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家自然不甘示弱,一方面岑尚书在金銮殿上矢口否认骗婚之事,只言岑敬之年少无知;另一面反手就参了李承霁私调禁军,有不敬天家之嫌。
两家人在朝中吵得不可开交,高高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李家昨日就连夜进宫请罪,朕已处罚了他们。”皇帝实在没心思听他们说这些家长里短的腌臜事,“至于岑家……”
他沉吟片刻;“岑敬之德行有亏,这段时间就别去户部了,闭门思过去吧。”
金口玉言,岑尚书只能跪下谢恩,对非要闹大的李家人记恨不已,回府后就狠狠踹了在祠堂跪了一整夜的岑敬之一脚。
“不过一个庶女,你若真想要,过段时间把人抬进来做个妾就是了,怎么还能出了这样大的纰漏!”
在大庭广众之下掉出私通书信,这样的丢脸方式他想都想不到。
岑敬之跪在地上,满是颓丧之意;“儿子也不知……那花笺早已派人送去了济恩郡公府,儿子也不知为何会从我身上掉出来。”
“定是李家设计陷害,父亲,您帮帮我!”岑敬之双目赤红,眼中满是愤恨。
他恨自己百密一疏,在婚宴上出了岔子丢脸,也恨李家仗势欺人,揪着一点小错便不依不饶,非让他签下和离书。
岑尚书冷着脸,他何尝想不到这是有人陷害,可现下他找谁说理去!
“陛下已经停了你的职,你好自为之吧!”岑尚书甩袖出门,将岑敬之远远抛在后面,未注意到他逐渐变得狰狞的脸色。
一连许多日,京中百姓讨论的都是这件事,幼莲已经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府中婆子丫鬟还在谈论。
她一到夏天就没什么胃口,午膳没动几筷子,午睡起来厨房特意做了斑兰糯米糕送来,清凉爽口,她才提起兴致尝了尝。
幼莲贪凉怕热,将冰鉴挪得近近的,任凭苦夏怎么劝都不肯移开。
两人正僵持着,迎春脚步匆匆地进来:“姑娘,江大人递了口信,邀您去明月楼一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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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他们俩的名字会紧紧依偎、不可分割。◎
精致清幽的雅间内,四个人端端正正地坐着喝茶,气氛略显尴尬。
李承霁偷偷瞄了江有朝一眼,将蟹粉酥往锦娘面前推了推。锦娘轻咳一声,在桌下捏了一把他的手。
李承霁顺势把她的柔荑捞进手里,看向江有朝的表情十分正经:“江统领放心,虞小姐是济恩郡公府的恩人,李家上上下下感激不尽。”
江有朝抬眼看了下旁边甜甜蜜蜜的小夫妻,以及对面强装平淡眼睛却哭得红肿的李承禧,轻轻叹了口气。
他没打算抹了幼莲的功绩,却想着等事情风平浪静、不至于为她惹火上身的时候再开口。可当时李承悦和小厮交换书信是在内宅的院子里,若非女眷递消息,他无论如何也知道不了。
李承霁想到了这一点,极为诚恳地向他询问,再加上李承禧也想亲自感谢,他索性就将所有人都约了出来。
“虞小姐说是我的救命恩人都不为过,我们不会给她惹麻烦的。”李承禧似是猜到江有朝的隐忧,垂着眼沙哑开口。
等到幼莲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安静场面。
来的路上她已经听迎春仔仔细细把事情说了一遍,此时见到几人,第一反应就看向居于主位的江有朝。
江有朝轻轻颔首,还未开口,李承禧就腾的一声跪在幼莲面前,迎春眼疾手快去扶都没把她扶起来。
幼莲面色窘迫,赶紧弯腰拉她起来:“李小姐不必如此……我也只是做了该做的事而已。”
她看着李承禧红肿的眼睛,从苦夏手里接过紫檀木盒,里面装着一小瓶消肿化瘀的软膏:“这是我常用的药膏,用来敷眼睛再好不过了。女孩子呢,最重要是要爱重自己。”
说起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一双美眸亮晶晶的,言外之意显而易见。
李承禧眼睛又忍不住红了红,嘴角轻弯:“我知道的,为那样一个人难过……不值得。”
她曾经有多喜欢岑敬之,如今就有多厌恶他。他可以不喜欢她,也可以与旁人在一起,可万万不该一边求娶她,一边和她讨厌的庶妹勾勾搭搭。
幼莲添妆那日就觉得李承禧这个人可以深交,如今看她及时醒悟,没有沉溺在过往的骗局中,眉眼都松快了许多。
语罢,李承禧回头看了李承霁一眼,对上兄长鼓励的视线时,才从袖中拿出一件济恩郡公府的印信来。
“若非虞小姐提醒,恐怕那日我便盲婚哑嫁过去了,这件信物还请收下。日后若是有济恩郡公府能帮的上的地方,我李家在所不辞。”
她的语气坚定,却让幼莲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太贵重了……”
送给她一府印信,相当于李家全家人都绑在了令国公府身上。这样的谢礼太贵重,她是万万不能收下的。
李承霁苦笑:“济恩郡公府早已是没落勋贵,这些年搭上清流一派才好些。如今我们已与岑家闹掰,也就断了和清流的关系。”
即便岑家再有错,歧阳岑氏本家肯定会向着他们,又如何再会和李家交好。还不如趁此机会搭上令国公府这条大船,也好争回几分脸面。
当然了,他们也是抱着极大的诚意与勇气来做保皇党一派的马前卒的。
幼莲第一次应对这种阖府前程的场面,无助的眼神下意识的就朝江有朝那边飘过去了,两只眼睛里满是纠结。江有朝当即迈一步出来,沉声劝道:“若是令尊有意,不妨亲自去一趟令国公府,也好过现在攀扯。”
李承禧听出他的不满,无非就是觉得他们道谢道的不真诚,李承霁反倒点了点头:“的确如此,不过这印信却是要给虞小姐的。不论成功与否,济恩郡公府都是您坚实的后盾。”
实在推托不过,幼莲就先收下了,打算回去问过爹爹的意见再做打算。
几人闲聊一段,幼莲看时候不早了,便温声告退。她出来之前和徐春慧打了个招呼,可若是久久不归,恐怕家里人都会担心。
江有朝自然要送她回去。两人前后脚出门,幼莲垂着头默不作声,好半晌才转头问他:“京中许多人觉得岑敬之太傻,若是安安分分娶妻,等到时机成熟了再纳妾才是聪明人该做的事……江统领如何看?”
她话说的平淡,仿佛只是随口一门,江有朝却答的飞快:“自然不妥。”
他面若冷玉,声音里多了几分不屑:“既是主动求娶,为何要纳妾惹得妻子不快?若有了心上人,大大方方迎娶进门便是,何必如此折辱旁人。”
只因岑敬之的私心,李承禧成了京中笑柄,李承悦更是早早被李夫人打发去了老家的庄子上,此生估计都要常伴青灯古佛。
江有朝对此颇为反感。他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但他懂得为人夫的责任与担当。
虽然他曾经没有想过要娶幼莲为妻,可当圣旨摆在他面前的时候,当年的惊鸿一瞥与心动就立刻死灰复燃,夹杂着无数责任感汹涌而来,让他忽然就看到了这个姑娘与其他女孩的不同。
那即将是他的妻。
与他生共榻、死同穴。
百年之后流传的家谱之上,他们俩的名字会紧紧依偎,永远不可分割。
那枚被珍藏在手里好久的羊脂玉佩被缓缓拿出,江有朝看着面前眼眸清澈的姑娘,极淡地笑了笑,露出一丝从前被隐藏得极好的风流和温柔。
“这是江家祖传下来的信物,向来是要给长房妻子的,如今,请你收下。”
他头一次没有用小姐之类的敬称,反倒不庄重的叫幼莲收下玉佩,全然不顾她已经红得像抹了五六七八层胭脂似的脸。
两个人站在原地,一个俏脸桃粉,一个耳垂通红,仿佛和周围的事情隔绝开来。李承霁正扶着锦娘下来,瞧见这一幕,又赶紧含糊着眼往上跑。
夭寿了,怎么还能撞见准小夫妻交流感情,改日不会被江统领拎到校场上结结实实练一通吧。
前方,幼莲垂眸看着执玉佩的那只手。手上老茧新茧叠加,还有几道伤口好了留下的浅淡白痕,明明也算不上多好看,也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却格外让她心软。
她抬头看着江有朝冷肃的面容,往后退了两步,语气轻快又俏皮:“既然是送给长房妻子的物件,那我可不收。”
令国公府的马车早已在明月楼前等候,幼莲登车前又回头笑望着站在原地、隐隐露出几分茫然无措的健硕身影。
“不过……将来本小姐要亲自要的,江统领可要替我好好收着!”
说完也没管地上那人骤然变得灼灼的视线,强行忍住面上的羞意,叫车夫赶快打马扬鞭,逃离了这片让人脸红心慌的是非之地。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评论呀,超级有动力的ovo
第19章
◎告诉阿娴,报仇的好机会到了◎
济恩郡公府的印信自是第一时间就被送去了正院书房里,李家私下与令国公见了一面,两家的合作之意便定下了。
令国公又差人将印信给幼莲送了回来,随之一块儿来的还有句殷殷切切的叮嘱:“李家受了大恩,如今又和家里站在同一条线上,若是将来出嫁,也是一门好的助力。”
没有人能保证自己长盛不衰,令国公也想着多为自己的娇娇女铺条后路。当然,只要国公府在一日,就是幼莲最大的倚仗。
他这话没明说,可幼莲却能感觉到爹爹对她的珍爱,是以想和他一同用膳聊聊天,却接连好多天都没请到人。
幼莲苦着脸:“爹爹最近在忙些什么,怎的连和我一起吃个饭的时间也没有?”
迎春消息灵通,忙把自己刚知道的告诉她:“皇子婚事将近,柔嘉郡主却还在府里闭门思过呢。按照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让大皇子先娶妻,等郡主禁闭过了再安排二皇子的婚事。”
“贵妃娘娘肯答应?”幼莲知道几分皇后与兰贵妃之间的龃龉,当即就问了问。
她正美滋滋地吃着苦夏端上来的瓜果,都是在井里提前冰过的,正适合盛夏时节吃。只是女孩不好贪凉,她也只能偶尔尝尝鲜。
“自是不愿意的。两派人在朝中每日唇枪舌剑,搞得乌烟瘴气,连累着国公爷也得跟着连轴转。”说起这个迎春还颇为不忿。
皇后一派想独自出这个风头,贵妃那边也不松口,皇上夹在中间头都大了。偏生还有个听不懂话的定王,成天在朝堂上哭他的女儿年纪轻轻便失了好名声,皇上还不好多责罚,只能囫囵搪塞过去。
幼莲摇了摇头,想起那日华昭奇怪的神情和反应,眉心轻蹙:“可有的闹呢……”
她心里划过一个浅浅的猜想,却又觉得这个念头太过迂回曲折,实施起来着实不讨好,便很快抛之脑后了。左右与她无关,她也不会多言。
哪知道背后说不得人,幼莲才在家里安生了没几天,就和出门散心的华昭郡主狭路相逢了。
三公主去年生了个白白嫩嫩的小姑娘,满月时正好赶上战乱和大雨就没办,今年周岁宴倒是隆重得很。前两天陛下还封了这个孩子为县主,幼莲今日出门就是来流金阁拿给小县主定做的生辰礼物的。
她本来只打算送件寺庙里开了光的玉牌,再添上几本细心抄写的佛经也就足够了。可京中贵女互相攀比,礼物一个比一个用心贵重,幼莲这才叫人重新打了一对镶珠缠金丝彩凤朗月镯,准备送给小县主。
她兴冲冲地过来,到了地方却被店里的伙计推三阻四,半天不见人出来。忙让苦夏溜出去打探了一下,才知道是被华昭郡主给拦下了。
幼莲冷笑一声:“华昭真是在定王府待的久了,连我的东西也敢抢。”
她带着人大摇大摆地冲上了二楼,华昭郡主今日穿着一身明艳的红裙,看见她进来得意地勾了勾唇。
她弹了弹涂着丹蔻的指甲,状似随意地吩咐道:“方才那个奴才拿着的玉镯,本郡主瞧着就十分不错,让人一块儿送到王府吧。”
“这……”乔掌柜的笑容滞了滞,觑了一眼幼莲的脸色,心里发苦,“那是按着令国公府差人送来的图纸打好的,郡主不妨挑个其他花样?”
华昭郡主嗤笑,眼底划过一抹愠怒:“本郡主能看上它是令国公府的福气,幼莲,你说是吧?”
她耀武扬威地看向幼莲,话语里带着几分不依不饶。
若不是虞幼莲,她哥哥又怎么会被圣上责罚,整日在家里借酒浇愁;她那日落水,幼莲拖着伤脚都要看她笑话,让她丢尽了脸。她是大盛尊贵的郡主,将来还有可能是……何必要给一个小小的臣下之女面子。
幼莲简直要被气笑了,她慢慢走到华昭郡主身边,看着她的面容一字一句道:“能让郡主瞧上,自然是这镯子的福气,只不过……”
她唇角轻弯,猝不及防地靠近华昭:“郡主到底在心虚些什么呢?”
她的目光灼灼,紧盯着华昭脸上的表情,看到她下意识地睁大眼睛、眼睫不自然地颤动了好几下才抑制住突然变得紧张的呼吸时,嘴角的笑容更深了些。
“……莫不是郡主明知这是我要送给小县主的生辰礼物,故意前来争抢的?”
试探到她想要的反应,幼莲很快转了话题,一双美目似笑非笑地睨着华昭郡主。
华昭本就疑心幼莲和温以娴两个人猜到了什么,先前听见那句话魂都要飞了,被强行忍下的屈辱如潮水般涌来。她紧紧抠着自己的手心,勉强咽下了差点脱口而出的一句“怎么可能”。
“原来是送给小县主的礼物……”华昭挤出一个生硬的笑来,“虞小姐有心了。”
三公主那人酷似其母淑妃,是个名副其实的笑面虎,嘴上说的好听,实则最喜欢和陛下告黑状。如今定王府正在筹谋的关键时期,万万不能惹了三公主的眼。
她也不是没想过幼莲会不会是拿这事作幌子,可此地人多眼杂,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传到公主耳朵里了。幼莲既然敢光明正大地说出口,必然是有底气的。
幼莲阴阳怪气,没给她好脸色:“我还以为郡主想夺人所爱,替小县主先赏玩一二呢。”
华昭咬牙切齿:“虞幼莲,你不要得寸进尺。”
幼莲撇了撇嘴,嗤笑道:“郡主蛮横霸道,连我备给小县主的生辰礼都要抢,还不准我辩驳两句吗?”
“我说了我没有。”华昭郡主的脸都黑了,“别以为有令国公本郡主就不敢动你!玉镯你拿走,别再拿着小县主做筏子。”
她心里都要恶心死了,却还得让幼莲把东西拿走,说出这句话自己都怄得不行,怒气冲冲地甩着袖子走了。
幼莲见她落败,看了迎春一眼:“把东西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