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红绡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他想要她开心、高兴的人。
他从不会讨好别人,更不会温柔行事,遇见曲红绡之后,他实在是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许多,但还是显得笨拙——她不开心,他就总想着把这些让她不开心的人和事全解决了。
这是一心都扑在她身上了。
古往今来的风月事,都讲究一个欲拒还迎、你来我往,情人之间的交锋,也是一种极微妙、极凶险的短兵相接,真心换真心这事儿虽说在小说里见得多,可现实之中,这样做却是极傻的。
……他这样傻。
曲红绡又怎么舍得用那些欲拒还迎的手段去折磨他?
况且,冷玉微这一次会去哪里,她心里全然没数,与其这样浪费时间,不如多发动些人去找,到时候一刀捅死冷玉微,也免得夜长梦多,那家伙的粉头越来越多,给她添麻烦。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环住他的脖颈,嗔道:“那好,你的朋友们……还请你的那些朋友们,帮我找找人吧。”
傅显淡淡道:“很好,他们不日就来,你且等等。”
曲红绡看着他,又忍不住道:“你说……她、她真的有那样好?”
傅显垂头,微皱着眉看她,有些不解其意。
曲红绡把头埋在傅显怀里,叫他看不清楚自己的神情,语气也闷闷的,带着三分幽怨、三分恐惧、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撒娇求安慰的意味。
“谢问舟要她、景玄英也要她……”
她有些茫然,手心又有些发冷:“我伴在谢问舟身边二十五年,她一回来,谢问舟要杀我取丹,小景……小景是我救的,我平日待他不好么?他为什么一瞧见她,也不要命一样的往她身边去了呢?你……你以后会不会也一瞧见她,也要这样对我?”
傅显紧紧地抱住了她,只觉得她的身子在发抖,心里愈发把谢问舟和景玄英恨到了极点。
平心而论,谢问舟不要曲红绡,对傅显来说是件好事,然而此刻,他心中仍恨不得把谢问舟再刨出来戮八十回尸,那狗东西错把鱼目当珍珠,又如此磋磨于她,将她吓成今日这个样子,死得那么简单,实在太轻放他了!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她的声音又虚弱、又茫然, 傅显简直从未见过她这样可怜的时候。
傅显在心里把谢问舟与景玄英多骂了百八十遍,只可惜这两个人都已死在了他的剑下,难消他此刻的心头之恨。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云朵儿鬓上的暗香又一次被他吞下,他如此贪恋这味道, 于是愈发将她搂进了些,滚烫的薄唇凑过去,细细密密地吻着她的额头。
他哑声道:“我怎么会离开你?”
他的掌心抚上了她的后脑,她柔软的头发便搔挠在他的掌心之中, 这是一种极其隐秘的感觉,与她的呼吸打在他的咽喉上、与他喜欢用粗糙的指腹去磨挲她的红唇是一样的。
这种隐秘且细微的感觉会令他产生一种奇异的感觉, 好似她身上所以不为其他人所知的细节, 都悉数在他的掌握之中。
这种感觉令他兴奋,而她的惶恐令他心疼,这截然不同的两种情绪交织着, 在他体内厮打冲刷,也令她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刺激着他。
曲红绡含哀带怨,好似已完全把傅显当做了负心汉一般, 她恶狠狠地、用力地箍紧了傅显的一把劲腰。
她的手臂珠圆玉润,带上金臂钏儿是极好看的。
但她可不是什么娇娇娘子,身上的每一寸, 都充满力量,她的手臂折弯收紧, 稍弱点的修士绝对会被她在瞬间扼死,她这样恶狠狠地箍住他的腰, 饶是傅显, 也经不住眼前一黑, 差点一个呼吸没上来。
缓过来之后,他又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轻抚着曲红绡的长发,默默忍耐着这种残酷而甜蜜的折磨,她浑然不知自己把傅显的腰快掐折了,还兀自悲观着,幽怨地道:“你们男人,就会嘴上说的好听……”
傅显:“…………”
傅显长长地叹气。
自从遇见曲红绡之后,他总觉得自己叹气地次数变得超乎寻常得多……
他无奈地说:“难道不是你总嘴上说的好听?”
曲红绡咬着嘴唇不肯说话。
傅显哑声道:“你为了谢问舟也在我面前哭,为了景玄英也跟我闹个不停,对我,你却只会嘴上说两句好听的哄哄,是不是?”
他的语气一向冷硬,可这样的话说出来,却免不得多了几分委屈,甚至还有些恨恨的,也不知是恨曲红绡太能沾花惹草,还是恨自己就是看中了她,即便如此,也舍不得抛下她。
曲红绡这下彻底没声了。
……仔细想想,她确实、好像更对不起阿显一点。
她嘤咛一声,愈发吧自己的头埋在了他的胸膛上不肯抬起,他惯常穿粗布的衣裳,又只有薄薄一层,她这样子,连呼吸都打在了他的心口上,那檀口只好似要日夜亲吻他的心口。
傅显的手掌又炙热起来,揽着她腰肢的那只手又忍不住攥了攥,好似极想试试看这软玉一般的腰肢,究竟能不能攥出水来。
曲红绡低低地嘤咛道:“阿、阿显……”
傅显垂下了头,呼吸也打在她的耳旁,语气又幽暗、又炙热:“有一个男人这样巴着你,给你这样作践,你要不要?要不要?”
她的面色酡红一片,忍不住在他怀里扭糖似得挣扎两下,又立刻被他恶狠狠地捆束起来,她半阖着眼睛,胸中那种惶恐被他冲淡不上,整个人又心猿意马起来,唇中不依不饶地话语也软得像是在撒娇:“反正……你不许看她,一眼也不许看她,你若理她一下,我就、我就……”
傅显的呼吸不稳:“你就怎么样?”
曲红绡一口就咬住了他的侧脖颈,像是一只磨尖了牙齿的狐狸在作乱,傅显闭上眼睛一声不吭地忍耐,手臂却牢牢地扣着她,全然没有半分要放她走的意思。
狐狸美人眼波流转,低声道:“我就再也不跟你好了……”
傅显嘶哑地道:“你何不杀了我?我若瞧她一眼,你何不像杀景玄英一样杀了我?”
他的美人便睁大了眼睛,颇有些痴意地看着他,半晌,才伸出手,轻轻抚上他脖颈处刚刚被弄出来的伤口,含羞带怯道:“我舍不得……”
她的声音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自他的心上搔过。
傅显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忽然将她拦腰抱起,拔腿就走。美人惊呼一声,却乖巧地把头搁在他肩上,双手环住了他的脖颈,低低道:“你这坏人,要带我去哪里、路上有人,要死啊你……”
他们杀起人来横行无忌,在闹市之中都敢动手,此地并不偏僻,反倒是条游船颇多的河,傅显就在岸边儿上弄死了景玄英,周围的人倒是也都是明白人,平日里横行无忌的修士估计也见多了,一看见那副寻仇的模样,许多人就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没瞧见,静悄悄地走光了。
傅显抱着曲红绡,一拐就拐进了条巷子,再一拐,从巷子拐出,上了条街。
这条街上行人颇多,曲红绡被傅显横抱着,在他怀里还晃一晃双腿,手握成拳,卖娇一般地捶着他的胸膛,一口一个坏蛋,却眼波含翠、口角鲜妍,钗横鬓乱,实在是……让那些克己复礼的老人家见了,非得气死不成。
她这幅样子,哪里看起来像是在意路上有人?
当然倒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卫道士敢跳出来骂人。
傅显一脚踢开了家客栈的门,直接进去往二楼客房走,曲红绡一路娇笑,搂着他的脖子“吧唧”亲了他一口,可把这客栈大堂里吃饭的食客看得眼都直了,筷子都掉了。
其中一人直勾勾地盯着她雪白的赤足看,她的脚指甲上也涂着鲜艳的蔻丹,随着傅显的步伐一晃一晃,晃出令人目眩神移的艳光来。
这二人来的快,去得更快,转瞬之间,便上了楼,傅显随便踢开了一间空房的门,门又重重地关上,阻绝了一切绮丽的幻想……
刚刚盯着曲红绡失神地那食客此刻仍没能回过神儿来,整个人心猿意马,连酒都喝不进嘴里去,一杯足足撒了半杯,他身边的那人便笑他魂儿都被勾去了。
食客这才回过神来,又忍不住盯着通往二楼的楼梯看。
这食客的魂儿被没被勾走并无人在意,勾人的女鬼本人倒是被她的男人勾得不行。
她睡着了,睡在傅显怀里,脖颈上沁出一层薄汗,面容上挂着甜蜜的笑容。
此刻她倒像是个吃饱了糖果的小姑娘,在梦里一定也在咯咯地笑。
傅显一只手揽着她,另一只手枕在自己脑后,双目盯着帐子,若有所思。
他正在令曲红绡如此惶惶不安的始作俑者——冷玉微。
冷玉微曾在中州很有名气,号称“玉微仙”,据说行事颇为仗义,面目又生得绝色,如玉如仙,二十多年前忽然失踪,现在却是已没这么一号人物了——原来是受了重伤,成了废人,龟缩在天山剑宗。
傅显是邪门歪道,对这种名门正派天生就没什么好感,对她的好名声嗤之以鼻,况且旁的女人,生得再美貌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本就没有盯着女人看的习惯。
他的心很小,小到只能装得下一个人,既然已将曲红绡瞧进了心里,就再装不下任何一个人了,那冷玉微纵然有千种风情,他也早是个瞎子了。
但他的心掏不出来,他的红绡看不清楚他有多爱她,所以她在害怕。
因为冷玉微在害怕。
于是傅显心中那一股无法发泄的仇恨,立刻就转移到了冷玉微的身上。
细想之下,这冷玉微说是师出名门、性情高洁,实际上都做了什么呢?
她深受重伤,与曲红绡有何干系?她金丹破碎,就敢觊觎曲红绡的金丹,默认了让谢问舟那狗东西杀人取丹,这等下作手段,连出身鬼哭原的傅显都嗤之以鼻,这冰清玉洁、名门正派的玉微仙,居然做得出来。
而今日,景玄英是什么水平,他和曲红绡又是什么水平?
让景玄英一人留下御敌,本来就是拿他的命去换逃跑的时间,冷玉微不清楚么?她绝不可能不清楚!
这样的人,就是名门正派?
傅显冷笑。
她要是打别人的主意,和傅显自然一点关系都无,但她居然把主意打到了红绡的身上!
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他杀男人,同样也杀女人,当然……这一次,冷玉微死得不会那样轻易了。
她带给红绡多少痛苦,她就要十倍、百倍的偿还,等抓住了她,就扔去给红绡好好消消恨,等红绡消气了,再看要怎么弄死她。
——她一定会后悔自己曾经活过。
傅显的眸子危险地眯起,他怀中的曲红绡睡得正香,小动物一样地蹭蹭他求抱抱,他的唇角忍不住勾起微笑,伸手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又顺手取出和手下联系用的法器,命他们好好调查此事。
做完这一切,他兀自躺下来,慢慢地将她收入怀中,他的美人在梦里口齿不清地叫他“阿显”,他轻轻地嗯了一声,伸手抚上了她的面庞。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这一日曲红绡被傅显横抱进客栈里, 又是半天没出门,等幽幽醒来时,外头都已是后半夜了。
她身上随意地盖了条锦被, 锦被之下的身子蜷着,半梦半醒之间, 她伸手往旁边一摸,却摸了个空,旁边莫说是人了,连榻都已冷了。
曲红绡一下子就惊醒了。
她翻身起来, 蓬松的长发落在白玉似的身子上,她背上披着锦被, 整个人跪在榻上, 第一反应是:阿显终于也被冷玉微骗走了?
人的第一反应实在是与理智无关,全然反应内心深处最深刻的恐惧与执着,曲红绡一下被自己吓到了, 目光在屋中急切地搜寻着,见他的衣裳与乾坤袋还随意地扔在屋里,这才忽然呆住, 好一会儿,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睡昏头了, 什么胡思乱想都来了。”
她伸手去扒拉傅显的乾坤袋,里头掉出半块玉佩来, 这玉佩她之前也见过,傅显说这是他母亲的遗物。
熟悉的东西给了她一些安心感。
她又跪坐了片刻, 忽然放声喊道:“阿显——阿显——!”
片刻之后, 有人推开了门。
推开门的自然就是傅显。
由于今日傍晚这二人放浪形骸的行为, 这间屋子其实很是打眼,傍晚在厅堂里的那些食客,眼睛总是不自觉地往二楼瞟,傅显出门之后,想推开这间屋子的人多得是,只是都没那个胆子。
傅显身上裹着干干净净的黑色劲装,腰间随意地束了条腰带,勒出一把劲腰,头发高高地绑好,腰间系着他的剑。
他一脚踏进来,便瞧见了月光下的她。
她跪坐在榻上,长长的黑发如同丰茂的海藻,落在她白羊一般的身子上,遮住了那些残暴而可怜的痕迹,她看起来气鼓鼓的,也不穿衣裳,就坐在那里瞪着他。
傅显立刻就把门反手关严实了。
他走过来,坐在榻边儿上,伸手就揽过了她,曲红绡顺势环住了他的腰,蛮不讲理地质问:“你去哪里了?我一醒来,都瞧不见你了!”
傅显微微一怔。
他们保持这种关系已经有一阵子了,夜间,他们自然而然地住在一间屋子了,白天,他们也成双入对的行走,曲红绡于练功之上很是怠惰,但傅显却是个勤奋之人,只看他的体格也能知道,他必是日日不怠的。
况且他实在没有曲红绡那样多的觉。
因此,她睡着时,傅显经常找个空地兀自练功,有时他回来了,就看见她早已经醒了,正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什么,十分悠然。
但今天……
她竟像一刻都离不开他似得,他只出去了一会儿,她就要发脾气了。
傅显微怔,半天没答话,曲红绡就已开始磨磨蹭蹭地去咬他的耳朵,伸手去抓他腰间的系带,傅显一只手摁住了她的手,垂下头去看她发红的眼角。
他垂下头,去吻她兔子似的眼角,哑声道:“我在见我的‘朋友’。”
他平日里并不显山露水,只认得了曲红绡之后身边才有人相伴,以前都是独来独往,沅水仙门一开始轻视傅显,也正因为他是条独狼的缘故。
可谁知,他麾下能驱使的力量竟也不少。
他自己的事,通常不愿动用这些力量,如今为了曲红绡,便将这些魔修统统都叫来了。
曲红绡闷闷地嗯了一声,说不上在不在意他的解释。
傅显的手轻轻捻着她柔软的头发,道:“替你把头发散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曲红绡的头发又柔软又浓密,平日里多爱织成大辫子垂在身前,倒是颇有些侠女风范,今日进屋时,傅显早被她撩拨得血气上涌,自然是把她扔在榻上就……后来她沉沉睡去,傅显拥着她时,这才慢慢地替她解开头发,以五指做梳,慢慢地替她梳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