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冒着天大风险的。
宋旸谷提着篮子来的,钱人家没要,宋旸谷便把自己提着的那个篮子放下了,“这些东西,您留着吧,我每周从上海来,都带这一篮子,您留着吃吧,要是有一点机会,您给她带一个尝尝,好教她知道,我等着她呢。”
他最后抱着那个孩子走的。
回上海的时候,姑太太就想带走,“你不会带,给我吧。”
也是个盼头,扶桑费功夫送出来的,那就是自家的孩子,小荣也想留着,他能给带大,是个念想,他们在外面给孩子好好的养大。
扶桑就是一辈子不出来,死里面去了,大家也有个寄托了。
但是宋旸谷不干,这孩子他谁也不给,家里就在佣人带着,跟宋映谷就这么说的,“养子,当我亲生的。”
亲生的话,宋映谷看了一眼,他自己是抱养的,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但是你现在这种情况,他提议,“不如挂在我名下吧?”
宋旸谷不愿意,给这个孩子上户口,上在自己名下。
他喜欢孩子吗?
喜欢个棒槌!
根本不喜欢,也不知道怎么带孩子,也不知道哄孩子,甚至没有多大的耐心。
但是他上班不管,下班了回来,就得去看一眼,扶桑这个人很有意思,她给孩子起了小名,叫布谷。
布谷鸟。
人给写下来了,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觉得万一能送到宋旸谷手里去呢,那这个孩子的小名里面就寓意很多。
“布谷呢?”
佣人给他皮鞋收起来,外面一直很热,所以晚上才带孩子出门逛逛,“在花园,他到点就要出门的。”
喜欢在外面,下午五点如果不出门的话,就会一直看。
佣人都很喜欢这个孩子,有孩子的家庭,跟没孩子的,氛围是不一样的,那种融洽热闹的氛围,就连佣人也感受得到。
宋旸谷就站在楼上看,看一眼再忙自己的,布谷这个孩子,很结实,他抱回来养一个月,就大变样了,吃的很多,奶粉管够,孩子长得也漂亮了许多。
很聪明,很讨好宋旸谷,看见他就笑,见别人是不会笑的这样惊喜跟开心的,在窗户下面就对着宋旸谷卖笑。
宋旸谷把窗户关起来就走了。
他不是很想笑。
有时候想想,这要是他跟扶桑的孩子多好。
血脉的孩子的话,他觉得自己看这个孩子的心情,是完全不一样的,光想想心就要化了的那种。
会遗憾,觉得遗憾。
日本人不知道关她多少年,他们可能有很久很久不见了。
布谷也不伤心,我对你笑你没反应,下次我还对你笑,我就稀罕你。
姑太太就觉得心酸,怕孩子难受,“来,来看这里。”
刚才她手欠,举着孩子给宋旸谷窗户下面看的,结果那人直接关了窗户。
小荣也爱来,他现在就天天来看,觉得跟扶桑小时候一样,晚上吃饭的话题就是孩子,每天晚上都是,“真爱笑,跟扶桑小时候一样,扶桑那时候刚入行,她年纪小,见了人嘴甜,脸上总带笑,可讨人喜欢了。”
宋旸谷就问,“真的吗?”
小荣就点点头,“真的。”
比划了一下,“不过扶桑小时候白,白生生的跟鸡蛋一样,比他瘦弱许多。”
宋旸谷就一本正经地听着,点点头,还能附和几句,“是的,她以前上课的时候,也不高,我见到她那次,她还在院门口摔了,笨手笨脚的。”
那年好像是老大闹事儿,耍着长枪要吓唬翁荔英的,府里人都看热闹的,扶桑在盘算账目,跑得慢还没眼力劲,摔个大马趴。
他如今想起来,也觉得很亲切,吃了饭就看布谷,打量着他。
佣人以为他要抱抱,递给他,“不碍事的,小孩子抱着很简单的,托着他的头——”
宋旸谷不抱,又看了一会,跟佣人讲,“他确实不是很白。”
撒着脚丫子就走了,就很闲散。
日子怎么过不是过,见不到就见不到,难道非得很苦情吗?
所有人,中国人民,世界人命,都挺水深火热的,时代的问题。
但是哪个时代都挺美好的,中世纪那会儿,欧洲也挺繁荣的,宋旸谷就这样想,已经有爱人,且已经有爱情,且爱人爱情都还在的时候。
你就得咂摸出一点糖出来,别老觉得苦了。
他自从知道扶桑消息之后,整个人心态都不一样了,多了许多从容跟幸福。
那种吃过大苦之后的闲适跟明白劲儿,宋映谷都自愧不如的。
第二天早报,宋映谷指着报纸给宋旸谷,一边给一边念标题,“飞鸽计划。”
德国这个大冤种,空袭英国,跨越英吉利海峡,开始不死不休地开战了。
直接空袭轰炸,并且势必要把英国打瘫痪。
德英两国,正式走出了短暂的蜜月期,直接离婚对撕。
宋旸谷快速地读完,“什么时候回来?”
二老爷的话,之前去了英国那边。
现在英国这样的情况,之前英国就挺颓废,如今打起来了,怕是招架不住。
“那边很多物业地产都来不及处理了,一个星期后回来。”
来不及了,二老爷闲不住的,在那边炒地皮做了很多,他之前跟英国人做生意很多,没打起来的时候就在英国投资很多物业地产,现在去了还是做这个。
但是打起来了,以后不一定是英国了,但是处理不了,只好先搁置了。
“我有预感,真正的战争还在后面,全世界好像都要打起来了,信不信?”
宋旸谷听自己二哥讲话,总是很赞同的,就除了割腕那一次,其余时候都是个好弟弟,“我觉得你说的很对,不能只在远东地区开战,开辟第二战场,多几个战场,不然不太公平。”
他讲话很毒,很讽刺。
他自己淋雨,也要把世界人民的伞撕掉。
宋映谷听得神清气爽,是的,就是这样的,凭什么只冷眼旁观我们吃亏。
现在大家都会从玻璃渣子找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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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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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 德国飞鸽计划,进行伦敦大轰炸。
德国与英国的暧昧关系进入低谷,并且英国方面向苏联发射暧昧信号, 友情提醒苏联, 德国人北进。
苏联毫不关心, 他们刚跟德国度过了美好快乐的时光,波兰刚被他们吞噬掉, 现在沉浸苏联还沉浸在你侬我侬的蜜月期中无法自拔。
并且苏联方面,很乐于看到欧洲国家打成一团,打死几个算几个, 他好去喝汤吃肉,二老爷看报道, “苏联跟英国人的关系,一直很尴尬。”
他很担心自己在英国的物产,都轰炸的差不多了。
亏钱肯定是有的, 做商人的,虽然心疼, 但是有舍有得最好, “我要去巴拿马一趟,去那边的话,物业投资比较好, 我很看好那边的市场,刚好有朋友在那边做生意, 我过去一趟。”
然后他给一笔钱,拿给宋旸谷, “现在国际形势乱起来了, 如果苏联那边真的有问题的话, 远东地区的形势就跟现在不一样了,你要看着办,你媳妇的事情,你要上心。”
里面的钱,不仅仅是家里的,扶桑也有很大一笔钱ʟᴇxɪ在里面,二老爷没给宋旸谷,他自己带着,在秋天到来之前,去了巴拿马。
二太太不跟着去,二老爷带着鱼承恩去的,鱼承恩不想去的,但是他记得自己是扶桑这边的内账的,以前结婚的时候,她的聘礼就是交给他打点家用的,走的时候她的资产也是委托给了自己。
“三爷,这钱老爷说了,不给您,都留着给少奶奶的,前些日子您打点用的家里的钱,这是应该的。”
做人呢,越是有钱人家,越知道对家里人好的,扶桑在里面这样,没有道理说外面的人还要动她的钱,不仅一点都不能动,她的那一份公中应该出的钱,都应该留着给她的。
宋旸谷作为一个丈夫,二老爷很会损人,“我们要去巴拿马投资,你有没有钱出股?”
宋家现在是已经分家了,公司什么的,都给老二了,老二在打理的,上海这边的生意,全部给了老二。
但是其余的在外地的物产房产物业那些,都留给了扶桑。
老大的话,那边是最惨的,基本上什么也没有分到,山东老家那边一套房子,然后看在孙子的份上,给了一笔钱。
老大没要。
二老爷就没再给,老大是活得最潇洒的一个,心里面装着的事情太大了,自己家里事情他就顾不上,他自己的精神太丰富太强大了。
宋旸谷的话,由于前期死的时间不太对,他也什么都没有捞到啊,因此听到钱,就很是认真地看着二老爷,“我没钱。”
他现在,吃家里,用家里的,家用全是老二掏的。
老二呢,真疼他,当儿子一样,二老爷不太好之后,他来上海,比长子要像样儿,而且二老爷这边最后这摊子生意都给他,他挺暖心的。
为什么喜欢做生意?
就是从小就当个榜样,拿着家里的长辈当榜样,想着成为这样的人,想着得到很多认可,不受关注的孩子,还真是最懂事最孝顺的一个。
他最能干,很难得的宋家分家,没有惹出来任何的舆论跟官司。
二老爷笑了笑,“你工资呢?”
“给二嫂了。”
他全贴家用去了,态度还是有的。
够不够的,反正我有的都给了。
“那你以后靠什么养家户口,你要考虑一下吗?”
你难道带着老婆吃你二哥的,靠你二嫂给你打点衣食住行?
他耐着心思跟他说,有时候他会突然觉得自己儿子是个蠢货,人气不通,这样的人怎么能活下去呢,活这么大全靠家里人积德了。
“扶桑啊?”宋旸谷脱口而出,他看了二老爷一眼,“我很忙的,我先走了,今天还有仓库货物要盘点,盘点完了,我要去找宁先生补税的。”
款款地走了。
承恩自己盯着脚尖看,一个字不吭声。
他向着宋旸谷的,过了好一会儿二老爷起来,他是血栓的情况好一点,但凡严重一点的,他现在就会因为情绪波动给宋旸谷气的二次住院。
二太太扶着他上车,“好了,好了,你不要一直盯着他,他是遇难呈祥的人,家里吃不穷饿不死的,何苦让他懂谋生。”
二老爷还气,“你们就惯着,我教他一个人去北平摸滚打爬,结果老二处处补贴他,你们也天天跟着他遮掩,吃一个月面条不吭声,这样早晚要吃亏的,我后悔小时候没让他跟老二一起出门当伙计。”
不知道柴米油盐酱醋茶,你每周跑南京那边去,你就知道在那里死坐着,看着,你说你闲着的时候,去那边做点生意啊,参谋一个项目好不好?
现在整个南京城都在重建,入手刚刚好,熬一两年就赚钱了,这点路子都看不透,他有时候真想老二是自己亲生的儿子啊,连承恩都比那个呆子强。
二太太权当听不见,车门关起来的时候她扭头就回去了,去厨房那边看看,老二家的在站着呢,老二家的呢,跟前面的也都不一样,她是商人出身,商人之女的一个天大的优点,就是圆滑会做事。
老大直接坦白,老大家的更是心思浅淡,老三个呆头鹅,老三家的做事也是一根筋。
人老二最中庸,老二家的跟老二也是一样的,凡事我笑眯眯地不说话,有些事情我形色看不出来的,“妈,要不要出去走走,最近办花展,郁金香有开。”
二太太才不愿意,她心里有事不愿意说呢,这扶桑都这样了,她还哪里有心思看花展,那孩子对自己不差,她心里忌讳呢,家里最好现在什么庆祝喜庆活动都不要办最好
是真的当一家人看的,“我不去,我念经。”
老二家里的马上笑了笑,扶着她一起,“那我帮您打香。”
也看出来一点门道,老二家的很谨慎,她也是背井离乡从山东老家来上海的,跟着老二闯荡出来的,婆婆的话,她要求也不是很高,已经很满意了,不需要你很疼爱我,你疼谁我们也都清楚,不找茬儿我就对你很尊重很体贴。
虽然是新社会了,但是孝道这个东西,大家一直都很看重的,受良好教育出来的孩子,老二家里这样的,更是已经内化为自己的行为准则了,做的比扶桑更要到位,走场儿的。
等着老二晚上家里吃饭,老二家的就说了,“我觉得他们两个,鬼迷心窍了一样的。”
老二看一眼,老三跟二太太都站在窗户跟前呢,人也不出去,也不抱孩子,就光站,站着看孩子。
二太太对孩子,也疼不起来,前面三个孩子比着的,她对老大老二,肯定只有宋旸谷是打心眼里疼死的那种,母子俩,其实很像的。
老二觉得不太好,“妈,你喜欢可以抱抱的。”
他把孩子抱进来,很疼了,他自己就是捡来的,对布谷有移情的作用,二太太意思意思抱了抱,布谷这个孩子就傻乐呵,可能小时候饿多了,现在吃饱了就挺满足,知道吃饭了就爱看,口水都出来了。
二太太忍着脏,擦了擦给佣人,“吃饭吧。”
然后就去洗手,洗完还觉得有一点口水擦自己手背上去了,“这个名字他妈妈起的这样呢?布谷布谷,跟布谷鸟一样,当鸟多累。”
宋旸谷就不愿意,“我觉得很好,布谷鸟,劝人勤耕,跟他妈妈一样,他妈妈起的很用心。”
二太太马上画风就变了,“你这样一说,我也觉得很好,扶桑指不定马上就给放出来了,中央政府那边一直在施压的。”
前前后后,这三个月以来,宋旸谷钱砸的不少,中央政府那边在庞大军费的资助下,接连给日本人发函二十七封,并告海外同胞书中屡次提及日方非法扣押人员七百九十二人。
日本政府有松动的意思,扶桑那边也已经进入复审。
日本人里面关着的很多人,杀了又不合适,坏的影响太大了,但是放了又没有好处,而且不甘心,就关着拖着。
但是现在国外的华侨联名声讨也出来了,扶桑也听说了,现在的看管不是很严,因为日本人开始频繁地审查,想要得到一点结果,看守的拿出来一个盒子,“带了很多,我不敢拿进来,他们要不定期搜查屋子的,就是这吃的,我带进来您分着吃了可以。”
一个巴掌大的盒子,里面是梅花糕。
底层是一层黄豆粉,很香,扶桑吃着。
有点变味了,肯定是他从上海带来的,然后等到她手里的日子,已经长了些,但是还是吃了,全吃了,觉得很好吃,她其实更想吃肉,吃那种很补充体力的东西,在里面真的什么也吃不到,日本人对他们很差劲。
但是能吃到一点甜的,就很满足了,心满意足,她舍不得全吃完,今天慢慢吃掉吧,“嗯,很好吃,我很喜欢,吃起来很甜,麻烦您跟他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