣瞥了他一眼,含着笑答:“故友,重烨重将军的。”
话音刚落,便见慕策之想也不想地一把将她手头上的信笺给抽走,语气生硬道:“他的信尽是些无聊至极的闲言碎语,不必浪费时间看了。”
这已经是第二次被他打断了,喻青嫣心觉奇怪,迅速地回问:“殿下如何得知?难不成还偷偷展开瞧过?”
见慕策之背过半张脸默声不语,她心中忽然猜测出一个极为大胆的念头。
湛墨和湛白都曾住在晋王府内休养,现已过了一年有余,对此地自然不会过多设防。
加之重烨给她的信也并非什么军要密件,他们二人定也不会随身携带。如果真的要是有人有心将这信偷来察看又不着痕迹地放回去,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这若是放在向来冷静、光风霁月的慕策之身上便有些令人匪夷所思了。
没想到慕策之虽然酒前酒后判若两人,做事行径倒仍然出奇一致。
喻青嫣忍了又忍,笑意还是不断通过她紧抿的唇角和微扬的眼角眉梢里流淌出来,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何会从眼前这张面无表情的冷脸中,解读出几分难言的可爱来。
她的好心情持续了整整两日。
一直到第三日,天朗气清,日头甚好,喻青嫣特地搬了一张美人榻坐在院里头晒书。
习习的微风吹拂过满地的书页,发出飒飒的摩擦声响。
对面的刘嬷嬷拿着柄马刷,正给那匹苍老温润的白马刷洗马鬃。喻青嫣直到如今才从慕策之口中知晓它的名字,这匹马名唤踏沙,已经有三十多岁的高龄,曾经随着重府的将军夫人四处征战,而后又被作为新婚之礼转赠给了已经故去的晋王妃。
晋王妃极其喜爱它,在还未有身孕前,经常骑着它去马场上打马球。
这是慕策之所能留下有关晋王妃的为数不多的遗物,故而十分珍视,就连饲养都是专人专厩,派人定期梳洗打理。
喻青嫣遥遥望着,不禁思念起好久未曾看见的那匹万云。
冷铁战场凶险万分,战马身为坐骑更是一骑当先,稍有不甚便是负伤累累。虽说万云已跟着重烨四处征战多年,早已不是当初那匹初入战场,在敌军阵前撒蹄乱跑的马儿,但是喻青嫣仍然忍不住替它所忧。
正追忆间,湖面折射的阳光光线微晃过眼睛,喻青嫣被惊动地抬起眸来,隐约感觉到有道黑影从那黛色的墙瓦上敏捷地一跃而下,玄色的衣角一闪,很快消失在了后院的假山处。
她还疑心是自己看花了眼,提着裙犹豫地走到了假山边,仔细地上下打量着,却未曾发现丝毫异样。
喻青嫣奇怪地眨了眨眼睛,刚想要回身离开,便感觉到腰身忽然被人一把揽住,眼前一花,转眼间身子被抵在了一块石头间。
她吓得脸都白了,一直到定睛看见面前那双极为熟悉的星火般双瞳时,欲要喊出口的呼救才忽然弱了下去,怔怔唤道:“重烨?怎么是你?”
许久未见,重烨整个人清减许多,眉目越发深了,就连肌肤也被晒成了小麦色,显得眼睛格外的神采飞扬。他系着一条黑色披风,里头是还未褪下的厚重战铠,离得近了竟还能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喻青嫣估摸着他是刚在战场上经历过一场生死搏杀,还未来得及更换一件衣服,便马不停蹄地进了京潜来看她。
果不其然,见喻青嫣眉头微蹙,重烨连忙退开了几步将二人距离拉开,带了点懊恼地微哂道:“来之前我已抽空用帕子将这身擦拭了好几遍,没有想到还是令这血气熏到了你,早知便不差这一时半刻的,该换了衣服再来。”
“无妨,”喻青嫣原本还有些不知从何处开口,闻言立马舒展了双眉,冲着他莞尔一笑,“旁人或许还会觉得不习惯,我先前可跟着你在西境整整三年,现下只觉得怀念得很,哪里还有工夫嫌弃这味道。”
重烨也随着她淡淡笑了,右掌在披风内衬上拭了又拭,确定干净后,才敢覆在她的发顶,极有分寸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他们二人经历过几次生死,这次是分别最久的一次,喻青嫣有一肚子的话想要问他,但在接触到他有些疲惫的目光时,还是决定挑拣些愉快的话来叙:“听闻将军你离开汴京后自立门户东山再起,怎样?独自领兵、不受上头管束的滋味如何?不用同那群决疣溃痈的官员几番周旋才能分发军饷军粮,是不是连腰杆都能挺直几分?”
重烨无奈一哂:“倒也没有这般简单,招兵募马,重新训兵,这些都需要从头再来。尤其是我被按上了叛贼的身份,百姓们一旦知晓了我的名讳,便对我又怕又畏,要重新信任我又何其艰难。”
望见喻青嫣渐渐浮现出一丝担忧的神色,他连忙收敛了话头,将自己经历过的那种种苦难皆三言两语地一笔带过,调转话头道:“……不过话说回来,不必同那些人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共处一室,确实是十分痛快!”
喻青嫣不由得勾起唇来,目光无意下落,在触及他右手上的那枚陈旧断裂又重新修补好的扳指时,微微一愣。
这枚玉扳指是她初入汴京时在一个小摊上随手挑的,因为廉价便宜,这白色的扳指上的杂质几乎是肉眼可见的。若是她换一个人送,哪怕只是一名小小的官吏,估计都早已不知被丢进哪个蒙尘的角落里。
但重烨却自始如一地戴着它,不仅如此,即便是这枚玉扳指已经碎到一分为二,他也特地托人用金将断面重新镶嵌好,重新戴回了指间。
喻青嫣喉间微哽,正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时,假山外传来一阵熙攘的喧闹,将她的话瞬间逼了回去。
“便是这里了,方才喻姑娘就站在这里,一晃眼人便不见了,”外头传来刘嬷嬷焦急的声音,“你们几个身子灵活,赶紧进去看一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原来是刘嬷嬷半天找不见她,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带了人来寻。
喻青嫣冲着重烨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在原地继续呆着,自己则绕到另外一侧的假山,探出身子来吸引众人注意:“嬷嬷!不用担心,我便在此处!”
“哎呦我的姑娘哟,你没事去这种地方做什么,这般危险,若是被世子殿下知晓了,老奴可是要挨一顿好骂,赶紧下来罢。”
喻青嫣一面应着,一面语气欢欣解释道:“方才我见那假山上生了一支极为好看的兰草,便想爬上去看一看,没想到此处地势陡峭,上来容易下来难,还好嬷嬷前来找我,不然不知还要在此处困上多久。”
她正要搭着小厮的手自假山上跃下,手腕上却是一紧,被人一把抓住。
喻青嫣面带几分疑惑地回望过去,见到原本该在另一边呆着的重烨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边,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重烨,你先放开我,”喻青嫣蓦然压低了声音,撇了撇手企图将他甩开,“他们会发现你的!”
“被发现又如何?”重烨那双湛黑的眼睛里划过一丝傲然,没有丝毫避讳道,“青嫣,我此次前来,便是要将你带走。只要你说一句愿意同我走,即便是慕策之于我有恩,我也绝不会因此退让半分。”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喻青嫣满门心思都想着该如何让他不让任何人发现,压根没听清他究竟说了些什么。
底下很快又传来刘嬷嬷奇怪的声音:“姑娘,赶紧下来。你在同何人说话?上面难道还有人在吗?”
还好这片假山足够宽大隐蔽,将重烨的身形完全掩了去,喻青嫣连忙将头给转回来,连声对外应道:“没有人!是我方才有支钗环不慎掉了,现在正在找。”
她争分夺秒地想将重烨的手自自己的腕上拉开,心急如焚道:“若不然将军你先回去吧,晋王府与重府间本就有旧怨,上次肯出手帮你只是偶然,若是被慕策之发现你在此处,定然不会放过你。”
喻青嫣已将话都挑开在了明面上,奈何重烨今日是铁了心想带她走,闻言依然八风不动,反而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几分。
几番纠缠间,她听见了一道此时最不想听见的声音:“重将军,既然人都已经到了晋王府,又何必遮遮掩掩,避而不见?”
喻青嫣颇为心虚地往下望去,正撞上了慕策之那双如同浸了冰雪一般冷冽的瞳。
她被这目光冻得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哆嗦,挣扎的力度渐渐小了,如坐针毡地低着脑袋,不敢抬头去看他的眼睛。
慕策之淡淡地冲那名在下头接着喻青嫣的小厮看了一眼,后者顿时意会地推开了两步给他让出了位置。
他这才上前,亲自伸出手来,将语气特地放缓了:“上头很危险,下来,阿嫣,我接着你。”
喻青嫣此刻身心正备受煎熬,又何尝不想快点下去,闻言毫不犹豫地将手递了过去。
手指还未触碰到慕策之伸出来的掌心,便感觉另一只手的手腕一紧,身后传来重烨低沉而镇静的声音:“不必如此麻烦,我抱着她下来便是。”
说罢,他低声冲喻青嫣说了声“得罪”,便将她轻轻弯腰打横抱起来,紧接着自那座假山上一跃而下,正落在慕策之跟前。
似是故意的一般,重烨即使站稳了身子也迟迟未放手,反倒是就着这个姿势轻轻低了点头,特地俯身将耳朵贴近了她的唇畔:“……你要说什么?方才我并未听得太清。”
慕策之收回了自己空落落的手,从他的视线望过去,喻青嫣娇小柔弱的身子正被重烨小心翼翼地拢在怀中,她那条细白的手臂极其碍眼地勾住了对方的脖颈,正凑得极近地陈说些什么。二人姿态亲昵,少女面容清丽柔媚,男人姿态惯常从容。
慕策之愈发面沉似水,明面虽然不显,衣袖下紧握的手却是青筋毕露,盯着重烨的目光也愈发深了。
喻青嫣只觉得后背冷飕飕的,忙不迭从重烨的怀里下来,硬着头皮对着面前僵立着的二人道:“依我看,重将军有要务在身,不便久留,世子殿下也到了该用膳的时间,不方便待客,若不然还是下次再坐下来好好叙一叙吧?”
重烨和慕策之对她的话仿佛恍若未闻一般,反倒是二人间的气场交锋越发激烈,几乎到了令人窒息的地步。
半晌之后,重烨终于沉沉地开了口:“我虽有要务,但总归留下来用一顿饭的时间还是有的,只是不知慕世子愿不愿意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