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认出路桑是当初那个小女孩后,沈辞又去看过一次心理医生,医生说他恢复得很好。
心理层面的障碍得到解决,他终于有勇气站上赛场,重新拿起那把枪。
虽然在训练中表现得很好,但在正式比赛上,万事皆有可能。
这场比赛是他恢复以来,遇到的第一场大型比赛。
对比以往的屡次失误,大家的心都悬在一线,生怕他重蹈覆辙。
连泰山崩于面前不改色的戚教练也握紧队员的手,把指甲都掐断了!
少年穿着一身黑色利落的休闲队服,宽肩窄腰,下颌削瘦分明。
他冷白的眼皮压出一条褶,随着裁判一声令下。
修长骨感的手指扣紧扳机,少年整个人看起来冷淡散漫,殊不知那眼神锋锐似刃,桀骜张狂。
LED大屏幕上显示出成绩。
沈辞以240.1环的优异成绩荣获本次男子十米气手.枪项目冠军。
摘冠称王!
全场欢呼沸腾!
楚天阔和顾浅月抱着兴奋尖叫,那些小师弟们激动得不能自已,戚教练这个老爷们居然动容地擦了擦眼角的泪。
路桑鼻尖和眼眶都有些发热。
她终于知道她刚才在紧张什么。
她希望他的少年,努力终将有回报。
她希望他光芒万丈,被鲜花和掌声簇拥。
如今凛冬散尽,她希冀的一切如约而至。
颁完奖项。
沈辞径直走下台,清瘦挺拔的身子在她面前站定。
路桑仰着小脑袋,柔软的眼神看他。
他微凉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拭去小姑娘眼角的湿润,笑容中带着点无奈和宠溺:“小傻子,有什么好哭的。”
少年蹲在她面前,把那块奖牌放进她温热的掌心,眉眼清隽温柔:“答应你的,给你拿个第一。”
第57章
比赛结束后,沈辞想带路桑去吃饭。
走出体育馆,迎面吹来一阵春风,路边种了樱花树。
粉白小巧的樱花瓣像下雪似的。
小姑娘扎着元气的高马尾,清风中漾动着俏皮的弧度,好像每一下都碰在他心尖上。
沈辞抬手将她头绳捋下来,柔软的细发像嫩柳般飘逸。
他走在她旁边,冷白修长的手指绕着其中一缕。
他爱不释手。
小姑娘转过身,眼神疑惑地看向沈辞,杏眸水灵得像林间的小鹿。
沈辞:“你头发怎么这么软呀。”
路桑:“你,你很喜欢我的头发吗?”
他嗯了声,托着懒洋洋带着兴味的嗓音,“嗯,爱屋及乌。”
自从确认关系,凶残冷漠的沈大佬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各种骚话情话张嘴就来。
路桑噗嗤一笑,脸上带着羞涩的红,低头在手机上敲了敲。
沈辞手机响了下,“你给我发了什么?”
“护,护发精油呀。”
沈辞看了眼那链接,还真是护发精油。
他一个糙爷们,用什么护发精油。
小姑娘嗓音甜软:“你每次洗完头发,记得抹一点,也可以,像我一样。”
沈辞:“……哦。”
路边有卖草莓糖葫芦的,路桑眼睛亮晶晶的,沈辞带她过去买。
咬碎糖衣,草莓汁水蹦出来,一整个甜滋滋。
小姑娘笑得眉眼弯成小月亮。
长发温软地垂在腰间,人群中她像一朵娇俏可人的小茉莉。
路边好几个男生投来视线。
沈辞简直想把小姑娘藏起来,走哪都惹人觊觎。
他牵着小姑娘站在一棵海棠树下。
“你,你干什么呀?”路桑问。
“给你扎头发。”
沈大佬握起枪来得心应手,捏着那根小小的头绳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怕扯断她的头发,怕弄疼她,动作小心翼翼。
路桑乖乖地站在那。
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队员们简直目瞪口呆。
他们的师兄人狠话不多,办事雷厉风行,冷清薄面,别提没给过他们多少好脸色,身边的女孩子更是来者皆拒。
他们还听说师兄是学校里桀骜猖狂、凶残可怕的校霸。
可是……街头给女孩子扎头发是什么操作?!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温柔可亲的师兄。
歪,妖妖灵吗?这儿有个街头屠狗犯!
路桑回家后,把沈辞给她的小金牌锁进抽屉,后来想了想,又翻出来放在一个透明的盒子里,搁在书桌的角落。
这样她看书学习的时候,抬头就能看到。
天气逐渐热乎起来,马路边的梧桐树枝繁叶茂,夕阳蛋黄似的挂在树梢。
黑白相间的校服在街头追逐,倦鸟归巢。
也是在这么宁静美好的一天,两家人迎来一个喜讯——路桑的舅妈吴秀莲怀孕了。
舅舅当即请了半天的假,回来照顾她。
全家人都忙翻了,外公在厨房熬鸡汤,外婆就张罗家务。
舅妈忽然变成一个易碎的瓷器,让人哭笑不得。
顾浅月也高兴坏了,夫妇俩在备孕前就询问过她的意见。
顾浅月无聊透了,巴不得再要一个弟弟妹妹陪自己玩。
此刻蹲在沙发上,眼神新奇,用手指轻轻戳了吴秀莲的肚皮。
难以相信,那里孕育着一个小生命。
这种惊喜的心情一直持续到晚上。
顾浅月咬着冰棍,在路桑的床上翻着漫画,一边自言自语:“路桑,你觉得那是弟弟,还是妹妹呀。”
路桑已经被问了无数遍了,忍俊不禁:“那你想要弟弟,还是,妹妹呢?”
顾浅月美滋滋地想:“弟弟吧,这样我就多了个小仆人,累了就勾勾手让弟弟来捶腿……不行不行,还是想要妹妹,这样我就能和她一起穿公主裙,给她扎可爱的辫子,画漂亮的妆。”
睡前,路桑洗漱完钻进被窝,把舅妈怀孕的事告诉沈辞。
小姑娘安安静静打着字,发出去才发现自己碎碎念写了好多。
可是沈辞从来不嫌她烦,每个字都会认真地看,还会认真地给出回应。
她不知道的是,他喜欢她分享的任何东西。
那些人间烟火气,让他心里暖洋洋的踏实和舒服。
他太孤独了。
沈辞说:
-我们以后也会有宝宝
-桑桑,你现在就可以想孩子的名字了
路桑:“……???”
沈辞枕在沙发上,虽然他不喜欢小孩子,但想到小家伙承欢膝下的模样,用奶呼呼的声音喊他和路桑爸爸妈妈,他内心就一阵柔软。
他原本是一个极其冷漠的人。
她的出现,让他对往后余生都充满了期待。
路桑还没反应过来,沈辞就发了段语音过来:
“叫沈路怎么样,沈桑?姓路也行……路辞?”
他嗓音低低沉沉的,似乎在认真斟酌。
“你要是不想生也可以。”
舍不得他的宝贝疼。
“你,你怎么想这么远啊。”路桑羞得不行。
“是有点远。”他胸腔里闷出几声笑,声线微颤,震得让人耳朵发痒。
小情侣又黏黏糊糊说了几句话,互道晚安。
路桑晚上水喝多了,躺了会儿起夜去上厕所。
发现客厅的灯亮着。
外婆扶着桌子,脸色苍老发白,眉头凝着,额头渗出汗。
“外婆!”路桑赶紧走过去。
外婆坐着缓了会儿,刚刚一阵胸闷气短,差点以为要晕过去了。
她笑了笑,安慰说:“人老了就是这样,桑桑不要担心。”
小姑娘一脸心疼,给外婆倒了杯温水,显然担心坏了。
她乖乖坐着,看外婆把药吃了。
夜已深,路桑打了个哈欠,眼皮耷拉着,杏眸湿润润的。
外婆摸了摸她小脑袋,温声道:“外婆真的没事了,桑桑回去睡觉吧。”
路桑摇摇头,搀着外婆走进卧室,把被子给外婆掖好后才离开。
临近期末,每天的卷子像雪花般飘落,学生们忙得晕头转向。
好不容易迎来周末,终于可以松一口气,顾浅月睡到日上三竿,吃完午饭,让路桑陪她去市中心逛街。
北城的天风云变幻,上一秒还是万里晴空,转眼就乌云密布。
但商业街依然人头攒动。
姊妹俩跟着导航,打卡了一家小众的面包店,顾浅月临时起意去了趟洗手间。
路桑在外面等她。
一个老奶奶提着两袋东西经过,佝偻着腰,很吃力的样子,向路桑问路。
路桑对这里也不太熟,她起了善意,打开导航,帮老奶奶分担了一袋东西,把她送到地方。
是条冷清的老街,老奶奶倒完谢就离开了。
路桑转身时,面前站了几个陌生的青年人,面相不太和善。
其中一个男人膘肥体壮的,他笑了下说:“小妹妹,跟我们走一趟吧。”
路桑下意识后退一步,那男人已经不由分说抓住她纤细的手臂。
挣扎也没用,他力道大,轻轻松松就把路桑拽进了小巷子。
周围也没什么人,几个男人像一道屏障,紧随而入,神不知鬼不觉。
这边,沈辞正在网吧和楚天阔他们在网吧开黑。
最近沈大佬沉迷学习,那群狐朋狗友被冷漠了这么久,内心备受伤害,软磨硬泡了许久,沈辞才同意出来。
可身为枪神的他居然频频失误两次,完全是前所未有的情况。
楚天阔操作着人物,一边扶他,一边打趣道:“辞哥,你今天不在状态啊。”
沈辞烦躁地按了下眉骨,不知道怎的,眼皮一直跳。
他扔下键盘,倏地站起来,“我出去抽支烟,你们玩。”
他去了网吧外面,给路桑打了个电话,打不通。
他眉头拧了下,又试着打了一次,还是没人接。
心里那股不安愈烈。
他转而给顾浅月打了个电话,问她路桑在哪。
里面传来她焦灼的声音:“沈大佬,桑桑她刚刚还在这,我出来人就不见了。”
“你们在哪?”沈辞声线有些抖。
顾浅月发了个位置过来。
少年当即掐灭烟,骑着机车风驰电掣往那边赶。
他在路桑走丢的附近到处找。
风好大,大树摇摇晃晃,夹着雨滴扑打在脸上。
少年眼皮都不敢眨一下,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走在路边的娇小身影那么熟悉。
沈辞刹停机车,大步流星走上前,顾不得其他,抓住她肩膀掰过来。
小姑娘眼神错愕地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沈辞的错觉,他总觉得小姑娘小脸苍白,唇瓣也没什么血色。
好像被他吓得不轻。
他一时有些懊恼,扶着她的双肩,俯下身和她平视:“桑桑抱歉,我以为你,我以为……”
他刚才急疯了,有些语无伦次,最后揉揉她脑袋,松了口气说:“你刚刚去哪了,我打你电话也不接。”
路桑愣愣看着他,轻声说:“我手机,没电了。”
她垂头盯着手机屏幕看。
沈辞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视线落到她头发上。
少女及腰的长发变成了短发。
就是这个发型,让他刚才找人的时候,迟疑了几瞬。
“你头发怎么变短了?……刚刚去理发了?”
路桑低着头,“嗯……”
声如蚊呐,风一吹就散。
”怎么忽然把头发剪掉了。”沈辞下意识问。
路桑抿了抿唇:“觉得长发麻烦。”
沈辞沉默了几瞬,雨势渐大,他脱下外套罩在小姑娘脑袋上:“要不要去我家?”
小姑娘表情有些木讷,迟钝地点点头。
……
浴室里传来淋浴的声音。
沈辞在客厅靠在沙发上,他捋了把被雨水打湿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他脑子里飘散不去——街道边小姑娘纤弱的像张薄纸,跟旁边花圃的小树苗一样,在冷风中摇摇欲坠的场景。
窗外黑云压境,风雨飘摇。
烟灰缸里捻灭了半只烟,他收到许凛发来的一段视频:
酒吧里人影跳动,卡座上坐了几个青年,面前空了几瓶啤酒。
那个脖子上有纹身的男人显然喝飘了,红脸梗脖地说了声:“就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哪用得到我们这么多人。”
“还以为是什么难办的事儿,谁知道就剪个头发。”
“管他干什么,钱到位就是摘星星也给办得妥妥帖帖。”
“不愧是京城路家的人。”
这句话一说完,旁边的男人就踹了他一脚,咳了几下,小弟连忙噤声。
纹身男笑了声:“不过那小姑娘长得是真嫩啊,手一掐就红,要不是她尖叫了声,把人引过来,说不定咱们还能爽一把……”
视频到这戛然而止。
窗外一阵雷响,沈辞只觉得那雷好像劈在自己身上。
大脑发白,瞳孔震颤。
路桑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
看见那高瘦的少年在沙发佝偻着身子,一动不动。
走近一看,他捏着手机屏幕的骨指发白,好像要把手机捏碎。
路桑坐下,“阿辞——”
下一瞬,她被少年拽进怀里。
紧得好像要把她揉入骨血。
“桑桑……”他尾音发颤,艰难地说出那三个字:“对不起。”
路桑愣了瞬,她直觉沈辞已经知道了。
在他温柔宽厚的胸膛里,所有委屈、恐惧和难过的情绪都在这一刻汹涌出来。
她捏着沈辞腰间的衣服,半晌,轻声说:“阿辞,我……我想我妈妈了。”
“是路家,我去找他们算账。”少年周身的戾气又冷又沉。
路桑紧紧抱着他,摇摇头说:“没有证据。”
路家里针对她的人,不是路嫣就是路夫人李初云。
虽然沈路两家有着联姻的关系,可李初云背后还有李家,其中的利益牵扯复杂。
如果沈辞找他们算账,定然会惹怒沈临舟。
路桑再也不想见到他和他父亲拳脚对抗的场面。
她怕极了他受伤。
所以她刻意瞒着,竭力地伪装成一副平淡的模样。
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沈辞都快心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