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她所料,凌旭伸手将人稳稳捞住,江月初借力就这么顺其自然倒在他怀里。额头抵在他肩脖间,并趁乱之际,江月初伸手在他肩膀与胸膛之间来回摸了几个回合。
她这‘无意’而为之表现得十分自然,像足了瞎眼之人的下意识反应,并将摔倒后的无措表现得淋漓至尽。
凌旭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身子一抖,回过神来立即站开,江月初还在懵然间伸手悬在空中。
江月初一副不明所以的无知模样,不忘道谢:“谢谢凌旭哥哥。”
可她心儿可是比什么都敞亮,方才她这么‘无意’摸了一轮,此男子个头高挑,双肩不宽不厚,臂膀有力,胸膛更是刚硬结实。
这身形,当真是与上明弈有几分相似!
凌旭愣了一下,好不容易从方才的惊愕中回过神来,上前握着她的手腕,将江月初手心张开,写道:不必。
写完便将人放开了,看着她痴愣无光的眼眸,里面像是化开了一潭梨水,水汪汪的,无端生出几分涟漪,惹人生怜。
凌旭瞬即收回视线,跨步走到床沿枕头下,拿出了一淡白色布条,递到江月初手上。
江月初却推了回去,笑道:“不用了凌旭哥哥,都带好几天了蒙着眼睛不舒服,我不想带了。”
不带还能看一点轮廓,带了就什么都看不清了!当然不能带。
凌旭将布条收回,在她手心写道:好。
江月初闻着桌子上传来诱人的香味,笑道:“是不是早膳在那边?正好,凌旭哥哥我饿了。”
凌旭上前隔着衣袖扶着她的手腕,正要将她往桌子方向带。
江月初却因为手掌空空的,觉得毫无安全感,于是顺势退开了手,下一秒摸着凌旭的手心便覆了上去,二人手心相贴,江月初觉得没什么,一副毫无干系的笑容微露,边走边道:“凌旭哥哥,今天吃什么这么香?”
凌旭并没有将手松开,任由她相贴握着,只是手心的热度急剧升温,不受控制地便渗出了细汗。
江月初表面淡定无比,内心却是海浪翻滚,脑中更是阻挡不住地思绪乱飞。
凌旭将人扶到位置上坐好后,拿起了方才放在桌上的长形木棍,放到江月初手上,江月初摸着这木棍,“这是什么?”
凌旭在她手心写道:盲杖。
江月初一怔,心底乱飞的思绪骤然停了下来,“盲杖?你做的?”
凌旭在她手心轻轻敲了一下,应道是。
江月初又将这个木棍从头至尾摸了一把,只觉它表面光滑,不会太轻打在地上没有感知东西的力气,亦不会太重提起来费劲,摸着还不会硌手,看得出来,他这是做的很用心的。
江月初怔了许久,只道:“谢谢。”好像除了谢谢,她再说不出别的词。
凌旭噗嗤轻笑了一声,气息浅淡,却能听出他十分高兴。
江月初握着木杖的手缓缓放下,道:“凌旭哥哥何时做的?我怎么不知?”
凌旭写道:昨夜。
昨夜?这番想来,昨夜见她沐浴后摔倒他心急的样子,原来是怕诸如此类的事再发生,连夜赶工做出来的木杖。
江月初又道了一声:“谢谢你。”
听见他轻笑的气息又重了一些,江月初忍不住道:“你.....这是笑了吗?”
知道自己笑的气息被察觉出来,凌旭也毫不避讳承认:是。
江月初好像猜到了答案,却依旧想要问下去,“为何?”
凌旭写道:能帮忙,你开心。
江月初手心轻轻颤了一下,未免他看出来,连忙藏到桌下,双手握着那木杖来回戳弄,仿佛乱了阵仗的战马节节败退,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席话,将她本来想说的想做的都抛到九霄天去了。
凌旭拿起汤药放在她面前,握起她的手腕,将她一只手握在碗边,示意:这是今日的药。
江月初是修仙之人,她身体告诉她,眼前这药确实对眼睛是有益无一害的,凌旭并非要害她相反处处帮她。
江月初缓了一口气,双手捧起汤药,一口一口喝起来,直到黑糊糊的液体消失,白花瓷的碗底逐渐露出来,凌旭才将碗接过放下,接着拿起筷子放在她手上,预知了江月初定会拒绝他喂食,所以只在一边帮忙夹菜。
江月初拿着筷子,却迟迟未见动作,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凌旭哥哥。”
凌旭手心隔着衣袖覆上她的手腕,表示我在。
江月初浅浅一笑,道:“有小h包吗,给我夹一个吧。”
凌旭果然给她一个包子,江月初欣然接过吃了起来。
江月初越想越不妥,将口中的包子咽下后,她忽然道:“凌旭哥哥,我嫁给你吧。”
哐当一声,凌旭手中的筷子掉落在地,他豁的站起,呼吸也是不由自主地起伏了加重。
江月初听着他的动作,不知他竟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侧过头去道:“凌旭哥哥,你怎么这么大反应?我说过的我会报你恩的,你救我一命,我以身相许嫁给你好不好?”
凌旭喉咙一哽,似是受到什么刺激,呼吸沉重不稳,心跳更是毫无节拍的乱跳。
江月初拿着盲杖站起身,道:“你不喜欢我吗?还是嫌弃我是个瞎子?”
凌旭慌乱的手伸出去又收了回来,喉中似要说些什么却生生被哽回去了,紧紧蹙起的眉头青筋微显。
江月初细细听着他的反应,见他无所动作,她轻轻挪着脚步靠近两步,试图将他的呼吸和心跳听得更为清晰。
接着道:“我不是随随便便遇上一个男子便要嫁的,经过几日相处,凌旭哥哥为人君子,品性俱佳,又是修仙的老实人,我很乐意与你双修的。”
第225章 与他斗智斗勇1
听着凌旭胸膛隐隐起伏,她打定主意,铁了心了,道:“实不相瞒,我前段时间一次出门在外惹上了一个可恶的江湖浪客,只是一面之缘他便不分青红皂白将我绑回去了,还封住了我的灵力,逼我与他成亲!”
凌旭听着呼吸果然又加重了几分,江月初再道:“我废了好大功夫才逃出来了,怎知他一路追来,非我逼我同他成婚!无耻下流采花贼!我恼极了他了!”说道她摸着手上前,捉住凌旭的手时,他身子一颤。
他僵着身子就要后退,江月初哪里放过他,追步跟上去,道:“他说我一日未成亲都是他的人,他灵力高强,我打不过他的,我实在怕再被他抓走,不如我们成亲吧!”
凌旭身子一怔,挣开她的手便后退了一步,连他身旁的凳子都被他撞倒在地,他定了两秒,随后转身迈开双腿,步伐凌乱而沉重,头也不回地走了。
江月初双手握着盲杖,听着他离去的脚步声,不忘再添油加醋一番,“凌旭哥哥?凌旭哥哥你去哪?”
听着人的步伐已经远远离去,江月初慢慢坐下喝了一口茶,啪的一声茶杯重重放置在桌上。
“岂有此理,上明弈!”
江月初相貌清丽,肤白貌美,性格开朗,很是受男子欢迎的,只要她上前笑着打招呼,对方定会殷勤客气地回之礼貌问候,简而言之就是,她有十足的自信能让得到男子的赏识。
眼前这位凌旭,说是常年隐于此地修行,今儿救了江月初,又悉心照料,处处没有怠慢,怎么看也是很喜欢她才是。
只是她都这么热烈地告白表达心意以身相许了,他竟然一副愤懑不堪的样子,一声不吭贸然离开,与平日里什么事都道好的凌旭截然不同,即便他不喜欢,大可直明理由,说他不喜欢,或是不需要便好了。
何至如此愤愤然生气离开,这算是什么?
无非就是听不得江月初说喜欢他之类的话,不,应当是听不得江月初说喜欢凌旭的话,何况在对比第二个人的情况下。而一般而言,对比第二个人,江月初说的也是那人的无耻下流,恶劣可恶,并非夸赞,他应当开心才是,即便是不相识,也是毫无波澜听过就算了。
而凌旭则不然,他非但听着心底抑制不住地波澜万千,更是表现得难以听下去的愤懑不已,震袖离去。
除非江月初评判不是之人,是他知根知底心知肚明之人。
除非,凌旭便是上明弈!
若是如此,便证明他一直跟着她,就连东城助阵的仙门几百弟子不吃不睡地把关都拦不住上明弈,他真的是......
江月初气得说不出话来,也想不出别的词来骂他!
她如今双眼还没好,未免上明弈恼羞成怒再封住她灵力绑回玉龙宫,她断不能主动捅破这层纱纸跟上明弈撕破脸皮的。为今之计,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视他为凌旭的身份待着,直到她双眼复明,届时再偷偷离去。
江月初摸着手里的盲杖,心底隐隐一颤,她竟然会生出,他当真是个体贴温柔之人的想法!江月初猛的回过神来,逼迫自己将这种可怕的想法抹去。
不要想他好的,要想他不好的!对,上明弈是个坏人!
用过早膳后,她等了许久,都不见凌旭回来。
本以为他是去什么地方将怒火发泄一场,现下都快两个时辰了,他怎么还不回来?不会是一气之下走了吧?
江月初模糊地看着门口的白光,她拿起盲杖敲打着慢慢走出去,外面晨光热烈,加之这几日凌旭一直让她呆在屋内,为了养好眼睛,他说的她都照做。这么多日没晾在骄阳底下,江月初双眼虽是暗淡,可依旧被这金阳映得有些刺目。
她伸手往额前挡了一下,待眼睛舒服后,再拿着盲杖继续向前。
凌旭方才一声不吭疾步离去,倒像是常年未见到女孩子这般热烈表白,被她吓走了的模样,走了一个多时辰也没有回来,似在怕她再热烈表白不好意思,躲起来了?
若凌旭真是上明弈,他离开这么久,难道就不怕江月初跑了吗?上明弈没有想过吗?
不,他心思细腻,计谋狡猾,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她的,即便他不在,周围也定是安排了玉龙宫子弟看守。或许他就在某个地方细细打量着她,正猜想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江月初拧紧了手中的盲杖,努力不去观察周围的环境,她双目尚未痊愈,视觉模糊得像是给所有看到的事物都覆上一层水纱,可观看远处是山是河或是密林她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她总觉得他并未走远,就在某个地方站着往她的方向望,又或许是试探她。
江月初当然不能被他看出破绽,继续瞳孔无光的模样毫无方向地摸索前行。
江月初向前走了几步,站定身子后,她停下了手中敲打的动作,双手极其没有安全感地紧紧握住手里的盲杖,胡乱找个方向喊道:“凌旭哥哥?”
在喊的同时她凝神听着,未见周围有丝毫动静,她转身换个方向再喊了一声,“凌旭哥哥你在吗?”
若凌旭是上明弈,他肯定不会轻易走开任由江月初一人,对于这个猜想,江月初不知哪来的自信,她竟无比的笃定。
凌旭果真站在不远的树后向她方向望去,发白的五指不禁紧掐住树皮,似要将胸膛的不满与莫名的情绪通通嵌入进去,力度之大似要生生把树折断。
可他收住了力度,也没有上前的动作,只是浅浅地望着日光下那一袭淡白色仙服。
凌旭未发出一丝声音,江月初怀疑,难不成她的猜想是错的?凌旭真的是被她吓跑了?而不是上明弈也不是被气跑的?
江月初打定主意,拿起盲杖就往外走。要耐性子是吧,她就不信了!看谁能熬得过谁!
江月初毫不忌惮便走出了木屋,而且是越走越远。
此地密林围绕,依山傍水,不得不说,确实一处归隐修法的好地方,不过美中不中的是,这地方太过清冷了,凉风徐徐而来,从她衣襟灌入,江月初身子徒然一冷。
但她此时也顾不得清冷不清冷,只一味像个无头苍蝇一般,盲人怎么做她就怎么做,盲人一个人走在幽深的山林里会有什么反应,她就有什么反应,完全抛开了自己也是个有灵力在身的修仙之人,将盲人无措与紧张表现得淋漓尽致。
江月初毫无方向地走了许久,她面上虽是忧虑之色,可双耳倒是时时刻刻听着四面八方,只是走了这么久,别说脚步声,就连虫飞鸟叫的嘶嗦都没听到一个,整个密林安静的诡异。
江月初不禁有些害怕,她虽有灵力在身,可她现在双眼看不见,若是凌旭真的没有跟上来,也就是说,他真的不是上明弈?那她现在岂不是很危险?要是再遇上剥皮妖和蜘蛛精怎么办。
江月初抬步向前走着,忍不住唤了一声,“凌旭哥哥?”
第226章 与他斗智斗勇2
静谧幽林凉风徐徐,遮天蔽日的绿叶将灿烂的暖阳层层覆盖,剩得几缕斜阳透过叶尖落下,照映在地上有着稀零的几分斑驳。
走着走着,她视线忽的开阔起来,并非她双眼复明,而是她双眸从阴暗的绿荫斑驳中忽的转到了刺目的日光。
强忍着日光照进双目的不适,眼帘之下,绿色淡去,转而是一处平坦的浅白,江月初心下一愣,眼前看似是一处河流。
听得出来,水流平静,并没有急湍的水浪翻腾的声音,河面上几乎静得跟死水一样,要不是她眼睛模糊地看见那是一处平坦的浅白,放个真瞎的人在这儿,早就走过去掩没影了。
她步子并没有停下来,继续佯装无事地向前走着。
边走边喊,“凌旭哥哥?”
看来她非要下水一趟了,上明弈若在附近,他定会......
也不知为何这么相信他,她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上明弈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魔头,他是个淫贼!可心中又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想起他的好。
他明知自己在刁难他要他去找不是这个时节的水果,他答应了;他明知道她要他在下人与弟子面前难堪,要他为她斟茶递水,他毫不顾忌也不避讳地在慕夕慕阳面前,给她斟水了;他明知道桂圆殿这样的名字是个恶俗的笑话,她任性的撂下一句,不换就不住了,他果然去换了.....
他这么厉害,不可能不知道江月初讨好他就是为了离开玉龙宫,更不可能不知道江月初的千方百计刁难也是为了离开玉龙宫,有没有可能他早就知道她并没有恢复记忆,只是假装恢复记忆去骗他?
可他依旧傻傻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他甘愿这么傻,傻到不愿去知道?
正想着,一时失神,当回过神来她脚底一滑,江月初来不及做出反应,已经无力地摔坐在小坡上。
倒是摔习惯了,即便在看不见的情况下,江月初也没有吃疼地叫出声来,只是稍微惊讶地微开双唇。手里的盲杖咕噜几声不知被滚到哪里去了。
与此同时,她心头一颤,因为正在不远处的方向,有人脚步踏出来又伸了回去,途中不经意踩到地上的枯叶,吱吱发出一声细响。
声音极小,要是普通人当然听不到,可江月初偏又是个修仙之人,要比普通人耳聪目明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伶俐一些,再加上双目失明,耳朵变得更敏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