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晏宁被人唤得回神,羞赧涌上心头,方才没有不舒服,现下有了。
宋晏宁有些嗫嚅:“我......”
看着人面色越加涨红,江昼哪还不明白这是醒酒了,出声道:“你家姑娘醉酒了,你且先带你家姑娘去换身衣衫。”
岸雨闻言忙称是。
姑娘被丫鬟搀着,就忙脚步凌乱的赶着,像是不想回忆方才哭鼻子撒泼的行为。江昼看着人的背影,有几丝深思和炙热。
绿柳婆娑,侍弄花草的丫鬟小厮尽心尽责,名贵的牡丹开的极好,转眼就将姑娘的身影掩在了花丛中,不得寻见。
江昼收回了方才称得上冒犯的目光,想到自己生平难得的非君子所为,江昼哂笑一声,将洇了泪的帕子叠起收好。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姑娘面临危险和难以抉择时那全身信赖的目光,一眼看进了他的心底,也只有她不知道他向来冷清冷漠,才这般全身心的信赖他。
因着宋晏宁今儿头饰都是青白玉,所以岸雨便也给宋晏宁带了身淡竹青色的叠纱广袖水烟长裙。
岸雨给宋晏宁系着腰带,想着方才在路上反复问姑娘可是又不适,姑娘均摇头,还是有些不放心。
岸雨道:“姑娘可是想起什么伤心事了?”
宋晏宁一顿,囫囵道:“吃醉酒,想父兄了”言毕再次警告道:“可莫要告诉执月那几个丫头。”
宋晏宁哭花了妆,索性也用帕子洗了素面朝天,方才哭过,眼里还似含着水儿,还有些粉红的眼眶加上宋晏宁带笑的脸,倒有些像染了胭脂,总不至于让人看出来。
假山一处的僻静角落,站着一男一女。
“这倒是有意思了,你方才可看清了?”傅消勾着唇角笑道。
“回主子,方才奴婢看得千真万确,况且江世子身边的近侍都有特殊服饰,不会认错的。”流夏声音恭敬,向前面的男子再三保证道。
“哦,真是一出好戏,看来‘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还真是说的不错。”让六弟和江昼都有些倾心,看来可真是不得了的妙人,可惜方才没将那药下成。
不过,这药反倒是让江昼以为是纯安那蠢货下的了,傅消哼笑。
人啊,一旦有了软肋,就不堪一击了。
“回去罢,继续看着纯安这蠢货,她要是做什么惊世骇俗的蠢事还是拦一拦。”可不要等他要处置她的时候就把自己作死了,那就不好玩了。
“奴婢明白。”流夏忙躬身应道。
等出了厢房,才知道嘉阳公主已经带着大伙去亭桥边组诗会了。
历来清荷宴的“清”字,便是世家公子或是贵女清谈赋诗。
此处的清谈可不是效仿前朝那般清谈政事,而是诸位公子展示六艺,姑娘们做十雅,不求名利排名,但求雅俗共赏,图个雅韵快活。
况且这公子的比试,也是贵女们选心仪郎君的一种方式了。是以,宋晏宁过来便见姑娘么这边倒是只有寥寥几人,大多都围在一些亭阁边,看前面的公子作诗比赋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观阅和支持!么么~~
第46章
来了才见着,此处的亭阁也是临湖而建,只是中间的亭阁要大一些,可以容纳二三十个人,两边有两处小的凉亭,挤满了诸位姑娘。
宋晏宁注意到,这小的凉亭上,多是一些身份尊贵的贵女在里面纳凉顺便看着隔壁的男客比试,而一些小官之女倒是在一边的九曲回廊上晒着或者绿柳下隔湖望着,听个声响。
宋晏宁稍微看了一眼便见宋苡绮正巧在那临湖的回廊上,一手用着绣帕放在头顶挡着灿灿艳阳,一边凑在一处饶有兴致的和一面生的姑娘说着话,倒是一时没有注意到宋晏宁过来。
方才就听闻宋苡熙先行回去了,现下看来果真如此,不见她的人影儿了,不过这也是明智之举。
两人没有注意到,旁人却是她一来便注意到了。
广袖的水烟长裙加上过分白皙的肌肤,称的人如烟雨般清凉,掐腰的系带比寻常显身段的腰封多了几丝不经意显露的朦胧之感。
江悦看着自家哥哥也是刚到不就,后脚这宋五姑娘就过来了,还换了身衣裙,啧,这两人,真是不知道避嫌。
其实江悦倒是被方才那震人的场景吓到了,要是她没看到那一幕,怕是也不觉的两人前后脚出现有些什么,只是她先入为主,倒是替两人紧张了起来。
“五姑娘!”外头太阳那么大,江悦不敢让人在外头多站,她忙出声叫住人,出手示意一下,让人过来这边凉亭。
外头的绛珠忙跑过去将人叫过来。见此,在这亭中的诸位贵女心下各异,这江家大姑娘对这五姑娘实在太热情了些。
江悦右手边坐着江矜,左手边是笑意浅浅的虞二姑娘,虞嫣旁边再是钦阮。宋晏宁方走进来,钦阮就忍不住笑意盈盈的望着宋晏宁。到了近处,难得相让的虞嫣起身去了另一处坐着,正巧挨着程妩,宋晏宁一怔,微微欠身道谢。
程妩有心与江家两位姑娘交好,所以一来便坐在了江矜的身边,江二姑娘虽然看着清冷些,但是对于程妩来说,还是比那对谁都和善的、却极难交心的大姑娘好相处多了,只要你懂得琴棋书画,有涵养学识,江矜便愿与之往来。
“多谢江姑娘。”宋晏宁道谢道。
“何谈谢,看着晏宁这般娇滴滴的姑娘站在骄阳下灼着,我可是舍不得。”江悦娇笑这调侃道。
“表姐何时这般油嘴滑舌了。”坐在宋晏宁身边的钦阮将江矜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就你话多,仔细我跟表婶说你经常拿我当幌子出去玩的事。”闻言钦阮倒是悄声了,只是笑声四起,钦阮自觉丢面,不愿搭理人自个生闷气了。
在众人笑声中,江悦回头见自家哥哥在往这边看,目光——不浅不深的落在她左手边,那位娇笑得细肩微微颤动的姑娘身上。
而后可能是察觉到她看着,江悦就见二哥看了她一眼,目光里有几丝赞许之意,要是没遇到那一幕,她还不知道这是何种意思,现下她可算明白了。
萧与见身边的人早将别人冥思苦想半天才对上的下联作好随意搁在桌上,直往女眷那边看着,萧与也跟着一瞟,这还得了,看注意到江昼的那些贵女们,笑着眉目含羞的模样,啧,真是,招蜂引蝶。
见周围的说话声渐大,宋晏宁顺着众人说话声往后看去。
方才她都没看男客那边,就没有注意到,她所在的位置正好对着亭阁那边的江昼,江昼旁边便是这律王世子和武安侯的小世子。
对上江昼的视线,清冷修竹,宋晏宁心下一紧,想起这人凑近才能闻到的冷竹香,跟这人的气质一模一样,羞意浮上心头,想连忙移开眼。
偏偏江昼像是察觉到了她的举动,先向她微微点了头,像是打个招呼一般,宋晏宁见此微微的飞快点头就忙低头回避,江昼还是清晰的看到小姑娘还没低头,红霞便飞到了两颊,如同三春之桃一般,看得心下起了痒意。
诸位贵女坐在另一边,倒是只能透过江悦等人漏出的缝隙看男客那边,是以诸位贵女均以为这江世子在跟他的两位妹妹打招呼。
实在要说便也是这钦姑娘和程姑娘,谁也知道世子不喜娇滴滴的姑娘,是以谁也没往宋晏宁身上想。旁人知晓,坐在这一面的除了江矜没意识道,程妩钦阮等人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在程妩旁边的虞嫣亦是将两人的反应纳入眼底,抿了抿唇,笑容浅浅。
江悦心下微讶,我的老天爷,这两人当真是不避嫌。只能说幸好这面坐着的姑娘都是信得过的。
只是,这程姑娘?想到此,江悦暗自程妩那边看过去,只见这程姑娘还在看着哥哥早已转过去的背影,红唇紧抿着,面上不见方才和妹妹谈笑的放松。
江悦哪还不明白,暗自摇头。
程妩捏紧了手中绣花精巧的绣帕,他们这算是已经私下不清不楚的往来了吗?
嘉阳公主和纯安公主都在男客这边,原是嘉阳公主在这边主持诗会。纯安公主也不大想跟贵女挤在一处,便跟着过来了,正好近些能看到心中那如玉君子般的人。纯安公主自然看到江昼对人一笑,但女客那边被高卷的竹帘挡着,看得不真切,只得作罢。
虞嫣往旁边觑了一眼,捏起绢帕屈指在额头压了压额角的薄汗,笑有所指道:“程姑娘今儿兴致好像不大高?”
程妩闻言抬眼看人,笑意浅浅回道:“过几日便是五毒日了,天热的没精神是正常的。”
虞嫣像是没留意到人不愿应付的话中之意,笑道:“说来京都这般酷暑,早些年曾在五月跟着祖父下汀州,那才是清舒爽凉之地。”
江矜闻言,侧头道:“二表姐竟也去过汀州吗,可当真是养人的福地?”
虞嫣扇了扇团扇,笑道:“有幸去过一次。”看到大半的人也听着,虞嫣不好意思笑道:“不过要说这汀州的风土如何,还是五姑娘熟悉些。”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旋即倒是落在了宋五姑娘身上,只是汀州啊,人家是去养病,况且让人也不免想起方才席间是宋三姑娘。
宋晏宁不甚在意,笑道:“汀州风水养人,夏无酷暑,冬季亦是难以降雪。若是这一时节,也是十里荷花和夹道垂柳,便是五月也是有姑娘们在湖中小屿上举行诗会,可见烟柳画桥,画舫点点,清风拂行舟。”
京都的姑娘身份高贵,却也因此一生困在高门楼阁,便是宋晏宁简单描述两句,也有不少人心生往之。
虞嫣闻言浅笑:“五姑娘说的是,不过我印象最深的,还是当初在汀州第一楼听闻的一曲风吹烟雨,一打听才知,原是汀州女子善琴技,汀州可入画,般般入曲。”
旋即不等虞嫣再多说,久未开口的程妩倒是出声道:“说来我近来还在学着‘望湖’一曲呢,五姑娘在汀州久待五年,不若何时帮我指导一二?”
众人闻言一愣,一时没有插话,知道宋晏宁不会抚琴的江悦等人一时有些为难,不知怎么开口‘程姑娘说笑,不若让大家一处听听?’‘晏宁姑娘在汀州养病,怕是不大精通?’好像都不能开口。
谁料宋晏宁浅笑,大方说道:“程姑娘说笑,晏宁虽在汀州小居,但却也不会抚琴,怎敢在姑娘面前献丑?”
听她这般大大方方承认,程妩倒是眼底闪过几丝失望。
程妩叹道:“那倒是可惜了,女子十雅倒是要体会个遍才算人生幸事不是?”
宋晏宁闻言笑意浅浅,诸位贵女也发现了些不同寻常,也没开口插话,江悦见状忙扯开话头。
诗会总分为三轮,第一轮便是对联,第二联便是给个物象来赋诗,这第三则是依据今儿清荷宴即兴抒怀。
因着前些时候,姑娘们有作画比试,索性今儿男客的诗会也让姑娘们评选,与往年相较,倒是颇有新意。
待宋晏宁想要好好看赏一番的时候,岸雨再亭外示意她,看着面上有些急色,怕是有些急事,忙跟身边的钦阮和江大姑娘告知了一声,起身走着出去了。
走出湖上的回廊,不待宋晏宁询问,岸雨便立马道:“姑娘,奴婢方才听闻,这这齐家姑娘应当是要提前离席回去了。”
宋晏宁一听这还了得,原先打算在最后再将大哥交代的物件给这齐家姐姐的。忙问:“可让人拦住了,现下齐家姐姐在哪儿?”
“姑娘莫急,奴婢听闻齐姑娘身边的丫鬟说要提前离席,便向齐姑娘说明了,让齐姑娘在假山那边稍等片刻了。”见姑娘忙快步走着,怕姑娘稍后犯了心悸可不好了,忙搀着人慢下来。
等宋晏宁到时,果然见齐家姐姐带着一名穿着粉色襦裙的小姑娘站在一边赏着开得娇艳的绿萼。
“婉姐姐”宋晏宁平息了下急促的呼吸,出声唤道。
前面两人闻言,转身看了过来。
一回身果真看到了人,齐婉惊喜道:“晏宁。”
虽说宋晏宁方回来的时候,齐婉已经守孝了,但是向为了维护缔结的姻亲,一年总有个一两次当做寻常走亲戚来往的由头。
两人也算见了两三面,宋晏宁见齐家姐姐温婉知礼,齐婉见宋晏宁为人和善,两人熟悉起来了。
齐婉快步走上前拉住前面姑娘的手,笑道:“方才晏宁妹妹身边的丫鬟说你有事儿找我,是有何事?”
“自然是好事了。”宋晏宁巧笑,就这两人拉手的姿势晃晃,这是她对不设防的人爱做的一贯动作。
见齐婉眼神好奇的询问自己,宋晏宁也不卖关子:“婉姐姐可莫要忘了,家中最挂念姐姐的,可不是我。”
齐婉闻言,燥意爬上脸颊。
岸雨适时地将方才忙去马车上取的匣子递上前。
“这是?”心中猜到应是宋大公子,但是姑娘家的矜持,还是出声问道。
“这是昨儿大哥儿下值忙亲自来让我带给婉姐姐的,我可是答应了大哥,定要妥帖的亲手交到婉姐姐手上。”宋晏宁从岸雨手里接过匣子,放到前面姑娘的手里,笑着道。
便也是解释了为何大哥不今儿亲自来交到她的手上,正是因着大哥今儿也要当值,莫要她心下有所芥蒂。
齐婉心思玲珑剔透,焉能不明白,笑着应道:“就算他今儿不当值,他亲自拿来我可不要,不然怎能与晏宁叙旧。”
宋晏宁闻言也是抿嘴一笑,两人再说了半盏茶的话,齐婉提出了告辞,想来真是有什么急事,她也不便多问,便忙招手道来日再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