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薄唇抿了抿。
路桑捏皱了书的边角,纤瘦的骨节泛白,忽然视线闯入一只修长骨感的手,上面青色的脉络清晰分明,男生嗓音低沉:“忍不住了,就咬我。”
路桑定定看了几瞬,低头朝沈辞的手咬下去。
情绪逐渐稳定下来,路桑松开他。
男生白皙的手背上浮现两排整齐的小月牙,粉色的,沾了湿润,乍一看,还有点色气。
沈辞偏头看她,舌尖抵了抵上颚,轻哂了声:“小同学,你还挺厉害的啊。”
第33章
路桑盯着他手背上那枚湿润小牙印看,几瞬后,偏头和沈辞的视线对上。
眼神有些无辜,茫然又可爱。
沈辞喉结滚了下。
路桑抿抿唇,满脸歉意,扯出一张纸巾给他擦手。
印子不浅,当时情绪过于激动,力道一下子没控制住,路桑越想越觉得抱歉,撸起一点袖子,露出细白的手腕往旁边递过去。
意思不言而喻:要不,你咬回去吧。
小脸笃定,英勇就义般的决心。
沈辞被逗笑了,桃花眼潋滟生姿,像结霜的冰面遇到春日一点点融化。
老刘沉浸在念作文中,轮到念路桑的了,喊了声她的名字,正在开小差的小姑娘如临大敌,心虚地脊背紧绷。
“路桑同学的这篇《外婆的爱》写得也非常不错,大家下来多借阅和请教。”
几乎是在老刘下意识投来视线的同时,路桑的手腕被人扣住,以迅疾的速度拉着放进抽屉。
没有人留意到这一幕,连老刘也只是递给她一个欣慰的微笑,让她再接再厉。
教室里掌声如雷。
路桑抿抿唇,漆黑柔软的发乖巧得别在耳后。
看起来并没什么异常。
然而在抽屉这个隐秘的角落,两只手紧紧地贴在一起,心脏跳动的声音通过掌心的传导过去,温度蔓延至脸颊和耳稍。
路桑暗自使着劲儿,又怕动静太大,惹人注意,可就是怎么也抽不出来。
沈辞胆子也太大了。
路桑只能装作记笔记,右手握着笔,在草稿上写字:你松开。
字迹歪歪扭扭,是紧张的。
沈辞唇角噙着懒洋洋的笑,涎皮赖脸,欠欠儿的。
路桑无可奈何,只能由他牵着,期望早点下课。
老刘念完作文还没结束,又开始批评沈辞的书写。他的作文是零分,跑题就不说了,关键是那字简直没法看,跟鬼画符似的。
老刘让他下来好好练字。
路桑一动不敢动,低头假装写东西。
沈辞敷衍地应了声是,眉眼懒懒散散,不太正经,抽屉里修长的手指捏了捏她柔软的掌心,好整以暇地把玩。
路桑都快紧张死了,大气不敢出。
幸亏刘老师的注意力在别处,对于他积极认错的态度表示欣慰,并没有察觉到不对劲。
又因为是教室后排,是很多同学吃瓜八卦的视线盲区,天时地利人和,也就助长了沈辞为所欲为的龌龊心思。
终于熬到下课,路桑松了口气,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眸埋怨地瞪了沈辞一眼,奶凶奶凶的,然后头也不回地陪顾浅月去学校超市买东西了。
楚天阔他们收拾好东西,来约沈辞去打球。
胖子眼尖地发现沈辞手上的红印子,惊讶道:“辞哥,你手怎么回事啊?”
沈辞散漫地撩了下眼皮,唇角的笑意有三分风流不羁,“猫咬的。”
“猫?”胖子想起最近学校里新冒出的几只流浪猫,没想到辞哥运气这么好,居然中奖了,他真诚建议:“辞哥,你要不请个假去打破伤风。”
沈辞从置物柜里翻出运动发带戴上,黑色的一根,绑在额间,衬得肤色冷白,五官英挺冷隽,眉眼倦怠,唇角翘起一抹弧度,似笑非笑地应了声:“打个屁,老子巴不得多被咬几次。”
他转身去捞置物柜里的护腕。
手背上那个月牙印子直晃人眼,湿润的贝齿触感细腻,那种疼不是皮肤上的痛楚,而是让人心里痒痒的疼,脑子里浮现出小姑娘犯错事后无辜茫然的表情。
沈辞套上护腕,忽然曲着手臂,薄唇贴近舔了下,狭长的眼眸里满是餍足和痴迷,莫名有几分邪气和□□。
沈辞单手抓着球,手臂一扬,扔给楚天阔,桀骜肆意。
“你们先走,我去趟洗手间。”
等他走远,胖子压低声音心急如焚地问楚天阔:“卧槽,辞哥他是不是那个啥……抖M?”
楚天阔搭着胖子的肩,谑笑着说了声,“你懂什么,人家这叫小情侣之间的情趣。”
胖子挠挠头,似懂非懂。
学校后街新开了一家奶茶店,买一送一活动,中午放学后,顾浅月迫不及待地拽着路桑去凑热闹。
好巧不巧,遇到了前任男友,和他的出轨对象在角落卿卿我我。
顾浅月气头上来,直接走上前把整杯奶茶倾倒在他头上。
她瞥了他旁边那女生一眼,冷哼了声:“垃圾就该好好待在垃圾桶,别乱跑出来脏了别人的眼睛。”
卢浩脸色黑得像被雷劈过,摸了把脸,蹭得站起来,赶紧拯救身上的衣服。
“卧槽,顾浅月你他妈有病吧!”
顾浅月白了他一眼,挽着路桑走出奶茶店。
正好,路边有卖章鱼小丸子的,她们站了会儿,顾浅月低头玩手机,倏地,肩膀被人拍了拍。
这人顶着一头红毛,旁边还站了几个渣男烫皮衣紧身裤还叼着烟的非主流混混小青年。
“听说你欺负我们兄弟。”
卢浩站在不远处,倚着摩托车看好戏。
小吃街上的人察觉到气氛不对,赶紧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人多势众,再加上这群刺头个子都挺高的,皆长了一张阴险不好惹的面相。顾浅月没想到卢浩这么快就找到了帮手,她后怕地咽了把口水,“你谁啊,认错人了吧。”
她牵着路桑找准时机就准备逃,红毛男眼眸危险地一眯,伸手去扯,差一点就碰到路桑的肩膀。
手腕在空中倏地被人截住。
红毛男抬手对上一双充满戾气的眼,冰冷深湛,透着浓浓的警告。
沈辞身高腿长地挡在她们面前,背影落拓,紧接着路桑她们就看到沈辞手腕轻轻一折,空气中传来咔嚓的骨头脆响。
那红毛男疼得龇牙咧嘴,被沈辞狠狠推开几米远。
他眼里喷出火来,“沈辞,你这是什么意思,想反悔?”
红毛男是隔壁职高的老大,前段时间和沈辞他们势不两立,为了圈地盘立威严,经常约群架。
沈辞狠起来的时候,完全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活生生一个人见人怕的大恶魔。
红毛男他们简直怕了,自知不是沈辞的对手,主动退让求和,只希望以后和平共处,泾渭分明,互不干涉。
沈辞当时估计也是倦了,跟一群菜鸡斗来斗去实在没意思,就顺嘴答应了。
他单手抄着裤兜,修长的指尖夹着烟,猩红一点,烟雾朦胧了他凛冽分明的五官轮廓。
他瞥了眼身侧的路桑,眉梢轻挑,平添几丝痞气。
嗓音微微泛着冷,“她,我大哥。欺负我大哥就是跟我过不去。”
这句话一出,众人惊呆了。
视线齐刷刷落在路桑身上,这小胳膊小腿,眉清目秀,手无缚鸡之力的,北城一中恶霸沈大佬的大哥?
逗三岁小孩呢。
气氛僵持不下,没多久,街头传来几道刺耳的轰鸣声,几辆炫酷的机车齐刷刷停在路边,一个个摘下头盔,气势澎湃地喊:“辞哥!”
最后红毛男他们迫于沈辞的淫威,灰溜溜地走开了。
后来,北城一中多了个女大佬的消息不胫而走,猜了许久才猜出,那人是校霸准夫人,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
高二八班两极分化严重,年级正数和倒数都集中在同一个班。
评讲月考试卷前,路桑和沈辞几乎都会被点到名,只不过一个是夸奖,一个是恨铁不成钢,从“人厌狗嫌的字”到“英语试卷上随便踩一脚也比你的得分高”,沈辞被数落得体无完肤。
然而沈辞统统置若罔闻,尾指懒洋洋挠挠耳朵,眉眼透着一股烦躁,表情始终困恹恹的,哪管面前洪水滔天,把佛系慵懒展现得淋漓尽致。
谁看了不竖一个大拇指,说一句沈大佬心理素质强大。
数落完还不忘叮嘱,让沈辞多向同桌路桑请教。
沈辞唯独听进去这句话。
放学后,充分发挥虚心好学这个优良品质,缠着路桑给他讲题。
路桑不会说话,讲起题来其实挺麻烦的,又是翻书找知识点,又是在手机上打字交流。
沈辞也是此时才深刻体会到,为什么来这个角落的人总是络绎不绝。
小姑娘脾气极好,即使不能说话,也竭尽所能把这道题讲透,清秀的眉眼平顺温软,讲完还会用一双澄澈剔透的杏眼看着你,询问你听懂了吗。
来的人都能感受到真诚和用心。
这样的人走哪都能俘获人心。
沈辞视线划过小姑娘精致的眉眼,挺立的小琼鼻,湿润微粉的唇瓣……他眯了下眸,俊眉微拧,目光晦暗,似乎藏匿着某种邪恶的念头。
路桑以为他在发呆,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倏地,男生扣住她的手腕,清白的骨节凸起,用力一拽,路桑扑过去,杏眸里划过一丝错愕。
一只手被他拽在怀里,另一只手下意识撑在他的胸膛,她半个身子伏在沈辞身上,清新冷冽的皂角香萦绕鼻尖。
正好是放学时间,教室里的卫生已经打扫完了,仅剩的两个人一齐去倒垃圾还没回来。
窗户半开,天边晕染开一片绚烂的晚霞,有风吹进来,垂着的窗帘飘扬,轻柔地拂过俩人的面庞,若有似无地笼罩着他们。
沈辞喉结稍滚,上面的那颗痣也上下浮动,平添几分性冷感,盯着看了半晌,他才低哑着嗓音说:
“路桑,叫我的名字。”
小姑娘眼眸清润,透窗而过的霞光在她细软的发丝上跳动,像漾开的一层暖融融的淡金色的薄雾。
她怔怔看了他一会儿,红唇轻轻张开,艰难地发出声音:“沈……”
第34章
“沈……”
风掀动窗帘,那个字落入沈辞耳里,声音很轻,却柔柔的,让人想到初春时分拂过湖面的柳条。
他眸子里划过一丝错愕和希冀,牢牢地锁住路桑,希冀她说出下一个字。
“沈……”路桑抿了抿唇, 第二个字怎么也发不出来。
她懊恼地垂下长长的眼睫。
沈辞曲着长指,蹭了下她的小鼻子,温声安慰:“别着急,慢慢来。”
“我教你。”男生一个字一个字耐心地教:“沈-辞。”
他嗓音低低沉沉的,像小砂砾摩过白纸,磁性低哑,干净冷冽,撩人心扉。
“沈……”
小姑娘轻吸一口气,还是说不出,秀气的眉毛微蹙着,有些郁闷。
沈辞拖着腔调,尾音上扬:“是不是这个词难度太高了,要不我们换一个?”
他俊眉微蹙,透着一股认真。
路桑像乖宝宝一样点了点小脑袋。
“阿-辞。”少年张了张薄唇。
路桑轻轻咽了下喉,她记得沈辞的发小许凛就经常喊他阿辞。
应该是非常亲近的人才会这样喊。
路桑感到一阵羞赧,最后还是在他星子般熠熠深邃的眸光下,张嘴喊出声:
“阿……”
他耐心地等待。
路桑喉咙里像卡了一团棉花糖,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真是奇了怪了。
“那就再换一个。”
沈辞玩味地勾了下唇角。
路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只是乖乖地点头。
“哥-哥。”
“哥……”
软软糯糯,像裹了草莓馅儿的糯米糍。
“诶,妹妹乖。”
沈辞尾音苏撩地扬起,顺势抬手在她毛茸茸的发顶揉了把。
跟撸小动物似的。
“……”
路桑眨了眨眼,眼里透着一股茫然,后知后觉自己刚才被捉弄了。
她五指捏紧,绵软的拳头捶在沈辞的胸膛上。
一张小脸奶凶奶凶,羞愤得像只炸毛的小奶猫。
怎么能这么可爱。
沈辞胸腔颤动,闷出几声笑,表情欠欠儿的,“这不是喊得挺好?”
沈辞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收敛里刚才的散漫,难得正经,非常认真地安慰道:“已经非常棒了,我以前可是一个字都没听你说过呢。”
他舔了舔唇角,毫不吝啬地夸奖:“路桑,你的声音很好听。”
少年的桃花眼深邃又潋滟,一贯不擅长安慰人的他,努力用自己的方式安慰,笨拙又可爱。
路桑抿抿唇,眼神亮亮的,尾梢跃起一丝羞涩和喜悦。
—
夜晚,路桑在房间写作业,门被人敲了敲,外婆端着一碗热乎乎的银耳汤进来,把叠好的衣服放路桑床上。
脚步放轻,路桑抬起头来,眼梢带着雀跃的欢喜。
“囡囡,有什么好事吗?”外婆笑着问。
路桑用手语说:外婆,我会说话了!
不过转瞬,又耷拉了下秀眉:不过,我只会说一点点。
她轻咳了声,粉润的嘴唇张了下,努力发出一个单音节的字:“外……”
外婆惊讶了声,在她的鼓励下,路桑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努力了良久,才慢慢吐出另一个字:“……婆。”
老人家感动得泪光闪烁,把路桑一把搂紧怀里,“好孩子……”
十多年了,第一次听路桑喊她外婆。
实在是太难得了。
外婆安慰道:“慢慢来,不着急。”
路桑点点头,想到沈辞认真教她说话的样子,心里像裹了蜜糖一样甜。
路桑正准备做作业,见外婆还没走,用手语好奇地问:外婆,你还有什么事吗?
外婆顿了顿,笑着说:“我想起你舅妈给你织了一双毛拖,你穿上试一试。”
路桑点了点头,看到那双崭新的兔子毛拖,迫不及待地试了试。
大小正合适,毛茸茸的还特别暖和,她弯了弯眉眼,特别喜欢。
抬眼看到外婆微凝着眉,欲言又止的模样,路桑抿了抿唇:外婆,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啊。
“也没什么。”外婆说:“就是想问问你,还有一个月就是你的生日了,你打算怎么过?”
往常的生日,都是和家人一起吃顿饭,外婆还会陪她去逛街,给她添置漂亮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