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穗岁原本想把最近发生的事全都倾诉给她,可打完后,不知想到什么,最终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
【温:嗯哼,我和我的白月光打得正火热呢,多亏你上次的指点,谁要理你这个路边花?耗子尾汁!】
【秦:真的没事?】
【温:你就这么希望我有事?废话真多,我要去玩消消乐了,拜拜。】
似乎是信了她的鬼扯,秦依白果然没再追问。之后的几天,顾闻舟经常会带着不同的东西来别墅看她,这些东西多多少少都是温穗岁暂时所需的,导致她也没理由拒绝他。
时隔三个多月,他的板寸终于恢复正常长度,他没有再染成金发,而是保持着黑色碎盖的发型。连穿搭也不再刻意改变,耳朵上戴着银色圆环耳钉和星芒十字架耳骨夹,左耳是太阳,右耳是月亮,那是温穗岁送他的五周年礼物。
当他淡淡地望向温穗岁时,桃花眸底的深情和笑意糅合,便更像沈承晔了。
温穗岁想跟他说不用这样,却总是会被他三言两语转移话题。
这天,她发现自己身上提前来月经了,以前留在别墅的姨妈巾也所剩无几,温穗岁思索再三,终于决定出门。
她戴上口罩、墨镜、鸭舌帽,出门前再三对着镜子确认绝对没人能认得出自己,才终于出门。
超市就在两个路口后,她也算幸运,一路无事发生,就是在回来的路上撞上一个同样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男人,在人行道上狠狠撞到她的肩膀,却目不斜视地向前走,连一句道歉都没有。
温穗岁咬住腮肉,左右环顾,看见宽敞的人行道旁边一个人都没有,他却偏偏要往自己这撞。
“不长眼吗?”她眉心微拧,拍着肩膀上的灰尘,扭头嫌恶地瞪了他一眼。
那人消失在拐角处,得意洋洋地翻着新到手的钱包,把里面的红色钞票全拿出来塞到裤兜里,然后抛掷着打火机。
“赚翻了,这东西一看就很值钱!一会卖了又能大赚一笔!”
温穗岁胳膊上挂着黑色塑料袋和手提包,双手插兜继续向前走。
迎面走来一个小男孩,奇怪地指着她的包。
“咦!姐姐,你的包为什么是烂的啊?”
温穗岁步伐顿住,矜贵地摘下一点墨镜,微微低头扫了小男孩一眼:“小鬼,挺有眼光啊。”
这样还能看出她是个姐姐。
“这可能是今年的潮流,漏、漏什么来着?漏洞宝!走啦,你不懂潮流。”妈妈签着他的手和她擦肩而过。
等等,他刚刚说什么来着?
她的包烂了?!
温穗岁眼皮狠狠一跳,赶忙检查自己的手提包,果然发现下面破了一道口子,划痕整齐,显然是被人故意用刀划破的。
她恼火地摘下口罩,咬紧牙关,瞬间反应过来刚刚撞自己那个男人是个小偷,循着他逃跑的路线追过去。
停好车的顾闻舟提着一袋零食本来就要去别墅找温穗岁,却在半路撞见她一边大喊追小偷一边往前跑,他赶忙拽住她的胳膊:“碎碎?你怎么出来了?”
温穗岁神情着急,指着前面疯狂逃跑的黑色身影:“抓小偷!快!抓小偷!我钱包丢了。”
“只有钱吗?钱的话我给你。”
“不是钱不钱……”温穗岁咬牙切齿:“里面还有你爸送给我的打火机!”
顾闻舟眸光一沉,眉梢一片冷漠,陡然把袋子塞到她手里。
“在这等我!”
他转身迈开长腿便飞速去追小偷,像是一头年轻而迅猛的猎豹。温穗岁摘下鸭舌帽,弯腰双手扶着膝盖气喘吁吁。
小偷没想到一转头追自己的人竟然变成一个肩宽腿长的年轻男人,而且一脸的不好惹!浑身一个激灵,却没看见前面一辆汽车正向自己疾驰过来!
尖锐的鸣笛声、路人惊慌的尖叫声,小偷后知后觉地发现汽车,吓得面无血色呆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向自己撞来——
电闪雷鸣间,顾闻舟从身后揪住他的后领,左手擒住他的胳膊,把他猛地向后一扯,死死摁在地上!
汽车只差那么一点擦过小偷的身体,他惊恐地睁大眼睛,胳膊因为被向后扯的惯性高高扬起,手中的打火机蓦地被甩了出去。
刹那间,顾闻舟擒小偷的动作、路人交头接耳地录视频、路口温穗岁姗姗来迟的身影,还有……下一辆疾驰而过的汽车!它们好像都被放慢了千百倍。打火机在空中滑过一道完美的弧度,然后“咚”的一声脆响砸在地上,滑到公路中央。
只见绿灯亮起,一辆大G驶来,温穗岁瞳孔微缩:“不要!”
然而大G的轮胎还是无情地从打火机身上碾压过去。等到红灯时,温穗岁赶紧跑到路中央把打火机捡回来,它已经严重变形,精致的小人和镜子深深凹陷,机帽也弹出来盖不下去,就连火都打不着。
顾闻舟脱掉小偷的皮带把他拴在路边的电线杆上,然后快步走到温穗岁身前,拽住胳膊把她转了一圈,声音染上几分愠怒:“你在干什么?疯了吗?那可是马路,你就敢乱闯!是觉得离开沈承晔后自己的命也不重要了吗?!”
温穗岁看着他担忧自己的模样,眉心皱在了一起:“你吼什么吼?我是去捡它了。”
摊开掌心的打火机到他面前,顾闻舟微微怔愣:“……就是为了捡它,连命也不要了吗?”
“这不是你送给你爸的生日礼物吗?你不是最在乎你爸了吗?况且这也是叔叔送给我的见面……”
话未说完,顾闻舟倏地张开双臂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你傻吗?就算这样也不能横穿马路啊!打火机哪有一条命重要?你知道刚刚那一刻我在想什么吗?东西是死的,可人是活的,我不想再因为任何东西失去你了!”
男人波涛汹涌的情绪在此刻倾泻而出,混杂着浓烈的爱意,宛若一股热潮般将温穗岁包围。她埋在他胸膛上,甚至能听到他因为紧张而过快的心跳声,温穗岁呼吸微促,却无法给他任何回应。
只能推开他,故作平静地把袋子和打火机甩到他身上:“我当然不傻!你没看见我是等没车才去的吗?怎么什么事都能牵扯到沈承晔,你就跟他过不去了是吗?”
“我什么时候跟他过不去了?纯粹是看不惯他而已,他今天还……”他忽然顿住,挑眉道:“算了,我不想提起他。”
温穗岁看到他嘴角的伤口,不解道:“你嘴怎么了?”
他摸了摸,若无其事道:“没怎么,估计是今天喝咖啡的时候不小心烫到了吧。”
“骗谁呢?你家喝咖啡烫成这样啊?你该不会……”温穗岁杏眸半眯,踮起脚尖,上半身微微倾斜凑近他,顾闻舟看着越来越近的小脸,呼吸不自觉放缓,还以为她发现了什么,她却道:“谈恋爱了吧?!”
顾闻舟:“……”
电线杆旁的小偷裤子滑到脚踝,光溜溜地下半身只剩一条红裤衩,路人指指点点,纷纷朝他投来鄙夷的目光,他夹紧双腿欲哭无泪地望着两人。
“喂!你们能不能先关心一下我这个小偷再谈恋爱啊!”
他转身便往别墅走,温穗岁好整以暇地双手抱臂,在他身后道:“不管小偷了?”
顾闻舟脚步一顿,又大步流星地折返回来,目不斜视地从她面前走过,来到小偷身边,一脚踹在他小腿上:“老实点!”
温穗岁哑然失笑,闲庭散步般迈步过来,顾闻舟道:“打算怎么处理?”
“报警!把我的打火机都弄坏了,我看他是找死。”小偷还想狡辩,温穗岁眼尖地看到他裤兜里的红色大钞的一角,把它们掏了出来:“人证物证俱在,有手有脚却偏要偷钱,像他这种过街老鼠,就应该被送到警局里呆一辈子。”
顾闻舟果然打电话报警,等待警车的途中,温穗岁踢着脚下的石子,道:“你要是谈恋爱的话,也别老是来别墅找我了,别让你女朋友吃醋!男人不自爱,就像烂白菜。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总不在意这些,其实每个女生都会介意自己的男朋友对其他异性太过关心,如果她不介意的话,说明她根本不爱你。”
她后面那句话才是重点吧?
顾闻舟冷哼一声,反手一巴掌拍在小偷的脑袋上:“听到没?男人不自爱,就像烂白菜!光天化日之下脱裤子,你耍流氓啊?”
小偷痛苦地耸起肩不敢反驳,顾闻舟斜睨着她:“你希望我谈恋爱还是没谈恋爱?”
“我祝福你啊。”道路上川流不息,温穗岁目视前方,“这样阿姨也不用为你操心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虽然我们是个错误,但不影响你找自己的正确选择。她叫什么?长什么样?你们谈了多久了?需不需要我帮你把把关?”
她完全没注意他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微妙,脸色也越来越沉,最后简直能滴出墨来!
他意味不明地重复着她的话,对小偷道:“祝福我,人家祝福你呢!你女朋友叫什么?需不需要她帮忙把把关?”
小偷唇角抽搐:“哥,她是在跟你说话,不是说我。”
“我知道,用你提醒?”顾闻舟扬起手,吓得小偷一个哆嗦急忙转到电线杆另一边,他嗤之以鼻:“原来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受了这么多委屈?那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了,我没谈恋爱,以后还要来别墅经常看你。”
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他站到她身旁,侧首挑眉,耳骨夹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晃荡:“对了,我还打算为老头子守孝一年,这一年里我都不谈恋爱,你就别想着摆脱我了。”
“……”这次轮到温穗岁哑口无语了,“你真听不懂我什么意思吗?”
顾闻舟像是没听到她说什么似的,抬起下巴指向不远处:“警车来了,先把这个东西送到警局。”
看到他的招手,警车停到路边,警察下来询问事情的经过,温穗岁只好先跟他一块做笔录。
“这个打火机就先放到我那吧,我试试能不能把它修好。”顾闻舟道。
“你会修打火机?都毁成这样了还能修好吗?你能行吗?”温穗岁狐疑道。
“你都这样说了,我要是还不行,岂不是很没面子?”他单手插兜,漫不经心道:“况且你忘了这个打火机是谁做了的吗?”
这话……怎么总感觉那么不对劲呢?
温穗岁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摸了摸发烫的耳朵。
然而两人刚到别墅,急促的门铃声便传来。
除了顾闻舟以外,她没有再联系任何人,这个时候还会有谁来找他们?
两人对视一眼,顾闻舟示意她稍安勿躁,抬步走到显示屏前调出别墅外的监控。
只见一个黑衣保镖正面无表情地疯狂摁别墅的门铃。
联想到上午的事,顾闻舟隐隐约约猜到来的人是谁了。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他扭头看向温穗岁。
“……坏消息吧。”温穗岁道。
“外面是沈承晔。”
温穗岁手指不由自主地瞬间收拢,攥紧手提包:“还能有什么好消息?”
“好消息就是——你很幸运,我在你旁边,我能出去应付他。”顾闻舟回到她身前,拿起鸭舌帽给她戴上,温热的大掌摸了摸她的小脸,“为了以防万一,你还是快找个地方藏起来,无论是这别墅的每一处,只要能不被他找到就好。”
温穗岁魂不守舍地点了下头,被他握住肩膀转过身去,潮湿的吐息自背后而来,坚定地落在她的耳蜗。
“别害怕,我不会让他带走你的。”
他说完便松她,步伐稳健地推门出去,往别墅外走。
而温穗岁则跑上楼,躲在自己卧室的窗户后面观察下面的情况。
别墅被五六辆黑色汽车包围的水泄不通,最中间的那辆赫然是辆沪A88888的加长版劳斯莱斯,黑衣保镖并排站立,守在别墅四周,看起来严阵以待。
现在哪怕她想跳窗跑也来不及了。
路人好奇地在不远处围观,顾闻舟刚走出别墅,劳斯莱斯的车门也被保镖恭敬地打开,一只乌黑锃亮的皮靴首先映入众人的视线内,沈承晔穿着条纹风衣,看起来禁欲矜贵。
只是脖子上同样多了一道红色的伤痕。
他闲庭信步般走近顾闻舟,在距离他半步的距离停下。
在保镖警惕的注视下,顾闻舟散漫地掏出烟盒咬住一根烟,只听见“叮哒”一声脆响,他低下头,用手挡住风点燃烟,然后朝沈承晔的脸吐出一口烟圈。
沈承晔被缭绕的烟气熏得轻咳几声,厌弃地挡住鼻子。
“沈承晔,我不是警告过你吗?别再来打扰我的生活,我这里没你想要找的人,这里是帝都,不是你能撒野的沪市!”顾闻舟右手把玩着刻有镂空曜日的打火机。
“我也告诉过你,在你没交出我的夫人前,我不会走。”沈承晔语调斯理,“你只有两个选择,把碎碎交出来,或者让开别墅,让我进去,亲自把她找出来。”
“夫人?她算你哪门子夫人?你们结婚了吗?在神父面前交换过戒指了吗?她自己知道自己是你夫人吗?”顾闻舟反唇相讥,修长的指尖轻点太阳穴:“妄想症是病,得治。”
保镖眼底腾升起一层火焰,攥紧拳头想给他个教训,沈承晔却从容不迫,抬手阻止住他们。
顾闻舟吞云吐雾,沈承晔死死擒住他的肩膀,力道之大仿佛要把他的肩胛骨掐碎,任他怎么也挣脱不了,唇角挑起的弧度充满恶劣,扭头在他耳畔道:“真可怜,自始至终你也不过是我的一个替身,也只能说些这种话自我安慰了。她对你的那些甜言蜜语,温顺乖巧,全都是因为我……而你,竟然还被她骗了整整五年!蠢货。”
他嘲讽地轻笑出声,“到底是还是不是,等她出来让她亲自说不就可以了?”
温穗岁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只能看到从沈承晔的手掐住顾闻舟胳膊的那一刻起,氛围变得剑拔弩张。
她得想个办法转移走沈承晔!
她后背靠着墙,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给联系人正要给第二位的陈叔打电话,却不知想到什么,目光一凝,快速拨通沈承晔的号码。
别墅前,顾闻舟仍旧在和沈承晔对峙。
“好啊,我让你进去搜,可你要是没在里面找到她,又该怎么办?”他和沈承晔面容相似,身高相似,就连气场也不相上下。
“我亲爱的表弟,你不会真以为给那个保镖点钱,他就能从我眼下逃走吧?你能看的也就只有和我这张相似的脸了。”沈承晔吊着狭长的桃花眸,话未说完,文助理蓦地从车上下来,他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来电。
他放在耳边,那边道:“你在找我吗?沈承晔。”
这个声音……不正是他朝思暮想的温穗岁?
“碎碎!你在哪?别闹了,跟我回去。”
碎碎?她怎么会突然给他打电话。
顾闻舟心底一凛,弹掉他的手,不动声色地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尘。
“我啊……在一个你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你该不会去找顾闻舟了吧?没用的,我根本不在他那。”楼上窗边的温穗岁居高临下,边打电话边盯着沈承晔,冷冷扯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