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情录——何双成【完结】
时间:2023-04-16 17:23:20

  严都平想了想:“如今你我就是合力,也未必能做成什么大事,待瞳儿睡了,在她帐下设一道结界,你我同去,速去速回。”
  “是。”
  待进了屋,杨瞳整个人松快下来,坐在桌边撑着头都快睡着了,虽然天还没黑,不过既然困了就好好睡吧,严都平在她额头上轻轻一点,叫她睡沉了,把她抱到床上后,在帐下结了勿扰界,之前在路上吃了不少东西,夜里应该不会饿的,门窗上又下了符咒,这才和阿罗关门离开。
  徐州城里倒是没什么异样,百姓照常生活,商铺照样买卖,街上无人讨论什么奇闻怪谈,直觉告诉严都平,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表面无事,意味着深不可测。
  他二人循着亡灵之气一直出了南门,渐渐人迹罕至,到了石沟湖边,云龙山下,一阵阵邪风吹过,云龙山头有一片乌云遮顶,久久不散。
  “殿下,乌云不散,应该就是此山中有异。”
  “阿罗,那可不是乌云啊。”
  阿罗往前走了几步,又仔细去看:“是尸气!难道山中有罗刹鬼?可是近来,并未听闻罗刹国有恶鬼出逃人间。”
  “徐州城中并没有人无端死亡的传闻,山中应该只有残魂,无法现身吃人,只能吸纳天地间已有的怨浊气,杭州府距此地甚远,他应该无法感知到那边的怨气才对。”
  “是有人故意把杭州府的怨气引过来的?”
  严都平沉思:“必然了。我手中的冰魄不能尽用,若无厉害法器,恐怕没有胜算。”
  “殿下,那日道行尊者临行前给属下留了三道玉令。”
  “看看。”
  阿罗从肩上取出玉令,三支玉牌只有一支上有字,上书“石沟湖”三字,他将另外两支收好,将有字的这支递给严都平,严都平看到便知师兄的意思,自来有无相生,善恶相存,克敌之法应该就藏在湖水之中。
  “我下去一探,你在这儿等着。”
  “还是属下去吧。”
  “你能下水?”
  阿罗才想起自己是空骨之身,没不进人间水。
  严都平纵身入水,一进入水中,太极剑就感应到一股力量,牵引着他往水底去,水底泛着金光,游近一看,竟是轩辕剑。
  待他拿了轩辕剑从湖中出来,看到朱天麟和阿罗站在一处,知道应该是五道派他来查探情况的,他把太极剑扔给阿罗,自己握着轩辕剑,朱天麟见礼:“参见殿下。”
  严都平整理衣袍:“你们果然被除了仙籍?”
  “是,触犯天规,罪无可恕。”
  这是严都平意料之中的事:“也好。山中的残魂怕不是等闲之辈,你在,多份助力。”
  朱天麟点头,看着轩辕剑:“此剑乃上古第一神剑,怎会流落在此?”
  “上古神器,大多应时而生,天人混战,洪荒妖兽无数,需要强大的兵器止战,如今三界太平,古物自然尘封,否则就成了引战之物,唯有真正需要他们的时候,才会现身。”
  三人同往云龙山去,戾气渐重,严都平能感受到手中的轩辕剑一直在指引方向,这样熟悉,看来是老熟人了,如果严都平没有猜错,山中藏着的,大概是赢勾的残魂,当年黄帝杀赢勾,就是用的轩辕剑,真没想到,他这一点残存的魂魄能在几千年后又醒过来,果真是恶灵难灭。
  三人寻至山顶的一个不太显眼的洞口,有黑紫色淡雾频频进出,正要进去,山顶萦绕不散的尸气突然压下来,意图困住三人,严都平灵力最弱,在黑雾中难以辨别方向,他对朱天麟道:“朱将军,有劳你用扇子开路。”
  朱天麟举扇一挥,严都平闪身进入洞府,阿罗发现这些尸气并不是自己降下来攻击他们,尸气之外还有人操控,但是黑雾遮眼,他看不清外面是何人,情急之下,他盘腿坐地,将尸气尽数吸入腹中,以自身灵血困之,抬头看去,空中操控尸气之人竟是泰山府的参事。阿罗虽然说不出他的名字,也知道他是炳灵太子的手下。
  朱天麟看他嘴角有血,过来察看他的伤势:“你使的什么法术?这么多尸气吸进身体里面,会被反噬的。”
  阿罗抬手擦去嘴边的黑血:“无妨,我以我血困之,很快就能消化。”
  朱天麟不明白:“你的血能解尸气?”
  “黑吃黑罢了,我的血比它邪了十倍不止,自然能化解。”
  “你身子受得了?地府的律法我也知道些,这不是明令禁止的法术嘛?”
  阿罗起身:“地府严禁吞噬术,不是因为对身子不好,而是因为大多鬼魂没有运化自用的能力,容易被邪祟恶念控制,今日如此,实在是情况紧急,等回了地府,我自会去领罚。”
  朱天麟又问:“可有看清操纵之人?”
  “泰山府的,此处的罗刹残魂,大概是有人故意唤醒的。”
  “为何?”
  “对付殿下。”
  “我们可要进去相助?”
  “不必。”
  朱天麟点了点头,站到阿罗身边,早闻阎君手下牛头马面二将十分厉害,来历神秘,法术奇异,今日一见,果然传言非虚,赵公明元帅对五人到地府供职的事十分放心,想来可学之处甚多。
  且说严都平进入洞中,那里所藏果然是赢勾的残魂,他和轩辕剑都没什么可犹豫的,手起刀落,将残魂击碎,碰撞之间,剑气燃起真火,将残灵焚烧殆尽,洞中的黑紫之气被火光驱散,余孽既除,轩辕剑也自去了,重回混沌,无需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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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砗磲
  严都平从洞中出来,看到外面的尸气已散,阿罗上前询问:“殿下,如何?”
  “轩辕剑都出马了,还能出错嘛。”
  阿罗笑笑:“也是。”
  朱天麟问:“怎么不见殿下手中的剑?”
  阿罗是知道的:“上古神物,来去自知,此刻应当重归混沌了。”
  朱天麟点了点头:“今日真是开了些眼界。”
  天已大黑,朱天麟了了差事一身轻松,便跟在二人身边问问聊聊,一道下山,阿罗在阎君身旁禀报:“殿下,今日山顶之上的尸气,有人控制,想来洞中残灵苏醒,并非偶然。”
  “看清了吗?”
  “只认出是泰山府的人,在炳灵太子身边见过一回。”
  严都平脸色一沉:“坐不住了,存了置我于死地的心,来试探我灵力是否真的封禁,他竟然用泰山府的生灵符唤醒罗刹残魂,胆子真是够大的,天规地规犯了个遍啊。”
  “自取灭亡,怨不得谁了。”
  严都平却突然想到,炳灵既然知道自己的行踪,那必然知道瞳儿的存在,也一定会去看看自己收的徒弟是什么来头……
  严都平心中大呼不妙:“速速回去!”
  “怎么了?”
  “瞳儿可能有危险。”
  严都平飞马回城,阿罗一路狂奔,朱天麟问清位置先行前往查看,严都平回到客栈时,看到杨瞳屋里一片狼藉,尸气未散,门边散落着不少鬼蜂尸体,还有没死透的,毒针不停蠕动。
  朱天麟说他到时,三姑娘抱着头缩在门边,手上脖子上粘着几只鬼蜂,额头磕破流了不少血,他到得还算及时,性命无碍,只是眼下昏迷不醒。
  严都平一言不发,坐在床边给她把脉,尸气被结界和乾坤袋挡掉不少,并没有侵蚀脏腑,但鬼蜂剧毒已行入经脉,虽然只是凡间常见的黄蜂,但此蜂以毒花毒草为食,养在阴寒潮湿之地,有些道行浅的仙家精怪被蛰一下,都难忍剧痛。
  严都平按着徒弟的脉,用仅有的一点灵力为她祛痛:“阿罗,用玉牌传信给道行尊者,我需要有髓的血砗磲,请他跑一趟南海。”
  “是。”
  “我有!”
  朱天麟从腕上褪下莹润血红的手串:“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一十六枚,成色不错,够不够?”
  严都平转身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他自己都未必意识到的凶光,阿罗先一步接过手串递给殿下:“成色极佳,眼下即便去南海,也未必能寻到这样好的。”
  严都平接过:“本君可是要将它研成粉的。”
  “无妨,救人要紧。”
  严都平将血砗磲放在徒弟掌心,他轻轻按着,玉髓沿着她的经脉,缓缓流进身体,杨瞳身上鬼蜂蛰出的伤口迅速消了红肿,待玉髓流得差不多,他取其中七枚研成粉,敷涂在还看得见的伤口上,剩下的九枚也没打算归还,干脆套在徒弟手腕上,让她就这么戴着。
  这时阿罗打了清水来,严都平又继续给徒弟清理额头上的伤,蜂毒一去,她稍微有了点意识,先是一直喊“疼”,接着低声啜泣,哭着念叨“师父救我”。
  小孩子这样病着哭泣,真的很可怜,阿罗有些无措地站在旁边默默自责,真的不该把姑娘一个人留在客栈。
  严都平也很自责,听到徒弟一声声“师父救我”,他感到无地自容,心里莫名慌乱,要是小徒弟就这么没了,他不仅这师父做得失败,阎君的位置也不必坐了,还有什么脸面当什么幽冥之主,滚回罗酆山闭关再造去吧。
  羞愧之后是恼怒,他低估了炳灵的无耻,那是个真会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凡间少女下毒手的仙家,说出去只是几只沾了尸气的黄蜂而已,谁能想到你严都平的徒弟这么没用。但如果没有结界,如果瞳儿身上没有齐月和师兄的两枚乾坤袋,这会儿恐怕真的已经一命呜呼了,要知道凡人修行可历劫飞升,鬼魂修行是永远无法飞升上境的。
  严都平耗尽灵力,杨瞳渐渐好转,不过她受到惊吓,精神可能要养好一阵子。严都平帮她盖好被子,起身时竟有些头昏眼花。
  阿罗上前扶住他:“殿下,还好吗?”
  严都平摇了摇头,抬手指了指朱天麟,阿罗知道殿下有话:“您与朱副使去外间说话,属下守着姑娘。”
  “我在这儿安心一点。你去寻间药铺抓点药回来,菖蒲一钱半、桑枝一钱半、艾叶一钱半、雄黄五厘、朱砂五厘。”
  “属下这就去。”
  “有钱吗?”
  “有的,三姑娘为防不便,在属下身上放了些零碎银子。”
  严都平点头:“去吧。”
  朱天麟有点忐忑,回想阎君刚才的眼神,他也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在此地太过巧合。
  “此物是你家传之物,但我须得留下,望你不要介怀。”
  “殿下言重,属下当真觉得救人要紧,身外之物尽其用,是它的造化。”
  严都平在桌边坐下,示意他也坐,亲手沏了两杯茶:“九重天如今什么模样,你是清楚的,仙界连泰山府都干得出这样阴狠卑鄙的事,迟早会乱上加乱,覆水难收。”
  朱天麟以为阎君会拷问,但他并没有:“属下在此,绝非受人指示,连我自己都感到意外。”
  严都平淡笑:“原本我也觉得不妥,但碰到砗磲串就释怀了,那上头有你母亲和你的气息,都带着暖意,和我徒弟手心的温度差不多,可见你们是有机缘的,也都是良善之辈,仙魔的气息大多是冷的,暖的,难能可贵。”
  朱天麟终于安了心:“还有这回事儿?我不知道,但我母亲的确是个很好的女子。”
  “东西我不会白拿,有什么想要的你可以尽管提,如果一时想不出,可以缓一缓,但等我遇到合适的物件给你,你就没没法儿和我提要求了,明白?”
  “是,属下明白。”
  “去吧,徐州的事儿你直接向五道将军回禀。”
  “是。”
  朱天麟起身行礼就要离开,严都平看着他,抿了口茶:“五殿和其他九殿还是不一样的,你往后无事,可以多和阿罗聊聊。”
  朱天麟郑重地点了点头:“是!属下领命。”
  阿罗回来之后,严都平给瞳儿喂了药,才想起来调息,他在徒弟床边打坐,一坐就是一夜。
  清晨,严都平醒来,感觉身子不仅没有了昨日的疲惫,灵力反而更充沛了一些,他抬手,将远处桌子上的太极剑隔空取了过来,剑身的红色淡了一点,但严都平心中并没有很高兴,这次的增益源自他对徒弟的愧疚,不如不涨,宁愿她好好的。
  转身去看她,小孩儿已经醒了,睁着眼睛一言不发,他愣了一下:“醒了怎么不说话?”
  杨瞳眨了眨眼睛,无声流着眼泪,严都平想她是吓坏了,醒了还是害怕,起身坐到床边安慰她:“没事了,别怕。跟师父说说,昨日什么情形。”
  杨瞳猛地摇头,怎么都不肯说,严都平又问:“饿不饿?”
  杨瞳点点头,严都平唤阿罗:“阿罗,端点清粥来。”
  师父声音不大,杨瞳以为阿罗也在屋里,坐起来探头看了看,并没有看到阿罗的身影,但没多一会儿,阿罗还真是端着粥过来了。
  严都平接过粥碗喂她,杨瞳就一口一口吃,一声不吭,等她吃完,严都平把碗放好,还是回到床边坐下,轻声问她:“瞳儿,为什么不说话?”
  杨瞳摸着嗓子,只用唇形说:“疼。”她又把手和胳膊伸给师父看,想告诉师父身上被黄蜂蛰得疼死了,可是伸出来一看,上面只浅浅有几个红点,还多了鲜红的手串,她觉得奇怪,发出了沙哑的声音:“这个不是我的。”
  严都平一听到她的声音,脑海中就浮现出昨日她被群峰攻击,拼命呼救却无人回应的画面,她撕心裂肺尖叫,不停地挣扎,但是无法摆脱,最后昏死过去。
  “师父找来给你辟邪的,以后就不怕那些邪祟了。怪不怪师父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
  杨瞳摇了摇头,她知道师父和阿罗办正事去了,师父和阿罗说话时,她是有听到一些的,所以她乖乖睡觉,不想给师父添麻烦:“师父,是不是我太没用了?您带着我,累赘吗?”
  严都平被徒弟问得越发羞愧,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不是她没用,是自己没用,甚至没有阿罗考虑周到,竟然让她一个人待在这里:“瞳儿,昨天的事是师父考虑不周,把有些人想得太简单,你跟在我身边,以后可能,还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师父希望你好好想一想,是不是真的愿意跟在为师身边修行,如果真的害怕,等你妹妹复生,我就把你们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生活,会有人照顾你们,安然度过一生。但是,如果你决定要跟着师父修行的话,即便遇到比昨天更可怕的事情,更凶险的事情,也不可以退缩。师父会保护你,但师父没有办法保证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所以,师父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要想清楚,好吗?”
  杨瞳很聪明,师父的意思是以后的路会很难走,如果没有足够的勇气和决心,还是早些放弃的比较好。她是一心想跟着师父的,只要有师父在身边,她一点都不害怕,可是小妹复活以后呢?她才四岁,何忍心叫她吃苦受怕,再说如果妹妹也跟着,师父岂不是要分心保护两个人?
  严都平看她眉头微皱,知道她心里纠结:“没事,等你身子好一些我们再往青州去,之后去登州还要找船,要好些日子呢,到蓬莱洲之前,你都可以慢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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