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姑娘也在老夫人面前得脸,尤其还打了二房向来看不起她的邱氏的脸,刘氏放下茶盏用帕子按了嘴角,企图按下在这种严肃的场合不该出现的得意笑意。
殊不知她的眼神一个劲儿的往邱氏那边瞟,邱氏狠狠腕了一眼,邱氏心里怄极。
莫说邱氏,便是坐在一边的二老爷都有些面上无光。
除了大哥,在座只有他一个男客。大哥在官场混个闲差,哪能跟他比?这般倒是他有些自降身份,扯入妇人之争了。
方才还是邱氏硬拉着他过来,说什么“给姑娘讨个公道”,他闻言只觉荒唐,她听了邱氏哭着道三丫头可能找不到好婆家,心下也是慌了,便跟着过来,给邱氏“撑场面”。
坐在下首上位的陆瑜适时开口道:“声声,快来这边坐着。”声音依旧软浓好听,但旁人也听出了和平时和声细语不同的几分的冷意。
方才坐下吃茶除了给老夫人见礼,陆瑜便没再开口说一句话。
邱氏闻言耿了耿脖子,旋即又坐正些,哼,此事三丫头有错,五丫头错也不小,就不信母亲还当着众人偏颇。
宋晏宁在陆瑜身边坐下,陆瑜就扭头看自家姑娘面色苍白的模样,心疼了起来,在外头聚宴了一日,本就乏累。回来便要跟着过来看二房这些恼人事,实在气极。
两人邻座共用一张四角刻盘花石榴的小桌。陆瑜方才进来时,丫鬟便上了荷花酥,她气头上也没多动,将盘子往宋晏宁这边推一推,示意宋晏宁先垫些肚子。
看着孙女已经在媳妇身边坐下,宋老夫人面上和善的笑意也渐渐掩去。
还没等开口,邱氏就不大乐意道:“母亲,这绮姐儿还没用膳呢。”倒是不敢再说熙姐儿,怕惹人发怒。
宋老夫人眯了眯眼,出声道:“熙姐儿和绮姐儿这般,还以为在宴上吃的尽兴了呢。”
这话一出,便是在吃荷花酥的宋晏宁也忙放下,擦了擦嘴角,端正坐着。
见老夫人突然发难,邱氏结巴道:“这,这事儿怎的能全怪我家熙丫头.....”
不待邱氏话说完,老夫人拍案打断道:“三丫头!你可知错!”
见老夫人这般震怒的模样,众人也坐不住,陆瑜忙起身搀着老夫人坐下,同丫鬟一起给她顺气:“母亲莫要动怒,仔细身子.....”
陆瑜转身看着三丫头早已吓得跪在地上,心中不喜,面上不显,继续回去坐着,将身边的女儿也拉着坐下。
宋苡熙心下慌神,手脚却像浸在三九寒天一般,细细想着临出门时母亲说的话。
对比人人知晓宋晏宁学识不精,显然众人误会她谋害姐妹,红口白舌,留下品行上的污点这事更加严重。
只要向祖母陈述她的委屈便会没事,宋苡熙心下默念。
“祖母,当时是那张家姑娘要扒着我讲五妹妹的话,我们常年在汀州,没交到什么朋友,谁料我就一句玩笑话便被那三公主听了去,三公主还威胁我,我岂敢不从......”
宋苡熙哭得梨花带雨,除了二房跟着委屈,在座的甚至老夫人闲云堂的丫鬟都面上无表情,心下越加鄙夷。
宋老夫人方才被伺候着和了一口茶,平静了不少,哼笑一声道:“你这般说,只是因为你识人不清,被张家丫头和三公主摆了一道,是吗?”
宋苡熙没敢直接点头,但无声啜泣的模样,不知情的还道她受了多大的委屈。
邱氏见老夫人不在说话,犹豫的开口道:“母亲,这三丫头是识人不清,但看被众人误会三丫头德行有亏,这日后可如何是好,怎么找婆家啊。”
说着也跟着掉了些眼泪,看着活像是娘俩受了多大的委屈。
邱氏地怎么找婆家倒真是戳了宋速的肺管子,也跟着面上不快了起来。
老夫人沉沉的看着几人,不置一词,却让人无端生寒。
陆瑜见状,冷然出声道:“我记着,上巳节声声那荷包的事,已经是懒得计较了,这番再出一事,也是让声声活活找不着婆家吗。”
闻言,宋苡绮一抖,慌忙抬头看,侯夫人冷脸看着自己,眼底看不出情绪,儿老夫人闻言也看向宋苡绮。
宋苡绮闻言慌忙到厅中,与宋苡熙一道,颤着声音道:“祖母,上次我那身边的丫鬟不识数,捡到了五妹妹的荷包,竟以为是别家姑娘的......”
宋苡绮言毕,见众人冷然不开口,因为今儿同傅消“交心”而兴起的喜意也像被破了一瓢凉水,换成慌乱和几丝惧意,生怕因为三姐姐而迁怒她。
邱氏见两个姑娘都像请罪一般跪在厅中,看了眼宋速也是面上不快,起身哭道:“两个孩子都是误会,若真要计较可如何是好?况且我实在心疼熙姐儿,以后可怎么办啊”
瞧瞧,瞧瞧!这一家子,活像来讨债的,宋老夫人满心疲惫。
她与侯爷恩爱,但架不住侯爷有两个庶长子,这宋孜倒还好,糊涂些但人还说憨厚老实。
当年这老二的姨娘便不是个安生的,当初老侯爷在时不愿分家,现下全部都将她亲孙女当做眼中钉、肉中刺来看,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众人没说话,但刘氏可不客气,嘲讽的嗤笑一声:“二弟妹真是会说笑啊,可算长见识了,看来这京外果真待不得。”
刘氏父亲前些日子高龄还任户部侍郎,她自然因婆家硬气了起来。
家中三个媳妇,陆瑜和她都是京都世家或是官宦之家,只有这邱氏是外地说来的媳妇,况且还在汀州住了这么多年,规矩都没了,刘氏毫不客气的指桑骂槐。
“我看这三丫头真是没教得好呀,识人不清就搪塞她在外头编排姐妹坏话了?若是自个嘴上不说空口白话,能让人抓到把柄吗?说白了这次名声损坏也是自个咎由自取。”
听着刘氏那趾高气扬的声音数落着自己没教得好姑娘,邱氏哪还装弱势,跟着吵道:
“我没教得好,谁有我家月姐儿嫁的好!二丫头不过是长春侯的庶长子罢了,不也不在京都吗?!”
“哎呀呀!这话说得,你倒是现在冲出去外面跟媒婆说一声,谁愿意娶你家贤良淑德的三姑娘啊,有谁呀?”
刘氏笑骂回道,同宋孜吵闹惯了,句句戳人肺管子。
见邱氏气得捏这个帕子指着人说不出话来,刘氏缓了缓坐下,勾唇笑道:“前些时候我可是听说了,二弟妹拒了夫人给三丫头和四丫头帮忙相看的事,要我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说不定就找了个冤大头,亲事说了下来不容反悔了,这三丫头也有的嫁。
宋孜见二弟也有些面色铁青,用力拽了拽刘氏的袖子:“你给少说两句!”
刘氏不依,恨铁不成钢道:“怎的,人家戳你姑娘嫁得差,我还不能反驳说回去了?!”
见众人看过来,宋孜自觉吵架打闹是夫妻间的事,何况还是在母亲和这么多小辈面前,哼了一声自顾看向一边。
宋晏宁看刘氏和邱氏争吵暂歇,刘氏的话可不止戳在邱氏的肺管子上了,更是戳在宋苡熙的心上了!
见宋苡熙面色苍白,竟是跪不住跌坐在地上,宋晏宁心想这还差得远呢,只是名声毁了而已,说来还要感谢纯安呢。
宋晏宁移开了眼同二姐姐对上了,宋苡岫方在母亲不管不顾得和人吵起来有些面上害臊,看五妹妹有些关切的看自己,宋苡岫宽慰的笑笑,她无事。
母亲泼辣不饶人,但向来维护子女,方才二婶明里暗里说她嫁的不好,但她心下十分满意,傅其与待她极好,她自己也甚为满意。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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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够了!”宋老夫人见这桩闹剧越发头疼,连二丫头这门亲事都被拿出来说项,偏偏还毫无悔过之心。
众人瞬间缄默,堂厅一片静寂,老夫人发话:“老二家的,你且回答我,三丫头是不是犯了家规!心里不顾及丝毫血脉亲情,连同外人一起陷害姐妹手足,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女呢!”
从未见老夫人发火的宋晏宁也跟着大气不敢出一声。
老夫人此言算是狠狠的驳了二房一家的面子,分明宋速也是庶出,两个丫头更是宋速房的庶出,嫡庶规制混乱,败坏家风!
静了几瞬,邱氏结巴道:“母亲息怒,这,这三丫头确实做的不对,母亲如何罚她我都认,但是谁给三丫头来讨个公道啊!”邱氏跪着拍腿号道。
看没人说话,邱氏继续道:“这三丫头固然有错,但这五丫头这就这般看着别人这般败坏三姑娘的名声吗?啊!?”
宋晏宁对上邱氏那狠狠腕的一眼,不似一直伪装的那般和善,想是她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情一般。
宋晏宁垂着脸,唇角勾了勾,终于还是藏不住了啊。
在众人眼里,倒是宋晏宁被邱氏这一眼吓得低下了头,不敢看人。
旁边始终不说话的陆瑜搁下茶盏,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搁盏声音像是微砸在桌子上一般,发出小小却让人注意的一声“咚”。
陆瑜看了眼二房一家的嘴脸,启唇说道:“这四姑娘不是跟着过去吗?二嫂方才这般话,我还以为宋府只有两个姑娘过去呢。
声声不解释是因为有人暗害在先,怎么跟三姑娘姐妹情深的四丫头不解释呢,二嫂要说喜欢严于律人,宽以待己,便先找找四姑娘的过错吧。”
陆瑜话音一落,被提到的宋苡绮忙缩了缩脖子,好在母亲并未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宋苡绮心下稍稍安稳。
“绮丫头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女,人微言轻,哪能像五丫头那般......”
“二嫂也知道是庶出啊。”陆瑜毫不客气讥讽道。
究竟这家是怎么养出了这般心比天高的模样?有好事时知道是姊妹兄弟,认为好事都应该有他们一份儿,有麻烦时倒是知道自个儿的身份了。
陆瑜这一话一落,倒是确确实实的打在了厅中众人的脸上。大房自觉做事光明磊落,安分守己,这话也没听进耳朵里。
倒是用了陆瑜送来的钱财行了不少贿赂的宋速面上时青时白,这才是丝毫不顾及谁的脸面。
看了眼二房一家心有怒火却不知如何发作的模样,宋晏宁心下暗自闪过一丝痛快,之后他们怕是不能如上一世一般伪装良善了。
“看来你是不知悔改了,三丫头。”宋老夫人心下也是对这庶子一家心下极为不耐,所有的宽容只是因为在汀州照顾了晏宁丫头。
“母亲.....”
不待邱氏想再说什么,老夫人打断道:“既然我老婆子管不下来你们,那便分家!各过各的。”日后再犯了事,也不丢定远侯府的脸。
“母亲!”宋速和邱氏双双震惊起身道。
宋速道:“母亲,父亲在世时也曾说过,一家子和和睦睦........”
宋速搬出老侯爷,殊不知老夫人已经对他们两位庶出的兄弟寒了心,再怎么大度的女人也不会容许庶出的一脉欺辱或者牺牲嫡脉的利益。
枉她这一生自认和老侯爷相爱,但爱意也都消磨在这些庶出的儿孙身上了,她也只盼着自己这一脉的儿孙平平安安长大。
见老夫人沉默不语,邱氏忙道:“母亲,我们自然知错的,只是三丫头最像她大姐,我盼着三丫头将来嫁在京都,一生和和美美的,今儿名声毁了——”
话顿,邱氏擦了擦眼角的泪继续道:
“我一时想着三丫头的委屈,实在是我没顾上五丫头的感受。母亲要是分家了可让我们怎么过啊,孩子想念祖母,大姑娘在宫中怕是更加要谨小慎微了.....”
邱氏这般声泪俱下,让宋老夫人犹豫了起来,方才是真有七分心肠是想直接分开过算了,现下说起来若是因此分家,五丫头心里也有负担了,不过只是七分便成五分罢了。
旁边的刘氏见事情演变成这模样,也不敢再出声说话,难得安静的端坐在一边。
宋晏宁也是,看了眼旁边波澜不惊的母亲和仍跪着求情的宋苡熙和宋苡绮,宋晏宁暗叹,祖母今儿确实是动怒了,哪还敢再加把柴?
但心里也有一个声音在期待着,先前没想到,也许真的分家了,侯府的家贼就永除了......
听邱氏的话中之意,宋苡绮忙哭声膝行两步道:“是啊,祖母,苡绮方来京都不久,上次是我糊涂,苡绮知错,但我还没来得极侍奉祖母,让孙女与祖母分开,孙女实在不舍....”
邱氏看向旁边一直在旁观的宋晏宁又是泪眼又是小心翼翼道:“晏宁啊,二伯母待你如同亲生的姑娘一般,只是方才一时糊涂,忽略看了你的感受,你可怪二伯母。”
陆瑜目光凉凉,心里讥笑更甚,怎的她定远侯嫡女还要吃这种哑巴亏?
“二伯母言重,当初在汀州时,晏宁受到家中照顾自然是记得的,虽母亲和祖母送许多银钱给二伯母补贴家用,但二伯母也将银钱用在了晏宁身上,晏宁自是感激的。”
宋晏宁此言一出,让二房一家都怔愣了一瞬,这话是不识钱财管理的小丫头随口说出来的,但此情此景,倒像是人故意说出来讽刺他们一般。
坐在旁边的刘氏也是个人精,那还能不明白,就说当初五丫头的大夫说要去养病的时候,二房就上赶着去书房找三弟。
怕是知道了三弟会带着不少的银钱让幼女去养病,才马不停蹄的向圣上请调汀州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