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罗勉强坐下,严都平又喊杨瞳吃饭:“瞳儿,过来吃饭。”
“哦。”
“过来吃饭!”
“马上。”
“杨瞳。”
杨瞳这才过来桌边坐下,严都平知道她爱吃笋,把碗里的笋都夹给她,杨瞳抬头问:“哎,我这碗是鸡丝面呀,还有羊肉汤,怎么都是肉?”
严都平道:“你身子刚好些,光吃素的靠不住。”
“师父,我这算不算破戒啊?”
“操这个心呢,谁给你规定不许吃肉了,吃素只是习惯,又不是戒律。”
杨瞳笑道:“只有我一个人吃,怪不好意思的。”
“吃你的吧,吃完了咱们上街走走,总是蜷在车里,出来的时候多伸展伸展,不然不长个儿。”
杨瞳本来还不想出去,一听不长个子,就连忙点头:“好,出去走走,不长个儿可不行呀。”
阿罗看她光吃面不喝汤,把汤碗往她面前推了推说:“姑娘,赶紧把这个汤喝了,凉了不好喝。”
杨瞳皱着眉,拿勺子蘸了一点尝尝:“我不喜欢喝羊肉汤,总觉得有股怪味儿。”
阿罗还是劝:“属下特意问的,这个羊肉汤,特别好,带暖,姑娘要补身子,不喜欢也喝两口。”
杨瞳捏着鼻子喝了两口:“是不是只要对身子好,不管喜欢不喜欢都得吃呀。”
阿罗想:“对身子好的,就得吃。”
杨瞳看看师父,知道师父没有说不对那就是也赞成:“行,我吃呢,啊,我吃。”她龇牙咧嘴地喝了几口,看师父和阿罗吃得差不多了,就扔下勺子不再吃了,低头摸摸左手又摸摸右手,等着出门去。
走在青州街头,杨瞳能感觉到这里的街市和家里的不大一样,好像道路更宽一些,商铺门楼要高大一些,水道不多桥就少,看惯了小桥流水,觉得这里开阔些。
杨瞳看到路边有卖柿饼的摊子,说想吃,三人就去称了一包,正要接过,后头跑来一人,急匆匆撞在杨瞳身上,严都平抓住着徒弟的手她才没有跌倒,只是手里的柿饼撒了一地,撞她的那人头也不回,绝尘而去,转眼不见了踪影。
杨瞳被撞懵了,等反应过来,蹲在地上可惜那一袋儿柿饼:“师父,那人把我的柿饼都撞掉了。”
严都平给阿罗递了个眼色,叫阿罗跟上那人看看,他把杨瞳拉起来跟卖柿饼的小贩说:“老板,再称一包。”
那老板应道:“您稍等。”
严都平回头问杨瞳:“撞着哪儿没?”
“没撞着哪儿,也没少东西。那人好急呀,都不看路。”
卖柿饼的小哥搭话:“两位外路来的不知道,刚才那位啊,是我们城里有名的土霸王,牛大财主家的小娘子,她们家有钱,舅舅又是青州牧,横行霸道惯了,骄纵蛮横,跳蚤脾气,稍有点什么事儿,走起路来就像刚才那个样子,眼里跟看不见人似的。”
杨瞳道:“是位小娘子啊,她家大门大户,怎么养出这样浮躁的性子。”
“正是大门大户,才敢任性浮躁呢。”
杨瞳接过新称的柿饼,和师父相视笑笑,继续往前走:“师父,阿罗呢,不会抓她去了吧,揪住也就是一袋柿饼的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是因为柿饼,那人有点怪,让阿罗去看看。”
“哦,我说呢。师父,柿饼真好吃,你也尝一个?”
“甜不拉几的,不吃。”
“吃一个嘛,不太甜的。”杨瞳拿了一个伸过去,“就尝一口。”
严都平无奈,接过来咬了一口,又扔给她:“这叫不太甜啊,你自己吃去吧。”
杨瞳咯咯直笑,缩回手自己吃。
刚转过一道弯,两人就看见阿罗把刚才撞了杨瞳的人摁在墙上,严都平和杨瞳赶紧走过来,杨瞳喊道:“阿罗,别动手,是位姑娘家。”
阿罗捂着那人的嘴不让她说话,转头跟严都平说:“殿下,是阿旁。”
严都平有点意外,扯了扯那人后颈的衣服,杨瞳都没来得及阻止:“人家是女儿家呀!”
严都平收回手,看徒弟皱着脸,伸手掐了一把:“确认她身份呢,认识的。”
杨瞳一脸严肃认真:“那也不可以,对女孩子必须尊重,君子动口不动手。”
“为师又不是君子。”
“就是不可以!”
严都平也知道她倔起来特别倔了:“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杨瞳这才问:“这位娘子是何许人也?阿罗你也松开人家吧。”
阿罗和严都平都看到了那人后颈的牛头图案,阿罗嘀咕:“许是来时出了什么差错,心智不大健全,不但不记事儿,连气息都弱得不行,我抓住了才确认是阿旁。”
严都平皱着眉:“先放开吧。”
阿罗刚一松手,那姑娘就暴跳如雷:“你才心智不全呢,旁你个大头鬼,老子牛英俊!牛英俊!”
她说一个字蹦一下,说一个字蹦一下,杨瞳退了两步:“哎呀,还真是跳蚤脾气,谁跟我说阿旁稳重来着。”
牛英俊看着杨瞳:“臭丫头片子,找死呢你!”
阿罗拧过她挥舞的手,无奈叹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牛英俊还是嚷嚷:“你们知道我是谁嘛,好好说的时候给我撒手啊,叫你们吃不完兜着走,信不信!赶紧给我撒手!”
严都平笑笑:“先敲晕。”
阿罗劈手在牛英俊颈后一击,她应声昏了过去,耷拉在阿罗身上,严都平给她号脉:“过六道的时候伤着神印了,不妨事。”严都平重重点了她后背灵台穴,“先送家去吧,醒过来就记起来了。”
到了牛家,他们家下人慌慌张张地把姑娘抬进屋,个个围着转悠,严都平三人站在屋外没人搭理,索性逛起了园子。她家里果然气派,碧瓦朱檐,雕梁绣柱,高甍似凌虚,浅池出门去,见一片篁竹深深又篁竹,过一蹊繁花漫漫又繁花,远看有亭立,近看水中轩,廊桥伸进云里,玉阶走到天边。
杨瞳一边走一边感叹:“可见这户人家果然富贵,阿旁舍得跟我们走吗?”
阿罗道:“这倒由不得她。”
“师父,阿旁怎么不是牛的模样?”
“大概姓牛也行。”
“这样啊。”
三人逛了会儿回到牛英俊屋前,牛家的管家上前来给严都平行礼:“见过道长,多谢道长把我家娘子送回来,老爷在前厅备了酒菜,还请几位略休息片刻。”
严都平道:“不必,她可醒了?”
“转醒了,只是人还不大清楚。”
严都平以为又有什么问题:“我去看看。”
管家看这三人模样虽然不错,但衣着平平,听见娘子没事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猜他们大约是看牛家富庶,想要些谢礼银子,一时轻蔑起来,拦住严都平说:“道长且稍候,请偏厅里用茶,娘子闺房,不合适。”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会改一下文案和前两三章,基本不影响阅读,更新可能会慢一点,收藏不迷路哟~感谢在2022-08-18 17:33:02~2022-08-20 21:44: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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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阿旁
管家领着三人进了偏厅,两个小丫鬟过来上茶,直拿眼睛偷瞄严都平和阿罗两人,杨瞳一开始觉得奇怪,再一想啊,这进进出出,来来往往,还没见到过比师父更英俊的男子,阿罗高大威武,也是极为出众的,杨瞳忍不住偷笑,严都平看到:“傻笑什么呢?”
杨瞳抿了一口茶,晃着腿说:“没什么。”
又有一个小丫头托着一个红漆木盘进来,上头盖着红布瞧不出是什么东西,那丫鬟把盘子放到严都平旁边的桌子上就退下了,管家道:“多谢道长救我家姑娘回来,老爷吩咐,给道长五十两银子作为谢礼,聊表敬意,还请道长笑纳,外头备好了车子,用了茶,就好送几位回去。”
杨瞳看着银子发愣,觉得这管家哪里怪怪的,严都平道:“不是说转醒了,醒来见过再说。”
管家冷笑:“你们这些走江湖的,我也见过一些,要说本事嘛,或许有吧,我们府上讲究,当谢则谢,不过道长还是见好就收,不要以为救了我们姑娘一回,府上就得供着您几位,到我们府上走一趟,拿个几十两银子,很划算了,您几位趁着天没黑,请回吧。”
严都平听明白了,人家这是把自己当江湖骗子了,不禁摇头,也不和他理论,闭上眼睛坐着,不再说话。阿罗冷眼看了看那位管家,不是个长命百岁的主儿,也闭目养神,懒得理睬。
屋里霎时安静下来,那管家是奉了老爷的指示在此招待,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杨瞳端着茶杯和那管家搭话:“您府上这茶不错,挺香的。”
“这可是两浙路运过来的上等片茶,外头难喝到这个味儿。”
杨瞳道:“前些日子打庐州过,倒是赶上今年的新茶,我外祖母还和我抱怨过,说不知道官人、夫人的,有什么可做,想喝家里上好的六安茶,还得等皇上赏赐呢。你们牛府上这茶是不错,就是放得有些久了,贵府上讲究,怎么还拿陈茶招待客人?也是,我们不过是些走江湖的,不配你们府上的好茶,是吧?”
管家干笑:“小大姐这话说的,我们这里到底远些,新茶还没到呢。”
管家心里还嘀咕着这小姑娘说的话呢,外头乒呤哐啷一阵响,牛英俊进到偏厅来,“咚”一声跪倒在杨瞳面前:“公主殿下,小人方才失礼了!”
说着就要磕头,杨瞳连忙扶住她:“呀,这是做什么,有话起来说。”
严都平这才睁开眼睛看她:“醒了?”
阿旁又面朝殿下跪着:“醒了。”
“没话说?”
“有。”
牛英俊起身,把屋里闲杂人等全都赶了出去,亲手把门拴上,转身一下蹦到阿罗身上:“罗儿,模样挺好看啊。”
阿罗皱眉:“下去。”
“我不下,你拿我怎么着吧,是不是你给我弄晕的,手可真黑啊你!”
杨瞳看着她俩,实在找不出眼前的阿旁哪里和“稳重”两字沾边。
两人打打闹闹,杨瞳躲到师父身边:“师父,什么情况这是,又是磕头又公主的。”
严都平敲了下桌子:“这是我的徒弟,你们可以唤一声三姑娘。”
阿旁从阿罗身上下来:“三姑娘好,我还以为是殿下在人间生的女儿呢。”
杨瞳笑笑:“正好我跟你家管家吹牛呢,你这声公主殿下叫得蛮及时的,大概唬住了他。”
牛英俊跺了下脚:“唉,我家这管家,别的都还好,就是为人太势力。”
杨瞳把红漆木盘上的红绸子揭了:“五十两银子,要打发我们走呢,行走江湖的人就该被这么对待?”
“胡闹,我找他去!”她风风火火要出门,被阿罗喝住:“回来!你怎么恢复了神识还是这个样子。”
“我什么样子要你管!”
阿罗拉住她:“你是想在这儿待着,还是和我们一起走?”
“当然一起走,不过我好歹吃了人家十几年饭,说一声再走。”
“行,我们住在青州客栈,你说好了就来找我们。”
“住什么客栈呐,就住我这儿呗。”
她家人多,严都平看着就烦,摇了摇头起身就要回去,外面牛家二老笑盈盈迎过来:“道长且慢。”
牛英俊上前:“爹,你干什么。”
牛老爷瞪了女儿一眼:“你这孩子,没规矩,既是贵客,怎么不早些跟家里说。”又对严都平拱手,“道长,今天是小女昏迷着回来忙慌了,招待不周,还请体谅,管家出言不妥的地方,老朽代他赔个不是,还请道长和姑娘给老朽一些薄面,在舍下宽住两日,让我一家赔个罪。”
杨瞳小声和阿罗嘀咕:“这是真拿我当公主了呀。”
阿罗抬眼看了看那管家:“脸变得挺快。”
严都平想了想,人家诚心相邀了,哪里有不住下的道理,就问徒弟:“瞳儿,你觉得可否住下?”
杨瞳明白师父的意思:“住嘛,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咱们还有些东西在客栈呢,怎么办?”
管家连忙上前一步回道:“姑娘放心,这就遣人去拿。”
杨瞳点点头:“真是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安排几位住碣石院,您移驾去看看?”
杨瞳挑眉:“碣石院,贵府上富贵如此,还有些浮沉之意。”
牛老爷摆手:“姑娘面前,不敢称富贵。”
牛英俊忍不住,到底噗嗤一声笑出来,走到杨瞳面前点头哈腰:“公主殿下,您请。”
晚上,严都平还是守着杨瞳,吃完了药,杨瞳在里间睡觉,严都平在外间打坐。杨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严都平知道她肯定有话,果然没多久就披着衣服跑出来:“师父,就算阿旁以为我是您闺女,怎么叫我公主殿下?我没听错吧?”
严都平没睁眼,依然稳稳坐着不动:“你听她瞎说,但凡有些身份的女子她都这么叫。”
“是嘛,她以前真不这样?”
“以前话比阿罗还少。”
“那么闷啊,那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太闷了没意思,是不是师父?”
严都平摇了摇头:“你敢跟她学,就把你丢出去。”
“哼,我才不会呢。”
“回去睡觉。”
杨瞳正好打了个哈欠:“好。”
这会儿,牛英俊也在和父母说话:“爹娘,我决心跟着道长云游去,不再回来了。”
牛老爷不解:“什么意思?你要出家?”
“对,我要离世修行去,今日呈告爹娘,过几日,我便随道长走了。”
牛夫人很少见女儿这般认真地说话,觉得她不是在瞎说,有些慌了:“你说什么呢,什么出家离世的。”
“娘,我糊涂好多年了,今天算是清醒了,我本不是这里的人,投胎的时候出了点差错。我是注定要走的,您二老养育我这么多年,一定舍不得,但是人间的缘分,到这儿算是了了,以后哥哥姐姐孝敬爹娘,我放心的,你们别难过,难过伤身体。”
牛夫人哪里听得这些话,哭着推搡她:“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要走,叫娘怎么活,你要出家便出家,青州城也是有几个道观寺庙,哪怕你在家里做个火居道士,我家里养住那个姓严的道长还不行嘛,你一个姑娘家,要跟他到哪里去啊。”
“娘,你别哭,有些事情我跟你们讲不清楚,你们往后把我记在心里也是一样的。”
牛老爷来了脾气,拍着桌子大喊:“来人,把姑娘关在屋里,一步不许出去!”
阿旁看着鱼贯而入的家丁,无奈地摇了摇头,她也不是说关就能关住的了,算了,让他们折腾这一夜吧,话已经说清楚了,不管怎样,都是要分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