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便低头拿帕子细细的帮他擦,又抱怨:“你这里怎么连个女使都没有?”
“书房要地,寻常人进不得。”
陆缙瞥一眼她认真的模样,浅淡的唇色终于回了些温。
江晚吟一向格外细致,替陆缙擦完手后,又见他额上也出了薄汗,迟疑地问:“额上要不要擦?”
陆缙声音淡淡的:“随你。”
江晚吟知道他一向最是爱洁,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只微微纠结了一下,又替他擦起了额头。
边擦,边忍不住叮嘱着。
“你如今在病中,不要总是逞强,有些事该让人帮忙一定要叫,否则,下回杯子里装的若是热茶,怕是要烫伤了。”
陆缙并不应声。
他病中有些难得有些脆弱,江晚吟不放心,又继续道:“还有,这伤寒不是小事,容易惊厥,你晚上一定要小心。”
陆缙仍是不应。
只是想,她对裴时序是不是也是这样照顾的。
越想,心烦更甚。
江晚吟又替他将滑到腰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也不要贪凉,万一……”
她正絮絮的念着,陆缙一翻身,忽然将江晚吟压在身底,封住了她的唇。
江晚吟眼睛瞬间睁大。
一触即离。
陆缙按了按太阳穴,只说了一个字:“吵。”
江晚吟立马闭了嘴。
陆缙却没松开她,反倒顺势直接将头埋在她心口。
整个人大半压上去。
江晚吟被他沉重的身子压的顿时喘不过气。
“太沉了。”她憋红脸,试着推了推。
“别闹。”陆缙声音沾着些疲累,“让我歇一歇。”
江晚吟从未听他用这种语气说话,瞬间便心软了。
“很累么?”她垂眼。
“嗯。”陆缙眼阖着,薄唇也抿着,又拨开她衣领调整了一个合适的角度。
江晚吟没束胸,她捂着衣领,本是不想由着他的。
可一看见他微青的下颌,她心软的一塌糊涂。
完全没法拒绝他。
食指一松,任由他鼻尖抵在她心口。
侧脸贴着她的温热。
陆缙倒也没什么过分的举动,仿佛只是寻个舒服的休息地儿。
眼一闭,呼吸很快变的平稳。
只是因着还烧着,他呼吸比平日烫很多。
热气把江晚吟心口都呼湿了。
外面天色已经不早,见陆缙睡着,江晚吟本想悄悄离开。
但她一动,陆缙反而抱的更紧,埋的更深。
江晚吟最后还是作罢。
反正已经晚了。
他如今还病着,她实在放不下心,不如便留下来照看他。
江晚吟叹一口气,双手抱住陆缙的后颈调整成舒服的侧躺。
紧接着她红着耳根,小心翼翼用两指拨开一边柔软,免得挡住他鼻息。
两个人就这么相拥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50红包~心机Jeff,吃准了妹妹心软
第80章 针锋
憩园与国公府隔了三条街。
正是陆骥为裴絮母子置办的院子。
二进出的院子, 并不大,胜在清净。
裴时序便暂居此处。
当晚,江晚吟说了要来后, 他便命人备了酒席。
尤其是青州的特产。
银丝面,糍粑,蝴蝶酥……样样皆是她喜欢的。
林启明早早便到了。
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等江晚吟来。
相较于江晚吟,林启明到底老谋深算些。
知道了裴时序身份后,他一面惊叹这个养子身份惊人,另一面又心生疑虑,他如此身份, 当初当真上京当真只是为了阿吟么?
毕竟, 他隐约已觉察到, 裴时序绝不像看起来那般简单。
甚至, 那个江氏商行, 行商的方式, 隐隐有些熟悉。
可能……是裴时序的。
林启明并不怀疑裴时序对江晚吟的心思, 也不怀疑他会害他。
只是猜, 这江氏商行若真是他的,他大约是经手了什么不干净的生意,想与他们撇清干系。
但无论起因如何, 经过如此荒唐的一遭,林启明并不想江晚吟继续卷入任何旋涡之中。
天底下凡是真心疼爱子女的父母,不求子女大富大贵,只愿她一生平安顺遂。
阿吟这孩子, 也实在承受不起更多的波折。
当年,他姐姐当时得了疯病, 寻常时候还好,一旦犯起病来,歇斯底里,完全不认识人。
又觉得所有人都想害她们,将江晚吟关在屋子里,不许她出来,也不准人进去。
林启明也是探望时偶然看到,才发现姐姐已经疯到如此地步,竟连自己的亲生骨肉也下的了手。
那时,江晚吟刚五岁的年纪,粉粉糯糯的,什么都不懂,被关久了见到生人第一反应是躲,又忍不住好奇,怯怯地透过窗户露着一双眼,实在让人心疼。
林启明于心不忍,才大着胆子自作主张,将人接回了府养着。
但这孩子毕竟受了不少苦,后来,无论他如何娇养她,她骨子里仍是有些胆小。
是以,林启明一直想替她找一个沉稳些的郎君,后半生好护着她。
其实,相较于裴时序有些偏执的性子,这些日子来,林启明发觉陆缙要更稳重些,且行事妥当,更适合江晚吟。
且他身为国公府世子,愿意娶阿吟做正妻,已足见其诚心。
然这不过是他一点私见。
到底如何抉择,还是要看阿吟。
林启明便未多言,对着裴时序只是缄默。
裴时序倒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向林启明道了歉,解释这么多年瞒着他身份的缘由。
林启明摆摆手,只说这是他的选择,他无权干涉。
紧接着,两人又说起了这三月来的事,裴时序简略的回复着。
林启明越发觉出不对,心头略有不安。
听裴时序仍是执意求娶,林启明又不无担忧:“可阿吟已非完璧,你当真不在意?”
裴时序一顿:“我非圣人,说完全不在意,也不可能。但阿吟是被逼的,我如何能怪她?”
还有半句没说出口,更何况,是他逼的。
所以,他可以完全不计较过往,只要他们从现在起彼此忠贞。
林启明叹息一声。
两人便这么各怀心事的坐着,一直坐到夜幕降临,江晚吟还是没来,林启明担忧起来:“这孩子,该是不是忘了?”
裴时序眼底亦是微沉,不过他一贯习惯将事情推演至最坏处:“昨日已然说定,阿吟会不会出事了?”
一想到这里,裴时序彻底坐不住,起了身便要出门。
林启明赶紧摁住他:“三郎你想多了。阿吟如今住在国公府,能出什么事?且国公府到这里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周围又都是巡检司,她绝不可能出事。”
裴时序也是关心则乱,这是朱雀大街,全城最显贵,戒备也最森严的地方,这里若是出事,天下便要大乱了。
“那会不会是阿吟身子不适?”裴时序又皱眉。
林启明一时也说不好。
两人又等了小半个时辰,见仍是没音信打算出门的时候,江晚吟身边的晴翠忽然到了。
“娘子傍晚时身子不适,不能赴约,唯恐舅老爷和裴郎君焦心,特差了我过来知会一声。”
果然。
林启明立马站起来:“阿吟病的重不重,我看看去。”
“不用!”晴翠急声。
裴时序似有所觉,双眼锐利:“为何?”
晴翠赶紧垂下头:“小娘子病的不重,只是偶感风寒,歇一晚便好,特意嘱咐了让我不必惊动您二位。”
“倒也是,这国公府规矩重,断没有大半夜递帖子的道理。”林启明觉着有理,又缓缓坐下去,“只要她无事便好,你转告她,让她安心养着,不必挂怀我们。”
做舅舅的尚不方便去。
裴时序这个做哥哥的更是没由头。
裴时序便也只好答应,叮嘱晴翠 :“好,那你切记要照顾好阿吟。”
“奴婢会的。”晴翠答应下来。
只是应付完,一转身,她后背却出了汗。
这裴郎君性子颇有几分强势,若是他知道小娘子今晚究竟去了哪里,现在正和谁在一起……晴翠不敢再想下去,只匆忙赶回了国公府。
江晚吟不来,今晚这宴席也没必要了。
裴时序只说改日再约,送了林启明回去。
夜色深重,回来时,恰路过国公府,裴时序看着门前的两座石狮子张开的大口,总觉得有几分不安。
按了按眉心,裴时序决定明日还是得亲眼看看阿吟。
又想,应当早点把她带走。
这样,她就能永远处在他的羽翼之下,永远不离开他的视线。
夜长梦多,他绝不许任何意外发生。
退思堂
康平原在廊下守夜,看了眼久未出来的江晚吟,心想今晚终于他不用伺候了!
这两日书房活像是冰窖,冷冰冰的,回个话都得小心翼翼。
今日过后,想必便会好些了吧。
酉时一过,康平便大喇喇伸了个懒腰:“时候不早了,今儿我回去歇着了。”
康诚正冒着风雪赶来换班,答应了一声,便要进去。
“等等。”康平一手拦住他,“你也别杵着了,赶紧回吧,今晚不必值夜了。”
康诚是个榆木疙瘩,木楞似的:“公子还病着,这时候如何离的开人?”
“留个女使备茶备水就够了。”康平不以为意。
康诚粗黑的眉毛一拧,愈发不解:“公子从不喜女使替身伺候,擅离职守,你不怕挨罚么?”
“嗬,你今晚进去才会挨罚!”康平挑了挑眉。
康诚一头雾水。
“还不明白呐?”康平拍了拍这大傻个的肩,示意道,“看见了么,这是谁的伞?”
康诚眼一低,这才发觉廊下搁了一把女子的伞,伞面画着几只芰荷,十分秀气。
顿时明白了。
“原来那位小娘子一直没出来……”
“嘘。”康平赶紧捂住他嘴,“还没成婚呢,这话可不兴说。”
康诚立马噤了声。
不过,有这么柔情似水的小娘子挡在前头,他们公子便是块冰,今晚也该被捂化了。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他们这两日可是遭了不少罪。
经过这一晚,公子该药到病除了吧?
两人对视一眼,将那把显然是女子的伞收了收,搁在了耳房里,这才各自回去。
内室
江晚吟实在推不开陆缙,又不想惊醒他,吩咐完晴翠之后,便这么沉沉的睡了过去。
只是不知是这几日接连出事的缘故,还是许久没和陆缙在一起的缘故。
江晚吟今晚做起了梦。
还是个……难以启齿的梦。
梦里,她好像又回到了书房那一夜,回到一切尚未被揭开的时候。
那时,陆缙纵情又恣意。
江晚吟一向有些怯,当时,难得迎合了他一次。
因在做梦,她记忆并不清晰,只觉得一切都变得光怪陆离,眼睛也被鞯乃汽挡住。
唯一记得特别清楚的,是陆缙的汗,从微耸的喉结滑下,一滴滴砸到她身上,烫如火星。
更奇怪的是,明明是梦,她却觉得身子无端的变热。
热到快喘不上气时,江晚吟涔涔的睁了眼。
一醒来,眼前却是一张极具冲击力的脸。
陆缙相貌极具攻击性,轮廓分明,高鼻深目,即便是睡着,微抿的薄唇和入鬓的剑眉也蕴着几分锐利。
仿佛下一刻就要醒来。
江晚吟缓了下,才想起昨晚睡前的荒唐事。
已是白日,窗外晨光熹微,鸟雀啼鸣,再回想,她顿时懊恼。
怎么就顺着他了呢!
幸好,此时她伏在陆缙身上,倒是不必像睡前那般尴尬。
江晚吟不无庆幸地想。
揉了揉惺忪的眼,她正欲起身,然一动,却明显感觉到了异样。
江晚吟浑身僵住。
她缓缓垂眸,仔细看了一眼自己,发觉身上只剩下一件外衣。
看向陆缙,陆缙也不比她好到哪里。
再往下……江晚吟立即闭眼。
脑子里却炸开一道惊雷。
轰的她最后一丝困倦也立马消失。
心口狂跳,鼻尖也沁出了细密的汗。
怎么会?江晚吟试图回想睡着后的事情,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只是,陆缙还病着,她又趴在他心口,且昨晚做了那样光怪陆离的梦……江晚吟额角突突,心中浮出一个不好的猜测,该不会,是她误把梦境当成了真,趁着陆缙病着,做出了难以想象之举吧?
她有那么如狼、似虎么……江晚吟心生懊恼,她遇事总是习惯首先反思自己,心底瞬间极乱。
幸好,陆缙尚未醒,这大约是不幸中的万幸。
江晚吟迅速整理了下思绪,打算趁着他还没睁眼赶紧离开,假装无事发生。
然她一起身,几乎是瞬间,陆缙也被带醒了。
四目相对,霎时,连门边的帘子都不晃了。
沉默到死寂。
尴尬到窒息。
但陆缙反应比她快。
只片刻,便镇定下来。
他摁了摁眼眶,沉吟片刻才道:“……抱歉,我昨日病昏了,记不得发生了什么。”
随即又看向江晚吟。
落到她白里透红的脸颊上。
江晚吟顿时更加心虚。
愈发觉得这一切是她梦中所为。
毕竟,昨日陆缙都病成如此模样了,哪还有多余的气力。
便是现在,他唇色仍是浅淡。
可他们如今冷了许久,要江晚吟承认,实在太难为情,她干脆也抿了唇:“我、我也不记得了。”
陆缙沉沉地嗯一声。
两个人又陷入沉默。
不过,江晚吟是难为情的。
陆缙却是有意的。
昨晚,他自从看见了那食盒,便觉得刺目,略施小计将她留了下来。
许久没在一起,冲动使然,等陆缙后半夜醒来时,他已将人反压在了身底。
但江晚吟睡得却极沉,竟无半分察觉。
陆缙顿时火气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