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笑瑶一顿,腹中打好的草稿没能派上用场。
过了会,她神色微沉,捏紧手帕:“不是最好。”
丁笑瑶转身便想离去,宋溪亭却忽然出声:“等等。”
丁笑瑶没好气道:“如何?又想起要去看我祖父了?”
宋溪亭睨了她的发髻一眼:“你这发簪是出于何家?”
丁笑瑶愣了愣,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宋溪亭收回目光:“罢了,与旁人一样,恐会惹她不喜。”
丁笑瑶有些懵,正想追问,却见另有一佩戴雀羽面具的男子快步走到宋溪亭跟前。
“见过王爷,属下有事相禀。”
……
丁笑瑶自不好多呆,转身离去,等她走后,十一才小声同宋溪亭道。
“回禀王爷,云家已入城,只不过,云家家主和云家大小姐分了两辆马车走,云家家主正往朱雀南街而来,而云家大小姐却往朱雀北街而去。”
宋溪亭长眉微蹙。
朱雀北街?
过了会,像是意识到什么,宋溪亭忽然眉心一沉,脸色格外难看。
程听就住在朱雀北街。
而同云雪嫣定下娃娃亲之人,正是程听。
作者有话说:
小宋:哔——(自动消音)
第74章
朱雀北街位于上京城的北方。
这里商户云集, 常年人声鼎沸,摊贩叫卖不断,北梁各地特色在这皆有, 于外来人士是必逛的地方, 尤以一条街最为出名, 在朱雀北街的前面,名为“长都街”。
眼下,街上有好些辆马车和行人,拥堵非凡。
宋溪亭骑着黑色骏马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引得行人频频注意, 上京人士呼吸一窒,下意识让开了道,而外地来的路人,先是懵了一下, 然后很快被旁边人扯住衣袖,附耳告知身份, 一时人人面色惊变, 退至两旁, 给宋溪亭让出了一条道。
方才还热闹的长都街, 随着宋溪亭驱马深入, 比空无一人的山林还安静。
而当宋溪亭行至一个糖画摊时, 他脑海忽然窜出一段声音。
【长都街?再往前走应该就是朱雀北街了吧, 马上就要到程听的家了,诶,今天是赶集吗?人怎么这么多。古代也有交通拥堵呢。】
宋溪亭握着缰绳的手一僵。
软糯的, 甜甜的, 一如过往, 午夜梦回之时,会残留在他梦里的声音。
宋溪亭眼里的情绪忽而翻腾汹涌,他快速看向前方正朝他而来的一辆辆马车。
长都街马车扎堆,一眼望不到头。
宋溪亭脚踩了一下马蹬,倏而腾起,脚步轻点,便落在了第一辆马车车顶,底下的车夫下巴还没阖上,耳边就听见宋溪亭冷冷道。
“借用一下。”
车顶盈绿,宋溪亭负手而立,眸光似鹰隼般环顾着,整条街的人该是都知道宋溪亭出现在此。
只是突然,他目之所及的第六辆马车正打算调转方向,离开长都街。
宋溪亭眉心顺势往下压,想到方才梅雪嫣果然是去找程听的,他脸色黑沉得更为厉害。
锦靴于车顶穿梭,直直落在第六辆马车车前,在车夫还在调转马头之时,宋溪亭于众目睽睽之下,冲进了第六辆马车里。
车内,那张熟悉的娇俏美人脸露出惊愕的神情。
宋溪亭快速放下身后的马车帘,隔绝了外界所有人的视线。
如果有秒表的声音,现在一定是滴答滴答滴答……
漫长的滴答。
气氛凝固了许久,微暗逼仄的马车将两人的气息交缠在一起。
宋溪亭一直盯着梅雪嫣,眼睛都没眨一下,眸中翻滚的情绪,是梅雪嫣前所未见,两人莫名僵持片刻,直至宋溪亭看见梅雪嫣肩头轻轻颤了颤。
宋溪亭抿了一下唇,上前一步,左手抵住梅雪嫣身后的马车壁,俯身靠近着她,梅雪嫣颤抖得更为厉害,落入宋溪亭眼里,使得他神色更为难看。
宋溪亭抬起另一只手,辖住梅雪嫣发颤的肩,眼角有残留的红意,他哑着声道。
“为什么要逃?”
梅雪嫣还在震惊之中,脑海一片空白,她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遇到宋溪亭,她都还没做好准备,也惊诧宋溪亭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或是怎么知道她的存在,可看着宋溪亭近在咫尺的清寒面容,好看的漆眸灼灼地看着她,那目光像是火舌般烫在她身上,梅雪嫣心跳倏而怦然,根本无法思考,身子止不住又微有轻颤。
但这幅模样,落在宋溪亭眼底又是另有一番解读。
三个月前,梅雪嫣便醒了过来,可她并没有来上京,来找…他。
她先前明明说过“不走了”,只是…一时兴起吗?
那他在她眼里,到底算什么。
回上京之后,第一件事不是来找他,也不是回自己家,而是去找程听。
甚至遇见了他,还要逃……
宋溪亭抿紧了唇,辖住梅雪嫣的手不由自主收紧。
良久良久。
宋溪亭眼角微垂,眸光似是蒙上了一片浓浓的阴影,他从齿缝中挤出了一句话。
“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他,我愿意等他死去。”
……
梅雪嫣快要溢出的心脏一顿,眨了眨眼,看向宋溪亭的目光透露着几分茫然,过了会,她嫣红的唇微张。
“什…什么意思?”
宋溪亭沉默半晌,冷声道:“我知你与程听自幼订下亲事,你对他亦……”
话到半句,宋溪亭止住了话头,神色越发难看。
“用情至深”这四个字,宋溪亭光是想想,便已然怒火蔓延四肢百骸,他说不出口。
不过,即便宋溪亭没说,稍稍冷静下来一点的梅雪嫣也慢半拍反应了过来。
宋溪亭觉得她喜欢程听?!
还想着等程听死了,他才……
眼下,宋溪亭整个人宛若乌云罩顶,面色黑沉,但辖住梅雪嫣肩膀的手半点没松。
梅雪嫣惊诧片刻,继而有些没忍住掩了掩唇,发出了不合适的轻笑声,只不过,刚笑两声,就对上宋溪亭沉默的视线。
“我的想法在你眼里这么可笑吗?”
梅雪嫣刚想摇头,又见宋溪亭顿了顿,抿唇继续。
“便是如此可笑,我也不想再失去你了。”
梅雪嫣笑意止住,目光落在直直盯着她的宋溪亭身上。
宋溪亭的气质一直冷若冰尖雪山,像是无法靠近的高岭之花,梅雪嫣在穿书前亦是如此认为,他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阴鸷反派,冷漠睥睨,将北梁玩弄于鼓掌之间。
世人厌他,憎他,却又畏惧于他。
宋溪亭无疑是强大的,强大仿佛没有弱点,没有软肋。
可这样的他,即便现在在梅雪嫣眼前直起了脊背,冷肃着一张脸,但梅雪嫣依旧能从他的漆眸里看到那一点他极力想掩藏的脆弱。
梅雪嫣晃了晃眼,心底有一块地方似缓缓塌陷,伴随着些许发苦的心疼:“对不起。”
“你打算拒绝我?”宋溪亭拧紧了眉。
“为了程听?”
“就连他死了之后,你都不愿……”
梅雪嫣深吸一口气。
车外风吹楼角金铃,叮铃作响。
浅淡的梅香掠过宋溪亭的鼻尖,止住了他未尽之言。
感受到唇尖的柔软。
宋溪亭瞳孔骤然收缩。
第一次,惊愣在了原地。
脑海里,女子软糯的声音同时响起。
【我喜欢的人是你,傻瓜。】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女子似是因为第一次做这种事, 显得有些笨拙,只是轻轻唇瓣沾染,便脸颊泛红地想要退开, 但她身子刚想往后退, 却被一只大手按住后脑勺。
宋溪亭的气息瞬间包裹住了梅雪嫣, 加深了这个吻。
这次换梅雪嫣瞪大了双眼。
碾唇轻磨,毫无空隙,车内缓缓浮着令人脸红心跳的靡靡之音。
两人不知吻了多久,直至梅雪嫣有些气喘到呼吸不过来,宋溪亭才放开了她。
梅雪嫣后背抵上马车壁, 冰冷的马车壁稍稍能让她滚烫的身体冷静些,她眼睑微垂,眼底的诧异羞涩还没散退,她不敢看宋溪亭, 咬了咬下唇,有些磕巴道。
“现在…你知道, 我喜欢的人是谁了吧。”
“不知。”宋溪亭回的简洁。
梅雪嫣倏而抬眼, 杏子眼瞪大, 显出几分无辜:“你……我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
“不够。”
梅雪嫣长睫轻颤, 似陷入苦恼般:“那怎么才够?”
宋溪亭俯身凑近梅雪嫣, 似蜻蜓点水般, 再次亲了下梅雪嫣的唇角, 然后冷着一张脸道。
“这样,才够。”
梅雪嫣脸颊再次通红,正想说点什么, 她的唇齿又被快速封住。
第二次的深入交缠, 虽然还是有些生涩, 但依旧使两人沉溺。
车外,云家的车夫面对着紧闭的马车帘,吓得瑟瑟发抖,云家车夫自是听过静王的大名,且知道云家分属丁派,这次家主来上京的目的就是为了同静王分庭抗礼,所以,他先前看着是静王,赶忙调转马车头,就想改道,远离静王。
静王该是也知道此事,所以,他来此堵上他们小姐,难不成是想劫持他们小姐来威胁家主?!
车夫早先自不会想到如此荒诞的想法,但这三个月静王犯了疯病的事,从上京传到了淮南道。
传闻里,静王觉得自己是只猫妖,天天学习猫的仪态,没事就用爪子杀人,一天杀一个,可可怕了。
车夫咽了咽口水,想到这心里更是七上八下,若是劫持威胁兴许还是好的,静王该不会要用爪子把他们家小姐给杀了吧。
其他路人倒是不知这些,就连马车是谁家都没认出来,但也觉得这马车主人该是惹到静王了,方才静王冲进去的严峻神情,他们都看在眼里。
一时,路人们均是轻轻摇头,惹恼静王的下场可是颇为凄惨。
但没过多会,这群路人的动作像是被人点了穴一般,齐齐停住,目光看向从云家马车里出来的两人,然后不受控制般双眼瞪大。
他们竟…竟竟然看见从不近女色的静王抱着一个女子从马车内出来?!
倏而,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宋溪亭和梅雪嫣身上。
梅雪嫣鲜少有被如此多人注视的时候,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挡了挡脸,小声问着宋溪亭:“干嘛这么高调?”
宋溪亭垂眸看她:“你不喜欢?”
“……也不是,就是有点不习惯。”
宋溪亭抱着梅雪嫣的手微有收紧:“我二人既有了关系转变,我便想着…我得要个名分。”
梅雪嫣微愣,片刻后,耳根更红,宋溪亭这是在宣誓主权的意思。
宋溪亭很快将梅雪嫣抱上了马,他也紧跟着上马,环着梅雪嫣,在一众震惊的目光着,慢悠悠朝着朱雀北街而去。
而程听见着宋溪亭牵着梅雪嫣进门的时候,同样惊愣在原地。
以至于梅雪嫣言辞恳切地同他递上“退婚书”的时候,程听还有些迷迷糊糊。
但很快他就收到了一道冰冷的视线,来自梅雪嫣身后,正环胸盯着他的宋溪亭。
程听后背一凉,快速接过梅雪嫣手里的“退婚书”,宋溪亭的目光才从他身上移走。
程听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原来前些时日静王对他冷眼,是因为静王看上了他的这位“前未婚妻”?!
而临走时,宋溪亭单独同程听聊了几句。
意思倒是简单,让程听对外宣称他同梅雪嫣的婚约早在几年前便已作废。
程听一听便知,这是静王在维护这位云家大小姐的名声。
程听对这桩娃娃亲几乎没有记忆,云家大小姐既早已同静王情投意合,他也乐得成全,温声应了下来。
宋溪亭看向程听的目光顺眼了许多,过了会,宋溪亭缓声道。
“算本王欠你一个人情。”
“他日你有何心愿,本王会尽力为你达成。”
程听再次受宠若惊,这些时日,虽然上京城都在传静王又犯起了疯病,但程听先前在江南之时,自觉屡受静王照顾,他不觉得静王是个疯子,眼下更不会如此认为。
等到静王携着梅雪嫣走后,程听回头看了一眼程府大门的匾额,轻轻摇头,叹息一声道。
“列位先祖,看来程听恐怕无法再行中立之态了。”
***
从程府出来之时,天色已然有些黑沉下来,初春的夜还是带有些许寒意,宋溪亭便没再执着骑马,而是牵着梅雪嫣去了云家的马车。
车夫虽跟着宋溪亭而来,但明显整个人还处于一种恍恍惚惚的状态。
宋溪亭睨他一眼,担心他驾不好马车,刚打算换个人,那云家车夫似有所感,忙回过神来,目光炯炯道。
“静王,大小姐,您二人好生坐着,放心,我驾马车非常稳当。”
宋溪亭还是有几分不信,但梅雪嫣却先一步拽他进了马车里,等宋溪亭坐下后,梅雪嫣才开口道。
“现在是说这些小事的时候吗?”
“我二人之间还有许多事没说呢。”
宋溪亭认真点了点头:“话确实要说开才好。”
像今日这般的误会,他不想两人之间再有第二次。
梅雪嫣思索片刻,先是问出了心里最大的疑问,抑或是她在这三个月里的猜测,她深吸一口气,直接挑明。
“你是不是知道我不只是出现在你梦里的梅雪嫣,还是你…先前怀里的那只猫?”
梅雪嫣离开宋溪亭的这三个月,也有仔细回忆过两人的过往,宋溪亭对身为猫的她的在意,尤其是她最后死之前,她看到的那个眼神,那绝对不只是看一个宠物的眼神。
再加上传闻中宋溪亭极其古怪的表现。
梅雪嫣终于大胆地朝着她先前想都不敢想的方向去猜测了一下。
宋溪亭没有迟疑,点了头。
虽然意料之内的答案,但梅雪嫣还是惊诧片刻,过了会,她手微微撑着额角,想着自己身为猫的时候,在宋溪亭跟前不怕死的来回作妖,一时,她有想把自己埋进土里的冲动。
梅雪嫣有些有气无力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宋溪亭顿了顿。
不过,宋溪亭还没说话,梅雪嫣像是又想起来了什么。
“是不是因为我在梦里叫你白土土,这是我当猫的时候给你取的名,你就开始怀疑了?”
接着,梅雪嫣又自顾自道。
“也是,白土土这个名,轻易也不是有第二个人能想出来的,你会有所怀疑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