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溪亭这是干嘛啊?
难不成是因为先前的气还没消,拿她逗乐子?
宋溪亭自然不会回答她,之后,宋溪亭又抱着梅雪嫣去了田府后院, 差人搬了个太师椅过来,然后开始审田府后宅之人。
打头的便是田巡的夫人, 梅雪嫣目光扫了过去, 模样倒是出落得漂亮, 但就是有些蹑手蹑脚的。
原书里说田巡这位夫人孙氏, 是同田巡一个村子里长大的青梅竹马, 平素没怎么识过大字, 有些小家子气也正常。
但原书里说, 田巡极其喜欢孙氏,两人十分恩爱,不过……
“见过静王。”梅雪嫣的思绪被孙氏的声音打断。
宋溪亭目光落在孙氏身上, 孙氏长睫一颤, 快速低头, 身子也跟着有明显地发颤。
【宋溪亭恶名在外,瞧把人吓的。】
梅雪嫣不赞同地想着。
宋溪亭却挑了一下眉,看向孙氏。
“本王很吓人?”
孙氏忙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没…没有,静王丰神俊朗,乃是民妇平生仅见,所以不敢多看,还望静王勿怪。”
宋溪亭摸了一下猫头:“看来不是本王吓人。”
“自然不是。”孙氏惶恐。
宋溪亭问了孙氏跟田巡一样的问题,孙氏并不像田巡那般答过好几遍,她有点磕巴地陈述着那一日发生的事。
同田巡讲的如出一辙。
宋溪亭点点头,便打算问下一个人。
可梅雪嫣却轻轻皱了眉,她刚刚跳到了宋溪亭脚边,从她的视线能看到孙氏低垂的面容,在宋溪亭问完后,她偷偷…松了一口气。
【这…孙氏,有古怪!】
梅雪嫣见孙氏要走,她有些着急,便想跟上去,哪知她的小短腿还没迈出,却被宋溪亭的大手捞住,再次把梅雪嫣捞回了怀里。
梅雪嫣挣扎,猫爪爪想去指孙氏,告诉宋溪亭,刚刚孙氏的异常。
但宋溪亭好似只当她闹玩一般,她指向孙氏的猫爪也被宋溪亭按了下去,于外人看,就是梅雪嫣好动而已。
梅雪嫣有苦难言,一阵喵喵,但宋溪亭又听不懂猫语,一时,她宛如被架在火上烤,心焦的紧。
等宋溪亭好不容易审讯完,回到自己屋内后,梅雪嫣便快速寻着纸笔,准备偷偷给宋溪亭报信。
哪知她目光正寻找之时,却见屋内的屏风后忽然走出来一个身着黑衣,脸上戴着雀羽面具的人。
同宋溪亭行礼后,梅雪嫣得知这是宋溪亭麾下情报组织的头头。
且……
“王爷,此孙氏确实非彼孙氏,田巡在两月前同他的原配孙氏大吵了一架,便将原配打发到城外的庄子休养,现在这个孙氏是后面别人送他的一个美人,田巡让她进了门,也让别人叫她夫人,但并没有给过这个孙氏名分,且也没碰过她。”
宋溪亭余光扫了一眼震惊到当场瞪眼的梅雪嫣,继续同十一道。
“十一,没碰过她这件事如何确认的?”
梅雪嫣这会也稍稍稳了稳心绪,一会瞅瞅宋溪亭,一会又瞅瞅十一,最后目光还是落在十一身上。
想着宋溪亭刚刚的问话,眸光再次闪过惊诧。
【总不能躲在人家床底下偷听吧,这也太敬业了!】
好在十一没让梅雪嫣超出认知:“新的这位孙氏着急想要名分,先前差丫鬟在城西的黑市买了春.药,两人耳语之时,孙氏同那丫鬟说了此事,只不过,孙氏还未实行计划,田巡先是受了重伤。”
梅雪嫣对田巡的家事自然没什么兴趣,但原书里田巡可是跟原配孙氏十分恩爱,所以,突然闹这么一出,明摆着就是有古怪。
十一的声音接着响起:“城外庄子里的孙氏,属下也派人看着,静等王爷指示。”
宋溪亭却轻轻摇了摇头。
十一皱眉,快速弯身拱手:“王爷,可是属下哪里办事不利?”
宋溪亭:“你做的很好,只是城外那位孙氏,恐怕早已是旁人。”
十一一顿:“您是说……城外那位孙氏是易.容的?”
宋溪亭微微颔首。
十一眼神一利:“属下立马去查真正的孙氏在哪。”
宋溪亭神色疏淡:“不必,眼下对方既然想演一场戏请本王入局,那本王好好欣赏便是。”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十一似鬼魅般, 再次绕过屏风消失在原地。
宋溪亭垂头看向梅雪嫣,却见梅雪嫣眼眸溜溜转地盯着他了好一会,宋溪亭刚想伸手摸她的猫头, 却见梅雪嫣“啪”一下推开宋溪亭的手, 然后嗖嗖跳离了宋溪亭, 也没往别的地方去,而是跑回了自己的小床去。
从始至终,宋溪亭没听见梅雪嫣的心声。
他眉心轻蹙,怎么忽然又不高兴了?
不高兴的不应该是他吗?
罢了,等了结田巡的案子, 他再行催动梦三生,于梦里同梅雪嫣好生面谈一番。
宋溪亭往梅雪嫣跑开的方向看了一眼,便去到左边书桌前,将田巡的案宗翻了出来, 朦胧烛灯下,似在仔细研读。
梅雪嫣缩在小被被里, 听到身后渐渐走远的脚步声, 猫爪爪轻轻拍了拍脸颊。
【呼——】
幸好宋溪亭最近忙, 没多少时间过来质问她, 不然, 她这个蠢样子便是宋溪亭不知道内情, 她自己都想埋进土里当鸵鸟了。
梅雪嫣你争气一点, 怎么能看到宋溪亭头顶上闪着智慧的光芒,就被迷得五迷三道的呢。
怎么说你也是见过世面的新时代女性呢!
梅雪嫣在小被子里滚来滚去有一会,感觉心跳平稳了些, 这才小心探出猫脑袋, 过了会, 她轻轻跳下婴儿床,走到深碧色垂帘边,猫爪爪扯住深碧色垂帘,歪了歪猫脑袋。
从她的视线能看见宋溪亭正在书桌前,翻着一本棕皮册子,神色认真严肃,时不时用朱笔在册子上勾勒几笔。
整个人看着沉静端寂。
昏黄的灯火,将那张清冷的面容映衬着像冬阳下的嶙峋雪山。
梅雪嫣抿唇,压了压心口,已然不受她控制的心脏让她再一次高呼——
没出息的梅雪嫣。
但……
她抬了抬猫眼,看向垂眸端肃的宋溪亭,乌发束冠,肩衔雀羽,白皙的面容似无暇美玉,漆眸疏冷清淡。
却在望向她的时候……
梅雪嫣想起梦里宋溪亭看她的眼神,晦藏的深邃、专注,万物虚幻,让他眸中的情绪更显真切。
梅雪嫣将猫猫头一下子埋进了深碧色垂帘里,猫脸灼烫。
——所以,并不是她没出息。
***
翌日,东方既白。
虽然程听同田巡只是君子之交,但程听既随着静王来江南查案,对这事也当真上足了十二分的心。
昨日,静王说凶手可能是左撇子后,程听便自告奋勇,同余杭郡的官差们一起前去排查凶手,时间紧迫,程听到了寅时才踏月而归,他几乎沾枕即睡。
而现在不过卯时,也就是说他才睡了一个时辰,便被静王掀了被。
静王肩上的雀羽沾着雪粒子,身上更携着一股的冷彻寒意,让只着里衣的程听浑身打了个寒颤,睡意顿时全无,程听快速环起胳膊搓了搓,然后举起一盏油灯,惊诧地看着宋溪亭道。
“不知静王,在寻何物?”
宋溪亭掀完被子,此时正掀着素色床褥子,但床褥子下面依旧空无一物。
宋溪亭眉心紧蹙,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转头视线快速在程听的房间内环视一圈,然后才看向程听。
冷漠的面容,黑沉如铁。
“她在哪?”
程听微愣:“什么…她?”
宋溪亭薄白的眼皮微掀,目色森寒地看着程听:“程听你于北地将士有恩,本王破例再给你一次机会。”
程听双眼茫然,根本听不懂宋溪亭在说什么。
“静王,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宋溪亭静静盯着程听,程听只感觉自己仿佛置身风雪之中,从脚底板钻入了一股透心凉的冷意。
程听咬紧了唇,藏在后背的手微有发颤。
过了会,宋溪亭袍袖甩下,越过程听身边,走出了房门,但却令官差守住程听的房门,不让他外出。
程听听到这,便是已然齿缝生寒,也赶忙跑到房门边,当然左右两个官差的黑色刀柄横在程听身前,不让他踏出房门一步。
程听手扶在刀柄上,看着宋溪亭欲走的背影喊道。
“静王,算上今日还有两日期限,眼下抓刺杀田大人的凶手最为紧要,您对我有什么不满,可否等这件案子结束,再行惩治?”
宋溪亭脚步未停,冷寒的声音裹挟着风雪传回了程听耳边。
“她最紧要。”
宋溪亭出门转头问询起一个守在院门边面目平凡,身着黑衣的男子。
“十二,查到了吗?”
十二也是宋溪亭麾下情报组织的人,此次是易容跟随在宋溪亭身旁,他上前一步,低声道。
“回主子话,查到了。”
“雪胖胖于寅时钻入了莫老的马车。”
昨日他们的头头十一去调查田大人案子一事,将余杭郡的探子大部分都派遣了出去,在田府只留了几人,方才主子冲进程听院子之前,有让十二去问询留在府里的几人,有没有看到雪胖胖的动向。
而刚刚在程听院子里,宋溪亭所说的话,十二也听到了,他心底暗暗有些咋舌。
是有听闻主子爱猫,未曾想,这猫竟重要到好像未来的女主子一般。
果然,宋溪亭听到梅雪嫣动向后,脚步瞬间加快了些,神色陡然严峻,同十二道。
“备马。”
“要这里跑的最快的马。”
十二点头应下,却在快步时,脸色犹豫了下,但哪里能瞒过宋溪亭,十二顿了会,继续道。
“昨日这马车是供给程听所用。”
宋溪亭薄唇紧抿,藏于袍袖的手背,青筋显露。
她还是为了去找程听。
十二见宋溪亭神色有些难看,也不知道后面的话该不该说,但想着田巡这个案子,还是道。
“眼下,程大人还关着吗?”
宋溪亭再次点了头。
十二倏而闭嘴,还想顺便给自己来个大嘴巴子,看来主子是真不喜欢程听。
但十二却不知,宋溪亭这次做这个决定,却不是因为自己对程听的私下情绪。
而是……
宋溪亭眼底冷涩晦暗。
若是在莫老那也寻不到梅雪嫣,梅雪嫣喜欢程听,说不定愿意为了程听回来。
……
梅雪嫣在悬着蓝色灯笼的马车里同莫老大眼瞪小眼。
整个猫身缩在马车右侧壁前的角落,好似莫老一靠近,她就要张牙舞爪般。
凌晨的时候,梅雪嫣还觉得自己幸运,在宋溪亭住的屋内竟找到一个暗窗,没做成窗户的模样,似是墙壁一般,但却是一个能打开的窗户。
自从上回梅雪嫣想逃跑被抓回来之后,宋溪亭就跟看眼珠子一样看着她,走到哪都带着她。
梅雪嫣倒不是排斥两人的亲密无间,就是感觉……她好像越来越沉沦了。
梅雪嫣觉得她要出去避上一日,好生冷静想想,昨日,她看到程听是从一辆悬着蓝色灯笼的棕木马车下来的。
她自己也不敢在余杭郡乱跑,便想着躲到程听那一日。
谁料这马车,不过一日,便换了“主人”。
梅雪嫣看着莫老宛如树皮的老脸,猫毛瞬间倒竖,整个猫身拱起,明显惊恐。
莫老双手交叠在膝上,坐在马车左面的软塌上。
略有几分浑浊的眼看向梅雪嫣,半晌,他徐徐开口。
“这马车壁内,被老夫抹了毒,老夫不必亲自动手。”
梅雪嫣愣了愣,继而瞬间将整个身体抽离马车壁,跳到了马车中央,她惊慌失措地看着自己的猫爪和猫背,舔也不是,擦也不是,急得她在原地团团转。
但下一刻,莫老又徐徐道。
“骗你的。”
梅雪嫣动作停住,抬头看向莫老,惊愕的神色都还未消退。
莫老皱了一下眉,过了会才道。
“虽你的存在本身对王爷是一个威胁,但王爷对你……很是信任。”
梅雪嫣有些发懵地看向莫老,大大的猫眼在惊愕退却后,闪过几分不解。
宋溪亭是十分宠着她,也许也喜欢上了人形模样的自己,但梅雪嫣看过原书,宋溪亭谁都不信。
宋溪亭在原书里曾言:“交付信任,等于交付软肋,也就是开了一场赌博,对方也许会忠诚,也许会背叛,世人驳杂,多是不可信之徒,本王不想体验被背叛的滋味,所以,本王从来只信自己。”
不信任别人,就永远不会开展这一场赌博,也没有几率会输。
梅雪嫣也了解宋溪亭的过往,他自幼被先帝架成挡箭牌,遭受先帝的欺瞒背叛,后又遇到恋爱脑的疯子母亲,将他视为讨宠的工具,无用之后,便肆意虐待折磨他,再然后又遇到了想利用他的名头起义的舅舅,拿他试药的师尊,同他离心随时准备攻他后背的三皇子……
他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也没有爱人。
经历过这些的宋溪亭,信任对于他而言,兴许是比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便是梅雪嫣喜欢宋溪亭,也从未奢想过,能得到他的信任。
而莫老似乎也陷入了某种回忆。
“早在第一次王爷任你拉住衣袖之时,老夫便该看明白才是,从不让人近身的王爷,会让你近身,而后,还与你同房而处……”
梅雪嫣一边似在消化,一边眨眨眼看向莫老。
同房而处也不是她一个人的特权。
莫老似乎看懂了梅雪嫣的眼神,他轻哼了一声,摇了摇头。
“老夫那一夜能同王爷和你共处一室,一来是因为那是满月,老夫长跪不起的坚持,二来,是因为老夫身上被种了同身蛊,王爷出什么事,老夫也会当场暴毙。”
“王爷从未信任过老夫,只是基于这同身蛊,才认为老夫是没有威胁之人。”
“而你又没有被种下同身蛊,你说,王爷为何对你如此纵容和放任?”
“小猫咪,也许是因为你不是人,只是一只小猫咪,抑或是有旁的,老夫不知道的故事,但不可否认,王爷这么多年,第一次对一个活物抱有‘信任’二字。”
梅雪嫣有些愣怔在原地。
“以老夫的私心,自是想将你手刃,但老夫不能违抗王爷的命令,且……”
莫老顿住了话头,看向梅雪嫣的目光多了几分复杂,片刻后,他低沉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杀了你,王爷那珍贵而稀薄的信任也会彻底消弭于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