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以为短时间内是见不到他过来了,赵可安正打算第二日去单独见他一面。
房皇后一见赵广颂过来了,立即不自在了起来,原本打算用饭的,此刻也搁下了筷子。
赵可安先起身相迎,一脸的笑意问道:“来得正好,母后胃口不好,颂儿而你劝劝母后,让母后多吃些。”
赵广颂却只是站在桌前,浅浅地朝着赵可安和房皇后行礼,神色疏离,瞧这模样,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赵广颂道:“儿臣便不陪母后用饭了,儿臣此番前来,是有事情想求母后。”
如此冰冷的语气,以及疏远的态度,可一点也不像是来求人的,但此刻他能主动过来,房皇后心里也会稍微舒服一些,虽然依旧拉不下脸,但是话语间已经是在服软了。
房皇后道:“什么事情?”
赵广颂言简意赅:“求母后,饶方嬷嬷一命。”
“我就知道。”房皇后自嘲冷笑着道,“能让你现在过来的,只能是因为方嬷嬷的事情。”
房皇后终于敢正眼看向赵广颂了,就像是正视自己对他的亏欠一般,此刻被人捅破,她也没什么可尴尬的了。
赵广颂低垂着眼睫,一时没有开口说话。
不过是半年的时间,曾经那个稚气未脱的少年身量忽然拔高了不少,声音也变得低沉磁性,准确来说,已经蜕变成一个大人了,他的眼中,那些春光烂漫的天真,早已消失殆尽。
赵广颂的沉默,似乎也是在向房皇后耍脾气,若是房皇后不答应,不知道他会记恨房皇后多久。
赵可安见二人僵持,于是开口:“颂儿,方嬷嬷陷害母后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你此刻为方嬷嬷求情,那你可曾替自己母后想过。”
“母后当初,杀害别人女儿的时候,可曾想过会被她的母亲报复。”赵广颂说得极为轻猫淡写,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圣人,指摘房皇后的不是。
房皇后却听不下去了,怒拍了一下桌子,脸上怒意盎然,气得牙关都在颤抖。
赵可安这时候也冷笑了一声,开口:“我以为你个子高了,声音变了,心智也成熟了,却没想到还是这般意气用事,楚单依的所作所为,你以为只有母后看不过去?那个更希望你成为人中龙凤的父皇,怕你被你遗忘了。方嬷嬷利用自己的职位之便,给自己的女儿谋好处,你还真以为别人对你情深义重,非你不可了?你可知利用方嬷嬷试图拉下母后之人是谁?你又是否设想过,今日楚单依不死,母后不动她,她会安守本分不去招惹你吗,亦或者,被利用方嬷嬷之人盯上,别人又是否会利用她来设计你。”
“再说了,方嬷嬷伺候母后这么多年,以母后的性情,又岂会要了方嬷嬷的命?”
赵可安说着,眸光转向了房皇后。赵可安这一番话,也是无声地在给方嬷嬷求情,不过她也是猜得到,房皇后不会要了方嬷嬷的命,所以这也算是给二人递了个台阶。
房皇后这时候叹了一口气:“我要了她女儿命,她想要我的命,这也正常,好歹在我身边伺候了几十年,仔细算来,还是我亏欠了她,待她身后指使之人查清楚了,我自然会放她离开了,无需你来求情。”
“如此便好。”
赵广颂倒也不停留,得到房皇后的回答以后,便行礼告退了,房皇后也没有说什么。
被赵广颂如此一搅,这顿饭更是没有胃口了,房皇后浅浅应付两句,便搁下了筷子,擦拭一下唇瓣以后,和赵可安道:“明日,你便出宫吧,这几日你也辛苦了,若非是你,可能此刻在大牢里的就是我了。”
赵可安轻声劝慰:“母后胡说什么,就算没有儿臣,母后吉人自有天相,也不会被小人的阴谋诡计所设计的。”
房皇后摇摇头:“小人我倒是不怕,我倒更怕丈夫的铁石心肠。”
房皇后有没有谋害刘皇后,皇上是最为清楚的了,这些天一直坐视不理,等着谣言的发酵,是何用意,赵可安也猜不出来。
若是房皇后真的被方嬷嬷设计成功了,不知道皇上会不会给房皇后证明清白。
左右都是没有发生的事情,赵可安也不想耗费那个精神去思考了。用晚饭,简单沐浴了一下,赵可安便想歇息,一想着明日便能出宫,她还是克制不住地欣喜。
可能她就是一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女人吧。
天气渐冷,坤宁宫的寝殿内燃起了地龙。赵可安走近床榻的时候,已经躺在床上的房皇后开口:“你若是睡我的床睡不习惯,那便去睡那张榻吧。”房皇后遥遥一指,示意这张拔步床对面还有一张刚收拾出来的床。
那张床上也整齐地放上了被褥,瞧着甚至比房皇后的床还要暖和一些呢。
这几日,赵可安睡在房皇后的床上,总是会翻来覆去,房皇后也不知道是自己在她身边,她睡不着,还是因为认床。
如果是因为她在赵可安身边导致她难以入眠,那便让她单独睡一张床,也好让两人都睡得好。
赵可安却不知道房皇后的意思,只以为现在心情不佳的房皇后想一个人静静,床榻或许就是一个很好让自己平静的环境,所以便说睡另一张榻。
只是,今日天黑得早,赵可安是一丝睡意也没有,恰在此,春柳小心翼翼地从屏风边探出脑袋,神秘兮兮地朝赵可安招招手:“殿下,出来一下子。”
一个小宫女居然敢如此使唤主子,恐怕也只有赵可安身边的人敢这么没规矩了。
房皇后冷冷看了一眼,若是放在平时,她定是要教训一顿的,可是此刻全然没了心思,便任由她们去吧。
赵可安看到春柳的示意以后,便朝着她走过去,二人走到了屏风之外,春柳才一脸惊奇地和赵可安道:“殿下,外面有人放天灯诶~”
“……”赵可安不明白,叫她出来,就是为了告诉她,外面有人放天灯?
赵可安疑惑了一会儿,道:“你若是想看的话,你便去看吧,我这里暂时无需人伺候。”
“不是的殿下,据说对天灯许愿可灵了,殿下不想试试吗?”瞧着小丫头别有用心,又演技拙劣的试图骗她出去,赵可安忽然就来了兴致,想陪她玩一玩。
“这样啊。”赵可安托着长长的尾音,道,“那我便出去瞧瞧。”
闻言,春柳喜上眉梢:“好嘞,奴婢给你拿衣裳。”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白天刚下过雨, 屋外的地面还是湿润的,丝丝寒意沿着衣缝袭上赵可安的肌肤,令她忍不住哆嗦, 然后紧了紧自己的大氅。
方踏出殿门, 一边的春柳就激动地指着高空飞起的一点火光, 激动道:“殿下,快看,那个方向。”
赵可安扬起头,姣好的肌肤在宫灯的照耀下显得细腻如玉,乌长的眼睫根根挺翘, 遮盖住她那灿若星辰的眸子。
她垂下眸,两手一抬,宽大的袖子不自觉地下滑,露出她纤细白皙的手腕, 然后她急急戴起了帽兜,伸手拿过了春柳手里的宫灯, 迈步走下了台阶。
春柳恍惚间感觉手一空, 再次回眸的时候, 就看见了赵可安洁白大氅被风带起的匆忙背影。
春柳轻声呼唤看一声:“殿下, 等等奴婢啊。”
赵可安头也不回道:“你不必跟来了, 我一会就回来了。”
“哦。”
这殿下和驸马可真是心意相通呢, 她都还没来得及将殿下领出门, 殿下就自己领会了,春柳强压下自己唇边的笑意,这般想着。
放天灯的地方在房皇后的寝殿靠南, 那里是一处桃花林, 不过此时早过了桃花开的季节了, 树也都枯败了,只余光秃秃的树干,想必是挺荒凉的。
赵可安想着,此刻那里定是无人,除了放天灯的那人外。
走了小半刻钟,赵可安总算走到了桃花林入口,借着暗夜微弱的光,赵可安看见了树影交织下的一抹黑影子,那人脚边,还放着一盏未点的天光,白色的落在地上一团,被这黑色衬得有些显眼。
赵可安手拿着宫灯,站在月石门边,故意咳嗽了一声,然后严肃问道:“何人在此放灯,不知道宫里的规矩吗?”
赵可安的身影还没有出现的时候,沈含止就听到了她的脚步声了,此刻见她故意摆出架子吓唬他,莫名地觉得娇俏可爱。
沈含止站在黑色中,一身黑色的衣袍将他的身形和夜色融为一体,若不是那张脸模糊有个轮廓,赵可安还真找不到他的方位。
“属下思妻心切,于是放了个天灯聊表相思,古有望月寄相思,属下认为,她若是看见我为她放的灯,想必也能知道我对她的想念。”
清风微冷,将沈含止的话一字一句送入赵可安耳中,夜色太黑,赵可安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是轻磁又透着真诚的语调,却让赵可安胸腔发热。
赵可安缓了一会,才道:“笨死了,放天灯还有一个寓意,是纪念亡魂的。”
“那可怎么办,我都放了。”沈含止的声音带着笑意,显然没有因为赵可安的话而后悔。
这个戏精,惯会戏弄人的。
赵可安嘴角噙着轻笑,然后提着宫灯一步步朝着沈含止走去。
灯火下的身影柔美动人,一举一动犹如清风动波纹,涟涟动人。
赵可安道:“那便拉出去打板子,打五十大板,正好抵了宫里私自放天灯的罪。”
随着灯火的靠近,沈含止的身影也逐渐清晰了起来,黑色的衣袍修身华贵,头发半散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宫里的哪位贵人呢,一身便服,任谁都不会想到他是一个侍卫领头吧。
赵可安一靠近,沈含止的手就伸了过来,在赵可安的脸上掐了一下,然后道:“胆子怎么这么大,一个人也敢来!”
赵可安捂着脸,男人的手劲大,一不留神把她的脸捏疼了。
她抬眸,一脸不满地看着他,怒道:“你引我来的,你还说我。”
黑夜下的眸子乌亮乌亮的,从沈含止的角度看过去,似乎里面还含着一丝水光,沈含止心口一软:“我是想叫春柳带你过来的。”一个人走夜路,他怎么可能放心她一个人过来呢。
“哦,那就是不想我一个人来喽。”赵可安故意拖腔拖调,粉嫩的唇瓣因为不满不自觉地撅起,勾人得紧。
沈含止眸光微暗,又想伸手捏她的脸,被赵可安眼疾手快,一把阻止了他靠近的大掌。
赵可安触上他手心的一瞬,沈含止反应极为灵敏地反手握住了赵可安的手。
男人的掌心微冷,带着一丝粗糙,指尖摩挲着并不舒服,更何况,他极为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
赵可安正想呼疼,手就被沈含止轻扯,随后她身子不稳,直接撞入了沈含止的怀里。
手里的宫灯摇摇晃晃,脱离了纤细的柔荑,就要亲吻地面了,还是一只大手眼疾手快,稳稳地接住了险些落地的灯笼。
沈含止抓住赵可安的手,改为搂着赵可安的柳腰,另一只拿着宫灯手柄的手缓缓抬起。
赵可安就这样看着那个宫灯被沈含止挂在了树杈上,光亮正好能照亮方寸之地,将二人相互依偎的身影拉得纤长。
赵可安眸光带笑:“个高就是好。”
男人垂眸:“不必羡慕。”说着,他忽然俯下身,宛若小狗一般,凑近赵可安的脸,嗅了一下。
赵可安被他的举动逗笑了,腰本就被锁着,也不能后退,于是只能被迫向后仰着,然后用手抵着他的胸膛:“你干什么?”
“殿下这才进宫两日,就开始嫌弃糟糠之夫啦,闻一下都不行了?”沈含止一脸的委屈。
赵可安忍着笑:“我家驸马何时属狗了?”
沈含止后槽牙轻咬,笑得极为危险:“行啊,我是狗,小狗还喜欢咬人呢,殿下知不知道?”
男人的大手忽然抬起,挑起赵可安的下巴,俯身吻了过去。
气息交织之时,有人用力过猛,不受控制发出唇瓣缠绕舌尖的轻响,甚至还有绵密的喘息声。沈含止抓住赵可安的手,将其放在了自己脖颈后,也让两人贴得更紧了,随后手又向赵可安的后颈抚去。
修长的指尖没入柔软的发丝,贪婪地摩挲着,就像舌尖探着女子的檀口,恋恋不舍,贪得无厌。
直至赵可安喘不上气了,沈含止才松口,然后一下一下亲啄着赵可安水润泛红的唇瓣,像是一种安抚。
赵可安气息还未平复,忽然问:“你晚上住哪?”
“侍卫院。”沈含止答得及快,然后轻笑,“怎么,担心我没地方住?我既然过了这个时辰还在宫里,自然是有住的地方的。”
沈含止自顾自地解释着。
赵可安却面不改色地打断他:“能沐浴吗?”
沈含止被赵可安问笑了,又俯下身子亲了她一下,道:“我沐过浴了,虽然我用的皂角不及殿下的好,但也不至于闻不出来吧。”说着,他还抬手闻了下自己,确定自己身上是能闻到沐浴后的清香的。
他还故意凑过脖子,送到赵可安的鼻尖:“不信你闻闻。”
赵可安退开一些,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见她严肃着脸,沈含止也不胡闹了,一时之间,他还以为自己哪里惹她不高兴了,眼眸透着试探,轻声问了句:“怎么了?”
难不成被他亲生气了?
见沈含止小心翼翼挨近的一张大脸,赵可安忽然笑了一下,然后反身在他的唇瓣啄了一下,道:“你笨死了。”
沈含止眉毛微挑,还是一脸的不明所以。
赵可安羞红了脸,暗橙的灯火在她的脸色落下一层暖色,粉嫩羞红的脸以及微红的耳廓是那样的明显,湿润的眸子星星闪闪,如此生气又害羞的赵可安,沈含止还真是头一回见。
赵可安垂下眸子,细弱蚊声道:“我也沐过浴了,而且一会若是想再洗一个的话,也是极为方便的。”
明白话间意思的沈含止,呼吸有那么一瞬停了,反应过来以后,就是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伸手锁住赵可安的后颈,有意无意的揉.捏着,像是在威胁,又好像是在玩.弄。
男人用宠溺的口吻道:“你怎么这么野啊!”
嘴上似乎挺不乐意的,可是那好看的眸子却燃起了兴奋的光。
赵可安挥开他捏着她后颈的手,故作为所谓道:“不愿意啊,那算了,本宫乏了,回去歇息吧。”
说完,也不看沈含止的脸上,兀自理了理头发,重新戴起方才因为亲吻而落下的帽兜,然后下巴一扬,看向那被挂在高处的宫灯:“帮我把灯拿下来。”
沈含止眼眸一直含着笑意,眸子危险地微微眯起,瞧着像只狐狸,笑意中透着狡猾,眸里又满是算计。
赵可安其实心里也在打退堂鼓,她刚才也是被亲傻了,才会说出那样一番话,不说这外面冷不冷,光想着每次事后迈不开腿,她就疯狂地后悔刚才自己说的话。
此时若是在此,还不得顶着黏腻的身子走一路,想想都不舒服。
所以,她现在又不想了。
“看什么呀,快帮我把灯拿下来,回去晚了,我母后该出来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