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身套着一件米白色松松垮垮的毛衣,羊毛编织出浮雕般的古典纹样,慵懒的线条压在胸口金色的挂坠下;下装则是不常穿的黑色牛仔长裤,口袋和裤缝处打了不少金色铆钉,脚下蹬着一双高邦厚底马丁靴,黑色的漆皮闪闪发光。
购买这身衣服的初衷是想要那种一看就很不好惹的御姐气势――但事实证明她完全跟气场这种东西沾不上边。明明是特意买来充样子的宽松款式和凶巴巴的铆钉到了遥身上,过大的裁剪反而衬得她更是小小一团,乖巧极了。
很不想承认,但是没错,她就是那种一个人走在大街上会被居心不良之人轻易盯上的那种柔弱类型。
再次瞥过身后若隐若现的身影,那些家伙似乎没什么被发现了的自觉。胃口跟体格一样没什么长进的水野遥端着刚出炉不久的章鱼烧,悲伤地发现自己好像没办法在最佳赏味期内消灭掉它们了。
“真讨厌。”
冬春时分,天黑的也早,此刻正是日光隐没,但霓虹灯还未点亮是时分。随着漫无目的地前行,人流逐渐稀少。从正要打烊的小店中买走最后一份草莓炸弹,一个面目不清的高大男人从背后状似亲昵地一把揽住她的肩膀。
一边粘腻地念叨着:“哎呀,终于找到你了,女孩子家家的一个人闹什么脾气嘛……”
诶――没办法无视掉的话,就一网打尽吧,权当做好事了。
烟酒的呛人味道闯入鼻腔,水野遥强忍着没有直接把他撂倒。神情麻木,动作敷衍地挣扎了几下。余光扫过周围,那小摊的老板笑得慈眉善目,水野遥也没了装模作样的兴致。罢了罢了,就这些家伙的智商还配不上她的表演。
要是有某只闹腾的大猫猫或者其他可爱的熊猫或者狗狗在的话,就不会遇见这种龃龉的事情了吧。不过,就算是因为他们才能免去麻烦,也还是让人有点不爽呢。
走到暗处后,半抓半抱就变成了牢牢钳制。另一个手持麻绳和破布,神色轻浮的男人步步逼近时。
听一听吧,听一听他们到底做到了什么程度,定罪总归是需要证据的。天黑了也无所谓,反正也没有人在等她。
任由双手被束缚住的时候,水野遥如是想着。
两个男人把她丢到了了一辆面包车后备箱中,颠簸了一会――直行两个街区后右转二百三十六米左右。
这是单凭感知计算的数据,水野遥有点无聊,还检验了几遍。要是开术式的话,精确到毫米简简单单。
破烂的车门打开,水野遥被相当不专业的手法,粗暴地拖了下来。
“这票已经干完了,别给老子节外生枝。”
昏暗潮湿的无人小巷中,零星蹲着几个男人,为首的大汉叼着根烟,骂骂咧咧地把啤酒瓶子往这边一丢。
“G,老大放心。小弟们盯着这女的半天了,一个人过来,一身地摊货,花钱还扣扣搜搜的,八成又是个好不容易攒了几块钱来市里开开眼界的乡下人。”绑她来的那人笑得谄媚,满脸横肉扭曲成奇怪的形状。
……某种意义上,全对。高专可不就是乡下地方吗?她可不是攒了两个月的任务金没空花吗?可不是胃口小还挑剔吗?
“那成,品相不错,估计是个/处的,能卖不少。”首领油腻腻的手摸一圈下巴,一脚踹翻旁边的猥琐男人:“给老子忍住点,坏了老子买卖有你好受。”
水野遥再次被拎起来,拽到上锁的地下室矮门门口。
衣服都被扯变形了,皮肤也勒得好痛。这么一对比,五条老师拎人的技术可真不错。要不是想着办事就办得干净点,她都快忍不住动手的欲望了。
生锈的沉重门锁哗啦啦地落下,猝不及防地,一个小炮弹闷头冲了出来。一个头槌,撞在人贩子柔软的腹部,居然把那体格高大的家伙撞倒在地。
“大姐姐快跑啊!”
小炮弹大声而急切喊着。自己也扑着摔倒了,双手还被绑在背后,看绳头的断面,大约是被钝器磨断的。
那是个大约八九岁的小丫头,敦敦实实的,胖而不虚。皮肤是很健康的黑,抬起头看她的时候,眼睛和鸡窝似的头发一样又黑又亮。
水野遥眨巴眨巴眼睛,有点愣住了。
“纯夏!”满头大汗,形容狼狈的西装男人突然出现在小巷口,不管不顾地往女儿所在地方向跑来。
人贩子一伙早已缓过神来,抄起碎砖酒瓶等等家伙,就要动手。
“爸爸!”精神头很好的小炮弹大叫一声,更是努力地扭动小身子。
水野遥不知何时早已松开那手法粗糙的绳结,一个滑铲,侧手抄起小丫头,旋身而起。因为惯性而鼓起的羊毛衫胸部被投掷而来的水果刀划开一道口子。
丢掷的力气很大,质地轻巧的合金刀势头不减,往小丫头爸爸那个方向飞去。西装男人狼狈地躲开,却被和他打在一块的猥琐男人一酒瓶开了个瓢。
你永远不能小觑一个父亲。纯夏爸爸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痛一样,一个上勾拳掀翻了男人的下巴。
同样的,你也永远不能小看一个母亲。
“谁敢动老娘的女儿!给老娘去死!”
扎着小丫头同款凌乱马尾的女人以人类难以企及的速度狂奔而来,一个膝顶送人贩子老大去见土地爷。
出乎意料地,这一战由小炮弹妈妈拎着高跟鞋,一拳一个,以一敌N暴力镇压结束。
斯国一!
什么也没得干的水野遥嘴巴微张,抱着小丫头缩在一边吃瓜。
“妈妈!打他肚子,打他肚子!”小丫头呲着小虎牙,兴奋得不行。
这就是普通人的武力水平吗?水野遥眨了眨眼睛,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咒力感知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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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圣女的婚约其二
寂静的废弃下水道里。
“计划有变,为什么不通知。”男人沉凝中压抑着愤怒的声音回响着:“害的我又折了一批人手。”
昏惑逼仄的空间里悬吊着几条古旧的帷幕,影影绰绰,里侧那人的脸埋藏在阴影中,只能分辨出几缕浅色的发丝。
男性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轻佻:“生什么气嘛,不就是是轻飘飘的几条命而已。哎呀,你不也是这么想的吗?反正对你来说,再控制一批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吧。”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哪怕是非警戒的状态,百米内使用咒力也是会被她轻松发现的,要是引起警觉,可就不妙了哦。”
“她?”站着的男人皱眉道:“你是说……水野?为什么会把那位卷进来?”
“对啦!不过,可是她自己撞上的哦,我也没有料到会这么巧呢。”
“我现在就去回收人手,清理手尾。”男人撂下什么东西,提脚要走。
“诶――急什么。”帘后之人不紧不慢地说。
“你特么的自己不知道?你的计划的目的性那么明显,人贩子的行为跟常识有悖。既然是那位,怎么可能没察觉到异常,动作再慢点,说不定连这地方都要被顺藤摸瓜查出来。真特么的晦气。”男人啐了一口。
“这是怕了?怎么?被追捕过?”
“我亲眼见识过那个人的手段。要是真的被发现了,也没机会站在这里跟你闲扯。”
“让我想想――哦,你以前跟她出过任务吧。也是,按你的身份,应该次数还不少才对。呐,你不觉得自己敬畏过头了吗,说白了只是个聪明点的小丫头片子而已。”
“你懂个毛线。”男人愈发烦躁起来:“没有信息是那位查不到的。多少诅咒师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还不是一个个被她轻轻松松一网打尽。他**的,那些蠢货十几年的准备,人家两分钟就给你复盘出来了。两分钟你知道吗?两分钟!”
“嗤。”帘后之人轻笑了一声:“这就吓坏啦。”
“别担心了哦,她又不是真的全知全能。那种生在云端之上的小公主,跟在泥地里挣扎的人不一样。她可不会懂你所谓的【常识】。总之,不会被发现的。”
“十几岁的小丫头,呵。”帘后之人自顾自的笑出声来:“再聪明,又能有几分见识呢?”
男人勉强被安抚住,哼了一声。
“她不走怎么办?你说了,不能在她附近用咒术,麻烦透顶。”
“这可不是麻烦。”阴影中的人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是天赐良机。”
“原本的计划作废。我现在可是,激动极了啊――”
……
不适宜的服装的确会影响战斗的手感,距离估算不准确的话,可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比如说现在。
这衣服还真是地摊货,去年秋天换季,她“负债累累”的时候顺手买的。样子不错,价格还便宜到好像白捡一样,完全可以让人忽略掉质量不好这件事。
水野遥单手拢着被划破的领口,单手护着小纯夏。西装男人在妻子赶来之后就脱离了缠斗,随便抹了两把额头上的血,以保护的姿态站在两个小姑娘前面,把她们和混乱隔绝开。水野遥透过缝隙,相当震撼地看着纯夏妈妈把倒了一地的人贩子们绑成一串,拖在地上,绳头帅气地往肩膀上一搭。
“哼,人渣。”重新套上高跟鞋,眉目英气的女性一脚踩在了猥琐男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上。
……
小炮弹大名叫上衫纯夏,跟妈妈上衫春焰性,父亲福西特先生居然出乎意料地是英国人,因为黑发和深蓝色眼睛的原因,在混乱中一时间没有看出来。
夫妻两人的手机,一个在狂奔中掉落了,另一个则因为充当武器被打碎了。最后还是水野遥找回手机报的警。
福西特先生额头被开了个几厘米长的口子,虽然只是皮肉伤,但也得缝上几针。上衫夫人一路狂奔过来,赤着的脚别石子和碎玻璃划出了很多伤口;挣扎之中,小炮弹身上受了一些擦伤。
急诊室中,三个人都在处理伤口,除了衣服坏掉毫发无损的水野遥裹着上衫夫人的大衣,坐在小纯夏身边,一边给不老实但可爱的小姑娘投喂着神奇幸存草莓炸弹,一边接受上衫夫妇的“盘问”。
“小姑娘怎么样,吓着了吗?你的爸爸妈妈呢?该着急坏了吧。”
“谢谢您的关心,没事的,我是一个人来的。”水野遥抬起头回道。
“你多大了?”对面的小姑娘声音细细软软的,怎么看都是个孩子,孤身遇见这种事,肯定是吓坏了。英气的女性尽量放软语气。
“十五岁。”
……
“搜噶,是跟亲戚一起住在东京吗?那小遥一个人来这里做什么呢?”
水野遥可疑地停顿了一下。
不管是“逮捕诅咒师”还是“带薪摸鱼”,都不是什么能说出口的理由吧!
“额……是来旅行的。”
上衫春焰不禁皱起眉头。短短几句问答,她已经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家庭不幸的乖小孩,下定决心离家出走,却突遭意外的故事了。
坐在一边的小姑娘白白净净瘦瘦小小,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小。说话间有问必答,用词很是礼貌。明明遇到了那么糟糕的一群人渣,还下意识地在保护她的小纯夏。回来的一路上,举止却也懂事乖巧得过了头。普通的小女孩,这种时候不应该扑进家人和朋友的怀里哭泣着寻求安全感才对吗。让上衫春焰更是笃定,这孩子是从小缺少疼爱的类型。
作孽呦,多惹人怜爱的孩子。跟自己家咋咋呼呼,被宠得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皮猴截然不同,让上衫春焰的母爱不由得泛滥起来。
水野遥迷茫地眨眨眼睛――这位夫人的眼神突然变得好奇怪。不过,她并没有随便窥探别想法的习惯。最后一大块草莓炸弹被小炮弹努力伸长小手塞到遥嘴里,被可爱了一脸的水野遥便把这些抛之脑后。
上衫春焰和缝针中不方便说话的丈夫交换了几个眼神,最后一拍板:
“小遥这几天,要不要来我们家住下吧。”
“水野小姐,麻烦您出来做一下笔录。”
门外警察的声音与之同时想起,双方都顿了一下。
“您一个人就好。”警官强调了一下。
上衫春焰炸毛了,不顾护士还在帮她擦酒精,作势就要下地:“放任那种人渣逍遥法外就算了,人家一平白遭难的柔弱小姑娘你们不提供关怀和心理疏导也算了,现在还要刚受了惊吓的未成年人一个人去跟你做笔录?你们有没有职业道德、有没有人性啊?!”
警官露出了无辜又懵逼的表情。
柔弱的、受惊的小姑娘?
夫人您倒是看着这位的脸再说一遍啊?
警官目光转向面带怔愣的水野遥……别说,好像还真行。不得不说,水野小姐的外表太有欺骗性了吧。
“诶,您误会了,我真的没有……”
“小遥不用说了,阿姨都懂。”
“不是……”
……
看着水野小姐努力辩解,上衫夫人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警官一拍额头,痛苦面具。
第39章 圣女的婚约其三
咒术师这种身份吧,说机密其实也不怎么机密,主要是说了一般也不会有人信。
只会当你是中二上头。
那倒霉的警官,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努力,又是承诺又是赔罪的,可算是说服了气势汹汹的上衫春焰。终于,把水野遥请了出去。
黄昏时分,安静的医院走廊里。
墙壁上的白瓷砖,陈旧得微微发黄,斑斑点点的霞色光点落在上面。
“水野小姐,现在需要我做什么吗?”警官擦着汗,毕恭毕敬地弯腰问。
水野遥失笑,摇头:“您还是先让那位不走运的心理咨询师回去吧。”
刚刚为了安抚住暴走的上衫夫人,警官可是费了不小的力气。
“不用担心,这次事件跟咒术其实没有关系呢。”遥笑眯眯地安慰道。
“没有?!”
警官一个踉跄。
“怎么了?”
“没、没事,您说。”
“算是非工作期间遇到的小意外吧,本来我是打算直接处理掉的,没想到遇到了其他人。不过看起来,现在是移交给警方的样子?”水野遥抬起头,点点下巴说道:“请安心,我会把一路上的情报都整理好交给你们的。”
“您……您也可以直接处理了的,不用在意的,真的。”警官弱弱地说。
“嗯,感觉用咒术随便干涉非术师之间的事务不太合适呢。在其他方面要是需要我的话,我会配合的,把我当普通人就好。”水野遥贴心地回道。
落后半步的警官先生,脸绷得很紧。
严格程序化的笔录结束后,终于送走了这尊大佛,强忍了半天的警官仰倒在邦硬的椅子上,悲愤交加,啪的一个巴掌就往自己脸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