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梅雪嫣听着瞠目结舌,但想到自己都能穿成一只猫,也很快便接受了这件事。
梅雪嫣后面也同云玉成交代了自己穿成了宋溪亭猫的事。
云玉成听着却是恍然,难怪先前梅雪嫣这具身体里的灵魂看着像一只猫,也是因为像猫,所以云玉成对外只能说梅雪嫣生了重病,平素也只找几个亲近的下人照料她。
云玉成初初穿书时,对这个世界一点都不了解,且他根本不想留在这,他还惦记着梅雪嫣,他若是不在了,梅雪嫣该怎么办。
可在知晓自己的女儿竟然也叫雪嫣时,云玉成赶忙去了梅雪嫣的院子,云雪嫣竟真的同梅雪嫣长得一模一样。
但梅雪嫣幼时似是发过一场高热,看着不过三岁小孩的智商。
可云玉成端详着云雪嫣那张同现代梅雪嫣一模一样的脸,觉得此事可能有蹊跷。
果不其然,他去寻了永净道长后,永净道长道,云雪嫣这是犯了离魂症,眼下这具身体里只有一魄,其他三魂六魄皆不在此,只有等其他三魂六魄归位,才能真正清醒过来。
这话,让云玉成看到了希望,也让他找到了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意义。
也许有一日,他还能同梅雪嫣再次重逢。
而现在,他终于等到了这一日。
云玉成和梅雪嫣久别重逢,便是梅雪嫣想立马动身回上京看望宋溪亭,也因云玉成的身子骨停了下来,云玉成先前因为她生了一场大病,好好休息也得有个几个月。
中间梅雪嫣不是没想过要给宋溪亭递消息,但云玉成是丁派的人,云玉成告诉梅雪嫣,她递过去的消息根本到不了宋溪亭手里,且还会被沿路查看。
穿成猫,其后又复生成人,这种奇诡之事,梅雪嫣自不可能对外人言,她也只得耐心等待,等着云玉成身子大好,再跟着他一起回上京。
但梅雪嫣虽不能第一时间去找宋溪亭,却一直都在打探宋溪亭的消息。而淮南道偏远,上京的消息传过来已然滞后了七.八日。
听闻宋溪亭将自己和他的猫都关在了屋子里,持续了好几个月,连上朝都不去了。
梅雪嫣又是揪心,又是觉得有几分纳闷。
那只胖橘猫并不会因为她消失而死亡,有着胖橘猫的陪伴,宋溪亭应该就不会像她最后看到的那样疯狂和偏执才对。
现在的宋溪亭,该是一个正常样子的宋溪亭。
可眼下活在传闻里的宋溪亭,却半点正常的模样没有,反而越发像犯了疯病。
梅雪嫣心思坠坠不安了三个月,终于等到云玉成身子骨大好,云家收到圣旨,由禁卫军护佑,动身举家搬往上京。
……
梅雪嫣白皙的手指轻轻挑起马车帘,看着车外匆匆掠过的绿色树影,林间鸟儿啼叫,乡野花草鲜活,想着自己离上京越来越近了。
梅雪嫣好看的杏眸微微弯了弯,心中默念道。
“宋溪亭,等我。”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第72章
辅政司中院。
中院陆陆续续进出着手里拿着公文册子的官员, 一个晚来的官员打着哈欠刚想跨进门,看见院中之人,立马将打哈欠的手放了下来, 然后从包袋里, 抽出一册公文, 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等碰到另一位同僚时,那位晚来的官员立马快步上前,用公文掩盖住自己的脸,压低了声:“静王来了怎么没提前通知我一声。”
另一个有些微胖的官员磨着牙,同样低声道:“静王这几次过来, 哪次不是临时,还提前通知。”
“那静王这到底理不理政务啊?我这心真是七上八下的。”
“那谁知道呢,辅政司中院倒是来了,早朝却依旧不去, 也不知静王怎么想的。”
那位晚来的官员脑海里浮现一个词,但他不敢说, 只能咽回肚子里, 余光瞄了眼静王, 只见他今日穿了一件墨色竹纹便服, 衬得面色越发苍白, 他谁都没看, 目光直直落在怀里的那只猫身上。
可他怀里的猫毛发倒竖, 显然十分害怕静王,就跟他们一样。
宋溪亭抱着猫在中院的院子里站了一会,垂眸看着怀中猫咪惊恐迷茫的眼神, 他沉默片刻, 转身缓缓离去。
宋溪亭跨出大门之时, 身后的中院官员均是放下公文册子,长舒一口气。
那位晚来的官员往大门探了探头,看向宋溪亭远去的背影,眉心微动。
“静王看着也没传闻中那么疯嘛。”
旁边微胖官员踢了他一脚:“小声点,真不要命了。”
晚来的官员正“诶哟”着,微胖官员又是小声继续:“听过清醒的疯子这个词吗?要没犯疯病,会天天谁都不理,就抱着一只猫说话?”
“我瞧着,静王可能快病入膏肓了。”
……
***
宋溪亭后面又抱着猫去了崔跃的家,文殊庙,朝灵寺,裴丁香的墓……
种种所过之地,都是上京城里梅雪嫣曾经去过的地方。
每次宋溪亭都会同怀里的猫低声讲着,曾经在这里,梅雪嫣经历过什么,讲完之后,他就静静地看着猫。
可猫咪的眼神一直没有变,还是如同一开始那样惊恐迷茫。
宋溪亭每每看至此,均是沉默。
沉默,又沉默。
这样的沉默,在过往的三个月,他不知经历了多少次。
然后,他抱着猫咪骑上了马,夹了一下马肚,但并没有用缰绳调整方向,让马随意地奔走。
下一个地方,他也不知该去哪了。
汗血宝马凭着自己的性子随意奔跑着,没过多会,便跑出了上京城,从白昼到深夜,跑到了离上京城几百里的荒郊野外才停了下来。
宋溪亭将猫装在了悬在马背上的笼子里,然后落了马,墨色的锦靴踩在沙石子路上,自己往前走去。
也没多走几步,在一株枯树旁边的大石头前停了下来,宋溪亭脚步轻点,挽衣坐在了石头上,目光看着眼前那片寸草不生的荒地。
他就那样坐在那块嶙峋的大石头上,背影似月夜下的山,久久未动。
好一会,他发白的唇微启,声音泛着喑哑。
“汗血宝马可日行千里,但是不是我走遍世上任何一个角落,都寻不到你。”
没有人会回答宋溪亭。
只有瑟瑟的风沙声和嘚嘚的马蹄声时不时飘过。
半晌,宋溪亭握起了一旁的枯枝。
……
等到十一寻着马蹄印找过来的时候,他远远望着宋溪亭的背影,却不敢上前。
这样的画面,过往的三个月,十一也见过了无数次。
他知道,此时的宋溪亭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十一抱剑站在了树下。
等到乌云蔽月的时候,安静的氛围忽然因为一声猫叫打破,十一顺声望过去,见那只悬在马背笼子里的橘猫正怯生生地扒着小笼子,该是被关的太久,猫也有了三急。
下一刻,坐在大石头上的宋溪亭起了身,他将手里的枯枝丢下,然后走到马前,顿了一瞬后,才将小猫放了出来。
身后,风卷黄沙,吹开了枯枝,也吹散了枯枝旁的沙地上,那张令人难忘的“美人脸”。
只是有些奇怪,明明今日未有落雨,那张“美人脸”旁却氤氲了些许水意。
***
抱着猫回屋的时候,猫咪已然有些犯困,便不再像先前那般瑟缩,轻轻地蜷在了宋溪亭怀里,乖巧柔顺的模样,让宋溪亭目光停顿了片刻,但很快又轻轻移走。
宋溪亭将猫放在了地上,这只猫不会睡梅雪嫣的床,只喜欢远远地躲着宋溪亭,但只要不出这间屋子,宋溪亭也不会拘着它。
而这一次,宋溪亭将猫放在地上后,它却没有立马跑开找个地方睡觉,兴许是回来的路上已经睡了太久,它猫眼溜溜转,左看右看,似是想去活动活动。
见宋溪亭慢慢踱步去向太师椅,小猫咪这才鼓起勇气,迈开了小短腿,但没过多会,躺在太师椅上眼微阖的宋溪亭就听到一阵“丁零当啷”,宋溪亭掀起眼皮,转头看过去,却见小猫咪将书桌上的东西全推到在地。
宋溪亭顿了顿,起身走过去,小猫咪立马猫毛倒竖,缩在墙角,生怕宋溪亭怪它的样子。
可宋溪亭只是平静地看了它一眼,然后蹲下身开始收拾残局。
只是忽然,宋溪亭身子一僵。
目光落在了指尖那张薄薄的纸上,窗外落进的清淡月光轻轻扫过上面的“云雪嫣”三字。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丁太傅行将就木, 丁派特请淮南道云家家主出山,布局谋划接替丁派掌舵之位,云家家主携女云雪嫣于四月十三日从淮南道出发, 约莫四月二十日抵达上京。】
明日便是四月二十日。
宋溪亭紧紧攒住手中薄纸, 快速低声道。
“十一!”
竹纹屏风后, 十一的身形出现,拱手恭敬道。
“见过王爷,王爷有何吩咐?”
宋溪亭回身,肃容道:“本王要知道云雪嫣的一切。”
十一快速应下,面具下的脸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十一消失后, 宋溪亭将齐管家唤来,让他看好那只猫咪,随后便扯过一件墨色银毛领锦氅披在身上,踏着月色而出。
只是宋溪亭刚踏出院门, 莫老快步从外及里,看着像是有什么要紧事要汇报, 宋溪亭系着带子, 目光直视前方, 莫老还未说话, 他先冷声道。
“莫老, 眼下不论有何要事, 都等本王回来再说。”
可这回, 莫老却没像以往那样听宋溪亭的话,而是拢起斗篷,快步走向宋溪亭:“王爷, 我要汇报的事跟读心蛊有关。”
本是着急往外走的宋溪亭微顿, 停下了脚步。
***
翌日, 天将大亮。
齐管家抱着猫,轻轻摸了摸正打哈欠的小猫咪头。
“雪胖胖。”
小猫咪没理他,齐管家多叫了几声,见小猫咪还没理,齐管家眸子微转,试探性道。
“山墨?”
小猫咪这才仰头看向齐管家。
齐管家觉得有些奇怪,怀里的橘猫似是只对一开始的那个名字有所感,但齐管家今日心情好,也就没太在意这些,忙同小猫咪分享道。
“山墨啊,咱们王爷好像…正常起来了。”
“虽也不知前些时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但如今能够恢复正常,也算是天大的幸事。”
齐管家眼里划过些许欣慰地看向屋里的宋溪亭。
此时屋内的宋溪亭正让下人给穿衣束发,衣裳来回换了五批,他都不是很满意,最后从里面挑了一件领口绣着梅枝的。
发冠也用上了藏宝楼里最为昂贵的碧曜霜玉冠。
宋溪亭冷隽白皙的面容,一改先前沉寂的气息,似被朝阳注入了些许朝气,他目光垂下,看向手里十一刚刚送来的情报。
——关于云雪嫣过往所有经历。
只是,此时的宋溪亭心底已然有了答案,便是这个云雪嫣不是,但梅雪嫣一定还活着。
答案,是莫老带给他的。
准确地说是,那个养蛊人说的。
先前莫老见宋溪亭状况实在过于糟糕,猜测问题就出在那只猫身上,宋溪亭不会主动言说,但莫老自己推敲,也猜出了一些,估摸着那只猫体内可能换了个芯子,但宋溪亭想要见的那只猫,是先前的那个。
莫老便去寻了养蛊人。
可那养蛊人因为宋溪亭出事,对其疏于管理,他竟趁着官差偷懒之时,逃跑了出去,莫老费了好些时间才重新找到他。
养蛊人起初惊恐万分,但莫老说,只要他说实话,便饶他一命。
而听完莫老讲述情况后,养蛊人先是十分诧异,说是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但有一点他很确定,要看那只猫体内还有没有蛊虫,因为读心蛊中,尤其是宋溪亭的读心蛊里,子蛊还有先天缺陷,所以如果子蛊宿主出事,子蛊必然死亡,但宋溪亭不会死,母蛊却会有损伤,可如果宋溪亭的母蛊没有异样,说明子蛊还活着。
宋溪亭听完之后,眉心一跳,眸间的死寂像是雪遇初阳。
而现在,宋溪亭目光扫过云雪嫣三月前大病初愈,从昏迷中醒来,他眼底的情绪彻底汹涌了起来,快速便起了身,身后的下人忙道:“王爷,发冠还没有扶好。”
宋溪亭本是准备往外迈开的步子微收,过了会,他坐回了原位,看向正给他束发的下人,眸光清亮,问道:“你是府上梳头最好的?”
“不是。”下人答得老实。
“谁是?”
下人说了个名字。
宋溪亭置于身前的双手交叠了下,看着镜中的自己,唇角微有弧度:“把那人叫来,替本王重新束冠。”
***
朱雀南街,日炎灼灼。
宋溪亭骑着漂亮的墨色骏马出现在街头之时,刚下早朝不久的官员们,齐齐顿住脚步,面色有些不虞,但还是得硬着头皮上去给宋溪亭见礼。
好在宋溪亭也似乎不想同他们多言语,只是下巴轻点了点。
这群官员见礼完之后,便跟脚下抹油一般走得飞快。
只是结伴而走时,几个官员回了头,窃窃私语。
“静王突然来我们丁派的地界干嘛?”
“是来看丁太傅的吗?”
“早先不是去看过了吗?似乎还把丁太傅气得不轻,以至于丁家人眼下十分不待见静王。”
说人人到,丁太傅的孙女丁笑瑶跟几个闺中密友归来,南街不让马车过行,几人于街口落马,抬头便看见宋溪亭。
宋溪亭骑在马背上,修长的手指似随意扯着缰绳,神色清隽,着一身墨色锦袍,头束碧曜霜玉冠,剑眉星目,挺鼻薄唇,远远望去,美如冠玉,颇有琼林玉树之姿。
跟着丁笑瑶来的一个小姐妹不是上京人士,初初见到宋溪亭,心跳漏了几拍,脸颊泛起红晕,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扯了扯丁笑瑶的衣袖,询问着宋溪亭的身份。
丁笑瑶唇微抿,冷哼了一声:“同你说说也好,这位可是鼎鼎大名的静王。”
刚刚脸颊泛起红晕的那位贵女一顿,继而瞬间脸色煞白,早先那点小心思估摸着再也不会升起来。
丁笑瑶收回目光,拧了下眉,然后朝宋溪亭走了过去。
宋溪亭在马背上,丁笑瑶不得不仰头望他,不客气道。
“你又来做什么?”
“我祖父该是不会再想见到你。”
宋溪亭没看她,目光直视着南街街口:“今日本王不是来找丁太傅的。”
朱雀南街,是丁派的地盘,这里居住的全是丁派的官员,以往宋溪亭来此,只会来寻丁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