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本来不要钱,抵不住他非要给,最后说了个数,顾闻舟从钱包里拿出一叠钱柜台上。
“你数数。”
老板数完钱便推开挡板走到复古的木网格镜子前,缓缓拧动旁边的台灯,镜子自动向左移动,这后面竟然是个电梯!
“那您老伴哪去了?”
“一大早就出去了,我也不知道哪去了。”老板捶着腰走进电梯,在感应器上刷卡,只听见“嘀”的一声,电梯门在眼前合上。
顾闻舟来到温穗岁身旁:“喜欢这套?去试试。”
“要吗?”温穗岁迟疑道。
“嗯,你没听见老板刚刚说吗?喜欢哪个就试试,去吧。”
温穗岁眉开眼笑,抱着衣服走进试衣间,顾闻舟坐在外面的木椅上,双腿交叠,左手撑着脑袋,等她出来。
衬衣并不难穿,只是外面那件藏袍腰上的绑带在后面,温穗岁双手背后,系了好几次都是松松垮垮的,胳膊都酸了还是没成功。只好从试衣间里探出个小脑袋。
“顾闻舟?那个,我……”她局促地轻咳一声。
顾闻舟轻笑,立刻理解她的意思,起身走进试衣间。他一来,原本就狭窄的试衣间变得更加拥挤,温穗岁往前迈出半步,给他腾出位置。
“你要我帮什么?”
“我这个绑带一直系不好……”
顾闻舟向下看去,她的绑带已经被打成了死结,他微微俯身,额前的碎发不经意地从她细嫩纤长的后颈拂过,有些发痒。
温穗岁垂落的五指情不自禁地瞬间收拢,忽然,她感到腰上一松。
“怎么全解开了?”她杏眸圆睁,急忙合上藏袍转身质问他,结果顾闻舟直接摁住她的肩膀把她又转了回去。
“你把衣服弄反了,当然系不好啊,而且它不是系到腰后,在腰侧,重新弄一下。”
“哦……”
他微微弯腰逼近,结实的双臂从她的腰间圈过,掀开衣袍拨乱反正,高大的身躯一瞬间将她虚虚笼罩。温穗岁看着试衣镜里自己身后近在咫尺的男人,更是能清楚嗅到他身上凌冽的薄荷清香,呼吸微滞,忽然有些后悔让他进来替自己系。
特别是他炽热潮湿的吐息喷洒在颈侧,令她浑身发烫,一阵无法言喻的酥麻感传遍四肢百骸,温穗岁忍不住轻声嘤咛。
意识到自己发出什么声音后,她猛然捂住自己的嘴巴,闷声道:“要不还是我自……”
“要紧一点还是松一点?”顾闻舟打断她。
“嗯?”她反应过来:“紧一点吧。”
顾闻舟指尖倏地用力,温穗岁被勒得差点没断气,伸手去推他的胳膊:“算了算了,要不还是我来吧。”
顾闻舟却快速系好:“好了。”
温穗岁等候几秒,也没等到他松开自己,不由得疑惑地和镜子里的他四目相对,他懒散的声调在耳边响起,故意拖长尾音:“你好像很紧张?”
“谁、谁紧张了?!”温穗岁立刻反驳。
他蓦地放开她,从背后推了把她的肩膀,温穗岁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呈直线向前倒去,大脑一片空白,就在她以为自己会撞到试衣镜的前一刻,顾闻舟从容不迫地揪住她的腰带向后一扯。
温穗岁瞬间落入一个充满荷尔蒙的怀抱,后脑勺撞在男人结实宽厚的胸膛上,疼得她泪花直流。
“身体这么紧,还说不紧张?”他充满笑意的桃花眸里夹杂着一丝戏谑。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
温穗岁恼羞成怒,曲起胳膊肘恶狠狠捶向他的胸膛,顾闻舟低下背轻轻抽了口凉气,她借机挣脱他的怀抱,大步往外走。
顾闻舟却转身抓住她纤细的脖颈,一个用力,温穗岁便不受控制地被摁到墙上,还不忘用宽厚的大掌同时护住她的后脑勺。
温穗岁下意识抬手抵住他的胸膛,炙热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传递给她,茫然地看着他,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忘返,喉咙微滚:“你穿这身很漂亮,也很高贵,很适合你。不过……还少了一样东西。”
“……啊?”温穗岁愣了片刻,“什么东西?”
顾闻舟从口袋里掏出被帕子包裹着的祖母绿宝石耳坠,上半身微微前倾,低下脑袋给她戴上。
他忽然凑近的举动令她后背紧绷,两人的距离着实太近了,近到她能闻到他呼吸的热意。
她不自在地抿了下唇瓣,连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静谧局促的空间里,不知是谁的心跳,一声大过一声。
微风从半掩的门缝吹进来,带来一丝清爽,却吹不散满室暧昧的气息。
顾闻舟给她戴好,视线对撞,空气中的暧昧愈演愈烈,他的大掌捧住她的小脸,硬朗深邃的面庞在温穗岁瞳孔里放大,呼吸交融,暧昧缠绕,她指尖不由自主地攥紧他胸膛前的衣服。
他的薄唇擦着她的,将吻未吻。就在此时,试衣间的门被猝然推开,头发花白的老奶奶看到这一幕,吓得连忙退出去。
“唉哟,非礼勿视,非礼勿看……你们、你们是谁啊?”
温穗岁的思绪被惊醒,一个激灵,下意识侧过头,鼻尖蹭过他的,手臂用力推开他。
老板也推着超摩出来,在门外道:“你们换好了吗?车我已经推出来了。”
他看着刚回来的老奶奶:“你逛完回来了?他们是在这里寄存东西的客人,你以前见过的,他们喜欢你做的藏袍,我就让他们进去试试。”
顾闻舟瞅着她做贼心虚地整理衣服,扬声道:“我们现在就出去!”
温穗岁抬步先走出试衣间,他才懒懒散散地跟在她身后出去,眉眼间染着一抹餍足。
老板目光从两人身上划过,无奈摇头,老奶奶却在看见穿着藏袍气质高贵的温穗岁时眼睛一亮。
腿脚伶俐地围着温穗岁转了一圈,上下打量,越看越满意:“唉哟,怎么这么好看啊!穿上怎么这么好看,嗯?你看,我就说我做的衣服很好看吧?”
她得意洋洋地向老板炫耀,老板笑呵呵道:“确实很漂亮,主要是姑娘人美。”
饶是温穗岁也受不住被他们这么直白地盯着赞美,于是把求助的眼神投向顾闻舟,顾闻舟站在她身旁:“那是!我的眼光肯定不会差,就这件吧,你也别换了,直接穿着去吧,入乡随俗嘛。”
“还少了点东西。”老奶奶却摇头道,她绕开两人往里走,从玻璃展示柜里选出一条用玛瑙珊瑚组成的艳色的抹额,上面缀着一颗红宝石,还有彩色的毛线,然后折返回来:“做我们藏族姑娘怎么能少的了抹额呢,戴上这个就完美了!快给姑娘拉把椅子,让她坐下,我给她重新绑头发。”
温穗岁“啊”了一声,还没想出来怎么拒绝,顾闻舟反应更快,直接把自己刚刚坐过的那把椅子拉到她身后,老奶奶把她摁在座椅上。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还是算了吧。”温穗岁道。
“你是不相信我老婆子的手艺吗?你别看我现在人老珠黄,年轻时也是我们日光城有名的辫子姑娘哩!十里八乡的姑娘排着队找我给她们编头发,都不一定能排上号。”老奶奶自豪道,边说边找来梳子为她梳头发,瞥了眼老板:“不信你问他。”
老板只得配合自己老伴点头,顾闻舟也道:“你就让她给你编吧,反正我们时间多的是。”
站着说话不腰疼!
温穗岁瞪了他一眼:“不是说入乡随俗吗?我都换上藏服了,你怎么不穿?你也去选一身。”
“我穿什么,你穿就够了。”顾闻舟推脱道。
“姑娘说的对,你也去换一身,都一起来了,怎么能让人家姑娘自己穿藏袍?”老奶奶道。
“听到了吧?”温穗岁得意洋洋地双手抱臂,挑眉看着他。
见顾闻舟仍旧无动于衷,老奶奶直接亲手给他挑了一身,塞到他怀里,恨铁不成钢地点着他的额头:“情侣装啊!人家姑娘的意思是想跟你穿情侣装,你怎么就是不开窍呢?榆木脑袋,跟他年轻时一样!”
老板没想到自己就在旁边站着还能平白挨一口锅,摆摆手道:“算了算了,你给他们弄吧,我不站在这了,一会指不定还要怎么扫射我呢。”
“车我给你们推到店外面了,一会检查没问题的话,直接骑走就行。”他对顾闻舟说完,便慢吞吞地上楼去了。
温穗岁见自己的意思被误解,连忙扭头解释道:“奶奶,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闻舟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眼底带着一抹促狭:“原来是为了跟我穿情侣装啊——那行吧,我勉为其难去试试。”
他抱着衣服去试衣间,老奶奶则回到温穗岁身后继续为她编头发。
“我刚刚不是那个意思,不是想让他跟我穿情侣装。”她解释道。
老奶奶却道:“我知道啊。”
温穗岁面露疑惑:“您知道,那还……”
“傻姑娘,你不是想让他陪你一块穿藏袍吗?”
她恍然大悟,想到顾闻舟刚刚觉得自己占了便宜的模样,不由得失笑。
顾闻舟换完衣服后,温穗岁也编完辫子,老奶奶给她编的是日光城姑娘们的日常发型——藏辫,辫子里缠绕着彩色的丝线,额前坠着红宝石抹额,让她看起来异域感十足。
她又从包里翻出腮红和刷子,对着镜子在脸上做了个伪晒伤妆。
顾闻舟来到她身后,他本就身形颀长,脚踩黑靴,额头系着黑色的额绳,脖子上挂着佛头荷木珠项链,藏袍和她同色,里面的衬衣却是红色,配着左耳的狼牙耳坠,简直将他骨子里的不羁野性衬托得淋漓尽致。
镜子中映出两人一高一低的身影,暗红与白黑,像侵略性十足的猎豹和冷艳且野心勃勃的蛇。
温穗岁看着他的泪痣出神,鬼使神差般想起沈承晔。
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是婶婶,他穿上这身藏服,应该也是这样吧……
顾闻舟结完账,让老板拿了两条经幡和隆达装在袋子里,老板非不要钱,他也没强求,回来却发现她双目失神地盯着镜子,在她眼前摆手:“想什么呢?走了。”
温穗岁思绪回笼,怎么又想起他了!连忙晃了晃脑袋将他抛之脑后,假装没看见顾闻舟刚刚往衣架上的藏袍里塞钱的动作,和他一起走出店门。
他的超摩就在门口停着,红色的机身上还有当年的战痕,顾闻舟拧开钥匙,长腿一跨坐上去试了试火,即便这么久没碰,它依旧完好如故,足以见得老板会定期给它维修。
“好久不见了,老伙计!”他满意地排了下它,把一个头盔扔给温穗岁:“戴上。”
温穗岁接过头盔听话地戴上,然后坐到他后面,双手拘谨地扶住他的肩膀,顾闻舟侧首,强行把她的手挪到自己腰间。
“抓肩膀干什么?搂腰。”他的声音从头盔下传来,混杂着几分玩味:“我怕我速度太快,把你甩下来。放心,我不会觉得你对我图谋不轨的。”
温穗岁本能性松开他,道:“我不……”
话未说完,他骤然加大油门,发动机发出怒吼声,超摩宛若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温穗岁身体被强大的后座力拉得不受控制地向后倾斜,原本要松开的手臂也下意识收紧,脑袋砸到他后背上。
好在有头盔,她并没有感觉到疼痛。顾闻舟却计谋得逞般地低笑出声,因为贴得近,温穗岁甚至能感觉到他整个后背都在震动。
“你故意的!”温穗岁咬牙切齿。
“我哪里故意了?我不都提前告诉你搂紧我了吗?”顾闻舟道,“请你尊重一下我A神的车技好吗?”
“我才不是害怕,你笑什么笑?正常人都会是这个反应!”温穗岁反唇相讥:“行啊,我告诉你,我坐过超摩的次数多了去了,你这种速度一点也比不上沈承晔!想当初他为了让我发/泄情绪,逃课带我去飙车,比你更快!”
像是刻意强调给他听,后面的话她说了两遍。顾闻舟舌尖在口腔内滚了半圈,意味不明地哼笑出声:“哈,比我更快?”
温穗岁还没反应过来,他直接把油门加到最大,轰鸣声混杂着呼啸的风声刺激着耳膜,吹得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被甩下去,她牙关紧咬,依然不肯服输。
“就这?一点也比不上沈承晔!”
然而几圈漂移下来,他不要命的飙车法让温穗岁肾上腺素升高的同时,又心惊肉跳,生怕下一秒就跟他一块车毁人亡。
“顾闻舟你!你这到底是骑车,还是谋杀啊?!”她声音染上几分隐怒:“你给我停车!你这黑车,我不坐了!”
顾闻舟置若未闻,扭头质问道:“我跟他谁更厉害?”
“停车!我让你停车!”
不远处就是分岔路口,安全岛后是棵巨树和拔地而起的高山,可顾闻舟压根没有看路,温穗岁杏眸圆睁,心跳越来越快,疯狂用手拍打他的后背,声音慢慢拔高:“前面是分岔路口!有山,要撞上去了!你给我看路啊,顾闻舟你个狗东西!顾狗——”
他丝毫不慌,甚至饶有兴趣地继续逼问她:“快说,谁更厉害?”
眼见自己就要和这条狗同归于尽,温穗岁只好道:“你你你!你更厉害行了吧!你到底能不能看路!我们马上就要撞上了,要死你自己去死,我可不想陪你一块!”
“没想到你连给我陪葬都想到了啊?真让人感动。”顾闻舟翘起唇,还不忘继续调侃她。
他云淡风轻地回正头,在即将撞进安全岛的前一刻,猛地转动车把,车身向右/倾斜,距离地面只有几公分,几乎是擦着安全岛边缘过去!
在转过弯后,他将车速也放慢下来。
短短几秒钟,温穗岁的心情像过山车一样忽高忽低,罪魁祸首却仿佛没事人似的,她忍不住狠狠掐了把他腰间的肉。
“嘶——你干什么?没死成还不开心了?”顾闻舟道。
“你给我闭嘴!你还有脸说这些话?要不是我刚刚提醒,真就撞上了!”她冷哼道:“是疯子吗?是疯子吧!跟你出来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怕死啊?”
“我还要亲眼看着魏总入狱呢,我还有很多事没做。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放心,你不会死的。”顿了顿,“……我舍不得。”
他说这句话时刻意压低了声音,被风轻轻一吹,便消散在空中,以至于最后压根没传到温穗岁耳中。
“啊?你说什么?”她疑惑道。
“我说——看来你对我的车技存在什么误解啊,亏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一次我的比赛视频都不看的吗?但凡看过一次,也说不出来这种话。”他若无其事道。
此时从后面追上来一辆同样骑着摩托的蓝毛男人,朝顾闻舟吹了声口哨:“兄弟,你跟你女朋友可真恩爱,我可都在后面看你们秀了一路了,这狗粮我不吃了,我先走为敬!”
顾闻舟耍帅地两指并拢在太阳穴前一划,目送他远去。
“你长没长眼啊?谁说我是她女朋友?看不出来吗,我是他妈!”温穗岁像是炸毛的猫,冲着他的背影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