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墩困惑得满脸都是褶子：
“我哪里知道。她叫我把付给挑夫的工钱，都给她……”
难道是为了钱？
可挑夫们一日的工钱也就五个灵石，她靠这个能发家致富？
这韩师妹果然脑子有坑。
……
不远处，白祁月蓦然驻足。浅风拂过他的鬓角，他敛眉垂目，任几缕发丝缭绕，心中若有所思。
自无相秘境之后，那家伙与他分开不过才几日，就惹出这么些事儿来，还真是祸精上身。
不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传闻，大概没一条是真的。
白祁月嘴角一勾，漏出几声笑来。
这场景映入言束眼中，简直犹如天塌地陷一般稀奇。
他忙腆着脸皮凑上前，嘻嘻哈哈道：
“师弟，你不是要走么？怎么听到韩师妹的传闻，就跟钉在地上了似的迈不动腿？”
白祁月瞪他一眼，吓得他缩了脖子，转身往八角亭跑去：“呀，师弟欺负我！不公平，不公平，我要欺负其他人去~~~”
八角亭里的外门弟子正谈得热烈，突然见言束冲过来，一时惊得目瞪口呆。
这些顶尖的弟子平日里都自成一派，没有特别的任务，就连剑舞轩和寒香舍都鲜有往来，更别说搭理他们这些外门弟子了。
众人心下疑惑，却无暇解答，忙齐刷刷地站起身行礼道：“言师兄怎么在这里。”
言束毫不客气地摇着扇子走进八角亭中，屁股一撅，坐在了上方的位置。
他翘着腿，趾高气扬地拿扇子柄敲了胖墩的头：
“我想深入了解一下韩师妹的脾性。来，你把刚才他们打听来的都总结归纳一下。”
胖墩愣了愣，方赔笑道：
“您打听这个做什么……”
“废话！”言束瞪圆了眼，不悦道：“你不知道我是师父衣钵的唯一传承人么？水云谷有多少漂亮师妹全归我管。韩师妹要入我的《美人大全》，至少得有一百字简介吧。哼，要不是任师叔防得紧，我早就亲自上听风阁取材了，还用得着问你们？”
神他妈的衣钵，说得那么好听，不就是风流成性么？
这还成寒香舍的传承体系了。
胖墩心里大骂“登徒子”，脸上却毕恭毕敬，开始总结有关韩晨曦的关键词：“凶狠恶毒、胆大包天、见钱眼开、语无伦次、行为疯癫……”
言束眉毛都要打结了，掏出来的小本本上，连一个字都下不去笔：“有这么不堪？”
难道优点就只有脸蛋……
他掉转头，见白祁月还立在原地，嘴角勾出一抹坏笑：“祁月，你不是跟她相处了十几日么？吴师弟说的这些可都对？”
第23章 八角亭骚乱
诸弟子这才发觉白祁月也在他们身后, 纷纷讶异，抽气声不断。
如此近的距离，只是简单地隐匿了气息, 竟让他们无知无觉……如果白祁月有杀心，他们大概在嚼舌头咬耳朵的同时就身首异处了。
果然，顶尖的弟子与他们是有着云泥之别的。
白祁月身形不动, 只微微侧脸。那对黑曜石般的瞳仁转向他们, 冷得渗人，俊秀的面容上瞬时透出一丝凌厉来。
他愠怒的神情明明是对着言束，但诸弟子皆有被霜雪冻住之感，不由地打了一个冷战。
“倒也不是这样。”
白祁月没说话, 却从他身后传来一声娇柔的女子轻语。
紧接着, 从拐角处转出一个鹅黄衫女子, 笑容娴静，貌美如仙：“我瞧着，韩师妹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在无垠殿上面对诸位师叔长老时, 也礼仪周到、言语有序, 不愧是出自仙门世家的女子。”
诸弟子见了她, 眼睛蓦地放出光来，沸腾道：
“白霖师姐~~~”
“哎呀, 白霖师姐也来了。”
“师姐快来亭子里坐, 外边风大。”
此起彼伏的荷尔蒙发酵声还未平息, 立刻就被跟在白霖身后的一个矮个子少年狂瞪, 厌恶之情溢于言表：“一群污秽的臭男人。边儿上呆着去，别让霖儿师姐染了浊气。”
这语气不善的说话人便是白少游――宗主夫人唐宜君的亲传弟子, 也是所有亲传弟子中年纪最小的一个。
年纪是小了, 脾气却不好, 除了自己的女神白霖师姐，其他人都视作觊觎女神的害虫，所以为爱炸毛也是常事。
诸弟子被他呛声，虽面露愠色，却是敢怒不敢言。
谁叫他们技不如人呢。
但这话传到言束耳朵里，可就不爱听了。
言束叉着腰越众而出，眉毛倒竖，嘴角下扯：
“少游师弟，瞧你这一嘴的戾气，怎么比我们家祁月讲话还难听呢？你说谁臭男人，说谁污秽、谁浊气，我家祁月是那样吗？”
白祁月脸色阴沉了下来。
言束的骂骂咧咧，他本是不想管的，可这家伙一口一个他，句句带他出场，听见了哪能不堵心。
他是个冰冷的人，也不屑自降身段去加入无聊的闲事，索性眼不见为净，背过身，打算远离这是非之地。
白少游平日里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见言束出来叫板了，更不甘示弱，冷笑着还击道：“言师兄自己看得挺明白，也不需要找我确认了吧。”
“你小子！”
言束气性一上头，将手中的扇子骨捏得“咯咯”直响，杀气陡泄。
而白少游袖中的藏剑，直接发出了出鞘的长鸣声。
一时间，八角亭内外剑拔弩张。
每个人都紧张得汗毛倒竖，想劝又不敢劝，只有白祁月跟没事儿人似的，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触发这场大战的女主角白霖，一双眼睛却粘在白祁月身上，猛地见他要离开，更加心不在焉起来，倒忘记了应该劝一劝面前磨刀霍霍的男人们。
忽然间，在这千钧一发的局势中，路过一个打着哈欠的人。
此人云鬓松散、步履慵懒，满身散发着无所事事的咸鱼味，与当前画风极为不符。
她甚至优哉游哉地哼着不知名的土味小曲：
“我赚钱啦赚钱啦，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花，我左手买个诺基亚，右手买个摩托罗拉……”
众人一愣。
诶，这不是传说中阴狠狡诈的韩师妹么？
韩晨曦自己申请了一个搬运的活，其实是借助金手指，将所有垃圾打成一个包，然后“变废为宝”，将这些没用的东西变成灵石。
几日下来，不仅收入颇丰，还自豪成为了“节能环保”先锋模范，可谓功德无量。
过程省时省力，唯一的不足就是灵石散落一地，捡钱都捡得她腰疼。
她也不知怎么地，走着走着就到了八角亭，撞见一群人打堆站在这儿，还都拿奇怪的目光打量她。
这些人……都不太熟。她叫不出名字。
“额……诸位师兄师姐好。”
场面实在是太尴尬，韩晨曦寻思着，总要先打个招呼。
可是问过好以后，众人还是带着复杂的表情望着她，丝毫没有缓和气氛的意思。
呃，她的社交礼仪没做足么……
莫非还要嘘寒问暖一番？
可白祁月她不想搭理，白霖又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不好说话。
韩晨曦眯着眼寻了一圈，总算给她找到一个熟人――胖墩吴师兄。
这是赋予她工作的衣食父母啊！
韩晨曦笑得一脸灿烂，准备上前进行一番无意义但可以套近乎的对话：“吴师兄，今日的事情我已经做完了，以后也请你多关照啊。”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搭话，胖墩显然还没搞清楚状况，嘴里不经大脑就溜出一句：“哦，辛苦了。”
小领导的关怀，真让人特别容易接话。
韩晨曦想也不想，立刻一身正气地回以标准答复：“不辛苦，为人民服务！”
然后几乎所有师兄都露出了黑人问号脸。
唉，算了，这个世界的人理解不了我们的情怀。
不过作为寒暄也该足够了。
韩晨曦孤独地叹口气，准备结束这段对话，回听风阁泡寒潭去。
不料这时，她却被回过神来的吴师兄惊讶的拉着问道：“韩师妹，你不才去了小半个时辰么，全部都运走了？”
那可是堆成了一座小山的废弃之物！
韩晨曦点头道：“是啊，半个时辰足够了。”
确切来讲，叫做弹指之间。
她只需要拿一个储物袋将所有已打包好的垃圾装进去，然后再用金手指一点，整个储物袋都变为灵石。
只不过储物袋也会换算成灵石，而且形体不复存在，所以灵石才会洒落一地，害她勾着腰捡半天。
每次消耗一个储物袋还是够呛。虽然可以用灵石再买回来，但毕竟水云谷离城镇远，采购不便。
卖储物袋的老板大概以为她是个二道贩子，每回她光顾，都会红着眼睛问她的销售渠道，巴不得也来分一杯羹。
八角亭内发出一阵啧啧之声，其中，一个朱红衣服的男子更是满脸兴奋，急不可耐地拨开众人。
他选择了一个极其做作的出场方式，将手中的折扇拨弄得“哗啦”一声响，笑嘻嘻道：“韩师妹真是厉害，不知道是靠了什么了不得的灵器，竟能负重日行千里？”
呃，这人怎么跟个八卦小报的记者一样，手里捏着小本本，嘴上叼出一杆笔，好像要搞什么大新闻。
不需要吧，她已经够臭名昭著了。
见韩晨曦满脸戒备地防着他，言束恍然大悟，忙不迭地自我介绍起来：“韩师妹，你还不认识我吧。我叫言束，是寒香舍的亲传弟子。”
韩晨曦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见过言师兄。”
“不用客气，”言束大喇喇地一摆手，接着唾沫横飞，畅谈起他的人生理想：“我此生别无他求，誓要继承我师父的独门秘技。第一步，便是要完成巨著――《美人录》。韩师妹，配合一下，在这本旷世奇书中留下你的倩影吧！”
美人录？
听起来就不是什么正常的书。
韩晨曦扯过他的小本本翻了一页，发现这只是个记录的草稿，上面的文案大致是这样：王某某，生辰X年X月X时X刻，癖好XXXX，生性XXXXXXX，平生最厌恶XXX，弱点XXXX，红字批注：天生一双风流眼，颦笑之间媚态生，内藏一颗玲珑心，中有三分寂寞冷……
巨著？旷世奇书？
您是对书有什么误解吧！
这种坑骗良家妇女的第一手资料如果大量流传，必将构成私人信息泄露、修仙界动荡啊……
韩晨曦眉眼间谨慎起来：
“言师兄，你说你是寒香舍的亲传弟子，那你师父就是慕云师叔了？你要继承他什么独门绝技？”
“这个嘛，”言束笑得春风荡漾，“自然是风流花丛、赢得万千佳人芳心的杀手锏。韩师妹，要不我们约个时间，好好深入了解一下。师兄我对美人，可是来者不拒的~~~”
这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不快感是怎么回事？
韩晨曦不由地朝后面退了一步，却冷不防地撞到一个人怀里。
她微仰眉眼，颤颤的睫毛便差点触到他温热的脸颊。
那人的下巴轻轻磕在她的鬓边，光洁而白皙，秀颀的颈项连结着侧脸，展现出一段优美的弧线。
他垂了眼，眸光若有若无地投下，这一瞬间，什么光风霁月、什么良辰美景，都黯淡失色。
竟是方才站得远远的白祁月。
白祁月收回目光，将她轻轻推开，随后冷着脸上前踹了言束一脚。
言束瞬间将快出口的油腔滑调生吞了回去，嘴里只剩“嗳哟”的干嚎声了。
他毫不留情，将痛苦得缩成一团的言束拎了起来：“跟我回去，别在这儿丢我寒香舍的脸！”
言束一面抱着肚子撒泼，一面假哭道：
“祁月你从来不干涉师兄继承衣钵的……啊，难道，难道，如今是眼红了不成？”
瞅着白祁月发愣的功夫，言束忽然转身，一把拉过韩晨曦的胳膊，千叮咛万嘱咐：“韩师妹，今夜子时，相约在白莲池上，我们……”
他话没说完，屁股又中了白祁月一脚，重心不稳趴到了地上。
然而这家伙痴汉心不死，干脆翻身拉住韩晨曦的裙角，大喊：“不见不……”
这时只听“啪！”一声响，韩晨曦将手中的小本本拍到他面门上：“言师兄，没事你学那个老不正经的做什么？啧，本就入了歧途，居然还学得不到家，成了这么不伦不类的样子。”
言束怔住：“不伦不类？”
韩晨曦摇着头，送给他满眼的嫌弃：
“那老渣叔至少是个迷惑女子的妖孽吧，而你，就只学会了一身的骚气。”
第24章 还清
韩晨曦这话逗得众人都乐了。
几个外门弟子抱着肚皮咧嘴大笑, 被言束瞪了几眼后，只能转为憋笑了。
“韩师妹的意思，是说我长相不如师父？”
“言师兄的阅读理解是体育老师教的么？我说你浑身骚气, 什么时候上升到皮相的高度了？”
言束倒是不急不恼，爬起来整了整衣冠。他将手中的折扇一层一层地拨开，笑容悻悻：“你说我不行。难道貌比潘安之人, 就能够容忍他为所欲为了？”
简而言之, 就是长得帅可以撩，长得丑性骚扰？
韩晨曦冷笑几声：
“谁说我要认同慕云师叔了？我们听风阁向来不待见渣男。我只是想说，你学得比他还低了几个层次，既轻贱你自己, 又轻贱了女子。”
言束明显有些惊讶, 身子勾了勾, 脸上轻浮的笑容也没了：“此话怎讲？”
韩晨曦似乎不太愿意讲那个渣男的好话，顿了顿，才缓缓道：“慕云师叔虽说爱美人, 但那日在无垠殿上, 他却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再好看的女子, 心肠不好，他都喜欢不起来’, 可见他并不完全以貌取人。”
言束摇着手中的扇子, 不置可否地弯了弯嘴角。
“听说苏……额, 他的相好死于我手下之时, 他二话不说便要杀我，即使背上戕害同门后辈的名义也在所不惜……”
韩晨曦回忆起了被大佬支配的恐惧, 稍稍噎了声：“可见他至少是付出真心的。而你没有心。”
重情重义的渣男, 说到底还是渣男, 不过比起玩弄感情的登徒子，还是要好上那么一丁点。
像言束这般不分对象，见到美女就发情，可不就是贱人么？
有那么一瞬间，言束吊儿郎当的神情闪过僵冷。他眼底落了些阴影，嘴中喃喃轻语道：“大约我并非无心，只是不在于此处罢了……”
想狡辩？
韩晨曦瞟一眼言束手中的折扇，目光落在那四个龙飞凤舞的字上，面露讥讽，继续打击发力：“说到底言师兄并不知情为何物，却冠以‘多情公子’的名号，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