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情录——何双成【完结】
时间:2023-04-16 17:23:20

  她暗自琢磨着,吊死鬼听到她肚子咕噜噜直叫,伸手扯了扯她裤腿儿:“小道士,这屋子后边儿就是厨房,要不咱们去弄点吃的吧。”
  杨瞳有点犹豫:“别人家的园子,别人家的厨房,我们这么去,不就是偷东西吃嘛,我师父知道了肯定要罚我。”
  她的肚子很应景地又叫起来,吊吊都替她饿:“我是鬼,没什么顾忌,你是人,行事的确不方便,要不你赶紧出去买点吃的吧,别没成了仙就饿死了。说起来,你是怎么进来的?这可是官家的院子,不是那么好进的呢。”
  杨瞳思虑再三:“我还是掐个隐身诀跟你去厨房吧,我怕我师父出来找不着我,不要乱跑比较好,我吃的很少,吃完留下银子,应该不算偷吧。”
  “不算不算,都快饿死了,吃人也得原谅。”
  “不可以吃人呀,那个判得很重的,同族同类当相互扶助,自相残杀是凶象,有违天道。”
  吊吊已经飘出了门:“小道士,你出来了吗?隐身决我也看不见你吗?”杨瞳拍了拍她的肩膀,吊吊才能看见她,“这是隐了还是显了?”
  “隐着呢,只有你能看见我。”
  “好厉害呀,你是不是很厉害的那种道士?”
  “我不厉害的,我师父比较厉害,我这些都是雕虫小技。”
  “这才像个厉害的人会说的话。G,人吃人不行,妖怪吃人呢?人吃妖怪呢?”
  “怎么说呢,得看有没有道行,有修为的吃没修为的罚得最厉害,修为高吃修为低的次之,没修为的吃有修为的再次之。其实很难一言蔽之,还要看有没有趁人之危,有没有他人相助,总归,最好还是别吃,能吃的东西那么多,何必吃些刁钻古怪的。”
  “你懂的可真多,会不会超度亡魂呀,能不能让我离开这个园子到地府去?这里太闷了,找替身都难。”
  杨瞳心想,相逢就是有缘:“我可以试试,往生经我学了,但没真正用过,要是不管用,你可别怪我。”
  “不怪不怪,姑娘是我的福星,我能出了这道门已经很开心了。”
  ……
  十字阵中,严都平已经察觉到里面的时间和外头不一样,越发急切地想出阵,此时福娇儿在阴景宫前的石阶上呆坐着,正是心神涣散的时候,游心咒终于进到她脑海中。
  不出所料,是北斗星君找上门去说要帮她算计自己,严都平跳过两人的试探和机锋,听到北斗星君所说的破阵之法:“他的真心你是不用想了,既是幻境,便送你个假意。阎君,你说一声心悦福娇儿,便可出阵。”
  严都平抬眉,眼中满是许久未见的凶光,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严都平都不可能说违心的话,更何况他知道是假话,瞳儿知道吗?若冷不丁被她听见,她会不会当真?会不会伤心?北斗星君,心怀不轨。
  他也彻底对蝠妖失去了耐心:“妖族生存艰难,本君不曾苛责,待尔等斯文一些,你们倒敢蹬鼻子上脸了。”
  福娇儿听出他话中的杀意,猛地回头,阴景宫高耸的仙楼开始坍塌,砖瓦梁柱一点一点化为烟尘,如她做了千百年的美梦,一夕破灭。
  “你就算拆了这里毁了这里,又能如何?北斗星君身后站的是玉帝,以你如今的法力,根本破不了九重天的迷阵,不过是一句违心的话,有那么难吗?”
  无论是灵力还是蛮力,以“力”破阵,如用水冲坝,力胜则阵破,但幻阵造景繁杂,极易迷惑人心,很难看出堤坝薄弱之处,严都平灵力只恢复了两三成,破也能破,就是损耗太大,不值当。
  十字阵有个很大的破绽,它阵心在中,四向皆定,如十字偏移,四向不稳,阵中之人便可从缝隙中出去。幻阵移轴,有风即可。严都平也不必造风,他可以请神帮忙。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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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道术
  且说杨瞳被吊死鬼领着,潜入厨房吃东西,她也就喝了一瓢水,吃了几块末席的糕点,厨房进进出出,个个忙碌,完全没发现碗碟里少了东西,也没人发现角落里多了一小吊钱。
  肚子不饿了,杨瞳和吊吊在园子里找了处清静的地方:“往生咒要在开阔的地方念,有苦厄冤屈的亡魂皆可听之诉之,只要不是大奸大恶之辈,应当多少有点用处,我从前只默过没用过,你静心坐好,默念所求,别紧张哈。”
  她盘腿坐下,吸气吐气,吊吊坐在她对面:“你也别紧张,我就是从前听人说地府好,想去看看,人间也不是待不下去。”
  杨瞳笑笑:“我知道,做人做鬼都是能做惯的,所求不过自在,来吧,闭上眼睛。”
  杨瞳凝神静气,两手在心前掐住中指玉文,口中低声念起救苦往生咒,轻诵三遍,两手合印:“敕就等众,急急超生。”
  她闭着眼睛,能感觉到四周清风起,而在园中一众鬼魅眼里,入秋后渐有颓势的草木竟然焕发生机,沐浴在一层若有似无的莹白清光中,口中念着经文咒语的女子,如神o般缓缓悬升浮在空中,她身后的一棵老榕树上,像是被光打开了一条路,有见识的鬼魂开始往这边跑:“高人指路,姑娘能送我们直到鬼门关,不必经历险阻,姑娘大恩!”
  清风便是园中鬼魅涌过时带起来的,杨瞳睁开眼睛,除了一二做过坏事的恶鬼被弹开,只有吊吊还呆呆站着,杨瞳出声提醒她:“芸儿,快去呀,我的法力支撑不了太久。”
  芸儿仰头看着她:“姑娘,我喜欢你,我不去地府了,以后跟着你好不好?道士可以养鬼的吧。”
  杨瞳想了想,带人不方便,带鬼倒是可以:“你想好了嘛,这次往生咒管用,下次未必,去留一念之间,跟着我耽误投胎转世,没有后悔药吃的。”
  吊吊还想表两句衷心,不远处响起一声呼唤:“三妹妹!”
  “哎呦。”杨瞳吓了一跳,跌落在地。
  吊吊也吓着了,跑过去扶她:“隐身咒不管用了?”
  园中清光散去,杨瞳摔得不轻不重,扶着腰站起来:“大意了,这下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不后悔,我铁了心跟着姑娘。”
  那边郭至绪已步履匆匆走过来:“三妹妹,你怎会在此?”
  杨瞳朝他那边看了看,一位贵气的年轻女子,满眼关切地看着二人,想必就是郭至绪要尚的那位公主,瞧着是个温柔良善的,官家不知怎么挑的人,给她选的夫婿夫家,实在差了些。
  杨瞳看了看郭至绪,没说什么便朝公主走去,吊吊跟在她身后,郭至绪想拉住她,又觉得不妥:“三妹妹,你有什么话和我说,千万别乱来。”
  吊吊看这个姓郭的就有些讨厌,飘在他面前把姑娘隔开:“这人瞧着可不像好人。”
  杨瞳轻笑,看他的面色,已不是天清寺初见时的惊喜关切,多了几分心虚焦虑,看来是和家里人说过自己了,杨瞳不想理他,朝公主浅浅行了一礼:“在下杨瞳,是北山在修的道士,路过此园,闻有枉死的鬼魂哭嚎,故而进园为他们诵经超度,打扰之处,望公主海涵。”
  端惠公主抚住心口,她身边的丫鬟立马扶过来,郭至绪也上前扶住她:“公主,这就是我同你说起过的杨家三妹妹,先前我在天清寺,还以为看错了。”
  杨瞳闻到公主身上的药味儿,再看她形容娇弱,想来是有什么虚症。连连遇见郭家人,这段俗事应该是到了该了结的时候。她迎上公主打量她的目光:“在下斗胆,想请公主借一步说话,不知郭公子敢不敢通融?”
  端惠公主看向郭至绪,她隐约听出杨三娘子话中有话,她不清楚两人或是两家之间的恩怨,但看到他皱眉,心想只怕真的有些内情:“仲理,我看三娘子面善,你容我们女儿家说会儿话好不好?”
  郭至绪直了直背:“当年萧山瘟疫,满城纷乱,如今重逢,我也很想同三妹妹叙旧,不如……”
  杨瞳打断他:“郭公子不必担心,我同公主说的话,与你关系不大,毕竟你还不是驸马。你想叙旧,小道自会奉陪,莫要着急。”
  杨瞳懒得和他磨叽,上前牵住公主的手腕便走,不再搭理身后的郭至绪,公主身边的宫女觉得她有些造次,刚要出口教训,就被公主制止了:“莫要多言,杨小道长在帮我号脉。”
  杨瞳不常摸普通人的脉,细细听了一会儿:“公主是五岁那年冬日,不慎落水,之后寒症久治不愈,如今吃的还是温补之药,可对?”
  端惠有些意外:“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三娘子是号脉号出来的?”
  杨瞳笑笑:“我是道士,看得比郎中仔细,公主时常疲惫乏力,咳喘厌食,偶有发热,太医当寒症来治,不错,也不对,你虽会起热,但应该鲜少恶寒颤抖,这是表寒里热之症,应先泄热平喘。”杨瞳随手捡了片半枯的叶子,抖了抖树叶变大,又变出一杆笔,边走边写药方,“平日当清淡饮食,勤动身炼体,换麻杏石甘汤,平喘之后,药就可慢慢减了,食补养肺即可。”
  端惠亲眼看着她变大树叶变出毛笔,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她手中的笔:“这是戏法还是仙法?娘子好厉害呀!”
  吊吊跟在旁边掩口轻笑:“公主也没见过这样的世面。”
  杨瞳把药方递给她:“如公主所见,我确实是修行之人,且小有所成,我与郭家的恩怨是我未了的一桩俗事,今日遇上,不如就请公主做个见证,趁月升前,容我与他家分说。”
  公主好奇又小心地捧着药方:“你我初次相见,以我和仲理的关系,你怎知我不会偏袒于他?”
  杨瞳淡笑:“我会看点面相,是敌是友如果分辨不清,不会贸然开口。郭家老爷是个极好面子的人,仁孝道德时常挂在嘴边,但越是嘴上这样的人,内里越加虚伪,郭至绪和他很像,郭家的主母也是个面热心冷的,公主与他家的婚约,最好还是罢了吧,正好我今天也会提退婚之事,我们虽是初见,同一天与同一人退婚,还是挺特别的缘分。”
  端惠对她已有几分崇敬:“你知道郭家二老也在?是感觉还是占卜?”
  “推测,中秋是团圆节,你是公主,十五肯定不会出宫,前一日设宴,定是宴请他一家。你父亲怎会给你安排这样的婚事?他家,实在与公主不甚相配。”
  公主眨了眨眼:“小道长不是会看面相,婚姻大事,瞧不出原由吗?”
  杨瞳看到她眼中的狡黠:“眼观之象笼统,要细说,得起卦。”
  这下连公主身边的两个宫女都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齐齐看向杨瞳。杨瞳无奈地笑了笑,正好经过凉亭,便迈步走了进去:“你们想看算卦,可以,若我说得准,公主可是要付钱的。”
  几人坐下,公主从腰间荷包里拿出一枚玉珏:“我这儿没有银子,这个也行吧。”
  站在杨瞳身边的吊吊有些怕皇家的玉器,杨瞳就将玉珏放远了些,从自己荷包里拿出三枚铜钱握在手心摇晃,这一卦既是问公主与郭家的前因后果,也是问郭家的运势际遇,晃了一阵,她把铜钱轻轻抛在石桌上,铜钱各自散落,她看一眼记下爻数,便把铜钱收回再摇,如此重复掷了六次:“上坤下坎,师卦。”
  “何解?”
  “郭家起势,有能臣相助,此人在,谋事可成,不知郭至绪师从何家?”
  公主此时彻底信服了:“我与他的亲事,是尚书大人一力促成,他正是郭仲理的恩师,沈宽众沈大人。”
  杨瞳还好,倒是吊吊竖起来了头发:“是他!那个纯阳身。”杨瞳也终于想起了这个名字为什么这么熟悉。庐州沈家是母亲的娘家,沈宽众是阿娘同父异母的大哥,杨瞳要唤一声大舅舅的人。外祖父周年祭后,阿娘再没回过庐州,那时候杨瞳还小,只知庐州有亲戚,却不认识庐州的人。
  “这位沈大人,今日可会赴宴?”
  公主点头:“自是在邀,郭家在京中只这一门亲戚,据闻当年他家在京中不顺,也是沈大人帮扶才得以扎根。”
  杨瞳冷笑:“公主可知郭家与沈家具体什么亲戚?”
  公主摇头:“只知恩情大过亲情。”
  杨瞳垂眼:“等沈大人一道吧,公主这亲事,恐怕非退不可了。”
  ……
  十字阵中,严都平正起势唤风,山间回荡着他低吟咒令的声音:“天何言哉,问之即应,神之灵矣,感而遂通,奉请风伯,急如律令。”
  初时只是些微清风,蝠妖还不着急:“北斗星君说,以您现在的灵力,不足以破此阵,我看还是不要白费力气的好,不过是一句违心的话,真的这么难吗?”
  严都平立在招摇峰的悬崖边,两手结印,口中又念:“天何言哉,问之即应,神之灵矣,感而遂通,奉请风伯,急如律令。”
  声音沉入山谷,荡起回声,山谷之下如有风龙苏醒,风啸声震耳欲聋,蝠妖吓了一跳,慌忙跑过来察看,却被一阵狂风卷起,甩出四五里去。
  严都平被大风抬起,福娇儿远远看着,听到他冷漠的声音:“像你这般愚蠢的妖,魔界鲜见,灵蝠族,便就去吧。”
  福娇儿这下真的慌了:“我一己之过,何累全族!望帝君宽恕!”妖族也有三六九等,若被帝君记过,只怕朝不保夕。
  此时幻境中已是风声喧嚣,许多木石被狂风吹散,严都平站在风上,静候出阵的时机。
  “那时,玉帝继任不久,尚以为天上天下皆属他统辖,庆甲死后,他命北斗星君给我送继任北阴帝的文书玉印,我留北斗星君在天光峰喝酒,他醉后说要去招摇峰转一转,那日我不在阴景宫,他在。”
  福娇儿仍伏在地上没有起身,对严都平的话信又不敢信,眼中满是疑惑和震惊:“是他?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1-09 21:00:23~2022-11-10 21:00: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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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当年
  宜春苑花榭边的小庆堂,端惠公主冷着脸坐在上首主位,杨瞳坐在她下首左边第一张圈椅上,郭家父母坐在对面,郭至绪低声同父母交代了几句话,就走到公主身边站着。
  郭家主母已经哭过一轮,现在一边抹泪一边似是关切地不时看看杨瞳,郭老爷有些端着,又十分心虚,举着茶盏干喝不咽。
  杨瞳闭目养神,两手在腹前交叉摊放,吊吊一会儿在圈椅边的绣墩上坐着,一会儿飘上房梁,和堂里的老鬼说话。
  端惠已经嘱咐门房,沈大人到时请到小庆堂来,这会儿一屋人,就是在等他。
  沈宽众从外头进来,他个子不是很高,但脸上很有大官的威严,宽眉炯目,须正脸沉。他本以为只是寻常叙话,进来看到公主坐在尊位,堂中还有生人,心下便知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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