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沛见了,哈哈大笑起来。“痛吧?”他大笑着说,“她就是要让你痛,无以复加地痛!不然,如何两清?如何两清?哈哈哈哈……”
叶寒川一言不发,捏紧拳头,眼角微抽,杀心显露无遗。
宣沛歪了歪头:“怎么,终究还是露出你的本性,又要杀了她的新婚丈夫吗?让她在新婚第一天就守寡,叶寒川,你可真是――她命里的灾星啊。”
叶寒川又一下子松开了拳头。“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了她?”他问,“直说罢,别光说废话。”
“我不想怎样,”宣沛微微笑着,“既然阿娆要与你两清,我也没什么好和你纠葛不清的,我只想把你这个瘟神请走,盼着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们夫妻二人。”
“不见到她,”叶寒川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不会走。”
“她不想见你,你听不懂吗?在你对她做出那些恶行之后,她难道连不见你的权力也没有吗?”
“就算她不想见我……”叶寒川顿了一顿,咽下了再次涌入口中的鲜血,“也要她亲口对我说,只要她亲口说,我再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可她有什么必要这样做?”那抹邪笑又爬上了宣沛的嘴角,“难道你还心存幻想?做了那么久的梦了,也该醒了。”
梦该醒了。
叶寒川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跌倒在地,鲜血淅淅沥沥地从他口中流出,渐渐在地上蓄成一个血洼。
“唰”一声,宣沛拔出了藏在身上的匕首,朝叶寒川走去。
叶寒川跪在地上,毫无察觉。
宣沛走到叶寒川身后,举起匕首,毫不留情地猛然刺下。
“不要!――啊!”
突然一道鲜血洒到叶寒川眼前,他怔愣地回头,只见他心头的女子就趴在他背上,雪白的衣裙染着一片殷红。
宣沛握着沾满鲜血的匕首,已然震惊地呆住。
“阿娆!”叶寒川慌忙将千娆抱住,看她胸前也鲜血淋漓,便知这伤前后贯穿,伤及肺腑,非同小可。
“教你……等我三天,”千娆艰难地说,“你怎么今天……就来了?”
“是我不好,我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你别说话,就没这么痛了。”叶寒川用手掌抵住千娆背心,想替她布气疗伤,不料却又吐出一口鲜血。原来方才气血激荡,此时竟凝聚不起内力。
他不管不顾,强聚内力,不由“唔”一声,又一大口鲜血吐在千娆的衣裙上。
千娆努力抬起手,拭去叶寒川眼中的泪水:“别急……我撑得住……你那么重的伤……都撑下来了……我也可以……”
“好,好,你不要说话。”叶寒川抬起头,恶狠狠地瞪向宣沛。千娆抓住他的手:“别伤他……”
“你放心,我不伤他――”叶寒川安慰着,泪水滴落,随后又朝吓懵了的宣沛怒吼,“伤药!”
宣沛这才得以挪动脚步,颤抖着双手取了伤药过来。
叶寒川也不管宣沛就在一旁,解开千娆的衣服,替她上药包扎,勉强止了血。但他知道,内在肺腑的出血若无内力护持,决没这么容易止住。
千娆摸索着,又捉住了宣沛的手:“名单……求你给我罢……”
宣沛满面泪痕,哆嗦着说不出一个字。
这时,外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有人闯了进来。叶寒川又狠狠瞪了宣沛一眼,情知是宣沛设下的埋伏。他眼看千娆奄奄一息,而自己竟一时凝聚不起内力,只得抱起千娆,往屋内另寻出口。
宣沛突然把他拉住。
在叶寒川发飙之前,宣沛丢下一句“跟我来。”扭头钻进了一旁的侧门。
叶寒川一时犹豫,既然是宣沛布下的埋伏,他自然知道哪处有出路,但也最清楚哪处是陷阱。
他看看怀里越来越虚弱的千娆,还是跟了上去。
宣沛将叶寒川引到一处后门,门外是条长长的小巷。宣沛泪眼婆娑,说:“一定要把阿娆救……”
叶寒川理也不理,脱门而出。
他快速回到借住的农家。屋里的农妇正爱不释手地哄着无忧,看叶寒川抱了个浑身是血的姑娘回来,吓了一跳。
叶寒川进到里屋,再次尝试替千娆疗伤,此时气血渐渐平稳,总算能借着千娆身上的蓄真眼勉强聚起一丝内力,但还不足以封住千娆肺腑的创伤。
这时,外头又传来嘈杂的脚步声,看来是暴露了行踪,被人找了过来。
叶寒川用衣服裹住千娆,将她绑在自己胸前,走出房门接过农妇手中的无忧,将他绑到背上。
“这,这姑娘是咋啦?”农妇惊恐地看向叶寒川,又说,“小伙子,你脸色也难看得很呐。”
叶寒川没有回答,只是说:“若有人问起,就说是我强迫你收留。”说完,就从后门出了农屋。
他无处落脚,看千娆已失去意识,背上的无忧也逐渐骚动起来,只得寻了个无人的屋舍潜入。
幸运的是,屋中的橱柜里放着一个馒头,叶寒川撕了一截塞到无忧手中,让他吮着吃。
他解下千娆,再次替她布气疗伤,虽不能彻底封住她的内伤,但足以帮她撑过几个时辰。千娆慢慢醒转过来。
“这是哪?”她虚弱地问。
“说不好,”叶寒川宽慰地一笑,“我带你去找秧娘,去取无极丹,你会很快好起来。”
“好,”千娆说,“我会撑下去……”说着又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叶寒川脸上的笑容散去,他不敢去想无极丹还在不在南秧娘的手上。
他替千娆擦净身子,换下那身沾满血的惹眼的衣裙,便又上路了。
他日夜兼程,只在白天潜入无人的人家吃些东西,替千娆疗伤续命,停留片刻。
一次,他替千娆疗伤后终于支持不住昏厥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又被无忧凄厉的哭声唤醒。
他强撑着起身,给无忧找了些吃的。
“无忧怎的……哭这样厉害?”千娆也醒了过来。
“怪我不小心睡着了,”他说得轻巧,“把他饿得。”
“你太累了……”千娆说,“再歇一会儿……我觉得好多了……”
叶寒川担心无忧的哭声把人引来,重新将千娆绑到身前,说:“我不累,到了秧娘那里再歇不迟。”
他昼夜不停,总算顺利到达临水镇。来到妙草堂,翻入院墙,正撞见阿陶在后院打水。
“哎呀!”阿陶惊吓地叫了一声,“川公子,你怎么来了?这是娆小姐吗?她怎么了?”
“秧娘呢?”叶寒川抱着千娆快步进屋,又见南秧娘哈欠连天地从房里走出。
“呀!”看到叶寒川和千娆,她的哈欠全跑了,“娆妹妹咋了?”
“无极丹呢?”叶寒川将千娆放到诊床上,“拿来救人。”
“哦,哦。”南秧娘说着跑回了房间。
看着南秧娘拿着一个药瓶重新从房间出来,叶寒川突然吐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人事不知了。
第105章 治疗
“呀!”南秧娘又叫了一声,“这人怎么回事,就不能有一次一身完好地来见我吗?”
阿陶连忙把叶寒川背上的无忧解下,说:“那谁叫你是大夫嘛。”
南秧娘忧心忡忡地看了看手里的无极丹,说:“两个都倒了,倒是叫我给谁用?而且无极丹已经濒临枯竭,也不知道还剩下多少功用。”
她先查看了千娆伤势,不由神色凝重,说:“命悬一线,非得靠无极丹一搏不可了。”
她又查看了叶寒川,稍松口气,说:“命是丢不了,只是――真不知这人是怎么折腾自己的,一身功力怕是要就此散了。”
两人合力将叶寒川扶上床,又得张罗拟药方煎草药。
日头西下,南秧娘焦头烂额地在屋里翻找着珍藏了多年的药材,床上的叶寒川醒了过来。
“我睡了多久?”叶寒川问。
“哈,哈!”南秧娘阴阳怪气地干笑了两声,说,“你管那叫睡?”
“多久?”
“两个多时辰吧。”
“阿娆呢?无极丹给她服下了吗?”
“服是服了,”南秧娘头也不回地说,“只是那东西早先被你糟蹋得厉害,九灵那――姑娘再一用,基本就差不多了,现在还有没有用可就不好说了。”
之前无极丹一直都在叶寒川身上,他自然也早有察觉,问:“九灵姑娘当真把无极丹还回来了?”
“那可不,这姑娘倒挺实诚,养好身子她就走了,还给了我一大笔诊费。”
“阿娆醒了吗?”
“没。”
叶寒川起身,往门外走。南秧娘道:“你要是又想替她护持疗伤――悠着点吧。”
叶寒川站住了脚。
“是不是一聚气,小腹就像刀绞一般地疼?”南秧娘转向他,说 ,“这是真气溃散之象。竭泽而渔如何可取?你就快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了。”
叶寒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废人也有废人的好。”说着走了出去。
他来到千娆床头,再一次为千娆疗伤续命。其实他很清楚,丹田的剧痛一日较一日严重,过不了几天,他就会完全丧失凝聚内力的能力,到时无极丹若不能起效,千娆就……
“真是奇观哪……”千娆这时醒了过来,咧了咧嘴说,“撞见你在哭呢……”
“阿娆,”叶寒川握住她的手,顺势抹掉了眼角的泪珠,说,“你醒了。”
“这是,南姐姐的地方?”
“是啊,我们到了。”
“无忧呢?”
“阿陶在照顾他,不用担心。”
“我服了无极丹了?”
“嗯,”叶寒川点头,“服了。”
“没什么感觉啊……”
“怕是没这么快起效。”
千娆心疼地望着他,说:“你别这么担心……我一定会好起来……不会……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好,”叶寒川点头,“你歇一歇,别说这么多话。”
千娆便又吃力地闭上了眼。
这时,南秧娘端着两碗药走了过来,一碗放在千娆床头,一碗递到叶寒川面前:“喝了。”
“是什么?”叶寒川问。
“毒药呗,”南秧娘没好气地说,“你不喝我倒了啊。”
叶寒川不敢再问,端住碗一饮而尽。
“算你识相。”南秧娘抽走碗,说,“我想过了,你不过是忧思过度,大起大落,又心伤疲劳,调养不足,方才引起真气溃散,补一补,休息个三两天就好了。”
叶寒川将千娆的药一勺一勺喂入千娆口中,说:“劳烦你了。”
“嗯――”南秧娘努了努嘴,“嗯,你是还好,一点破药就解决了。娆妹妹呢就烦恼点,但我已经想到了调动无极丹的办法,把无极丹最后一点功效榨出来,娆妹妹就能转危为安。”
叶寒川的脸上总算出现一丝明朗。“那就仰仗你了。”他说。
“嗯嗯。”南秧娘努着嘴,站在一旁等着叶寒川把千娆的药喂好。“把碗给我罢。”她说。
叶寒川把碗递给她,忽然觉得有些古怪,南秧娘什么时候好脾气到把药亲自送过来,再亲自等着收空碗?
他心里漾起一丝不安,问:“你给我喝的是什么?”
“不是跟你说过,”南秧娘一脸无辜,“毒药啊。”
“什么?”
南秧娘伸出三根手指:“让你三天无法行气聚气的――药。”
叶寒川的脸瞬间白了,怒火一下子从他眼中迸出来:“你……”
“诶!”南秧娘立刻指住他的鼻子警告,“再气也给老娘忍着,如果你还指望老娘救她的话。”
叶寒川咬着牙,尽量压低声音:“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
“你想怎样啊?”南秧娘翻了个白眼,“就算你能用内力替她续命,等到你油尽灯枯,不还得靠我?到时我要是救不活她你是不是要让我抵命啊?最烦你们这些人,病是自己得的,伤是自己受的,跑来我这里就要求药到病除包治包好,拿我当神仙哪?我不过是从小苦读医书,一点点学起来的凡人好吗?我苦心用药,不忍心看着某人变成废人,这人竟然还要心怀不满,恶语相向,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真是女怕嫁错郎,女怕入错行,当大夫,就是当冤大头……”
南秧娘一波反客为主,絮絮叨叨抱怨个不停,叶寒川强压怒气,问:“解药在哪?”
南秧娘用鼻子哼了一声,说:“你觉得会有这种东西吗?不然我也别管娆妹妹了,就一门心思替你研制解药得了,满意吗?”
叶寒川发觉自己实在拿眼前这妇人没办法,他一腔怒火,却要怕忍耐不住把这妇人惹恼,只得离开房间来到后院,往自己头上浇了一大桶水。
阿陶正在后院收衣服,冷不丁被吓了一大跳,看湿淋淋的叶寒川气得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大喘粗气,她赶紧收好衣服麻溜地跑了。
能把川公子气成这样还不敢吭声的,她想,全天下也就这位姐姐了。
好在,南秧娘确实用药得当,虽无内力护持,千娆也并无恶化的迹象。
“这就行了嘛,”南秧娘纵然再有把握,此时不免也要松口气,“娆妹妹平日也不是个体弱的人儿,又年轻,总会慢慢好的嘛。”
叶寒川懒得搭理她。
一日,一位白衣男子忽然走进院子来,却是端木不尘。南秧娘暗暗讶异,她看端木不尘独自一人,心想应该不是为叶寒川而来,起身迎过去,问:“少庄主,我听说你南下追捕金眼去了,这么快回岿山了?怎么有空来我这小药庐?”
端木不尘笑眼吟吟,说:“南姑娘许久不见愈发明艳动人了,在下来此,是来求诊的。”
“你们双绝山庄还能缺大夫吗?何必来我这小地方?”
“庄里虽有大夫,但是不及南姑娘这般――赏心悦目啊。我听说患病的人倘若心情愉悦,那病好起来也快,因而想着这妙草堂定然是最适合治病的。”端木不尘说着在诊桌旁坐了下来,将手放在了脉枕上。
南秧娘暗自摇头,只得坐下来替他诊脉,发现他脉象沉稳有力,根本不像有病的样子。
端木不尘笑吟吟地望着南秧娘按在自己腕上的玉指,似乎很是享受。
“少庄主哪里不舒服?”南秧娘问。
端木不尘这才挽起袖子,露出了臂上一道一寸来长的割伤,说道:“在下听说南姑娘最善诊治外伤,因而特地来请姑娘瞧瞧。”
南秧娘皱起了眉头,这般小伤对习武之人来说就是家常便饭,何需找大夫?
她这几天本就心气不顺,这时恨恨地想:这个登徒子,竟敢把那拈花惹草的心思动到我头上来,看我不给他点好果子尝尝。
“呀,”她装作心疼的样子,“少庄主千金之躯,受这般伤还了得?我这儿有一剂上好的金创药,敷上之后不仅能立刻收敛伤口,而且一点也不会痛。只是价钱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