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欢——衔香【完结】
时间:2023-04-13 23:02:47

  且因着其教义普世,这两年,绥州当地的教徒越来越多,去一任宣抚使,便被刺杀一任,张狂至极,无法无天,是以圣人才派了他一个武将去绥州。
  他接了任命没多久,安平便回京了。
  安平,红莲教,江氏……这其中,又有何联系?
  陆缙靠在椅背上,千头万绪。
  一切都是他的猜想罢了。
  那日毕竟是酒市,三教九流,是非极多,本就容易生事。
  也许,江晚吟此次的事,当真只是一次意外。
  但陆缙一贯心思缜密,无论是不是意外,在林启明顺利回京之前,江晚吟最好不要出风头。
  上回江华容托他将抄好的佛经送给祖母,他并未答应。
  但她不知用了什么方式,还是送过去了。
  这几日祖母又在借着陪她礼佛的事,试图将江华容提前放出来。
  解禁是自然不可的,但江氏被休已成定局,倒不如拉出来替江晚吟挡一挡箭。
  正好,也能试一试安平。
  陆缙敲了敲桌面,手指一收,让康平去了披香院一趟。
  应允江华容后日可出门陪老太太去护国寺礼佛。
  想了想,他又打算把江晚吟也带上。
  净空已经回来了,正好让他替江晚吟看看身子。
  且这孩子来了上京这么久,一直被圈着府里学规矩。
  但毕竟还是个小姑娘,也该带她出去玩一玩。
  平南王府
  安平同国公府走的虽近,但她一个尚未出阁的小娘子,也不可能在那里待上一晚。
  很多事只能从长公主那边探听消息。
  当听到江晚吟拿到了解药的时候,她着实松了口气,幸好没阴差阳错撮合了他们。
  紧接着,她又听闻陆缙应允了江华容出门同老太太礼佛,顿时又清醒过来。
  发觉自己先前太过感情用事。
  便是陆缙喜欢江晚吟又如何?在他们这群人眼里,感情不过是锦上添花,门第才是最重要的。
  以江晚吟的身份至多不过做一个妾。
  可江华容的身份是实打实的,且陆缙这般轻易便应允了她出门,想来恐怕还是想留住这个正妻。
  思来想去,安平决心暂时不管江晚吟,专心把江华容彻底休了才是。
  正在她筹划要如何入手的时候,红莲教那边传来了消息。
  裴时序醒了!
  安平听到这个消息时,既喜,又忧。
  裴时序是个极有手段的人,有他帮忙,她在上京行事要方便许多。
  可他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行事极端,尤其是对江晚吟,若是让他知道了她用桃花醉设计了江晚吟,他必不会善罢甘休。
  然这坛桃花醉,她正是通过红莲教拿到的。
  此事,怕是瞒不了他。
  安平略有些心烦,怎么一个、两个全栽在江晚吟身上了?
  勾栏的据点都被拔了,裴时序一行又换到了商行,外头是布行,里面另有乾坤,是一处二进的院子,叠泉理水,窗边还栽着一株藤萝。
  只是已是秋日,藤萝半残,黢黑的枯藤活像是死人手,颇煞风景。
  狡兔三窟,安平也不意外他在上京还有这样一处周密的地方。
  只是刚进门,她便被吓了一跳。
  只见贺老三被架着拖出去,手臂还在滴血。
  再一看,那小指似乎没了。
  想来,大约是为着不小心推了江晚吟坠崖的事。
  安平心里一悚。
  这人对着自己的手下都如此狠,桃花醉这事恐是没那么容易过去。
  不过她毕竟是郡主,料想他也不敢公然对她动手。
  于是安平仍是从容的进去,绕过隔扇,扑面一阵浓重的药味,屋子里的火炉更是生的足足的,叠着浓浓的沉水香,蒸的人有些喘不过气。
  安平被闷的捏着帕子掩了掩口鼻,正欲寻一寻裴时序的身影。
  刚踏了一步,脚底忽然踩到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
  一低头,仿佛一根断指。
  安平一阵恶寒,提着裙摆便往后退,刚退了一步。
  脖颈上忽然一凉。
  抵上了一柄雪亮的匕首
  “说说,你想怎么死?”
  裴时序刀尖一抬,挑起了她下颌。
第70章 相见
  剑尖如芒, 稍微一用力便能划开她的喉咙。
  安平竖着眉,一双细长的丹凤眼蕴着薄怒:“我是郡主,你真敢对我动手?”
  “是又如何?我是不是警告过你, 不准动她?”
  裴时序刀尖又往里压了一寸,
  安平轻薄的面皮瞬间划过一道血痕。
  这个疯子!
  她惊叫一声。
  “江晚吟没事!”
  安平赶紧解释,“她当晚便拿到解药了。”
  “当真?”裴时序眼帘一掀,握着刀的手仍是未后退。
  “真的。”安平声音发颤,“你不信大可去查,若是他们真的有了首尾,国公府必不会如此平静,江华容也不会被这么快放出来。”
  裴时序阴恻恻地瞥了一眼安平, 确认她眼底没假, 才慢悠悠地收了匕首。
  “算你走运。你应该庆幸阿吟没事, 否则, 你这条命, 也别想要了!”
  安平赶紧从墙边逃开, 捂着心口大喘了口气。
  一回头, 才发觉裴时序脸色惨白, 双颊微陷,一副一脸病容的模样。
  收了刀,他又抵着拳咳了几声, 咳的撑着墙壁,连匕首都快拿不稳。
  原来是外强中干。
  安平顿时又觉得被戏弄了,不紧不慢地坐下,端起了杯子抿了口茶:“我还以为你裴大教首当真是弥勒转世, 没想到,竟差点被一个小姑娘弄死!”
  “我的事, 用不着你插手。”
  裴时序眼底划过一丝戾气。
  安平冷笑:“若不是结盟,你当我想管你?你死了不要紧,红莲教同我父亲的关系若是暴露了才是麻烦,我是不想让你为了私情误了正事。如今,还有一月,表哥便要去绥州赴任,以他的聪慧,必会发现端倪,为今之计,是赶紧笼络他,将他划归于我们一起。”
  “我为私情,你不是?”裴时序瞥她一眼,唇角浮起一丝冷笑,“你确信你嫁过去便能笼络陆缙,若是你嫁了之后,他依旧不答应呢?你不过也是为了私情罢了。”
  “你……”安平被他戳破心思,恼羞成怒,“是又如何?起码表哥对我还算温柔,不像你,直接被捅了一刀。怎么样,火急火燎的去救心上人,反被捅了一刀,这滋味恐怕不好受吧?”
  裴时序眼神更冷。
  安平却上挑着眉,看了回去:“你若是当真这么在意江晚吟,就去把她抢回来啊。”
  “我的伤还没好透,不到时候。”裴时序压着眉,往下拢了拢白狐大氅。
  安平打量了一眼,忽然笑了:“哦,你是怕被她认出身份?你这样的人,竟然也有这样胆怯的时候。她如此痛恨红莲教首,你是怕她发现了你的身份,厌了你吧。”
  裴时序目光不善:“你这张嘴若是不会说话,可以割了。”
  安平冷笑了一声:“那看来我猜对了。只是,你消失这么久,就不怕她被人抢走?”
  “阿吟不会。”裴时序十分笃定。
  他太清楚江晚吟的性子了。
  从前他经常一出门便是三五个月,每回回去的时候她都会闹一闹脾气,但不过三五日又哄了回来。
  这回应当也一样。
  且他们的婚期快到了,这半个月正好用来认亲,他虽厌恶陆骥,但国公府三郎的身份还是极好用的,正好用来说服忠勇伯府,也好给阿吟一个风光大嫁的机会。
  再然后,等结束一切,他便带她回青州,再也不分开。
  “人都是会变的,你不要太自负。”安平嗤笑一声。
  “倒也是。否则依你所言,你同陆缙一起青梅竹马,你一回来,他应当立马休了江华容,同你在一起才对。怎么如今江华容被放了出来,你上赶着自降身份,却连平妻也做不得?”裴时序淡笑。
  安平顿时被羞辱的面颊发涨,她攥紧拳,深吸一口气:“我不管你的事,你也莫要管我如何。”
  裴时序又将她的话反送回去:“你以为我想管你?妇人之仁,你如此大费周折,费力讨好,直接杀了陆缙不是更简便?”
  “杀了他?表哥不去,还会有旁人。我们两家的关系极近,他已经是我们眼下最好的选择。只要成了婚,不管他应不应,在旁人眼里,我们已经是一体了。”安平冷了脸,“再说,堂堂国公府世子,你便是想杀,就能杀的了他吗?你该不会是想趁机报私仇吧?”
  那个人……
  裴时序忽然想起了当日江晚吟同陆缙一起坠崖的场面,脸色沉了沉。
  安平见他动了杀意,眉梢动了动:“我警告你,这个时候大局为重,你不可暴露身份,更不可撕破脸皮。听闻国公爷也派了人去青州,你赶紧认祖归宗,借着他对你的愧疚将你在军中安排个职位,也好替我们照应照应。”
  裴时序眼皮一阖,压下了翻滚的杀意:“只要他不动阿吟,我自然不会动他。”
  “这你放心,他们如今不过是姐夫同妻妹的关系,表哥那样的稳重性子,是绝不会做出越界之事的。”安平道,“眼下要紧的,还是需要先除去江华容。只是老太太一直护着她,我一时没想到办法,再通过红莲教,又难免会惹得表哥生疑。”
  “她啊……”裴时序忽然睁了眼,唇角浮起一抹笑,“我手中恰好有一个把柄。”
  “你?”安平诧异,“你有她什么把柄?”
  “私通。”裴时序吐出两个字,“够不够?”
  “什么?”
  安平噌了一下站了起来,不止是震惊,还是恼的。
  “这是何时的事,你既然有这么大的把柄,为何不告知我?”
  “你又没问,我为何要告知你?”裴时序眼底冷的没有一丝情绪。
  安平顿时火大,想了想,忽然想到:“半年前,你坠崖那回,该不会就是因为此事吧?”
  裴时序没说话,端起了杯子,却没抿,又搁下。
  安平了然地笑笑:“难怪呢,我懂,连着两回,差点被内宅妇人弄死,这事说出去的确不光彩。”
  裴时序顿时眉间戾气丛生,搁下了杯子,却忽然笑了:“茶水好喝吗?”
  “你什么意思?”
  安平瞥见了他唇角的笑,顿觉不妙。
  突然间,她又发觉自己浑身有些热,热的不对劲。
  安平攥着衣领:“你在我茶里下了什么?”
  裴时序站起,整了整白狐大氅的衣领,睥睨她一眼:“你给阿吟灌了什么,我便给你下了什么。”
  “桃花醉?”安平脸色一变,顿时觉得浑身上下都有虫子在爬,“你竟然真的敢!我可是父王的独女,你不怕我父王杀了你?”
  “我可没这么说。”裴时序啧了一声,“不过是寻常的春药罢了,要不了你的命。这一晚,你就好好尝尝阿吟受的苦吧。”
  “你回来,把解药给我!”安平扶着墙,朝着他大喊。
  裴时序却连头也未回,只慢悠悠地坐在了书桌旁,挑选起他同江晚吟成婚的请帖。
  为防暴露身份,认是不能认的。
  但在此之前,见她一面还是可的。
  裴时序想。
  顺便,惩治惩治江华容。
  帮阿吟将上回江华容推她下马车的仇给报了,也算是,弥补一下亏欠。
  安平气的无以复加,又拿这个疯子毫无办法,抄起手边的杯子重重砸了下去,然后赶紧让女使扶着回了府。
  江晚吟这一回又养了两天。
  老太太信佛,打算亲自去护国寺礼佛,这回,将江晚吟也叫上了。
  出乎她意料的是,江华容也被准许同去。
  江晚吟有些奇怪,不过江华容禁足令还是没解,她便也没太在意,只当是陆缙有了盘算。
  江华容被关了这么些日子,这回难得放出来,性子收敛了许多,全程一直陪在老太太的马车上。
  陆缙则提前一步,先上山打点好一切。
  江晚吟同他全程没说过一句话,只是眼神偶尔擦过,热的发烫,她立马别了开,觉得自己的控制力是越来越不好了。
  一行人过了山门,便陪同老太太一起去听住持讲经。
  江晚吟毕竟不是府里的人,自由些,听完了经后,被准许一个人在佛寺逛逛。
  护国寺香火鼎盛,善男信女,络绎不绝,一派热闹模样。
  再往后山去,山上古树参天,溪涧纵横,气息沉静清和,信步走着,江晚吟心境平和不少。
  只是同裴时序原定的婚期快到了,江晚吟这两日仍是闷沉沉的,走着走着,到了供海灯的地方,便打算为裴时序供一盏灯,顺便做场法事。
  很快,海灯供好了,江晚吟便跪在蒲团上,跟着法师诵着往生经。
  一字一句地念着,她脑中不由自主闪过往日同裴时序在一起的画面,顿觉天意弄人。
  哥哥为何非要来上京呢?
  他若是不来,便不会被长姐所害。
  长姐没有小产,自然也不会找她来上京圆房。
  她便也不会为了替他报仇主动招惹陆缙。
  一切的一切,也就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倘若没有当初那一趟,他们四个人,如今应当各自成对,两不相扰才对。
  江晚吟心口沉甸甸的。
  但转念一想,哥哥是商户子,不能考科举,还是为了风光娶她才不得不捐官。
  归根结底,一切的错还是因她。
  江晚吟微微叹了口气,阖着眼继续跟法师一起诵经。
  梵音阵阵,木鱼悠远,江晚吟极为虔诚,没注意到一长排隔扇外头,一直有一道目光一动不动地注视她。
  是裴时序。
  他如今身子还未好,面带病容,江晚吟若是近身,必然能发觉他的伤口,进而想到他的身份。
  他知他这个时候不该来,但当得知她好不容易出了府的时候,他还是跟来了。
  他想,只远远地看她一眼便好了。
  但真正看到她了,才发觉不够。
  远远不够。
  不止想看她,更想牵她的手,摸她的头,将她抱在怀里。
  甚至,她如今已经及笄了,他从前舍不得吻她,如今也可以了。
  裴时序定定地看着那跪着的人,从上到下,一分一毫也不想错过,想将错过的这些日子全都补上。
  往常离开的时候,再回来,江晚吟总是要长大一些,个子高了,头发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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