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夜叉的耳朵轻轻动了动，却强撑着没有回头，依旧生着闷气。
桔梗正色道：“听枫的描述，戈薇你所生活的时代应该十分和平安宁吧？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战乱年代奔波，会很辛苦的，身为巫女，净化四魂之玉本来就是我的责任。”
“我并不觉得辛苦，反而很开心啊！”戈薇顿了一下，才有些羞涩地说道：“而且，即便有危险，犬夜叉也会保护我的……”
看到她脸上的绯红色泽，桔梗哪里还能读不出她的潜台词，一时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了。清蛮和她提起过，戈薇并非巫女，却拥有强大的灵力，桔梗推测她应该不必顾忌这个时代的巫女禁忌。
七宝的声音打断了短暂的沉默：“哇！犬夜叉，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
原来他趁着大家说话的时候从戈薇怀里跳到了犬夜叉的头顶，抓住他的耳朵翻身下去看他的脸色，人小鬼大的喊了出来。
他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戈薇脸上淡淡的红晕已经变成了深红色，并且一路蔓延到耳畔，消失在头发遮盖之中。
犬夜叉一把从头顶揪住七宝，握紧拳头毫不留情地敲在他头上：“你说什么呢？谁、谁脸红了？！”
清缓对他们幼稚的争吵没有丝毫兴趣，她深深吐出一口气，凑近沉默的桔梗，再次提起没有后续的话题：
“母亲，是时候了。”
桔梗瞳孔一颤，突然生出无所适从的感觉来。自从接过守护四魂之玉的责任之后，她就知道自己再也无法以一个普通女人的身份活下去，村子里的女孩们可以羞涩却大胆地打扮自己去博取男子的喜欢，她却只能身着朴素的巫女服，日复一日地与妖怪作战。
没有人把她当成一个女人来看待，久而久之，她似乎也忘记了自己是一个人类女子，只是一个人类女子。只有她能够净化四魂之玉，使其远离污浊的妖怪，将所有纷乱消弭在未发生之前。
可突然之间有人告诉她，出现了新的、乐于接受这份责任的人，是时候丢下四魂之玉，去做一个自由的，不被束缚的女人。
桔梗低头看向自己摊开的手掌，若是不再守护四魂之玉，这份强大的灵力，又该付诸何事？
清蛮看出她隐隐的无措，覆上她的手掌，声音低哑：“已经过去五十年啦。”对于人类来说，这实在是太过漫长的时间，足够一个垂髫儿童变成白发丛生的老妇人，足够一个新的巫女逐渐成长起来。
清蛮想，若不是来到这个世界，或许他永远也不会知道母亲在人生的前十几年背负着何等沉重的责任。即便以人类的寿命来计算，她也还不到成年，这样的年纪，却独自守护着一座村庄，独自守护着一颗惹来无数人类与妖怪觊觎的妖玉。
……然后寂寞地死在最美好的年纪。
母亲的过去又会是怎样的呢？即便生命的轨迹发生了变化，但他在这个世界所遇见的每一个人的性格都与原来一样，那么想必母亲在少时遇见的杀生丸也是同样厌恶人类的罢，让那般高傲的妖怪低头爱上自己，一定很难很难。
最重要的是，这个世界的桔梗是人类，而那个世界的她却是半妖，据他所知，这其中最大的不同就是杀生丸与她不曾相识，她还曾经死过一次。为什么和母亲联络的时候，她并没有因为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的死去而惊讶？甚至还十分镇静地叫他们去找鬼女唤回魂魄？除非……
清蛮不敢去想那个可能性，手上却更加用力地握紧了桔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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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二十八
桔梗叹息：“五十年啊……”
没有被握住的手被收拢在衣袖里，桔梗可以感觉到袖袋里沉甸甸的冥道石的重量。她抬眼去看闹成一团的戈薇与犬夜叉几人，她脸上是那样活泼的笑容，看向犬夜叉的眼睛灼灼有神，并没有因为即将作为巫女活着而感到悲伤，簇拥在她身边的法师与除妖师也是那样有活力。
“与其把时间浪费在那个什么石头上，还不如好好教训杀生丸那家伙一顿呢！”清缓抓住一切机会给桔梗上眼药。
她却不知她这番话恰好戳中桔梗内心秘不可宣的一部分，引来桔梗心跳微微加快。
清蛮颇为无言地看了自家姐姐一眼，一时摸不准她是否真的希望看到这个世界的自己出生。
犬夜叉敏锐地捕捉到关键字眼，停下对七宝单方面的虐待，好奇地问道：“你们从杀生丸手里抢回桔梗的时候，有和他打起来吗？”
他有些得意：“杀生丸那家伙应该还重伤着吧？我的风之伤可不是那么好受的，就是可惜当时我不在，不然还能好好打他一拳。”他狠狠挥舞着拳头。
清缓嗤之以鼻：“那种程度的风之伤，也值得拿来吹嘘这么久？”
“你说什么？！”
清蛮及时开口吸引众人的注意力：“其实，我们来这里并不只是因为四魂之玉，还有些关于五十年前的事情要问一下犬夜叉。”
戈薇“啊”了一声，道：“差点忘了，上次见面还说过这件事呢。而且我们前段时间遇到一个很奇怪的妖怪，他对犬夜叉很是厌恶，还对着我喊出了桔梗的名字，说着什么‘你怎么会还活着’之类的话。”
清蛮：“妖怪？”
提起这件事，犬夜叉也难得正经起来，纠正道：“不是妖怪，是半妖。”回忆起那股味道，他伸手掩上自己的鼻子，厌恶地皱起眉头，“很奇怪的半妖，闻起来好像成千上万的杂碎妖怪的集合，味道很臭。”
清蛮脑中闪过什么，一时却没有抓住，只得暂时抛下不管，接着问：“杂碎妖怪的集合？半妖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味道？”
不过也可能是他见过的半妖太少，毕竟他们姐弟和犬夜叉都是强大的犬妖的后代，妖力纯净，尤其是他和清缓，流淌在身体之中的灵力无时不在净化他们的气息。
弥勒接过话头，“他叫奈落。”他将自己手上代代相传的风穴的来源与清缓等人说了一遍。
清缓与清蛮都有些小吃惊，没想到当初戈薇曾经拜托他们要找的奈落竟然在这时候出现了，还似乎与五十年前的真相扯上了关系，不过这也算情理之中，毕竟是戈薇本人向清缓提起的奈落。
清蛮理了理思绪，将桔梗关于五十年前的记忆告诉了犬夜叉等人。
“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情啊！”犬夜叉听到一半就开始不爽地反驳。
“可在你们的叙述中，确确实实出现了对方，还攻击了你们。”清蛮坦然面对他的质疑，这其中的确有蹊跷之处，谁也不能肯定自己的记忆是绝对正确的。
幸运的是，这个争论在几天后很快得到了解决。奈落针对戈薇设下计谋，本是精心安排，却在看到桔梗时方寸大乱，激动之下将自己五十年前使的阴谋主动暴露了出来。
桔梗救下鬼蜘蛛是在清缓与清蛮离开枫之村以后，他自然不认识这对姐弟，竟然误以为桔梗对犬夜叉的特殊对待是因为男女之情，出于嫉妒策划让桔梗与犬夜叉反目成仇，顺便还能趁机夺走四魂之玉。但他没想到凭空杀出清缓与清蛮两人，让他没能成功拿走四魂之玉。
犬夜叉自然气愤不已，却没想到自己只是拔出铁碎牙的功夫，奈落已经被暴怒的清缓及清蛮打得不成人形了。
犬夜叉：“……”
他心情复杂地看着奈落被刀气和灵力箭矢两面夹击，脸上错愕的表情甚至还来不及收回，被斩断的肢体上源源不断涌现出残破的妖怪尸体。
桔梗面对这种场面也是大感插不进手，索性待在原地，安心享受第一次被人保护的滋味。
清蛮收起弓弦，见此场景，稍加推测便猜出他的真实身份：“身为人类却甘愿向妖怪献出身体与灵魂，怪不得味道如此驳杂，令人作呕。”
奈落自诞生以来还是首次这样狼狈，内心的疯狂反而愈盛，被看破身份也顾不上了，只是眼神癫狂地死死盯着桔梗。
“我们还会见面的。”
他幽幽笑了起来，断肢喷涌出大量的黑紫色瘴气，很快将众人笼罩在内，清蛮连发数箭将瘴气驱散，却只堪堪看清他的身影消失在虚空之中。
犬夜叉狠狠咬牙：“原来都是这个家伙干的！”
犬夜叉本以为他和奈落的仇怨是近期才结下的，却没想到竟然是他害得自己被封印了整整五十年，成为无数妖怪口中的笑柄，更是因此数次被杀生丸讥讽。
奈落此次现身实在突然，又是在暗中做好了完全准备，若非突然看见桔梗自己乱了阵脚，说不得他们一行人还要吃个大亏。
清缓翻身从堆叠成山的妖怪尸体上落下，挥刀将上面的血迹甩开，脸色还因为刚刚得知的事实阴沉得可怕。
“他该死。”
如果说一开始她是因为戈薇的拜托才半吊子地追杀奈落，此时对他的杀心则全然是出于本心，甚至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清蛮将弓箭背回身后，神色不比姐姐舒缓多少，沉凝着没有说话。
倒是桔梗还有心情开口：“没想到是我自己当初救下了不该救的人。”
清蛮看她并不如何放在心上，稍稍舒了口气，道：“和母亲你有什么关系，是他自己坏到骨子里，却运气好地遇上善良的人罢了。”
清缓冷笑道：“马上我会让他知道，什么是厄运缠身。”竟敢恩将仇报，设计杀害她清缓的母亲，若是不将其挫骨扬灰，杀生丸那家伙说不定要以为她是无能的废物了！以后回去，她还有什么底气和他抢母亲啊。
“喂！”她扭头冲着不远处火冒三丈的犬夜叉喊了一声，“你就不要插手了，这是我们和奈落那个杂碎的事情。”
“你说什么？！该放手的是你才对吧，当初被设计的是我和桔梗，关你什么事？”犬夜叉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将戈薇平日的劝解完全抛在脑后，“嘴上喊着什么母亲母亲的，现在的年轻半妖都开始乱认亲了吗？你们根本就什么关系都没有吧？”
当年他去到枫之村的时候，桔梗分明还是少女模样，冷着脸不近人情，直到她死的时候犬夜叉都没看到有谁出现在她身边，受她青睐，怎么可能突然冒出来什么半妖孩子。
清缓脸色黑沉如墨，戈薇只感觉自己一个眨眼的时间，原本站在自己身边的犬夜叉就倒飞出去，一连撞断数棵树干才堪堪停下，吐出一口血沫后无力地滑倒在地上。
“犬夜叉！”戈薇尖叫一声，赶紧小跑到犬夜叉身边蹲下，又不敢触碰他，生怕加重他的伤势。犬夜叉的话的确过分了些，但是清缓出手也太实在太重了……她心疼地咬了咬唇，埋怨地看向依旧沉着脸的清缓。
“清缓……”
“你不用为他辩解。”清缓率先开口打断了戈薇，声音里似乎掺了寒冰，“挑衅我可以，要打架也随时奉陪，唯独不能牵扯到我的母亲，懂吗？”
“可他说的……”虽然了解清缓和清蛮对桔梗的重视，但戈薇私心里也不太相信他们是桔梗的孩子，只是听他们喊得自然，桔梗也欣然接受，便从来不曾提起。
“够了！”清缓厉声喝道，“我想对于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还是不发表看法为好，不是吗？”
戈薇为她眼中的杀意惊到，一时失语。
“咳咳……”倒在地上的犬夜叉低咳几声，勉强伸手将戈薇护在身后，“我和你的事情，与戈薇无关。”
清缓出手迅猛，除了清蛮以外无人不为之惊讶，桔梗眼看清缓动了真怒，劝了一句：“清缓。”
她走到清缓与犬夜叉中间，借着彼此衣袖的遮掩掰开清缓紧握的拳头，“当年的事情认真说来，还是犬夜叉受了我的牵连，就当是抵消他刚刚的冒犯之语吧。”
清缓憋闷地看了桔梗一眼，对上她温润双眼，好半晌才缓缓道：“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她将“母亲”这个称呼咬得很重，刻意地强调着什么。
桔梗笑了，哄她：“嗯，看在我的面子上。”
尽管桔梗一直告诉自己，她的宿命就是守护四魂之玉，带着四魂之玉一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但是看到有人如此执拗地要和自己绑上关系，如此不讲道理地保护她依赖她，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生出了留恋的感情。
只是命运要改变谈何容易，她只能尽全力在弥留的时间里带给这两个孩子幸福的记忆。
安抚完清缓之后，桔梗站直身体，抬眼去看戒备地将他们围在中间的弥勒、珊瑚等人，从容道：“五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已经很清楚了。既然戈薇你已经做出决定，我也不会插手。所以我想，是时候就此道别了。”
戈薇到底是介意犬夜叉的伤势，知道桔梗指的是四魂之玉，低低地应了一声之后便不愿开口。
珊瑚闭口不言，更加用力地握紧飞来骨。
“咳、咳，是该走了，免得我控制不住铁碎牙，送你们一道风之伤。”犬夜叉嘴硬地挤出几个字。
桔梗的气息极大地安抚住清缓，即便是遭受言语挑衅，她也只是冷冷瞟了犬夜叉一眼。
弥勒在心中权衡数次，利落地将念珠缠绕回手腕上，“是说清楚了，桔梗小姐，请吧。”
清蛮在心中暗叹弥勒不愧是这一行人中最为睿智世故的，不然按照犬夜叉那个性子，多少要在清缓姐姐手里脱层皮。不过也幸好是桔梗在场，压得住清缓的脾气。
只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清楚的。
“我不想再听到刚刚那样的话，如果有下次的话，动手的就不只是姐姐了。”他语气平静，却带给弥勒等人更为危险的感觉。
“我们会管好犬夜叉的。”弥勒客气地点点头。
第152章 二十九
和“无关人等”分开之后，清缓迅速收回冷意，黏在桔梗身边不肯放手。
“现在就只需要把那个叫奈落的小妖怪除掉就好了，以后母亲就是我们的啦！”
“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桔梗见她太过轻视对方，忍不住提醒他，“他的瘴气有些棘手，逃跑的功夫也很是厉害，只怕重伤他容易，要彻底杀死他很难。”
“哼~”清缓不以为然，心想那是因为现在杀生丸还没有拿到爆碎牙，不然也就一刀的事情。
桔梗耐心叮嘱道：“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对手都不能掉以轻心，尤其是不了解的对象。”
清蛮猜到姐姐的打算，知道她别扭地不愿意承认杀生丸的强大，便对桔梗解释道：“母亲不用担心，有人曾经告诉我们，任何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不堪一击，所以只要我和姐姐足够强大，就什么都不怕的。”
桔梗并不赞同这句话：“到底要多强才算足够？”她当年也是这样骄傲，对同辈巫女的挑衅不屑一顾，还不是在力竭之时被奈落钻了空子。
“像杀生丸那样？”清蛮不太确定，但他所接触到的妖怪与人类之中，最强的就是父亲了。
清缓牙痒痒，很想反驳却又清楚地知道清蛮说得没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