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老叹了口气。
“这对王爷而言,太残忍了。”
而梅雪嫣身体僵住,眼眸闪动,种种回忆瞬间席卷她的脑海。
宋溪亭会让她亲近,便是她抓破了他的手,好几次抓破了他金贵的衣裳,他也会再一次,一次又一次,轻轻抱起她,让她近他的身。
他会因她害怕,便将她的婴儿床搬到他的床边,那是独属他的私人领域,却任由她侵占直入。
而在梦里,她说的每一句话,即便天马行空,对他而言宛如荒诞的现代,他都相信着她,相信着她说的每一句话。
……
那些一点一点亲近的时刻,那些宋溪亭对她放下防备的瞬间,在不知不觉中,宋溪亭将他最珍贵的信任,悄悄给了她。
梅雪嫣忽然觉得眼眶有些湿热,她轻轻揉了揉眼。
而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莫老和梅雪嫣还沉浸在情绪里时,马车帘却被快速掀开,宋溪亭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两人跟前,面容难掩肃杀之气。
回去的路上,宋溪亭一手抱她入怀,一手勒住墨黑的缰绳,冷俊的面容宛若覆着薄霜。
疾驰入余杭郡之时,无人知道宋溪亭的身份。
好些女子皆是盯着马背上的宋溪亭,掩唇轻呼,目光难掩惊艳和羞赧。
在宋溪亭怀里的梅雪嫣感受最为直观,她大大的猫眼扫过那些面红的女子,猫唇微抿,仰起头,看向抱着她的宋溪亭。
黑金冠束发,墨色锦袍着身,交领处用金线绣着交缠的梅枝,通身难掩贵胄之气。
那张脸极为年轻文雅,可他身上又有着违和的沉冷肃杀。
迥然不同的两种气质,让宋溪亭显得越发莫测蛊惑。
曾经的少年明月,如今的肃冷权臣。
宋溪亭如果不是反派,定然会是全书里人气最高的角色。
而这样的人……真心地喜欢着她。
……
梅雪嫣先前一直眼眶红红地盯着宋溪亭,以至于宋溪亭差点用看死人的视线看莫老。
当时马车内的莫老赶忙摇头,说自己并没有伤害梅雪嫣,梅雪嫣也在一旁快速点头佐证,宋溪亭这才收回了视线。
但宋溪亭不解,梅雪嫣为何会哭,读她的心思,也没听到查到原因,只是能感觉她如今心情好上了很多。
回到院子后,宋溪亭差人准备了热帕子,叠了两下,敷在梅雪嫣的眼皮上。
只是他刚敷上去一会,手却难得抖了一瞬,脑海里闪过梅雪嫣软糯的声音。
【宋溪亭,我不走了。】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宋溪亭手僵在半空, 梅雪嫣见宋溪亭没动作,索性自己用猫爪按了按眼皮上的热帕子。
【宋溪亭,等把田巡的案子办完, 我们快些回上京吧, 我想多福多寿, 小金小银小玉小翠,还有齐管家了。】
【还是静王府里的婴儿床睡得最舒服。】
【宋溪亭…如果我们的梦还能交缠在一起,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宋溪亭微怔,瞥了一眼一旁的香炉,梦三生他有随身带着, 他当下就想知道梅雪嫣为何突然转变心意。
知道原因,他才能安心得开心。
但就在这时,程听难得火急火燎的声音在院外出现:“静王!静王!抓到凶手了!”
梅雪嫣猫爪瞬间揭下盖在眼皮上的热帕子,一把钻入宋溪亭怀里。
【宋溪亭, 快快快!快带我去凑热闹。】
宋溪亭还想着梦三生的事,并没有马上动作, 而梅雪嫣以为宋溪亭还在生她的气, 赶忙伸出猫爪, 抱住宋溪亭的脖颈, 猫猫头凑过去蹭了蹭, 眼巴巴地看他。
【宋溪亭, 不生气嘛~乖。】
宋溪亭心尖轻嗤了一声, 当他是三岁小孩吗?
但过了会,宋溪亭还是抱着梅雪嫣一起出了门去,只是在跨门而出的时候, 宋溪亭将梅雪嫣的猫脑袋往自己的脖颈上按了按, 让她更贴着自己。
宋溪亭下巴微扬, 看向立在雪中打着青竹伞的程听。
早先宋溪亭找到梅雪嫣后,便差人将程听放了出来,程听立马骑马出了门,去寻田巡案子的凶手。
这案子之前那么久都没破,梅雪嫣还担心三日之内破不了,未曾想第二日就将这凶手揪了出来。
梅雪嫣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向程听,想听听凶手的事。
只是她的猫头刚离开宋溪亭脖颈一点,又被宋溪亭按了回来,她的猫头再次贴在了宋溪亭的脖颈上。
程听也注意到梅雪嫣的动作,他目光有些被吸引了过去,与此同时,宋溪亭冷淡的声音响起。
“不是说田大人的事最为紧要吗?”
“你还有心思看本王的猫?”
程听忙回神,神色一肃道。
“是下官失仪,静王,那凶手已经被官差押在了前厅,请静王移步。”
程听做了个“请”的动作,宋溪亭微微颔首。
***
两人一猫到前厅门口的时候,程听已然将如何发现凶手并且捕获凶手的过程同宋溪亭详细描述。
原来昨日,程听和杭州刺史顺着宋溪亭提供的思路,排查余杭郡内身高六尺的左撇子。
余杭郡身高六尺的男儿早先便做好了名录,杭州刺史差使着官差,分头快速行动排查。
其中人数所在最多的便是余杭郡内两个有名的客栈,大多都是此次来看“杭绣大赏”的商人。
程听择选了其中一家“如意客栈”,程听没有直接带着官差调查,而是先去问了店小二,因为要来如意客栈登记住宿,必然要手写签名。
店小二回忆了一下,说确有三人,两人是左撇子,一人不识字,没有签名。
那个不识字的,程听去调查了一下身家背景,确实是个不识字的,这三人直接被程听排除了出去。
这个凶手先前用右手使重刀,显然也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是左撇子,所以,他去客栈登记住宿,必然也会使用右手。
这是宋溪亭先前特意差人嘱咐他们的,说这叫预判对方的预判。
而剩下的使用右手的六尺男儿,在如意客栈里约莫有三十位左右,如若一一调查,定然会打草惊蛇。
好在这种情况,宋溪亭也提前料想到了,也不让程听和官差露面,而是去请了那城东最为出名的钱七娘,让她在如意客栈里搭一个台子,拍卖一幅价值千金的杭绣,但方法不是拍卖,而是让一众商人,每人都用筷子夹十根细针,谁用时最短,便能胜出,赢得这幅杭绣。
住在如意客栈的六尺男儿,皆是北方商人,而他们此行的目的,皆是冲着杭绣来的,如若能白得钱七娘一幅杭绣,没人会不参加。
凶手若是假扮成冲着杭绣来的北方商人,他为了不显得格格不入,定然也会参加。
而用筷子夹银针本就不是易事,还要用不擅长的右手夹银针,所以,届时,谁时间花费最长,便极有可能是凶手。
果然,最后有两人花费时间比寻常人长了很多,但其中一人左手虎口没有茧子,说明不是用刀之人。
顺势排查之下,只余一人。
而当官差冲上去想抓获那人时,那人神色一变,便准备破窗而出,却不知客栈内外早已设下天罗地网。
破窗,也是被守在外面的官差擒获便是。
梅雪嫣被宋溪亭抱进前厅的时候,瞥了一眼,跪在地上身后被两个官差狠狠压制的“嫌疑犯”。
他身上华丽的衣袍,被划了好几个口子,有血从口子里缓缓渗出,面目十分平凡,属于那种看一眼根本记不住的长相,但身形确实如田巡所言,有别于南方人的高大。
他看着十分难受,便是被两个官差压制,还在奋力挣扎,等到宋溪亭快走到他旁边的时候,程听上前一步,挤在了两人中央,谨慎道。
“静王,此人武力高强,您玉体金贵,还是远着他些。”
宋溪亭微顿,垂眸看向怀里的梅雪嫣,然后有些不情愿地将怀里的梅雪嫣放到程听怀里,淡声道。
“帮本王看一下猫。”
梅雪嫣微愣,转瞬看到自己的“偶像”程听,慢半拍反应,自己这是第一次离程听这么近,她猫唇微张了张。
猫头却忽然被锤了一下。
【诶哟。】
“不许高兴。”宋溪亭冷淡的声音响起。
梅雪嫣摸着自己的猫头,有些纳闷,宋溪亭怎么看出来她高兴的。
而宋溪亭将梅雪嫣递给程听后,让程听离他远点,自己则绕过程听,蹲在那个“嫌疑犯”跟前。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增加了男主骑马抱女主的心动细节,感兴趣可以回去看看。
然后最近要换新的封面,大家不要不认识小梅和小宋了哦~
第65章
嫌犯见宋溪亭蹲下, 作势要冲上去同他拼命般,冲着他龇牙咧嘴,而后又极快地被身后的官差狠狠摁下脑袋。
其中一个官差揪着他的头发, 警告道:“还敢对静王无理, 小心大刑伺候。”
嫌犯好似根本没听着, 依旧挣扎着想要抬头。
宋溪亭朝摁着嫌犯头的官差扬了扬手:“让他抬起头来。”
官差:“可是静王他……”
宋溪亭冷眸睨下:“无妨。”
官差挪开了摁住嫌犯头的手,只是还没摁住嫌犯的肩,就见那嫌犯伸长了脖子,想冲到宋溪亭跟前,咬他的脖颈。
官差们大惊, 唯宋溪亭处变不惊,伸出一根细长的手指,抵住了嫌犯的额头。
只一根手指,便让嫌犯动弹不得, 像是身前有千斤重的山石,他的头无法再往前一步。
官差长舒一口气, 快速压住微有发怔的嫌犯肩膀:“我们静王武功盖世, 哪是你这种宵小之辈可以伤的了的, 给我老实待着吧你!”
宋溪亭收回了手指, 旁边的十二立马上前递上黑色锦帕, 宋溪亭擦了擦手指, 继续看向嫌犯。
彼时, 嫌犯已然回过神来,一双眼睛看向宋溪亭,下唇咬得发白。
宋溪亭平静地直视了他一会, 片刻后, 才是起身, 朝着主座走去,顺便抢走了程听怀里的梅雪嫣。
等宋溪亭坐下的时候,换上官服的田巡已然被下人搀扶着进了门。
还没见礼,先是“咳咳”了两声,宋溪亭顺势免了田巡的见礼,让他在一旁好生休息。
田巡连连道谢,等他坐到左侧座后,才看向被押在中央的嫌犯,似在辨认自己是不是认识这人,等确定之后,田巡才捂住心口,神色疑惑道。
“本官与你并不相识,你为何要行刺本官?”
嫌犯“啐”了一口在地上,打从田巡入门,他视线便再也没挪开,看向田巡的目光恨不得将他吃了下去:“你贵人事忙,自是记不得早先曾判过的一桩冤案。”
田巡一愣,但很快“咳咳”两声,指着嫌犯,气息急促道。
“胡说!本官断案由来公正,势将每个案子都追根溯源,力求查清真相,本官敢对天发誓,从未冤枉过任何一个犯人。”
嫌犯不屑地撇撇嘴,双目圆瞪:“那你可还记得城西和字巷的林氏?”
田巡本是气势极足,听到嫌犯的话,倒是顿上一顿,像是定格在原地,梅雪嫣趴在宋溪亭腿上,猫眼看到田巡这般模样,小爪子挠了挠头,难道田巡还真判过冤案不成?
但很快杭州刺史给出了解释。
林氏这个案子,是田巡和杭州刺史一起经办的,这是一桩杀夫案,林氏常年经受丈夫董良的家暴,先前她都是默默隐忍,直至最后一次,她忍无可忍,奋力反抗,两人对打之时,林氏不慎将董良推倒在厨房的灶台旁,悬在灶台的菜刀应声而落,正正好砍中了董良的脖颈。
林氏被抓之后,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过往,虽林氏的遭遇令余杭郡百姓唏嘘,但在北梁,弑杀亲夫是重罪,要遭受凌迟之刑。
这案子并不复杂,当场便可断案,即使杭州刺史为林氏惋惜,也只能依律判罪,但田巡却在这时拦住了杭州刺史,说自己要将此案上奏陈情,法外还讲一个人情,林氏常年遭受董良家暴,又是失手所杀,便是“弑杀亲夫”的重罪,也应因事制宜,酌情减刑才是。
因着林氏案子的情况确实颇为令人同情,便是是溪派的田巡提出,丁派在朝堂上也未有阻拦,此案下达的结果,是林氏改为有期徒刑十五年。
这结果到这里,也算是在田巡能力范围内,能争取到最好的结果了。
但不幸的事,林氏因为早年被董良常年家暴,身体有了隐疾,再加上地牢里常年阴湿的环境,没过两年,林氏便于狱中病逝了。
所以,田巡是救了林氏,但又没完全意义上的救下。
那嫌犯听着林氏的遭遇,瞬间红了眼眶,冲着田巡挣扎喊道:“我姐姐的案子,本就应该无罪释放,她何其无辜,一生都在遭受迫害,可却落得如此凄凉的下场,你若真心为我姐姐好,便该力争上诉,而不是只停留在有期徒刑。”
“如果你当初但凡再为我姐姐争取一些,我姐姐说不定就不会死在狱中。”
田巡微愣,过了会,才神色一变,惊道:“……姐姐?你是林氏幼时走失的弟弟?”
嫌犯恨恨点了头。
原来嫌犯本名叫林朗,是林氏幼时走失的弟弟,但却被一好心的北方商人救下,便跟随北方商人去北方生活,而那位北方商人救下林朗的时候,他已然因为高热失去了早先的记忆,直至前些时候闯到江湖时,被人伤了脑袋,才恢复记忆。
林朗带着满怀期待来了余杭郡,寻幼时对他最好的姐姐,却惊闻噩耗,承受不住之下,心思骤而扭曲,董良已死,便要将这一腔怒火都出在田巡身上。
闻言,田巡沉默了好半晌,许久后才捂住心口,有些无奈地看向林朗:“你说的没错,你姐姐的死,也有我的责任。”
“自有你的责任。”
“住口。”宋溪亭冷着声音打断。
似是见识过宋溪亭高超的武功,林朗便是面带怒意,也没有反抗,只抿紧了唇,看向田巡,宋溪亭也看了一眼田巡,过了会,才继续道。
“你又如何得知,田巡没有为你姐姐再次上奏。”
“有期徒刑十五年,是当年田巡能为你姐姐争取的最大减刑,但田巡并没有就此满足,在你姐姐入狱之后,一封一封的上奏书,每月都会从江南加急送入上京,只是从有期徒刑十五年到无罪释放,这并不是一两日便能达成之事。”
丁派能同意溪派让林氏改为有期徒刑,但无罪释放从未有先例,毕竟林氏手上沾染着人命,因果报应,林氏也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且若是让溪派的田巡开了这般先例,以后溪派的官员会不会越发嚣张,肆意大改律法,所以万万不能让他们如此轻易修改。
说到最为根本,这桩案子到了最后,是溪派和丁派的权利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