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明筠的声音明显生气,严承光却依然一副满不在乎,“我怎么不遵守公司规定了?”
见肖明筠不说话,严承光笑着指了指电梯壁上贴着的“禁止吸烟”,“你说这个啊?”
他说着,就又看了涂诺一眼。
大佬过招,小家伙怕溅到身上血,早缩到角落里去了。
严承光勾了勾唇角,“罚款100是吧?我明天就让孙饶交您1000,再预支九次。”
肖明筠气到脸色发白,电梯一到站,就绷着脸出去了。
严承光抬手按下关门按键,电梯门缓缓合拢。
他站在那里看见门上映着的小影子,回过头来看着涂诺,“你怎么不走?”
涂诺小心地指了指电梯键,“我到28层。”
男人一笑,“你不跟着徐总,她还怎么走路啊?”
涂诺没听明白,“您,什么意思?”
男人往电梯上一靠,桃花眼弯起,“你不跟着肖副总,她少了一条腿儿,还怎么走路呢?”
涂诺这次听明白了,他说她是肖副总的狗腿子。
小姑娘抬起头瞪着他,没有说话,眼睛里的小火苗却又烧了起来。
“又瞪我?”严承光把打火机一握,直起了腰。
涂诺不怕他,继续瞪着他。
她不明白,在外面的时候明明还好,为什么一来宇辉,他就变成这个样子呢?
男人一笑,俯下身来看着她,“再瞪我……”
他的唇角弯起,眼眸慢慢收紧,“再瞪我,就把你的眼睛挖掉!”
说着,他真就抬手往涂诺的眼前一盖。
涂诺被吓到,下意识往后一退,左脚绊了右脚,脚下一踉跄,眼看着脑袋向着电梯壁撞过去,严承光反应迅速,伸手就垫在了她的脑后。
然后,涂诺的后脑勺就撞在了他的掌心里……
虽然隔着厚厚的头发,他掌心的温度却还是一瞬过脑,再到脚。
涂诺怔住,严承光也怔住。
四目相对中,彼此的呼吸都停掉了。
然后,严承光故作镇静地把自己的手撤回来,又故作嫌弃地在衣服上蹭了蹭,嘟囔了一句“小狗腿儿”,就从正好打开的电梯门里走了出去。
电梯门合拢,涂诺看见指示灯刚到27。
剩下的三层,他是要跑楼梯吗?
第二十八章 黑着脸就去解他的腰带
涂诺找的那家干洗店确实挺靠谱的。
这天下午她还没下班的时候, 就收到了可以去取衣服的提醒短信。
她下班以后就先去了干洗店取衣服。
衣服被处理得很干净,熨烫得也平展。
可是,应该怎样还给严承光呢?
直接送过去?
想一想今天在电梯里的遭遇……
不知道因为什么, 严承光今天一整天都像吃了枪药,心情很不好。
据说他今天并不是只怼了肖副总一个, 开会的时候连肖总都直接怼了。
她如果直接给他送过去,估计又得被他刺儿。
托人送呢?
……
被人问起来她怎么会有大魔王的衣服, 应该怎么解释?
干脆, 发个快递送过去吧。
宇辉大厦的一楼大厅有两组大自提柜, 各部门的快件到了以后都会放在那里。
涂诺见过孙饶在那里取他们30层的快件。
现在发个同城快递, 估计明天上午就能到宇辉。
到时候孙饶取走了, 就直接放在严承光的办公桌上了,真是又省心又省事儿。
涂诺盘算好, 就直接去了最近的快递点。
收快递的小哥哥说,同城的件儿, 当天晚上就能发出去,第二天上午就能收到。
涂诺很放心, 发了快递就去素食餐厅给六叔买了一份素食套餐送过去。
担心会碰见宇辉的同事, 她还特意买了一顶渔夫帽,再戴上一个大口罩,罩了一件肥大的防晒衣, 对自己进行了360度无死角的武装。
她过去的时候没有跟六叔打电话, 到了那边以后才听工人师傅说米大师被朋友叫去隔壁大丰收酒家吃饭了。
涂诺问起叫走六叔的人长什么样, 师傅回忆都不用回忆,直接说:“大高个大长腿,长得跟明星似的,比米大师都帅!”
涂诺这下就知道了, 可以把六叔的光芒压下去的人,绝对是严承光了。
涂诺不敢再去找六叔,却又不想走。
说实话,她有点,想再看看严承光。
他今天的心情不太好,她有点担心他。
涂诺走到大丰收的门口小心地向里面张望了一下。
大丰收是几十年的老店,菜品以川菜为主,在整个明江市都很有口碑。
尤其现在又正是吃饭的时间,大厅里几乎是座无虚席。
人那么多,乌央乌央的,涂诺站在门口根本就看不见自己想见的人,却又不敢进去。
等她转身要走,却突然在大厅旁边的包间里,透过宽大的玻璃窗,看见了严承光。
严承光换了衣服也洗了澡。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装,头发没有像白天时候梳得那样整齐。
他洗过的发丝乌黑蓬松,有一缕垂到额头前面来,挡住了他的眼睛。
此时他的左手搭在椅背上,右手摩挲着面前的酒杯,唇边含着一点慵懒的笑意,看着坐在对面的六叔和孙老板斗嘴。
许是感觉到了涂诺的目光,他懒懒地向窗外一挑眼。
涂诺躲闪不及,跟他的视线撞上。
她刚想逃,又想起,她都武装成这个样子了,他不可能认得出她来。
她一跑,反而显得心虚。
于是,涂诺装作普通的惊艳者一样,大大方方地看了他一眼,才若无其事地要把视线挪开。
然后,她就看见严承光用下巴指了指窗外,笑着对六叔说了句什么。
六叔也向窗外看了看,就推开椅子走了出来。
六叔在大丰收门口找到了涂诺。
知道小丫头是担心他吃不惯俗世的饭,特意来给他送饭的,六叔直夸她孝顺。
然后六叔就告诉她,严承光是过来帮忙给他和孙丰说合的。
“我说严承光长了一双狗眼睛。”六叔打开饭盒,捏了一枚素馅饺子吃着说:“你都穿成这样了,他竟然一眼认出你就是他上次在服务区见过的我的‘小女朋友’,却认不出你是米小糯!”
涂诺听完,对六叔说:“他今天好像很不高兴。”
六叔盖住饭盒,叹口气,“能高兴吗?今天是他妈妈的忌日。”
涂诺,“……”
“你不见他穿一身黑?每年的这几天,他几乎都睡不着觉,很多时候都得靠酒精麻醉。”
涂诺听着,不由又向那个窗户看了一眼。
透明玻璃里面,严承光依然还是那个样子,整个人疲疲沓沓的,脸上带着笑意,笑意却不达眼底。
涂诺转过头来,抿了抿嘴唇,对六叔说:“那你劝他不要喝那么多酒,对身体不好。”
六叔立马就摆起了严肃脸,“米小糯,你对六叔可都没有这么关心过?”
涂诺白他一眼,“你又不喝酒?”
“再说,”她指了指他手里的饭盒,“我没给你送饺子吗?”
六叔笑了,“就开个玩笑,你还认真?不过,你可要时刻记着答应过六叔的话,不能喜欢上严承光。”
涂诺又向那边看了一眼,软软地说:“我知道了。”
六叔回去了,涂诺乘了地铁回公寓。
在地铁上的时候,她搜索了“严青枝”这个名字。
网页一页一页地往后翻,关于这个名字,现在唯一可查到的只有“青枝染”这个植物染色工艺的申请专利。
涂诺百无聊赖,再输入“宇辉染色”继续搜索。
这一次跳出来的内容很多。
涂诺大略看过,竟然在七八页之后,意外地看见了一张严青枝的照片。
那是宇辉染色厂的一位老员工写的回忆录。
其中摘录了很多几十年前的报纸报道。
有一篇的下面标注着这样一行字:肖正宇厂长视察实验室,严青枝技术员正在做染色实验。
那篇报道里的严青枝也就只有二十几岁,五官精致夺目,梳着乌油油的麻花辫,穿着白大褂,拿着玻璃试管,正轻轻扬起脸,望着站在她身边的高大男人。
男人就是宇辉羊绒的创始人徐正宇。
这张照片,明显就是领导视察工厂实验室的样子。
因为是翻拍,画面很是模糊。
可是,严青枝眼睛里溢出的那种崇拜和爱慕,即便是隔着久远的年代和泛黄的纸页都能看得出来。
所以,用“爱而不得,因爱生恨”,来解释严青枝当年“借酒诱惑,生下私生子”的行为,应该也说得过去。
只可惜,这位母亲算计好了儿子的出生,却没有算计好儿子的人生。
她意外离世后,唯一留下的那套清辉小区的房子也没能在关键时刻护住严承光。
涂诺记得清楚,七年前,她和六叔送严承光去火车站。
她在往严承光的背包里装她的存钱罐的时候,看见过一本明江房管局开的房产证。
当时她并没有在意,现在想起来,严承光当时应该并不想去求肖家,而只是打算卖掉妈妈的房子来救舅舅。
那么,后来事情又怎么会发展成那个样子了呢?
比起替人顶罪坐牢,前途尽毁,卖掉房子不是一个更好的解决方法吗?
这是涂诺知道严承光很可能是替人顶罪以后,思考最多的一个问题。
只可惜,时间太久远,不想让那件事旧事重提的人又太神通广大。
截至目前,她没有任何头绪。
第二天周二,又是一个大晴天。
涂诺昨天晚上跟许金朵通了好久的视频。
她可是真的羡慕许金朵的应变能力。
在丢开以严承光代入男主脸的那篇小说以后,许金朵的新文又写了两万字了。
许金朵像个不会睡觉的夜猫子,拉着涂诺讲了半宿的故事,导致她上班的路上都在打哈欠。
终于到了宇辉大厦,她忍住哈欠走进一楼大厅的时候,才想起她昨天发的快递。
也不知道快递现在到没到。
涂诺一边想,一边向自提柜那边看过去。
已经有两位快递员在那里分发快件了,
只可惜,涂诺还没有看见她昨天发的那家快递公司的快递员。
估计很快就会到了吧。
涂诺继续往里走着,经过前台时,眼前一晃,竟然在前台的桌子上看见了一个大小跟她昨天发的那个快递差不多的包裹。
涂诺脚步一顿,想过去看看。
再一想,所有快递都是这个包装袋,怎么就是自己发的那一个呢?
再说,包裹到了这边,一般都是放自提柜的,前台根本不负责收发快件。
涂诺想明白了,刚要进电梯间,就看见一位穿着昨天她选的那家快递公司的工装的小哥哥拿着手机,急急忙忙地跑向了前台。
小哥哥很为难,“收件人的电话还是打不通。能不能麻烦您帮忙联系一下收件人,需要多少钱……”
小哥哥咬咬牙,“我赔。”
赔?
涂诺的心里一惊,为什么赔?
不会是自己发的那个快件需要赔偿吧?
乌鸦心理作祟,涂诺连忙换了一个角度再向那个包裹望过去,才明白,为什么那个包裹没有被直接放进自提柜。
因为,它破了。
那个包裹的一个角破掉了,严承光那件西服外套的深蓝色布料都露了出来。
涂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都发过多少次快递了,每次都是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为什么偏偏发给严承光的这个就遇上这种情况呢?
而且,她现在才想起来,昨天在包裹上留的还是严承光的手机。
应该填孙饶的啊。
包裹里夹个纸条备注转严总不就行了吗?
还有,寄件人的姓名和电话,她都实实在在地留的自己的。
要死了?
这如果被人知道她给严承光寄衣服,得引起多少闲话啊!
涂诺正在着急,就听见前台姐姐摸着露在包裹外面的那个衣角,问:“是衣服吗?”
另一位姐姐回忆着说:“我怎么好像看见严总今天穿的就是一条这样颜色的裤子。”
“不可能。”那位姐姐不认同,“就大魔王那脾气,外套都在这里了,裤子是绝对不会穿了。”
“那现在怎么办呢?”两位小姐姐商量着对策。
直接用前台的座机给大魔王打电话?
不想活了吗?
“还是给孙饶打个电话吧。”
电话拨过去,很快接通。
前台姐姐听了两句,好看的一字眉就皱了起来,“扔掉?”
两个小姐姐对视了一眼,“孙助,您确定是扔掉对吧?好的,我知道了。”
前台姐姐挂了电话,对另一个姐姐说:“孙助说,严总说了,直接扔掉就好。”
另一位小姐姐听完,摸着破掉的包裹里露出的衣角,吐了吐舌头。
前台姐姐对快递员说:“收件人说不用你赔了,我们帮忙签收,包裹直接扔掉就好。”
快递员小哥哥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愣在那里。
前台小姐姐已经把包裹签收,收了起来。
快递小哥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又是鞠躬又是感谢,说了好多句谢谢才走。
现在剩下了两位姐姐,年轻的那位又摸了摸露在外面的衣角,看着另一位,“怎么办?我想要……”
“你拿走做什么?”另一位姐姐一边整理着包裹一边提醒,“被大魔王知道了怎么办?你再想想凌静。”
那位姐姐眼巴巴地看着那个包裹,不再说话。
这时候,一位保洁阿姨推着垃圾车经过。
前台姐姐连忙叫住,“张姨,这个不要了,麻烦收一下。”
“等一下,”另一位小姐姐八卦心苏醒,“看一下寄件人是谁啊?”
涂诺正在装作接打电话的手一抖,手机差点摔地板上。
“喏,给你自己看。”
“呃,搞什么?破掉的位置竟然正好是寄件人的电话地址。”
涂诺,阿弥陀佛,老天保佑!
涂诺拍着胸口看着保洁阿姨推着垃圾车走远……
突然又想起:那套西服多少钱来着?
这天上午,涂诺也在工作之余摸了一回鱼儿。
她查询了那家私家定制的地址,找老爸问了一下大概价格,然后就又掂了掂自己的小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