滥情——林知阳【完结+番外】
时间:2023-04-12 14:44:01

  她左手提着裙子,右手拿着一块蛋糕,面带笑容地望着屋内, 带来了整个世界的光。
  温穗岁瞳孔微缩,错愕地伸出指尖轻抚女孩的脸。
  沈承晔步履匆匆地走进来,连一贯一丝不苟的发型都变得散乱,碎发在眼前晃动,他攥紧拳头。
  佣人们看见他刚想出声,便立刻被他扬手制止,她们识趣地转身离开,画室里转眼只剩下他和温穗岁。
  他将挡在眼前的头发向后拨,平复着紊乱的呼吸,然后从容不迫地朝她步步走去:“碎碎。”
  温穗岁蓦地转过身:“你别过来!”
  她眼中泪光闪烁,令他心沉了下去。
  “无论你看到了什么,我都可以解释,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好吗?”他刚想继续向前走,温穗岁倏地将画板狠狠摔到两人中间,差点砸到沈承晔的脚,他步伐一顿。
  “我让你别动!”她话带着锋芒。
  “好,我不动。”
  温穗岁深吸一口气,擦掉眼泪,把画册转过来,亮到他眼前:“你告诉我,这些画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我?画中的这个小女孩又是谁?!”
  “你真的不记得了吗?我没骗你,我爱你,很久很久以前,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就默默爱着你。”沈承晔声音低微下来:“二十二年前,在沈宅,你无意中撞碎一个花瓶,
  救下了一个小男孩,还在门口给他放了一块蛋糕,当时他拖着奄奄一息的身子爬过去,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那是他这辈子……吃过最甜的东西。”
  “画里的小女孩就是你。”
  他说的每一个字温穗岁都听得懂,可组合到一块却云里云雾:“什么沈宅?那……那个小男孩就是你?”
  沈承晔“嗯”了一声:“他们都以为我被找回沈家肯定锦衣玉食,养尊处优,一开始我也是这么以为的,可后来我才知道,我不过是从这个地狱,落入另一个地狱。”
  “我妈和沈志白原本是初恋,却被那个女人横刀夺爱,赶走了我妈!婚后她不惜成为我妈的替身,甚至是逼死了她!然而沈志白还是不爱她,他在外面花天酒地,她想用孩子绑住他,却怎么都生不出来,直到沈志白把我带回来,她就把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到我身上!”
  “沈志白一走,她就把我锁到脏乱的杂物间里,对我恶语相加拳打脚踢,滚烫的烟头摁在我身上碾磨,甚至有时候还会动用工具!她会找来最好的医生给我治疗,然后等我好一点又继续折磨我,反复如此。她给我吃佣人吃剩的饭,佣人吃完了,那我就得饿着肚子。我记得那里面很黑,没有一点光,有时候还会跑来老鼠,我却在里面住了整整两年。”
  温穗岁鼻子发酸,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巴,她没想到他竟然有过那么悲惨的童年,她竟然从未了解过他。
  “别说了,我不想再听了。”她心如刀绞,摇头哽咽着道。
  可沈承晔的故事仍旧没有停止。
  “有一次她醉酒后把我打得遍体鳞伤,然后扔到冰天雪地里一天一夜,下令谁都不能管我,但我还是活下来了,她就骂我怪物。她从来不在我脸上留下伤痕,也不让我穿短袖,因为这样的话,我身上的伤疤就会露出来。”
  “那天她亲口告诉我,是她找人逼死了我妈!我用尽全身力气反抗,我恨不得杀了她!可激怒她的后果就是,被她折磨到奄奄一息,我甚至想,就这样死了也好。”
  “但是你出现了,你站在光里,就像是天上的月亮,鲜活而炽烈,我生来就是阴沟里的怪物,但我爱你,从开始,我就忍不住要爱你。”
  原来他身上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疤不止是在实验室留下的,还有曾经他继母对他的折磨。
  怪不得他总是穿长袖,也对自己的家庭闭口不提。
  一些久远的记忆翻涌而来,温穗岁终于想起那个夜晚。
  那天温母说要去别人家做客,非让她穿上繁琐的小裙子,跟在温父温母身旁听沈志白讲那些枯燥的话实在太无聊,于是她开始自己四处走动,花瓶也是她故意打碎的。
  因为她瞥见了杂物室里正在打男孩的女人,女人听见声音很慌乱,之后她才知道,她是这里的女主人。
  后来出于好奇,晚餐时她主动拿着蛋糕接近男孩,然而对方好像死了一样,对她不理不睬,她失去兴趣把蛋糕放到门口就走了。
  这件事很快便被她抛之脑后,如果不是沈承晔今天提起来,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记起还有那么一个小男孩。
  温穗岁泪流满面:“那你为什么要骗我?你喜欢我,为什么要找凌雅雪校园暴力我?”
  “碎碎,因为你那时候根本就看不见我!我费尽心思和你假装偶遇了那么多次,可你第一次注意到我竟然是因为平嘉树!你让我帮你追他。”沈承晔自嘲地轻笑出声,眉眼间满是落寞:“多好笑,我爱的人让我帮她追另一个男人。”
  “我嫉妒平嘉树,嫉妒你身边的每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因为他们就这样轻而易举见到我朝思暮想的你!”
  “你竟然在那个时候就……”
  话未说完,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一把将她搂入怀中,温穗岁的耳朵紧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听着他热烈的心跳声:“碎碎,别离开我好吗?我只有你了。”
  温穗岁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她心底五味杂陈,胳膊犹豫地再三抬起,最终还是阖上眼睛,缓缓地回拥住他。
  虽未言语,但她的行动已经表明回复。沈承晔紧蹙的眉头终于放平,唇角上扬,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墙角的石膏头像,确认没被动过的痕迹后,他才抚摸着她的乌发:“我们回卧室吧,这里冷。”
  他拿过她手中的画册放回去,然后牵住她的手和她一块回房。
  温穗岁坐在床边,翘着腿,双手向后撑住床,上半身向后倾,漫不经心:“平嘉树还被你关着是吗?这段时间有没有问出什么东西?”
  “他死咬着自己是个医生,可他消失这么久,他工作的医院一次电话都没打过给他,也没发过一条短信,倒是他妈,给他打过一两个电话,让他工作完记得回家。”沈承晔解开马甲扣,骨节分明的大掌扯了扯领带,走进厕所洗手。
  “他被你关在哪?”温穗岁双手抱臂,跟在他身后站到门口。
  “一间废弃的旧仓库里,怎么了?”
  “我想去看看。”
  沈承晔没有回答,她直视他:“你总不能让我永远不见他,更何况这还事关我爸妈,如果他也跟害死我爸妈的事情有关,我不会放过他的!”
  沈承晔在洗漱池里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扭头看向她:“碎碎这么着急干什么?我又没说不答应。既然你想去那就去吧,你想什么时候去见他?”
  温穗岁估算着自己和顾闻舟已经见过面多少天了,按照时间来说,今天应该是一号。
  “后天吧,我想见他。”
  “好。”沈承晔来到她面前,手掌放在她肩膀上,俯下/身与她平视,“碎碎想要什么都行,只是有一点,别再抛下我了。”
  温穗岁眷恋地用指腹轻抚他桃花眼下的那颗泪痣:“它真漂亮,对吗?”
  沈承晔握住她的手:“那个女人最讨厌的就是我的泪痣,因为我妈也有,而她这个冒牌货每次都得画上去。”
  “那她最后怎么进了精神病院?”
  “我爸死了以后,她接受不了我成为集团继承人,我拿出她虐待我和害死我妈的证据,她不想坐牢,于是买通医生装成精神病,身为她的继子,我怎么可能不满足她的心愿呢?”沈承晔摩挲着她的手背,狭眸半眯,轻描淡写道。
  “做得好。”温穗岁颔首道,“你还是太仁慈了,如果是我的话,会让她生不如死,把你承受过的疼痛全都让她再感同身受一遍。”
  她语气带着一抹阴沉,沈承晔环抱住她,将脑袋轻轻搁在肩头,周身笼罩着易碎的脆弱感。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脆弱的姿态,温穗岁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
  时间一晃,很快便来到见平嘉树的那天,文助理开车送他们过去。仓库是水泥墙,潮湿的水汽和蜘蛛网遍布其上,没有窗户,一股铁锈的味道扑鼻而来。
  而平嘉树就被反绑在椅子上,头发凌乱不堪,浑身血污,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碎了一片,耷拉着脑袋,似乎是昏迷过去。
  温穗岁嫌恶地捏着鼻子,重重咳嗽了几声,沈承晔替她拍着后背,拿出黑色的口罩:“来之前就说让你戴口罩了。”
  角落里正在抽烟翘腿打麻将的彪形壮汉们急忙放下腿,整了整凌乱的衣服,还不忘把最后一口烟吸完,然后在烟缸碾灭,互相交换了个眼色,走到沈承晔面前。
  “沈总,您来了,您夫人真漂亮。”
  沈承晔深沉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
  “少说话。”文助理冷声警告道。
  其中一个人接了盆冰水,狠狠往平嘉树脸上一泼!平嘉树瞬间被泼醒,他晃了晃脑袋,吃力地睁开眼看着他们。
  “死心吧,无论你们问什么,我都不会告诉你们的!”他声音嘶哑。
  “那两个人呢?”温穗岁道。
  她说的是凌雅雪和红发女人。
  “在其他房间,一会带你去见她们。”沈承晔道。
  “哦,还是单人间。”
  温穗岁抬步走到平嘉树面前,他抬首望向她,又看了看她身后的沈承晔,好像是明白了什么,扯了扯唇:“即便是这样,你都不肯离开他?他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蛊?”
  “你好像搞错了什么,现在拥有提问权的是我。”温穗岁双手抱臂,居高临下道:“告诉我,你背后的人是谁?你接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你和我爸妈当年的死有什么关系?”
  平嘉树却不断在笑,她蹙起眉头,壮汉见此陡然甩了他一巴掌,把他的脑袋都打歪了,唇边溢出血液。
  “笑他妈笑!夫人问你话呢,狗东西!”
  平嘉树的笑声戛然而止。
  “喊谁狗东西呢?你们也不过是沈承晔的一条走狗罢了!”他倏地抬起头,不甘示弱,反唇相讥。
  壮汉怒从心起,扬起手就要再给他点颜色看看,可平嘉树舔去唇角血迹,话锋一转:“好,我告诉你。”
  温穗岁制止壮汉的动作,他接着道:“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让其他人都滚出去。”
  “你想耍什么花招?”沈承晔和温穗岁并肩而立,接过壮汉给他递来的球棒,在手上颠了颠,倏地挑起他的下巴:“要说就直接说,不想说的话,我也有千万种办法让你开口。”
  “听不懂吗?我要和你未婚妻单独相处。这么久没见了,我很想她。”他挑衅地咬重了“单独相处”的音节,眼神也变得暧昧。
  沈承晔嗤笑出声,侧了侧脑袋,吊着狭长的桃花眸垂着眼睨着他:“真是,该怎么让你明白现在的位置呢?”
  平嘉树还没反应过来,他五指收拢,猛然挥起球棒抡向他的脑袋,平嘉树顿时整个脑袋嗡嗡的,“哇”地吐出一口淤血,额头上似乎也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淌下来。
  温穗岁拉住沈承晔的胳膊:“算了,再打他就死了,他还有活着的价值,暂时不能死。”
  “碎碎心疼了?”沈承晔收回球棒,长臂一伸,将她揽进怀里,唇畔噙笑地斜睨着她。
  温穗岁却感觉到他身体里透出的浓浓的不悦,耸肩道:“怎么可能?还没问出来他背后的人呢,我不喜欢你手上沾血。”
  “你先和他们出去吧,我肯定不会让他对我做什么的。”她仰起脑袋,在他耳边悄声道:“等他把事情都告诉我后,再怎么他也不迟。”
  “就算他现在不肯说,我也有办法让他开口。”沈承晔道。
  “可是我想更快一点知道真相嘛,我已经浪费太久时间了,你就答应我这一个要求,嗯?”
  沈承晔眼神微微一沉,纹丝不动。她无奈叹了口气,扶住他的肩膀,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地一吻。
  正当她想推开时,沈承晔陡然扣住她的细腰,往上一托,另一只手掌摁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众目睽睽之下,文助理和彪形壮汉们都不忍直视地转过身去,两人吻得难舍难分,沈承晔宣誓主权般眼睛盯着平嘉树,眸底充斥着浓浓的占有欲。
  温穗岁气喘吁吁地瘫软在他胸膛上,他扶着她,拇指慢条斯理地拭去她被吻花出唇畔的口红,语调强势:“我会一直看着你们的。”
  说完带着其他人离开仓库,站在门口,文助理道:“总裁,我们真要在这里等到平嘉树跟温小姐聊完?”
  “我记得仓库里是有监控的吧?”沈承晔淡淡道,“去监控室。”
  “有,在二楼,从外面也可以直接上二楼。”壮汉急忙带他上楼梯,二楼的环境可比一楼好太多了,巨大的银屏尽职尽责地放着仓库里每一处的监控。
  这里也守着一个壮汉,他急忙让出位置给沈承晔。
  他将平嘉树和温穗岁那间房的监控画面调到最大,足以看清两人的任何举动。
  仓库里,温穗岁从包里掏出口红和镜子,对着镜子补完口红,才慢慢转过身来:“现在能把该说的告诉我了吧?”
  “我们都有多久没见了?从毕业后,九年……不,十年了吧?你还是这么漂亮。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在想什么吗?真漂亮,像只高贵优雅的白天鹅。”平嘉树放平后背,倚着椅子。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温穗岁不耐地一脚踹向椅子腿,然后单膝弯曲,亮面的方头鞋乖戾地踩在他大腿中间的椅面,胳膊肘架在膝盖上,压低后背逼近,神情凶狠:“你要是再敢在这兜圈子的话,我会让你生不如死!大可以试试。”
  她自以为话说到这份上,平嘉树该明白了,可他似乎完全听不懂她的威胁,不知死活地“啊”了一声:“对,就是这样!真漂亮。”
  “在告诉你之前,能先帮我把我的眼镜戴好吗?这样看不清我可太难受了。”
  温穗岁眉心紧拧三分,不知道他又想搞什么鬼,但为了快点知道真相,还是伸手帮他把眼镜重新扶好。平嘉树忽然伸长脖子,凑到她耳边。
  从监控里看,两人距离过于亲密,仿佛情人在耳鬓厮磨。壮汉们尴尬地咳嗽出声,东张西望,沈承晔脸上平淡的没有任何情绪,可眸色却越来越暗,直至被浓稠的墨色淹没,深不可测。
  可温穗岁却没有任何反应,因为平嘉树微不可察地瞥了眼监控摄像头,明亮的光从头顶照射下来,镜片反过一道光,遮住凤眸里的情绪,他竟开始不疾不徐地倒数:“三、二……”
  温穗岁不明所以,他这是在干什么?是在倒数什么?
  沈承晔直觉不对,“噌”的从座位上起来,阔步往门口走去。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一。”
  话音刚落,仓库里的灯“砰”的一声集体熄灭,监控室的门也被人从外面反锁,沈承晔怎么拉也拉不开,壮汉们终于意识到不对,急忙跑过来帮他撞门,可无论他们怎么拉扯,门都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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