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赶到战场之前，她掌控的只有原本就留在那里的聆风，刚刚又已经用去了小半咒力，能帮上的着实有限。夏油杰似乎认为她已经死了，这是优势。
不能轻易出手，一旦乙骨面临生死危机，她全力之下，出其不意，成功扭转的概率会稍微高一些。
还是快点撤回别处的术式，将咒力和精神放在高专上的好。
坐在新干线上，水野遥分心二用，一边盯着高专的战局，另一边，接通京都战场临时指挥的电话，引导他们尽快找到残余的诅咒。
问为什么是临时指挥？因为指挥的原本应该是她才对。
嘛，没办法，从来没有可以完完美美解决掉一切的选择。回援高专的确是紧急又重要的任务，但如果算上可行度、适配度等等权重，反倒是没什么效率的选择，是她此刻不应该去做的事情了，至少，不值得她冒着风险提前离开京都――她是整个京都战场不可替代的支柱，一旦出现问题，即使有秤这道保险在，那也是对数以万计的生命的轻慢。
只是一感应到同学们危险，完全顾不上理智权衡就冲出来了……一时间做出冲动的决定，就得负起责任来啊。
原本还在暗自感慨忧太那家伙对战争、死亡完全没有实感，一心扑在在乎的人身上，像是真希所说的“伪善”。结果自己潜意识里竟然多少也会如此吗？
懊悔也好，感慨也罢。回头看也没有意义，所幸一切尚好，接下来可不能再放松了。
“诶？”
没想到，率先发起总攻的居然是乙骨忧太。
他他他……
亲了里香酱一口！
不、不对，乙骨啊，那不是你的里香那是咒灵里香，不一样的啊！五条老师没有说过吗？【破音】！
（五条悟：遥你居然没有说过吗？【变Q】）
然、然后……里香就完全解放了。
半沉眠祈本里香的灵魂觉醒，和咒灵里香短暂的彻底合二为一，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这波啊，是正主坐不住了。
乙骨和里香的竭力一击，是直线型的庞大咒力流。水野遥扶额吐槽的时候也没忘了正事，单手握拳，疾风从指尖K地穿过，远方的战场上，全高专的风聚集在一处，将夏油杰压制在原地，闪躲不能。
攻击将至，水野遥神色又是一动：“五条老师到了？忧太不会有事了。那就……算了吧。”
放完大招，正如水野遥所估计的那样，乙骨忧太晕过去，不省人事。
聆风半途溃散。夏油杰在咒灵的掩护下侧身，避开了致命处，但左臂被轰碎，咒力和咒灵双双告罄，总归是没有反击的能力了，踉踉跄跄地试图逃离。好巧不巧，是五条悟移动的方向。
正是此时，列车到站。
“喂！”
“忧太――振作点”
“喂，没事吧！”
“芥菜。”
“忧太，醒醒。”
乙骨忧太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身上泛着浅浅的白光，面前是自己好好的同学们，满眼关切。
“大家……大家的伤，还有水野同学！”忧太一下子弹了起来。
“你冷静点，现在在场所有人都比你健康的多。”
“活的好好的哦。”水野遥治疗完毕，一边帮熊猫把漏掉的棉花塞回去：“虽然能帮上的忙不多，但是在路上的时候，我有一直在注视着，忧太做的超级棒呢。”
“嘿嘿……”
“忧太……”几步开外的地方，保持着解放状态的里香轻轻呼唤。
“啊，”忧太站起身：“抱歉，里香，久等了。”
“怎么了，忧太。”感觉被瞒了什么，熊猫慢吞吞开口。
“诶！”忧太惊，姿态僵硬地转头：“那个……我跟里香酱约好了，她把力量借给我，我就陪她一起去另一个世界。”
砰砰砰几下，大家利索地跳起来。
“纳尼！”
“这不是去死吗，白痴！”
水野遥倒是没有动作，若有所思地盯着里香看。
蓦的，她打了个响指。
一片片银光宛若蝴蝶般，从咒灵身上飞舞而出。黑白淡雅的水墨仙境由她身边蔓延开来，可什么也没发生，没有黑线，没有天缚，只有一丝若隐若现的金光，联系在里香和忧太身上。
只是短短几秒，水野遥惊讶地收回领域。
黑泥消去，咒灵里香变成了小女孩形态，安安静静站着的祈本里香。
第32章 百鬼夜行终幕
啪、啪、啪。
白发男人鼓着掌，从一侧的废墟中走出。
“恭喜，解咒成功。”
“你谁啊――”学生众，盯。
“是大帅哥五条老师啦！”是换下绷带羽毛球造型，白发随风飘动，澄澈通透的蓝色眼眸若隐若现，露出少年感满满的帅气脸庞的五条老师。
“之前忧太有句假说，我觉得很有意思，就托人调查了一下他们两个人的家谱。”虽然被学生嫌弃了，但是大帅哥五条老师早已习惯，还是有在好好解说。
“里香那边的调查很快就结束了，倒是忧太那边太过复杂，花了好多功夫。”
其实是刚刚战场上伊地知临时通知到的，虽然这种时候说起来蛮无厘头，但是真是帮了大忙了。
“然后就彻底弄清楚啦，原来你是菅原道真的子孙！”说到这里，五条悟莫名其妙地兴奋起来了：“虽然关系超远的，但也算我的亲戚啦。”
“谁？”忧太懵。
“日本三大怨灵之一。”
“超厉害的咒术师。”
“金枪鱼。”
“所以，不是里香诅咒了他，而是忧太诅咒了里香吗？”水野遥倒是抓住了重点，她看向原地发呆的里香：“那就解释得通了。”
不过……好像还差一点。
“对啦！”五条悟微笑着说，发自内心地为学生感到高兴：“施咒者主动放弃了主从契约，被咒者也不想加以惩罚的话，解咒就成功了。呐，你们看她的样子，应该也就明白了。”
然而对方却并未如愿，乙骨忧太陷入了呆滞，他彻底明白了，一切。扑通一声，脱力般地跪到了地上，说：“没错，我当时……拒绝了里香的死亡。”
“原来，一切都是我的错。”他痛苦地抱住头，双眼瞪大，眼泪簌簌而下：“是我把里香变成了那个样子，还伤害了许许多多的人；我又因此被夏油盯上，还得大家险些丧命，全部……全部都是我害的。”最后几个字，已经哽咽到几乎不可闻。
乙骨如此痛苦，他双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头，却无法转移一丝一毫的愧疚和绝望，直到一双白嫩的小手臂抱住了他。
“忧太，谢谢你。”
刚刚还宛如人偶的女孩轻轻抱住他，将脸颊贴在少年的头顶，神情温柔：“谢谢你给了我时间，让我能一直陪在你身边，我在这六年里，比活着的时候更加幸福。”
在水野遥的视野中，那一刻，连接着两人的金色细线彻底断裂。
这代表着乙骨忧太的释然，他完全地放弃了对里香的执着。
就这样一句话，就可以自欺欺人地释然吗？
水野遥微不可见的蹙眉。她发现自己变刻薄了。
真是的，想什么呢。是因为不知不觉间已经把忧太从其他人归到了同伴的一类，所以才会下意识地用自己的标准去衡量别人吧。很容易范的错误呢，对亲近的人反而更不够尊重。忧太比很多人善良负责的多了，何况善人也有权利选择自我。
但是，从被塞进储物柜的学生开始，到砸烂的小学，无故被卷入的小学生，最后到刚刚得知的百鬼夜行一役，粗略伤亡和损失数量，水野遥无法忘记这些。
自然不能彻底归结到忧太和里香身上，但是那些无辜被卷入的生命，那些平白的失去，真的可以因为“没见过”“不认识”“不在乎”而这样被轻慢地忽视吗？
“纯爱”，战胜了“大义”。哪怕“大义”不是正道，也有够讽刺的。
唔，她可不能放松啊。
遥的表情，似乎有点不愉快。五条悟注意到。
祈本里香还想说什么的样子，可周围的光晕已经开始消散了。
水野遥抬手，给了她一道符咒，将灵体虚幻的身形稳住。
“大姐姐。”里香转过身来，问：“我可以留下吗？”
水野遥走到她身边，蹲下，平视着小女孩，声音温和：“我不建议。”
“诶？可以留下的吗？”乙骨带着泪抬起头。
“嗯。其实也是因为忧太呢。实际上，除了被称之为“天与咒缚”的术师，几乎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着和天的束缚，具体到有什么样的术式，在那一方面没由来得格外擅长，抽象到注定会遇见某一个人，某一天开彩票会中大奖；有人生来就会被诅咒，咒灵也依赖天缚而诞生……这些细碎的联系，是生活在此世间的证明。”
说到生来就被诅咒的时候，她的眼神飘了一下。
“而忧太对里香酱的爱如此强烈而澎湃，以至于你们之间的联系覆盖了其余的一切――解咒之后，她的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束缚，生老病死、轮回因律都不会在限制她，目前来看，是这个世间最自由的人也不过了。”
“理论上来说，里香可以想去那里去哪里。”
忧太的开始动摇，祈本里香依然面无表情：“那为什么不可以呢。”
“因为即使天此时不会束缚你，但人与人之间的束缚依然起效。不然我也没办法暂时留住你了。一报还一报这件事，并非只有在天的见证下才能起效。而且这份自由并非由你自己争取来的，迟早会消失。”
“简单地来说，”五条悟补充道：“就是如果里香想要留在人世间，就必须承担对应的代价――比如说会被很多人讨厌这件事。”
“就这样指出现实吗，对小朋友一点也不委婉啊老师……”水野遥小声吐槽。
“讨厌已经够委婉了吧……”五条悟凑过来，掩嘴，用大家都能听到哔哔道。
“嘛。另外，现在里香无束缚的自由状态是暂时的，毕竟不是活着的状态嘛，如果再次被天注视到了，”五条悟指指天空：“没办法保证她哪一天不会突然变成咒灵。”
他们两个都没有说出结论，静静的等着忧太和里香做出他们的决定。
尽管如果祈本里香真的选择留下，等待着的将是无穷无尽的麻烦。但是出于原则亦或兴趣，也愿意给年轻人一个机会。
最后，那个早熟的孩子朝水野遥摇摇头，然后将一切的温柔和笑容都投向了自己的青梅竹马。
“拜拜，忧太。”
“要保重哦，一定要晚一点再来另一个世界找我。”
水野遥撤回符咒，女孩化作彩色的泡泡，融入天空。他们目送她归去。
这个生于不幸，带来不幸的女孩，终于幸福的离开了。连寒冬都为此温暖了几分。
那又，与她何关呢？水野遥近乎是冷漠地想着。
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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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骨的善良，是出于本能的，他会对近在眼前的一切加以温柔。
但遥偏向于看得远一点，所以大事当前，一定程度的冷漠和牺牲都可以接受。
她会下意识地感到别扭，正是因为不知不觉间开始对忧太视作伙伴，展露真心了。察觉到自己逾越的想法，又退开一步――可惜另一个傻孩子完全没有意识到其中的弯弯绕绕，在任何一方世界观颠覆之前，他们的关系将要止步于此。
第33章 百鬼夜行返场
“醒醒啦――振作一点――”
水野遥感觉自己身上压着一个热乎乎沉甸甸的庞然大物，一睁眼，就看到了刀削斧凿般的下颌和线条流畅的男人脖颈。
“……”
被，非礼了。
围观的家入硝子：报警的手微微颤抖。
“搞什么啊，五条老师。”水野遥没动，准确地说是动不了；淡定开口。
“那个……遥已经睡了二十四个小时怎么用叫不醒了。”怀疑人生的围观一年级同志们中，熊猫缓缓开口：“悟说，睡美人需要吻醒。”
――然后你就真的醒了。
水野遥回忆了一下，好像的确，昨天处理完一些后续，就迷迷瞪瞪地一头栽到了床上，她闭上眼，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哦！似乎是因为睡前忘记关聆风了，我记得自己好像醒过来几次来着，然后……又被信息量拍晕过去了。”
“那跟这家伙的流氓行为又有什么关系啊！”真希刀已经在手了。
“因为无敌的老师我啊，身边的空间从外界隔绝调遥的咒力，切断术式哦。”趴着的五条猫猫利索地翻身而且，顺便把抓住水野遥，像端猫一样从两腋托起，展示给大家。“看，现在就很精神了嘛！”
“那样没必要做出这样的动作吧！你倒是赶紧放手啊！”
忧太震惊地看着五条悟，原来他一直以来无比敬重的五条老师，居然是这样的人……
“忧太，别这样，是借位啦，悟还不至于……”看着五条笑得灿烂，背后都冒起了小花花，熊猫用自己都不太信的语气说。
“木鱼花。”狗卷语气凝重。
“不用替他找借口了，辩白的话，让这个人渣自己去跟警察说吧。”硝子按下手机，一脸生死看淡。
“诶诶诶！硝子，认识这么多年，你居然不相信我的人品吗？我伤心了！”大猫猫震怒，开始撒泼打滚。
水野遥面无表情地把他扒拉开，淡定地拖走了自己那些懵成纸片人的同学们。
“神经质浓度过高，小心传染。”
事件结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才怪。
这次的事件性质恶劣，发生在繁华地区，波及范围也很大，善后工作堆积如山。
辅助监督人手已经严重不足，工作推进逐渐混乱。五条悟虽然万能，但高层非必要是不敢放鸡掰猫出去见人的，就算真的派出去，他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会用谁也不想见到的方式解决问题，然后浪费更多人手去善后。
是故，五条悟还蛮清闲的。处理完乙骨的事情，他居然一时间无事可做，天天开开心心地在高专里晃荡。
反倒是水野忙成狗。
作为学者型的人物，还是在校学生，水野遥当然可以撒手不管，爱咋咋地。
不过，此时正是上面人力空虚，应接不暇的时候，而她又刚刚立了大功，在两派的咒术师中名声都不错――完美地插手权力中心的时机。
甚至真的体验了一把辅助监督的工作。忙忙碌碌中，总部、医院、窗，她在咒术界各个机构间转了一圈，广结善缘。因为提案和计划除了行之有效外，总能符合某些人的利益，她已经不知不觉间掌握了一定话语权。
本来想着如何继续模糊态度，但高层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对她似乎很满意，甚至主动给她提出了升级，现在只待审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