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咋办,若是豪放地撩起袖子擦,一准会把刚拜的洁癖师父给气跑了。
正在她犹豫不决之时,一方绣着梅花的白手帕轻柔地抚在了她的脸颊上。
手帕带着一股清香,沾了水,冰冰凉凉地顺着她的嘴角擦拭。
她猝然惊得一跳,目光撞上了面前的蓝衣女子。
鹅蛋脸蛋,长发垂腰,宁静的眸子像是溪水中的月亮倒影。
不是什么令人惊艳的绝色美人,但那和煦的眉眼、温婉的容颜以及身边若有若无的清甜气息,都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卸下自己最坚硬的外壳。
蓝衣女子对韩晨曦清浅一笑,柔软得好似冬日的暖阳:“你别乱动,一会儿就擦干净了。”
第20章 月黑风高夜
“梦之,你来做什么?”
说话人是洁癖师父,冷还是一样的冷,但较之对其他人的态度,已经明显有了几分温度。
叫梦之的蓝衣女子手上擦拭的动作不停,含笑答道:“我听说母亲新收了一位亲传弟子,实在是坐不住了,就来无垠殿瞧瞧。”
任清霜傲气地看韩晨曦一眼,冷哼道:
“还不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有什么好看的。”
白梦之俏皮地冲韩晨曦眨眼:
“好看。这位师妹长得俊俏,像是从画儿上走出来的一般。”
韩晨曦还不习惯被人夸奖外面,一听她这话就怪不好意思了,慌忙红着脸道:“师姐谬赞了……”
任清霜却眼角一翘:
“哼。能进我听风阁的门,肯定不能长得鼻歪眼斜,不然天天看着都膈应。”
说话间,韩晨曦的脸已经光洁如初了。白梦之拿出来一颗丹药,小心地喂进韩晨曦嘴里,轻笑道:“没事的,他有分寸的,没伤及根本。你服下这清露丹,养几日便能痊愈了。”
这枚丹药明明没什么味道,吃到韩晨曦嘴里却甜如蜜饯,慢慢融化在嘴里、在心上。
韩晨曦眼里蓦然腾起一层雾气,朦胧了眼前的情形。
方才被白祁月冤枉,她都忍住了没哭,可是到如今她却止不住奔涌的泪水,任它们“簌簌”地,在脸颊上滑落。
听风阁,有面冷心热的师父,有温柔如水的师姐,真好,真好。
人不会总在泥潭里挣扎,倒霉到极点之后,一定有好事发生。
……
韩晨曦跟着师父和师姐到了听风阁。
绿竹猗猗,清气满鼻。远方有微风徐徐吹来,便是一番OO@@的美妙乐声。
风本无声,竹亦无声,然而它们相会在这听风阁中,就化为了天籁琼音。
好是好,美是美……不过就是少了点什么。
一路上韩晨曦四处张望,发现这儿除了竹子还是竹子。虽然是个清雅的好去处,却仿佛少了许多人气儿。
而且正门处立着一块牌匾,很是煞风景。上面行云流水地写着:凡男子,擅入者死。
听风阁倒不是一栋小阁楼,而是由正殿、主屋、丹房、偏房和环绕一圈的弟子房间组成,完全可以称之为“建筑群”。
然而这个具有几十上百个房间、错落有致的建筑群里,只住着她们师徒三人。
土豪啊这是,也太浪费空间资源了。
任清霜不以为意地随手一指,道:
“曦儿,想住哪一间,随便选。不过不能住在为师附近,为师怕吵。”
韩晨曦点点头,特地挑了一个向阳的屋子,位置离任清霜的主屋远远的。
白梦之欣喜得要帮韩晨曦收拾屋子,却被任清霜瞪了一眼,责备道:“今日已经宽容你了,是谁允许你这么乱跑的?”
白梦之眼底的光晕暗了下去,叹气道:
“母亲。老是这么躺着,我浑身都疼,好不起来的。宗主不是也说了吗?要多外出走走……”
“哼,那个墙头草的话有什么好听的!”
“母亲……”
“你就说,是我对你好,还是他对你好?”
“当然是母亲……但我整天一人呆着,是在是无聊得紧……”
任清霜断然打断道:“大道无情,仙途孤清。你若要有造化,就应当忘情去心,别整日瞎想胡闹。”
白梦之垂下头去,不再答话。
任清霜背过脸去:
“你身子还没痊愈,快回屋歇息吧。”
韩晨曦正在假装欣赏远处的风景,听不到这对母女的谈话。
突然,已成功压制女儿的任清霜转过头,将她单拎出来,神识一扫,便喝道:“曦儿,你怎么回事,根骨竟如此不牢,是不是修炼太急于求成了?”
那可不是,为了活命,被你们白氏的首席大弟子给一手逼出来的。没死已经烧高香了,根骨不牢不过是最轻的后遗症而已。
韩晨曦点点头:
“说出来您可能不信,我吃了白祁月的十颗绝品纳灵丹,在十日内从练气三……”
“别让我听到那个名字,”任清霜眉头一拧,“堵心。”
呃,不提白祁月怎么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
韩晨曦正在思量是用“白某某”还是用“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道友”代替时,任清霜已经完全失去了询问的兴趣。
她指着竹林旁边一处冒着冷烟的地方,淡淡道:
“你,从今日起泡寒潭。每日不泡足十个时辰,不许起来!”
十个时辰,那不是二十个小时么……
天啦,这个教育模式,要不要这么斯巴达?已经可以算作体罚了吧!
然而任清霜的字典里没有那么多价钱可讲,在她森森的目光下,韩晨曦乖巧地泄了气,整个身子没入潭水中。
额的妈,这水简直没有辱没寒潭的美名,就跟冰山上刚融化的雪水一样透心凉。
韩晨曦开始浑身哆嗦、上下牙打架,额头上的冷汗也结成了冰碴子。
“不许用灵力抵御。”
任清霜说完这一句便调转身,头也不回地消失在竹林深处。
……
韩晨曦咬着牙在寒潭了泡了好几个时辰,慢慢感觉潭水没那么刺骨了。
虽然还是十分难受,但比起刚进来时那种分分钟冻死的感觉,已经强上太多。
内视一番后,发现原来单薄的经脉,正缓慢地变得宽阔而牢靠,灵气的周转运行也更加畅快了。
看来有师父还是好的。
若是她自己一人单干,哪里会知道什么根骨,有朝一日折了也活该。
夜已深。
韩晨曦试图将脑袋枕到潭边的石块上仰望星空,正在调式45°仰角之时,忽然见半空中流光轻闪,两束白光悄无声息地落下。
啊咧,那个方位,不是白梦之姐姐的屋子么?
若是在其他地方,她可能怀疑自己看错。但是在这只有三个人的听风阁,只要看个大致的方位,就能知道是往哪个屋。
这深更半夜的,有人轻而易举地闯入任清霜设的结界里,还直奔人家闺女的卧房去了……
有情况。
不寻常。
韩晨曦越想越不对劲,干脆从寒潭里爬出来。
她掐了个决,烘干了身上湿哒哒的衣物后,便蹑手蹑脚地踱到了白梦之的屋门前。
周遭翠竹疏影,虫鸣幽禁,月光轻柔地洒了一片。
屋里还亮着朦胧的橘黄色灯火,明亮柔和,未有丝毫阑珊之意。从半开的纸窗处望去,看不到有人影晃动。
韩晨曦不敢轻易拿神识去试探。她这样的水平,碰到高手,只有死的份儿。
她小心地隐匿了气息,将耳朵贴在门缝上
一声细小的抽泣声,流入耳中。
紧接着是呜咽的哭声。虽然压得很低,但韩晨曦还是听得出来,那是白梦之的声音。
什么什么,师姐一个人在半夜里哭泣?
“你……别……”
一句低沉的话语,隔着门板传入韩晨曦耳中。她一激灵,身体里流过一股电流。
是男人的声音!
任清霜最讨厌的男人,布结界也想隔离的男人,此时此刻正在自己女儿的卧房里!
屋里不知怎地突然变得一片死寂,紧接着传出白梦之柔和的嗓音:“谁在外面?”
咦,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韩晨曦本想拔腿就跑,转念一想:不对啊,现在有亏心事的不是她,而是梦之师姐,还有那个夜会的男人!
虽然人家谈情说爱的私事她不该去管,但总归是担心师姐上当受骗。
佛曰:我不撕渣男谁撕渣男。
半夜里弄哭女人的能是什么好货色?她作为一个现代新思想女权主义单身狗,深谙各种渣男套路,熟悉所有八点档狗血剧情,一定要学以致用,赶紧给梦之师姐掌掌眼。
韩晨曦打定主意,缓缓推开门,光明正大地走了进去。
屋子里头的陈设颇为风雅,墙上挂满了书画,有山水,有人物。
其中一幅画着一名衣袂飘飘的妙龄女子,与任清霜有九分相似。这幅画旁边位置,不知为何却空无一物,瞧着怪突兀的。
白梦之横卧在软榻上,此时坐直了身子,对她笑容明媚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师妹。往后你来找我就直接推门进来,别拘束。”
呃,师姐,这不太方便吧,不会撞破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韩晨曦盯着白梦之微微泛红的眼眶,一本正经道:“师姐,师父虽然对你管教十分严厉,但那也是为你好。要知道,男人都是大猪蹄子,特别是夜黑风高偷偷摸进别人卧房的男人,更加不是东西!”
白梦之一脸茫然地笑笑:
“啊……猪蹄子……师妹饿了?”
饿?emmmmm,好像是有一点。
嗯哼,不要转移话题。就算这句有文化代沟,那下一句“男人不是东西”总能听懂吧。
百分之百有猫腻。
韩晨曦拿神识在屋中扫了一遍,无果。
哼,小样儿,藏得还挺深。
能瞒过任清霜的眼睛,出入听风阁若无人之境,想必不是什么小角色。
如此,那就只能用物理搜索大法了。
韩晨曦率先锁定了两个最可疑的紫檀木大衣柜,露出神秘一笑,继而走上前去,“呼啦”拉开右边柜子的门
卧槽,果然藏有男人!
你猜这里面躲的是谁,竟然是标榜自己对女人毫无xing趣的水云谷男神,白祁月。
呵呵,怪不得师父防他跟防贼似的。她还以为只是渣爹的错,恨屋及乌。原来这货真的惦记着别人家的大白菜!
韩晨曦看向白祁月的脸逐渐嫌弃.gif
第21章 柜子里的较劲
白祁月面对韩晨曦鄙夷的目光, 终于绷不住了,垮下脸来长长地叹口气,道:“蠢物, 不是你想的那样,跟我一起来的还有……”
哈?
还有?
韩晨曦蓦地想起自己看到了两束光。心惊肉跳的她慌忙将左手边的柜子门也拉开
哇靠,语言障碍少年苏安也窝在里头!
你们……你们修仙界的人不应该很保守么, 怎么还玩起了3角游戏?
简直让清纯正直的她不忍直视。
这发展已经脱离了八点档的狗血剧情, 转向了恶趣味的18R?
韩晨曦顿时怒火冲天,转身准备告老师去,不料却被白祁月伸手勾住腰,直往他怀里拽。
住手, 流氓!
别以为圈住她就没事了, 您老可能忘了她在金钟罩里惊天地泣鬼神的金鸡亮嗓。
白祁月当然没有忘, 下一招就是用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
韩晨曦刚要出口的嚎叫被噎了回去,只能手舞足蹈地“呜呜”两声。白祁月半勾下头,吐气如兰, 在她耳边轻语道:“蠢物, 你冷静些, 我们和梦之姐姐是血脉相连的姐弟。”
姐弟?
妈哟,不伦恋吗!
你自己道貌岸然就算了, 居然还带着涉世未深的兄长, 简直禽兽不如!!
白祁月看到韩晨曦震惊的表情, 就知道她脑子里全是离奇的想法, 脸一黑,语气冰冷道:“蠢物, 我二人只是来此探望姐姐, 你若再往无耻的地方想, 我就扭断你的脖子。”
可怕可怕,又是死亡威胁。
但如此歇斯底里,更说明做贼心虚。
白梦之听了忙出来打圆场:
“师妹,母亲虽然恨着父亲和祁月,但其实我们姐弟私下情意甚笃。瞒着母亲,是怕多生出许多事端来……还望你能帮忙保守秘密。”
韩晨曦咽了口唾沫,冷静地想想。
Emmmmm,好像也对。不是捉奸在床,也没亲密接触,说二人有私情不过是她的先入为主,并无实锤。
再说了,听风阁有那块“凡男子,擅入者死”的牌匾震场子,躲个柜子挺正常。
白祁月今日带了苏安回来,不止要介绍给渣爹,也要趁晚上领来拜会亲姐姐。
想明白了,她便扬手狠命地推开白祁月,对着白梦之歉意道:“师姐安心。虽然我与他俩都有过节,但看在师姐的面上,便不予计较了。今夜之事,就当没看见。”
白祁月目光似刀,冷冷插嘴:“不只今夜。往后你也要当没看见,蠢物。”
嘿,别蹬鼻子上脸!你还打算常回家看看吗?
韩晨曦正准备发飙,却见白祁月面色突变,食指放到双唇前“嘘”了一声:“不妙,任师叔往这边来了!”
他丢下这句,转身帮苏安关好左边柜子门,自己身子一猫,伶俐地钻回到右边柜子里。
俗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呵呵,知道怕了吧,看他那熊样儿。
韩晨曦雄赳赳气昂昂地立在一旁,叉着腰准备看笑话,忽然间灵光乍闪。
不对。
情况不对。
师父不是让她不泡足十个时辰,不许起来么?若是如今看见她在这里摸鱼,会不会一气之下逐出师门?
为了给大家都留一个面子,还是礼貌地隐藏一下比较好吧。
韩晨曦飞速扭动脖子,环视一周后悲哀地发现,这屋子再也没有能藏住人的地儿了。
于是机智的她选择拉开柜子门,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柜子里黑黝黝的,但比起当初那个金钟罩,还是好得多。毕竟人家多了一条缝儿,可以透光进来。
不过空间就不太乐观了。
白祁月冷冰冰的脸仅一步之遥,怒气喷在她头顶上,她却不敢回喷。
“蠢物,你进来做什么?”
他掐着声儿说话,听得韩晨曦耳根子痒痒的。
“我也不想的。你看起来比苏安瘦一点。”
“……我问你进来做什么。”
“那个……我也不能被师父逮到,她让我泡寒潭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