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柠安(双重生)——暮初晴【完结】
时间:2023-04-13 14:53:50

  裴南湛从马车上下来,他在此已经等候多时了, 刚才七殿下的所作所为他都尽收眼底。原本他只打算看着陈知韵上马车后, 他便离去的。
  裴南湛站在了七皇子面前, 停住了脚步, 道:“裴某还能为七殿下引路。”
  陈知韵一听见熟悉的声音, 唇角就不由自主的微微上扬。在宫内她一直小心谨慎地低着头, 此刻她终于缓缓抬起头去看阿湛。
  他是特地在宫门口等她的。
  陈知韵今日要进宫的消息, 昨个夜里他的好友已经派鹦鹉小八同他说了。
  前一世的教训还历历在目,这一世他可不能让人挖了他的墙角。
  七殿下听闻此话,一头雾水, 也不知裴南湛为何说此话是何意, 孟骄也不明裴南湛的用意。
  “六姑娘, 先上马车吧。”裴南湛没理会七皇子他们,径直朝陈知韵走去,让她先上马车。
  陈知韵环顾了一下这三人,前世将要嫁成的孟世子,前世有意要娶她的七皇子,以及这一世的未婚夫。
  她朝裴南湛行礼,上了陈家的马车,车夫载着陈知韵回府。
  待现场只剩下他们三个人的时候,七皇子问道:“阿湛你刚才此话是何意。”
  裴南湛温和地解释道:“我的确同陈大人比较熟,陈大人是我未过门妻子的父亲。”他说罢,也不管余下的人是什么反应,就先作揖略带抱歉的说道:“与他人有约,时辰将至,先行告退。”
  “未过门妻子?”七皇子眼中流露出无法置信的神情,“你何时有了婚约?你有婚约了,本殿下的妹妹怎么办!”
  裴南湛转身回头,神情不似刚才那般柔和。七皇子仅从他简单的一个回眸里却品出了冷意,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劝道:“殿下慎言。裴某从来不曾与公主深处,更不曾许诺过公主什么。殿下日后可不要再说此话。”
  裴南湛此话对着七皇子说的,眼神却一直留意着孟骄脸上的神情。他的表情从一开始的震惊外,便没有其他的神情,依旧是那副不耐烦又冷冰冰的样子。
  他们二人的视线还曾短暂交错过。
  七皇子有些冲动想要站在裴南湛面前,拦下他让他将话说清楚。孟骄伸手挡住了他,微微朝他摇头。
  瞧见七皇子和孟骄没有其他要问,还有阻拦他的意思后。裴南湛也上了马车走了,他刚才同七皇子和孟骄说的有约并不是临时扯出来的借口。
  他今日本来就是打算确认陈知韵平安从宫里出来后,他就前去赴约的。
  裴南湛回到了裴家的马车里,马车上的文墨正喂着小八。瞧见自家公子上来后,同裴南湛说道:“小八带来消息说,太傅已经出门了。”
  裴南湛嗯了一声,但是宫里陈大人还没出来。他的祖父收到了宋大将军的信后,承认了这门‘先斩后奏’的婚事。但是他祖父希望能私底下见见陈大人,也就是陈知韵的父亲。
  今日一早上朝后,陈大人至今还未曾出来。
  此刻被挂念着的陈父正在面圣,他回京后就将阳城的情况写进了密折里。他担忧在呈密折到官家手上之前,会有人暗中动手脚,提前看了这密折。因此他只打算亲手将这密折呈给官家。
  陈父打算下朝后,亲自去面见官家的。下朝后孔德全孔公公特地拦下了他,对陈父说道:“陈大人请留步,官家有请。”
  陈父心中怀着忐忑去御书房面见了官家,在心中揣测着官家寻他为何事。
  见陈父来了,嘉平帝让他起身回话。陈父心中一边想着密折的事情,一边揣摩着圣意。
  谁知嘉平帝似乎找陈父并无正经事,只是询问了一些他回苏州的情况。陈父便听懂了嘉平帝是想听他岳父的消息,于是陈父就捡了些宋将军的后事说说。
  嘉平帝原先是在批奏折的,听到陈父讲述宋将军后,他一直在摩挲着手上的扳指。
  苏州的经历讲完,陈父心中一动,刚好借着这个时机将袖中的密折呈上。御书房里除了一位孔公公,并无他人。
  嘉平帝将密折打开一看,龙颜不怒自威。嘉平帝握着密折的手逐渐握紧,手上的青筋尽显,坐在龙椅上的人正在压抑着身上的怒气。待看到密折的最后,嘉平帝竟然用手捂住口鼻,猛烈地咳嗽一声。
  原先大气都不敢出的孔公公,瞧见嘉平帝咳嗽了,连忙递上帕子,手在嘉平帝背后轻拍着,替嘉平帝顺气。
  嘉平帝接过白净的帕子,猛烈地咳嗽几声后,又喝了几口孔德全递上的茶方才缓解。嘉平帝将手帕还给孔德全,孔德全接过原本白净的帕子。
  他身子一软,有些惊恐又略带颤音地喊了一句,“官家!”
  原本白净的帕子上,此刻有了一大团鲜艳艳的血。
  嘉平帝见到帕子上的血迹时,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喘着粗气双眸如一团似水般盯着那帕子。
  陈父和孔德全见状双双跪下,一时间御书房内安静得吓人。
  “此事……”嘉平帝疲惫地说道:“不能说出去。”
  “臣明白。”
  “奴才醒的。”
  嘉平帝将碍眼的帕子仍在地上,孔德全连忙将帕子捡起来。嘉平帝手持着这密折,压抑着怒气问陈父,“此事真的是真的吗!”
  陈父恭谨地回答,“禀官家,臣手中有另外一本书册,上头记载着某年某月某日,因何故失踪了多少余人。还有阳城随处可见的铁铺,还有十分便宜的劣质铁,全都记载在册。”
  “编纂此册子的是阳城一名铁匠,他在阳城已经生活了二十余年。臣回京后已经暗中派人去寻找过,这些前往京中做活却不知下落之人,目前均是查无此人。”
  陈父从袖子里又掏出了一本书册,呈禀官家。
  “此书册并非原册子,臣怕未能面圣便被截胡,于是臣在归京途中就自个抄了一份一模一样的册子。”
  嘉平帝看见这密折的时候,心中已经信了九分了,剩下的一分不过是还抱着侥幸的希望,认为此事是个乌龙。如今就连名册都有了,他翻开这本书册,逐字逐句看着书册上的内容。
  嘉平帝心中最后一丝希望都被浇灭了,寒意从头浇到底。
  人至晚年,出了这种事。他辛苦劳累一生,却在半只脚踏进棺材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嘉平帝看着这册子久久不发一言,陈父跪在地上额角直冒冷汗。
  “阳城该查!”良久,官家才吐出这四个字。
  此时的京城已经十二月尾了,待一月没多久便要过年了。此事该查,该如何查,都是问题。阳城的那批官员必然不知,官家已经知晓了此事。
  “此事,待朕再三思索后再议。”
  陈父回了一声遵命,知晓这么大的事情官家必然要好好谋划一番。
  “爱卿辛苦了。”嘉平帝突然对陈父道,从龙椅上下来扶起陈父,握着他的手道:“陈家是朕的心腹,裴家又是大周的清流世家。裴陈两家联姻,朕心欢喜。”
  “大周的官员要是都像爱卿和裴家一般就好了,阳城也就不会出了这些蛀虫!”最后一句嘉平帝的语气里带着深深的怒意,他似乎并不想听陈父说什么,让孔德全去送陈父出御书房。
  陈父在御书房外擦了擦额上的汗,走出御书房后这才想起还同裴太傅有约在身。但是他在官家殿内已经待了许久,也不知裴太傅先走了没有。
  陈父往宫门走去,孔德全送陈父后便折回去了。陈父刚走不远,听见身后的孔公公笑着说道:“容妃娘娘来了,待奴才禀报一声,还先劳烦娘娘在此处候着。”
  有一道清冷的女声回道:“麻烦孔公公了。”
  陈父行走的步伐稍缓了些,身后也没了动静了。他这才恢复正常的步伐继续往前走,不敢回头。
  宫里是有规矩的,若他因一时好奇回头窥见了娘娘的盛颜。待此话传入官家耳朵里,他头上这顶乌纱帽也就保不住了。
  作者有话说:
第94章
  陈父担忧的想着, 官家大概不会让容妃娘娘知晓他咳血的事情。
  近些年来,官家的身子骨似乎越来越不好了。
  陈逸袀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暗揣着心思走在宫里的青砖上。刚才官家特地提到了陈裴两家的婚事, 官家是无意间提起的, 还是别有用心?毕竟官家最喜欢的九公主心悦于裴太傅嫡孙。
  想不通其中歪歪绕绕的陈逸均决定不想了, 他也不打算同家里人说这些事情。毕竟他都揣测不明白圣意,他家里人全是笨蛋就更揣测不明白官家的意思。
  反正事情都已经定下来了,陈家和裴家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而此时孔德全进御书房告知官家,容妃娘娘来了。官家将桌子上的密折子收起来,让孔德全转告容妃, “朕今日听闻故人之事,心缅怀之。今日朕谁都不见,除非边关紧急军报。”
  孔德全心领神会,领命出去传话。官家单手撑着太阳穴, 一脸疲惫的姿态。
  “宋爱卿真的还是担忧朕疑心陈家,特地为陈家选了一条后路啊……”
  孔德全听到了也只能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这些话可不是他可以接的。他默默退了出去, 去同殿外的容妃娘娘转述官家的意思。
  容妃刚才来的时候瞧见了一名官家从这里出去, 估计刚才出去的便是陈大人了, 官家缅怀的应当是故去的宋将军。被挡在御书房外的容妃也不再久留, 识趣的离开了。
  孔德全一扬起手上的拂尘, 眺望着远处的宫殿隐在悠悠白云之下。
  这京城的局势变了, 要变天了……
  ——
  陈父赶着去赴裴太傅之约,待他去到相约的地点之时,陈父没有想到裴太傅依旧在此处等着他。
  裴南湛亲手为二人沏茶, 陈父朝裴太傅致歉。
  裴太傅知晓陈父是因下朝后被官家所留这才来迟, 因此他并不怪陈父。裴太傅示意陈父入座, 裴南湛没有退出去,他十分好奇祖父要同陈大人聊些什么。
  毕竟上一世祖父是宁愿将他逐出裴家,将他从裴家除名,也不愿让他同陈家有联系。如今这一世,仅仅凭借着宋将军的一封书信,就让祖父松口了。
  裴南湛实在好奇宋将军在信中同外祖父说了些什么,祖父又为何要见陈大人。
  “你我二家如今已经成为亲家,一家不说两家话。我问你,阳城的事情你知晓多少。”
  裴太傅此话一出,陈父就抬眼看向裴南湛。裴南湛小幅度的摇头,示意并不是他将此事告知祖父的。
  “不用看他,是宋家那老头同我说的。”裴太傅说道,“他这个人好生霸道,只写来一封书信就要同我结亲家就算了,还要我帮他一同查此事。挟恩相报的莽夫,若不是他当年救过老夫,老夫怎么会答应这门亲事。”
  裴太傅一番话将陈父说的面红耳赤下不来台,他怎么敢说老丈人的不是。裴南湛倒是很淡定的等着自己祖父的后话,他都已经习惯了祖父这个性子。
  “当然老夫只是对那老头子不满,并不是对陈家和陈家姑娘不满。”裴太傅话音一转,“陈家是个什么样子,陈家六姑娘是个什么样子,湛儿都同我说过了。”
  陈父觉得这场面谈,如坐针毡。
  裴太傅只关心阳城的事情,让他将实情全数告知。官家让陈父不能再走漏风声的,陈父直接同裴太傅讲了一些阳城的面上消息,隐去了铁匠献上来的书册之事。
  只获得这些消息的裴太傅很失望,瞬间对陈父失去了兴趣。他让陈父先行离开,他们后再离开,以免让人察觉今日他们私下见面之事。
  待陈父走后,裴南湛问沉思的裴太傅,“祖父,您为何会答应这门婚事?”
  他心中觉得刚才祖父并没有将事情的真相说出来,这些都不是真正打动祖父的原因。
  对于自家孙子的疑问,裴太傅还是愿意同他说真话的。
  他说:“因为宋威武在信上曾告知我,他曾算过一卦。卦上说只要解了阳城的事,就能寻到当初害你师傅的凶手。他的卦从未失准过……”
  裴太傅微侧脸看着裴南湛,浑浊的双眼中迸发出锐利的光,“湛儿,也就是说你师傅当年的死,另有冤情。”
  “世人不知宋威武为何戎马一生,屡战不败,立下一生傲人的战绩。除了他是个出色的军事奇才外,他还有一手独门绝活。他的卦数比钦天监还准,逢战必卦。”
  裴南湛稍微有些错愕,无法置信这些话是从遵从礼仪重教,远鬼神的祖父口中说出的。
  那时候他去苏州宋大将军的练武场,宋大将军的确给他和灿灿都算过一卦,说他们是大劫归来。他当时心中就被震撼到,这个卦象如此之准。
  历代皇朝均有岐黄之术,将军出战也必有懂这些的能人异士伴随。这些裴南湛从小就在经书史书上读过。
  裴太傅想起死去的好友,心系天下的一代大儒含冤而死,他就心痛万分。怪不得他的好友不愿入他梦,反倒托梦于他的孙子。他是在怪他这么多年为了保全裴家,不愿帮他吗?
  “回吧。”裴太傅苍老的声音里有几丝倦怠,布满皱褶的手颤抖着,不小心将茶盏里的茶水洒了出来,落在地上。
  裴太傅看着地上迅速消失不见的茶水,不由的承认自己还是老了,连一杯茶都快端不稳了。
  “祖父。”裴南湛小心翼翼扶着裴太傅,裴太傅摆手示意不用,对裴南湛说道:“明日去给你师傅上柱香吧。”
  “孙儿遵命。”裴南湛回。
  裴太傅便自己颤颤巍巍的走出了房门。
  ——
  陈父逃离般的回到陈府,今日一日先是见了官家又是见了裴太傅,两位都是大周有权有势之人。今日下来他感觉自己不死也累的脱去半层皮。
  待他沐浴用膳进书房后,瞧见自家女儿在书房里等他。他眼皮子不由一跳,这边还有一位小祖宗在等着他。
  陈知韵是来探听官家口风的,她知道今日阿爹被官家留下来了。她想清楚官家如今对阳城是什么态度,距离七皇子造反还有六个月的时间了。
  她得抓紧时间将七皇子贵妃一派拉下来。
  陈父自然不能告知陈知韵今日他同官家的谈话,何况官家也没有明确的给他答复。
  “小姑娘就不要插手这些事情,这是大人该操心的事情。你就在家中养鱼种花绣花,帮着你阿娘钱姨娘经营铺子赚钱就好了。”陈父搪塞道。
  “不过官家今日提到了你外祖父还有你同裴家的婚事,你说官家这是何意?”陈父抛出这个难题给陈知韵,反正他是没琢磨明白。
  陈知韵思忖了片刻,道:“我们全家都是笨蛋,阿爹还指望我这个笨蛋去揣测圣意吗?”
  “说的也是。”陈父应道。
  陈知韵又软磨硬泡缠着陈父,也未能从他口中探出一丝消息,陈知韵就明白官家内心也在摇摆。
  她从书房退了出去,不再纠缠阿爹,让阿爹休息会。
  她回自个屋子里去,迎面碰上了叼着信归来的小八。如今小八已经成为了她和阿湛的小信鹦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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