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桑微微笑了下:就和往常一样好了。
外婆若有所思地说了声好,用摸了摸路桑的脑袋。
让她不要熬太久,早点休息。
路桑乖巧地点点头,想问她关于自己身世的事情,又忍住了。
俩人心思各异。
—
翌日,下午最后一节课,顾浅月就往后面偷偷递小纸条,催路桑赶紧收拾东西。
铃声一响,顾浅月把书包放在路桑。
悄悄拉开拉链,两个人神秘兮兮地交流。
突然传来一阵男声:“你们地下党街头呢,里面装的炸弹?”
楚天阔单手转着篮球,从旁边经过,正要够着脑袋,像长颈鹿一样够过来瞧。
顾浅月吓了一跳,如临大敌地护住书包,吼道:“楚天阔,你不知道女生的书包不能随便看啊?”
楚天阔更好奇了,眼珠子转了转,不怕死地直男发言:“姨妈巾?”
“……”顾浅月秒炸毛,一把推开他,嘟囔道:“不是!不是!你烦不烦。”
“那是什么?!”
“秘密!”顾浅月一个字都懒得啰嗦了,拉着路桑离开教室。
楚天阔疑惑地挠挠脑袋。
角落趴在桌子上的脑袋动了动,沈辞抓了把头发,碎发凌乱,眼皮困恹,隐隐有丝被吵醒的不耐。
他掀了下眼皮,站起身意犹未尽地伸了个懒腰,忽然打了个寒噤。
秋意正浓,他身上只穿了一件比夏日T恤偏厚一点的套头衫。
沈辞长指按了下后颈,吸了吸鼻子,薄白上挑的眼尾微微泛着点红,冷淡的锐气和慵懒的邪魅不分上下。
长臂捞起椅背上搭着的外套,随意披在身上。
楚天阔瞥见内口袋有些鼓鼓的,好奇道:“辞哥,你兜里装的什么宝贝啊?”
沈辞眼神奇怪地瞥了他一眼。
楚天阔愣了下,视线不自觉扫了下他某个不可描述的位置,心里操了声,忙解释道:“我意思是你衣服兜里。”
沈辞眯了下眸:“不告诉你。”
“……”
他调头就走,冷淡地扔下一句:“先走了。”
楚天阔放下手上的篮球,“我草辞哥,你不去打篮球啊。”
“有事。”沈辞背着他,单手抄着裤兜,酷酷地挥了下手,转眼就没了人影。
楚天阔磨了下牙,心里像有一万只蚂蚁啃噬,怎么一个两个神秘兮兮的。
—
顾浅月带路桑去了学校后街,由于路边多了些新的美食摊,顾浅月一个没忍住,把肚子吃得鼓鼓后,才想起正事来。
拽着路桑匆匆赶去街尾拐角的小巷。
脱落的墙皮上贴着老掉牙的广告,水泥地上飘着枯黄的落叶,对比起不远处的热闹,这里冷清萧瑟。
垃圾桶旁边有两只流浪猫,毛发干燥蜷曲,小小的两团,在低头津津有味地吃东西。
地上垫了张白纸,上面放的应当是猫粮。
顾浅月皱了下眉:“咦,这是谁喂的?”
路桑也一脸困惑,轻轻摇头。
许是别的同学喂的。
多一个人照顾,流浪猫就多一份保障,挺好的。
不过两个人放学后照常来,白纸上的猫条还新鲜着,小猫安安静静地吃,那人应该刚走不久。
可惜,每次都和那个喂流浪猫的好心人正巧错过。
俩人被勾起了强烈的好奇心,这天下午一放学就直奔学校后街。
快到了,顾浅月背着书包直喘气:“歇、歇会儿。对比我们往常的速度,绝对能遇上。”
“对了,最近沈大佬怎么总是逃课啊?”
路桑打字:要比赛了,他在射击馆训练。
顾浅月哦了声,刚走到巷子口,她两眼瞪直,“卧槽,这么巧。”
嗯,怎么了?路桑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少年蹲在地上,手指捏着猫条,投喂面前的两只小猫。
手指修长骨感,骨节白皙似玉。
看不清少年的表情,只知道那侧脸的轮廓格外明晰,因晚霞的光柔和了不少。
实在没法跟平日那个冷淡不正经的沈大佬联系到一起。
顾浅月掐了下自己,确认自己没看错。
原来一直以来喂猫的人是他。
沈辞把残余的猫粮放纸上。晚饭时间就这么点,挤了点出来匆匆赶来,又要匆匆赶去射击馆。
他站起身,顾浅月正要打招呼,路桑眼疾手快地拉着她在车子后面躲起来。
少年抄着裤兜往走出巷子,渐渐走远。
顾浅月满脸疑惑。
路桑在手机上打字:他可能不太想别人知道。
顾浅月想想也是,沈大佬特意错开放学的时间来这里喂猫,多半不想让人看到,再者,要是让别人知道北城一中的恶霸沈辞,居然每天偷偷来喂流浪猫,他还怎么威慑四方?
大佬不要面子吗?
回去路上,顾浅月还是觉得不可置信:“没想到沈大佬居然还有这么emmm……柔软的一面?”
路桑微微笑了笑,好似心知肚明似的。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周,放学铃声一响,路桑来小巷子偷偷看沈辞喂猫。
莫名觉得,看他喂猫比自己喂猫还开心。
变动发生在三天后,路桑去办公室交了个东西,到小巷子的时候比平时晚了些。
巷子外围了不少人,路桑心底好奇,挤进内圈。
“沈辞,你最近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三番五次逃课不说,现在居然还用刀明目张胆地恐吓女同学。”
德育处杨主任瞪着他,手上拿着一把银光雪亮的瑞士军刀。
“捡的。”沈辞撩了下眼皮,单手抄着裤兜,身高腿长的,嗓音漫不经心。
他身后,几只流浪猫已经吃完猫条,跳上垃圾桶借势蹿上高墙,溜走了。
如果细看,可以看到巷子里乱糟糟的,多了平日没看到的碎裂的砖头,捏瘪的啤酒罐,还有旧棒球棍……
而面前站着一个陌生面孔的女生,她扎了个高马尾,捏着书包带子抽抽搭搭地啜泣,旁边两位女同学拿着纸巾安慰她。
杨主任气得胸口疼,“你好歹编个像样的理由。”
沈辞轻嗤了声:“爱信不信。”
他满脸无所谓,眼神薄凉寡淡,多说一个字都嫌麻烦。
周围人都想到沈辞打老师和揍女同学的传闻,下意识后退了半步,避恐不及,眼里带着探究和顾忌。
沈辞余光遇到一个娇小的身影,路桑站在人群中,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
其他人都对那个女生投去同情的眼神,对他则是看怪物似的栗栗危惧。
只有路桑的眼神不一样,几丝担忧,几丝心疼,眼里只有他。
周身的懒劲儿忽然收敛了些,沈辞别开了视线,腮帮子绷得有些紧。
正好,杨主任接了个学校的电话,大概是有急事。
“你跟我去趟办公室。”杨主任拿着那把刀,板着面孔严厉地说。
沈辞跟着杨主任走了,大家逐渐散去。
沈辞是办公室的常客了,早就把流程背得滚瓜烂熟,一路上杨主任先是喋喋不休地对他进行了一场深刻的批评教育,然后义正言辞地让他写一份五千字的检讨,写不完不准回家,否则就给他爸打电话。
沈辞听到沈临舟三个字,眼神冷了冷,随便拉了条椅子坐下。
待杨主任走后,他看着面前的白纸,闭眼翘着二郎腿靠在椅子上眯了会儿。
然后把白纸五指捏成团,呈抛物线被扔进垃圾桶。
他站起身,径直走出办公室。
走出校门口,看到一抹娇小俏丽的身影立在树下,沈辞愣了下。
路桑捏着书包带,看到他眼神亮了亮,朝他跑过来。
“你怎么还没走?”沈辞问她。
路桑抿抿唇,正要在手机上打字,眼前覆上一片阴影。
少年清瘦高大的身影挡在她面前。
路桑抬眼看到他脊背微微绷直,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
半晌,沈辞转过身,漆黑深湛的目光凝着她,低沉着嗓音说:“有什么事,手机上告诉我,我先走了。”
旋即就是一个落拓不羁的背影,路桑看到他走向路边一辆加长版的林肯,后座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五官周正,他冲沈辞笑了下,莫名渗人。
车子上气氛冷滞,谁也没开口,司机的一颗心却时时刻刻悬在喉咙,生怕这对父子在车里就打起来。
很快,车子进了一处别墅区。
进门后,沈临舟脱下西装外套,他常年健身,虽然人到中年身体肉眼可见的发福,但他无疑是硬朗强健的。
“听说,你在学校又惹祸了。”沈临舟声音平静,一边慢条斯理地摘手上的腕表。
听起来就像家长对孩子再普通不过的问候。
佣人察言观色,捂着小少爷沈希的嘴巴,把他带进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
沈辞抄着裤兜,吊儿郎当地嗯了声。
猝不及防,一个烟灰缸破空飞过来,他目光一凛,头歪了下,玻璃砸在墙上应声而碎,四分五裂。
……
华灯初上,灯红酒绿下不知道藏了多少肮脏和不堪。
长椅上,沈辞掐灭烟,把啤酒瓶捏瘪,随手扔进垃圾桶。
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脚步顿住。
小姑娘乖乖巧巧站在那,路灯把她的影子拉长,风有点冷,白色的裙摆被吹起弧度,她搓了搓手,继续安安静静地等待。
直到看到黑夜中挺拔而立的身影,她眨了眨眼睫,走上前。
不知道看到什么,水润的杏眸睁了睁,视线停在他下颌处的伤——一条小口子,伤口不深,但往外冒着血珠。
路桑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和烟草味,还有一丝黏腻的血腥味。
她视线顿了会儿,从斜挎包里翻出一枚粉红色的创口贴,踮起脚给他贴上。
沈辞任她作为,像魔怔了似的盯着她看,喉结稍滚,手指无意识蜷了下。
路灯映照在她清透白皙的脸庞上,干净纯澈到让人觉得碰一下都是罪恶的。
路桑什么都没问,只是温软着眉眼,牵起他的一只手,在他掌心一笔一划认真地写。
是三个字:我信你。
第35章
夜晚万籁俱寂,秋风轻轻地刮着。
路桑在他手上写完那三个字后,有些羞赧地抿了抿唇,指了指家的方向,她曲起两根手指晃了下:我先走了。
掌心还残留着小姑娘的温度,沈辞轻轻握了下拳。
路桑从她旁边经过,忽然手臂被人抓住,她疑惑抬眸。
沈辞看着她,薄唇抿了抿:“小同学,请你吃烧烤。”
路桑摆了下手,在手机上打字:我吃过晚饭了的。
“我饿了。”
深邃的瞳孔里明晃晃地写着两个字,带着丝乞求——陪我。
让人很难拒绝的眼神。
几分钟后,路桑跟在他身后,来到小区门口的一家烧烤店。
沈辞扯出两张纸巾,把塑胶板凳擦干净,才让路桑坐下。
沈辞坐她对面,长腿在小木桌里无处安放,只能委屈地曲着。
烧烤摊飘来羊肉串被烤得滋滋作响的焦香。
烤串烤好了,大叔把烤盘端上来放小木桌中间。
沈辞要了几罐啤酒,手指轻轻往她那边一推。
长指搭在拉环上,呲啦一声,啤酒冒着气泡。
沈辞仰脖喝了口,露出下颌处的创口贴,一弧粉色在冷白的下颌上格外扎眼。
他气质冷冷的,眉眼透着一丝野痞,创口贴的存在有种反萌差。
连烧烤摊的大叔也忍不住多瞥几眼。
路桑慢条斯理地嚼着羊肉,发现坐对面的男生自顾自沉默地喝着酒,烤串一根没碰。
她主动放了根羊肉串在他碟里。
沈辞抬眸看过来,对上了她清澈的眼神。
“吃。”小姑娘抿抿唇,磕磕巴巴地说出一个字,嗓音甜软。
“你吃。”沈辞把烤串放回她碟里,然后另一只手臂伸过来,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嘴角噙着一丝散漫的笑:“长高高。”
路桑害羞地缩了缩脖子,继续打字:你今天不开心吗?
沈辞长指捏着啤酒瓶,眼眸漆黑,神色微动。
活了这么多年,他一直野蛮生长,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过得开不开心。
他懒洋洋地喝了口啤酒,嗯了声,声音有点哑:“跟某个人打了一架。”
眉眼漫不经心,好似习以为常了似的,像他们这种恶霸,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
哪怕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他的父亲。
他余光扫了眼小姑娘,以为能从她脸上看出至少那么一分嫌弃。
嫌他玩世不恭,嫌他无恶不作,嫌他死性难改……
就跟学校那群人一样,那样地看他。
最好,从此之后划清界限,离他远远的。
这个念头只是在脑子里一闪而过,沈辞的心脏却像是被一根刺穿透了似的,敲骨吸髓地疼。
——然而并没有。
小姑娘只是微微蹙着秀眉,手臂伸过来,手指碰了碰他的下颌,触到那枚创口贴,指尖轻颤。
半晌,她在手机上打字:疼吗?
沈辞微怔,没有说话。
路桑继续打字:你身上还有别的伤吗?
沈辞愣了瞬。
以前他受伤,兄弟们也不是没有关心过,只不过那种那种关心只停留在“战绩”,在他们眼里,打架受伤是家常便饭,添了疤还会欣然喝彩,这是男人荣誉的徽章。
从来不会有人问他过得开不开心,受伤了疼不疼。
心脏处像有什么在融化,暖融融的。
他舔了下唇,这次轻勾起宠溺的笑:“没什么。快吃吧,一会儿我送你回家。”
路桑点点头,嘴角抿着温软的弧度。
咬了口烤鸡翅,腮帮子微微鼓起来,像一只乖巧的小仓鼠。
—
周末,路桑和顾浅月又一起去了趟影楼。
拍完写真还没结束,后期还要修片、冲印和制作相册,耗时挺长,直到今天成品才算完成了。
在助理的带领下,她们拿到东西。
顾浅月出门前水喝多了,去了趟洗手间,路桑在侧厅等待。
忽然听到正厅门口传来不小的动静,好几个工作人员整齐划一地站在那。
紧接着就看到经理带领着几个人进来,中年男人西装革履,五官周正,戴着一副儒雅的金丝边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