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耐心十足,又动作温柔。
沈聆妤趁着谢观端着水出去时,再次去看自己的手。一双手被谢观洗得干干净净,还带着一点香胰子的木兰香。沈聆妤摊开右手,去看自己的发红的手心。
看着看着,她的手竟又是有一点发抖。
谢观将铜盆送过去,又折回来,沈聆妤赶忙将手背到身后,一本正经地端坐着。
谢观望了她一眼,唇角攀上一丝笑。他弯腰,将沈聆妤抱起来,放在床头小桌子上。然后他立在床边弯腰,将床褥扯下来,换一床新褥子。
沈聆妤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洗完澡湿头发还没有擦干净,就被谢观箍着躺下来,她的湿头发将床褥弄湿了。又或者,床褥不仅是被她的头发弄湿。
她后知后觉地将眼珠子朝一侧转过去,看见自己的湿发垂下来。她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摸摸看头发有多湿。她的手将要碰到头发,动作生生顿住。她侧转过脸看了眼自己的手,默默将手放下来,背到身后。
她偷偷望着弯腰铺床褥的谢观,将发红的手心贴在自己的后腰,用力再蹭两下。
谢观将床褥整理好,重新将沈聆妤抱回床榻。他在沈聆妤身边坐下,手里拿了一方干净的巾帕,给她擦湿头发。湿滑的长发被他裹在巾帕之中,又被他握在掌中,慢慢摩搓抚压着去吸发丝上的水渍。
两个人之间实在是沉默了太久,沈聆妤轻咬了下唇,小声问:“陛下不去杀人了是不是?”
“杀人?杀什么人?”谢观疑惑地望向沈聆妤,继而恍然。四目相对,他望着沈聆妤的眼睛,轻笑了一声。沈聆妤鬼使神差地扯起唇角跟着浅笑了一下。
谢观继续给她擦头发。手掌托着巾帕自上而下地擦着她的湿发。擦到发尾时,他握着巾帕再从上面擦起之前,突然捏着沈聆妤的脸,将她的脸转过来,在她的脸颊上用力亲了一下。
“啵”的一声响,惊得沈聆妤心肝乱颤。
谢观似乎很喜欢沈聆妤这一惊一乍的样子,他笑笑,继续给她擦头发。
沈聆妤觉得自己被看笑话了,嗡声嗡气:“哪有像陛下这样亲人的……”
“我这样亲人是怎样亲人?”谢观问。
“就是……本来专心做事情的,突然就亲一下……”
谢观默了默,拖长了腔调地“哦”了一声,认真道:“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沈聆妤疑惑抬眸望向他。
谢观唇边漾着一丝浅笑,说:“呆呆不喜欢突然袭击地亲一下,喜欢从浅至深从轻至重的长吻。就像以前那样,要亲就该亲上至少一个时辰。”
“我才不是这个意思!”沈聆妤有点急,轻哼了一声。
谢观给她擦头发的动作突然一顿,他莫名地从沈聆妤这一道轻哼中听出了一丝撒娇的味道。这个想法让他身体里每一滴血液都跳跃起来。他盯着沈聆妤,说:“你再哼一声。”
谢观这话落在她耳中,怎么好像警告的意思,就像——你再给老子说一遍试试?!
沈聆妤眨了眨眼睛,疑惑地望着谢观。可是眼前的谢观唇畔漾着一丝浅笑,眼底也温柔许多,好像心情很好。
“你看什么?”谢观问。
沈聆妤迟疑了一下,小声说:“瞧陛下脸色,心情好像不错。”
谢观喟叹。
“沈聆妤。”他突然用认真的语气说话,“看来你是真的不懂。”
沈聆妤的确不懂。不管是刚刚还是现在,经历了从未听说过的事情,整个人还没有缓过神来。
谢观在沈聆妤身边坐下,去拉沈聆妤的手。
沈聆妤吓了一跳,以为他又要……下意识地缩手,将双手都藏在身后。
谢观沉思地盯着她,突然问:“沈聆妤,你知道孩子是怎么生出来的吗?”
沈聆妤不吭声。
“问你话呢。”谢观伸手,用指腹轻轻戳了戳她的榆木脑袋。
沈聆妤又哼了一声,闷闷不乐地低声:“我知道……我学过的!”
谢观已经不在意她怎么回答了。他微眯了眼,沉声:“呆呆,你再哼一声。”
沈聆妤将脸转到另一边去,不想理会他了。
谢观伸手,双手捧着沈聆妤的手,让她转过脸来。他逼近,两个人鼻尖相抵。如今近的距离,谢观望进沈聆妤的柔软的眼底,再道:“快,再哼一声,给你甜酒喝。”
他在哄小孩子吗?沈聆妤拧眉瞪他,重重地哼。
谢观哈哈大笑,在她的唇上用力地亲一口。这次没有亲一下就退开,他的唇贴着沈聆妤的唇角,缓缓滑过她的脸颊,至她耳畔,对她低语:“以后教你更多好玩的事情。”
好玩吗?沈聆妤一点也不觉得好难。手上的酸疼让她闷声说出口:“一点也不好玩……”
“我的错。”谢观诚恳道歉。他将沈聆妤的耳垂含在口中,轻轻地咬了一下。谢观眼前浮现在浴室时,沈聆妤盯着足下地砖上彩绘的好奇模样。他又说:“下次会让你也觉得好玩。”
若不是沈聆妤有点嫌弃自己的手心,一直将手藏在身后不愿意抬起来,此刻一定要去堵谢观的嘴。
他今日实在是说了太多污言秽语!
可恶极了!
魏学海从远处过来求见谢观,他每次来见谢观都是胆战心惊,今日亦是。他立在门外刚要叩门,忽然隐约听见了谢观的笑声。魏学海眼睛一亮,高兴坏了!
陛下心情好,那就是普度众生的大好事!
“陛下,”魏学海在门外叩门,“今晚的晚宴没多久就要开始了,您会去是不是?”
虽说谢观晌午时推了午宴,说过会去晚宴。只是陛下临时改主意又不是一次两次了,那边马上要准备起来了,魏学海过来再确认一回。
得了屋内谢观的肯定答复,魏学海应一声,赶忙去前面交代。
屋子里,沈聆妤却有些惊讶——晚宴没多久就要开始了?
谢观起身走到窗口,将厚厚的遮光帘幔拉开。没有沈聆妤意料之中的日光倾洒,竟是柔和的落日余晕。
沈聆妤惊了。
她在该用午膳的时候去了浴室,这怎么就要落日了?这一下午也过得太快了些!
谢观拉开帘幔转头看向沈聆妤,只一眼,仿佛就能看透她的心思。他懒洋洋地倚着窗台,突然喊了一声:“沈聆妤。”
沈聆妤转眸望过去,落日的霞光在他身后,为他的颀长的身形镀上一层少见的朗如皓玉。
谢观唇角轻扯,说:“时间被我吃了。”
“你哪里是吃时间,你吃的明明是……!”沈聆妤很快反应过来,用力咬一下自己的唇,将脸转到另一边。
谢观望着沈聆妤噙着姑娘家羞窘的娇态,一时间恍惚生出了些错觉,错误地以为他们情投意合如胶似漆,她也喜欢他,就像他喜欢她那样。
可是谢观十分清楚,这只是错觉。
无论两年前成亲,还是两年后回到他身边,她都身不由己。
她一点也不喜欢他。
作者有话要说:
小暴君心情大起大落。
呆呆:……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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琢磨了一下,评论满5000了,明天三更庆祝√
是拼命寻找加更借口的作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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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谢观从衣橱里挑出一套沈聆妤的衣裳, 从里到外。他将衣物放在沈聆妤身边,道:“你自己慢慢收拾。我先过去。晚些时候当地官员的女眷会过来给你请安。到开宴的时候,我再来接你。”
微顿, 他再补充一句:“或者你不想去也行。不想让我去想让我留下来陪你玩也行。”
沈聆妤一边听着谢观说话, 一边翻看着他给她挑的这一套衣裳。
她连连摇头:“去,陛下应该去的。我也去。”
沈聆妤的视线仍落在这一套衣裳上, 心里生出一点意外——陛下的审美眼光在逐渐变好,最近都没有给她找一些大红配大紫, 或者年轻十岁的全粉了。
谢观立在床边,瞥着沈聆妤望着衣裳时眼睛里的亮色。
“真呆。”他伸手, 在沈聆妤的脸颊捏了捏。
沈聆妤不懂自己又怎么招了他的骂, 抬眸望向他, 说:“陛下去吧。”
谢观又瞥了眼放在床上的衣物, 抬步往外走。他走出去关门时,深看了一眼沈聆妤。
就算他审美欠佳, 也不会不知道沈聆妤喜好什么颜色、质地、款式。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谢观都知晓。
关于她的一切,他都知晓。
那个时候,沈聆妤如提线木偶任他摆布。谢观确实存了捉弄之意,可更多的是等着她说不。可惜面对沈聆妤时,他从未赢过。她没有硬气地说不, 也没有向他撒娇要别的衣裳。最后是他望着她偷偷皱眉的样子,无奈妥协。
沈聆妤解衣、换衣。她将外衣和中衣都解开,衣襟垂散在两侧。她里面并没有穿兜衣。兜衣的带子刚刚被谢观扯断了, 他给她拢衣时, 因一会儿要换赴宴的衣裳,便没有给她穿里面的兜衣。
沈聆妤低眉, 望向自己的胸口。她的胸口和她的手心一样红,都被留下了痕迹。只是这样望着,沈聆妤就会有一点脸热。她伸手捧胸来遮,突然又反应过来,嫌弃地放开手,甩了甩手腕,再将手心贴着床上的锦褥,蹭了又蹭。
她蹭手心的动作逐渐慢下来,后来拢着衣襟蜷缩侧躺下来,轻抱着自己。胸口的余热和微微的疼,像一记小锤子在她心口一下又一下轻敲,敲得她怦怦。
上一次,她整个人陷在慌乱与混乱之中,甚至记不清具体发生了什么。而这一次,虽然同样陷在一片黑暗里,她无比清晰地感受着每一个细节。
沈聆妤不太理解,自己为什么并不讨厌。甚至有一种奇异又陌生的舒适感。这种感觉似乎不太应该,她因为这份悦然而脸上更红。
可是当沈聆妤垂眼,望向自己的右腿时,她心里的那丝奇异的悦然慢慢消退。她望着自己的右腿,眼底的柔意消散,只剩黯然。
她发现自己真的很难做到心无芥蒂彻底接受自己的残疾。
沈聆妤坐起身来,闷闷不乐地换衣。
沈聆妤将衣裳换好没多久,月牙儿便从外面进来,向她禀告井夫人带着当地官员女眷过来给她请安。
月牙儿本想先将沈聆妤安顿在轮椅上,推她去花厅。她在屋内环顾,“咦”了一声,问:“娘娘,您的轮椅呢?”
沈聆妤摇头。她不知道。这趟跟着谢观出了京城,她几乎很少坐轮椅。
月牙儿转身去寻,将沈聆妤的轮椅推过来,再搀扶着沈聆妤坐进去。她突然嘻嘻一笑。
“你笑什么?”沈聆妤问。
月牙儿一双眼睛弯成了小月牙,她说:“娘娘身上长肉了!”
沈聆妤微怔,下意识地问:“扶不动了吗?”
“那怎么会?”月牙儿抱着薄毯在沈聆妤面前蹲下来,一边将薄毯盖在沈聆妤的腿上,一边说:“月牙儿力气大着呢。娘娘就算再胖五六十斤,那也能单手扛起来!”
说着,她举了举小拳头。
沈聆妤被她逗得弯唇,柔柔地笑。
最初摔断了腿时,沈聆妤故意节食让自己瘦下来,所为的不过是希望月牙儿不那么累,尽量让她轻松一些。
最瘦的时候,沈聆妤才六十斤多一点。
就算最近她长了些肉,也才七十多斤。
月牙儿长舒了一口气感慨:“娘娘应该再胖一点,才更好看!”
沈聆妤微笑着颔首应声。
她在心里想——再长一点肉也没什么,反正谢观力气大,总是能单手将她拎来拎去。
她对月牙儿笑:“再给我拿两块杏仁酥,我吃了再过去。”
沈聆妤吃了几块杏仁酥,被月牙儿推去花厅时,当地官员的几位家眷早就恭候多时了,他们赶忙起身行礼,用带笑的语气恭敬齐声:“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