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白日累得狠了,又是深夜,没听清小林氏的话,只昏昏欲睡的答应着。
“哥,我跟你说话呢!”小林氏毫不客气的把人推醒。
林氏吓了一跳坐了起来,“怎么了?”
“说你那未来女婿呢!那样不知礼数、不懂事,夏姐儿如今可是十里八乡数得上的年轻有为,做什么娶一个除了一张脸什么都没有的男子?”
林氏心道,哪里是什么都没有哦,人家陪嫁八百两咧,把他一家子卖了都娶不起的,但是这话他不能跟小林氏说,偏小林氏不依不饶的。
“快睡吧,夜深了。”林氏好脾气道。
“你这人怎么分不清轻重缓急呢?我睡不着!”小林氏翻了个白眼不耐烦的紧。
“……那你坐会儿吧。”林氏皱了眉,“夏姐儿身子不爽,你声音小一点别吵到她。”
小林氏难以置信的看着百依百顺的哥哥倒头就睡。
第二日林夏醒来时屋外哗哗的雨声依旧没停,屋内黑漆漆的,恍惚间叫人分不清时间,但是腹中的饥饿不是假的,昨晚喝了药大约出汗了,身上一阵黏腻,难受得紧。
正屋,大家正用饭,小林氏挑剔的声音隐隐约约传了过来,听的人心情烦躁。
“姐,好些了没?手伸过来,我号个脉。”篱落关切的问道。
“没事了,我再睡一觉便好”,说着,林夏转头看向自她迈进来便噤声的小林氏,“清明啊,我叔叔嘴刁,难伺候,你手艺不行他吃不下的,万一饿坏了就不好了。”
小林氏笑笑,正要说话,却听林夏接着道,“所以你以后别做小叔那份了,浪费。”
“……”,秀玉低下头死死的压抑自己的笑意。
其实林夏家伙食已是极好,小林氏一家在家也吃不了这样好的饭食,看小林氏妻主寇金使得快没影的筷子便是。
奈何小林氏总是不显摆几句便浑身不舒服似的,林夏不爱惯着他这毛病。
“山下好些人家的房子都冲垮了,还好哥哥住在山上,不然此番怕是得遭难,我们母女几个身子壮实倒是无碍,就是苦了豆蔻。”寇金是个有心算的,直戳林氏心窝。
“以前豆蔻有丈母娘、哥哥护着,如今跟着我受苦了。”
林氏红了眼眶,欣慰极了,叫清明去煮旁的吃的。
“……”林夏觉得自己仿佛一个大冤种。
“山下屋子都被淹了,昨儿晚上好些人家只来得及背些粮食往出跑。”林丰收走了进来,身上的蓑衣放在廊下,正淅沥沥落水,福哥儿拿了棉布给她。
“……田里全淹了,今年收成怕是难了。”林瘸子喃喃道。
门外的雨势丝毫没有减小的意思,依旧哗哗的下落,山上逐渐积起水流,泥泞的山路本就滑脚,眼下更是走不上来了。
林夏看着门外的雨,心情沉重,只盼着这是小范围降雨,话说……文中有这场暴雨吗?或许是没有写到,那就应该只是小范围的,并未酿成大灾。
门外时而有人声响起,又隐没在雨声里,山上有避难的地方,村民在往过走。
“河边住着有这样大的隐患,怎么村民不往山上住呢?”林夏百思不得其解。
林瘸子有些意外的看了看林夏,解释了一番。
大河村一向是住哪儿便是哪儿的地,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若成了山民,山下的地便要拱手让人,山地贫瘠,要开垦灌溉何其困难。
“山上有狼,冬日里难熬”,林瘸子叹了口气,“再说,河边土地肥沃灌水又便利,谁肯放弃那么好的地呦。”
“困死了”,小林氏两个女儿打着哈欠进来了,“有啥吃的没。”
“你们的礼数教养呢?”寇金怒斥一声,随后转头看向林氏满脸歉意,“这俩被我惯坏了,昨晚上怕是也给吓着了,半夜醒了好几回好不容易睡实了,此番怕是睡糊涂了。”
“无妨,来了家里还客气什么,元宝、珍珠快坐。”
寇元宝一进门,一双眼睛便钉死在了云安身上似的,仿佛一匹野兽即将扑过来,看的人浑身不舒服。
“再往这边看,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林夏举着勺子寒声道,她真生气了。
“我因着我爹的关系给你们几分面子,给我安生待着,那一对窟窿不该看的别看,不然我不介意给你捞出来喂猪,听懂了吗?”
寇元宝站在原地,颇为不服气,不吭声,林夏笑了,一旁的林氏拽拽林夏的衣袖,“元宝还小不懂事,我看着她一些。”
“不小了,比秀玉还大两岁呢”,林夏悠悠的坐下,林氏刚松了一口气,“秀玉,把她给我丢出去。”
秀玉三两口吞下嘴里的包子,朝寇元宝走了过去,两人站在一起,一个个头瘦小,一个膘肥体壮,再加上秀玉身上一股子书卷气,寇元宝却是打架斗殴的混混样儿。
隔三差五看着春朗和秀玉比划,林氏是知道秀玉厉害的,赶忙站起身试图阻止,被一旁的清明劝着坐在了位子上,小声道。
“东家,觊觎旁人夫郎这事儿搁哪个姑娘家都不能忍,姑娘气的狠了,您这会儿上去不成了跟您弟弟一边的吗?姑娘怕是更气。”
“再说了,夏姐儿是当姐姐的,姐姐教育妹妹,这不正常吗?村子里那些个姐妹们,哪个不是三天两头的打架,您放心吧,姑娘心里有数。”
寇金和小林氏都没在意,淡定的吃吃喝喝,等着自己闺女给这张狂的林夏一个教训。
“就你那二两重骨头……”寇元宝话还没说完,便觉双膝一麻,紧接着直直跪在了地上,两只胳膊也没了知觉。
秀玉咽下嘴里的包子,扯着人就要往门口拖,却不妨脑后一阵冷风袭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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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秀玉侧头避过, 拿住了身后之人扔过的花瓶,正要上山教训,却不妨那叫寇珍珠的直接摔趴在了地上, 康哥儿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筷子, 深藏功与名。
习武以来没见过偷袭的,秀玉气的咬牙。
“一并丢出去。”林夏夹了一筷子菜悠悠道,看着对面发青的脸色, 她现在心情好多了。
一旁的云安看到她孩子气的模样, 悄悄把手伸了过来,林夏一把抓住慢慢揉捏。
“得咧。”秀玉一手一个提溜着往门外去。
“夏姐儿, 你两个妹妹还小, 你何必跟她们较真呢?”小林氏急道。
“叔叔此言差矣,就是因为妹妹还小,我生怕她们走上歪路,有道是长姐如母, 有些事我也得教一教她们的,比如,俩窟窿放亮点,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我呸,你是哪门子的长姐!她们俩姓寇,不姓林, 哎呦……”拍桌子正要闹的小林氏被一旁的妻主按了下了,寇金深觉夫郎蠢笨,果然主位上的林氏脸色已经变了。
咬咬牙,寇金转头沉痛道, “她们俩的确不懂事, 都是在家惯的, 合该教训教训的。”
“吃饭吧,夏姐儿是个有分寸的。”林氏没有再说话。
林夏给清明使了个眼色,清明会意扶着林氏回屋了,“东家回去歇会儿吧,昨儿晚上也没睡好,这儿有夏姐儿出不了事的。”
屋外,哗哗的雨声不断,小林氏如坐针毡,起身要出去寻。
“哎?叔叔要出去我自然不好阻拦,不过出去容易,这进来就难了。”
这两个所谓的妹妹恶心云安为其一,偷袭秀玉为其二,在她家里颐指气使为其三,桩桩件件她通通看不惯。
“你……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简直让外人看笑话!”小林氏气急,却是不敢动了。
林夏嗤笑,“后院的房子已经收拾出来了,二位长辈回去好生歇着吧。”
等到寇金和小林氏被半推着回了屋,桌子上的气氛总算好了许多。
林瘸子夫妇二人早就回房躺着了,林夏环顾四周,“雨不停,那几个人怕是要一直住这儿了,这几日把仓房、库房锁好,给我盯紧那几个人。”
阴雨连绵,半个时辰后寇元宝二人被拎了回来,雨水滴答滴答的,二人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听懂了吗?”林夏蹲到二人身前问道。
“……听……听懂了。”两个人的声音低不可闻。
“在我家就得按我家的规矩来,颐指气使的姿态通通给我收起来,行了回去吧,回头会有驱寒的汤药送过去。”
“忍忍算了,这样的人,生就一颗拖人下水的心,帮忙是半点指望不上,可要坏你的事却是抬抬手,记恨上你便不好了。”篱落无奈。
“从家里的日子过得好起来那一刻,林家便已经是我那好叔叔的眼中钉肉中刺,忍着恶心自己做什么,有的人就是吃硬不吃软”,林夏笑着回头,“良药苦口利于病。”
“……难怪我爷爷总夸你不怕事。”篱落嘟囔着。
“终于要跟我说周叔的事了?”
“……爷爷能有什么事啊。”篱落垂着头,神色黯然,没再说话。
整个清水镇都如同浸在水里一般,白茫茫一片,县城石板路的排水做得好,倒是没被淹了,依稀能看到两旁的人家在把院子里的积水往出倾倒。
城东,段宅。
枝头上的繁花被雨水打落在地上,层层叠叠,整个院子仿佛繁花扑就,潮湿的泥土的味道裹杂着淡淡的花香萦绕在整间段宅。
屋匾上书“致远”二字,门口的铃铛叮铃作响,屋子里纱幔低垂,地上层层叠叠的淡色厚实皮毛,巧夺天工的拔步床上锦被整整齐齐的放着,香炉袅袅,散着淡淡的幽香。
“少爷,林夏就在那大河村,她若知道少爷来了必是极开心的。”秋明站在一旁研墨。
段曦熙静静的站在桌上,描摹手里的寒梅图,“她为何开心。”
秋明讶然,“她心仪……她以前对少爷多好,想少爷所想,忧少爷所忧,为少爷能多用几口饭,更是绞尽脑汁。”
“……我已是赵段氏,不是段曦熙了。”
“少爷……少爷不打算见她了?”秋明急道,“少爷已经与那赵家和离了啊!”
“那又如何?世人最重男子贞洁,残花败柳,何来颜面寻她?你下去吧。”段曦熙静静地看着院子里被打落枝头的海棠花,满心苦涩。
秋明欲言又止,往院外走去,狂风怒号,大雨被吹到廊下沾湿衣物,秋明浑然不觉,叫住院子里两个小厮。
“出门往东走大约四里地有个茶棚,待雨停了便去,带一个叫林氏的男子回来,就说昨日的茶点不错,段府有赏。”
“我记下了,一定把这事办好了。”
“嗯,初来乍到,凡事低调,不可张扬。”
“是。”
“你家少爷已是一颗心系在人家身上,偏偏又怕人嫌弃,明朝明朝又明朝,迟早把自己耗个油尽灯枯!小秋明,必要时行非常手段,你家少爷的后半辈子靠你了,别说我没教你。”
穆烟暝的话秋明记得清楚,秋明咬咬牙,这事拖不得。
这场雨整整下了三日,第二日晚林夏一家已经不敢睡了,生怕晚上有变,硬生生挨到天亮,雨势终于小了一些,待到正午,已剩下毛毛细雨,蛰伏的翻滚的墨色乌云心有不甘,逐渐平息。
“不下了?”
林丰收伸出一只手,屋檐上硕大的雨珠打下来,冰凉的触感下,她总算确定了不是在做梦。
“林夏林夏”,急匆匆的拍门声响起,“雨停了,快出来啊!”
“知道了。”暗哑的声音响起,林夏无可奈何的爬起身,一夜未睡,天亮时才微微小憩一会儿,梦境却是古怪荒诞,林夏感觉自己脑袋要炸了。
太阳出来了,潮湿腐朽的世界终于活过来了,汹涌的河水开始慢慢退去,待到傍晚,山下的水已经只淹到膝盖了,不少人赶忙淌着回家,想趁机抢先留下些东西。
寇金一家、林丰收也赶着回去了。
林瘸子行动不便,依旧留在林夏家,此时期期艾艾的似是有话要说。
“林姨有话直说便是。”
“我是想替丰收提个亲。”林瘸子的夫郎站在一旁,也有些不好意思。
“那孩子忒笨又闷得慌,啥都不跟我们说,我们也不晓得,只这几日一看,原来已是有心仪之人了,福哥儿生的俊做事又麻利,我也喜欢的紧,眼下是想问个八字,若是相合,待我们回了家,便托媒人上门提亲。”
林夏挑挑眉,倒没想到是这件事。
“这可是好事,丰姐儿是个实在孩子,福哥儿也是个好的,般配。”
林氏不知何时过来了,正好听见方才的话,明明才三日不见,这人仿佛变了一个人,同眼前上门提亲的二人侃侃而谈。
林夏愣愣的瞧着,有些恍惚,赶忙把清明拉到一旁询问,“我爹怎么了?”
“我也不晓得啊……对了,东家好像一路上嘟囔什么来着。”清明苦思冥想,一旁的团子跳了出来。
“对心腹大患,逃之无用,需看准时机方能一击即中!”小孩儿奶声奶气的复述。
“……”心腹大患林丰收??
林夏哭笑不得。
林氏这几日因为自己闺女和弟弟的针锋相对头疼不已,整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幸亏有清明开解着,慢慢的把全盘不满都撒在了弟弟的妻主和女儿们身上。
“东家没听过那戏本子吗?这叫擒贼先擒王咧,她们怕咱夏姐儿,又知咱夏姐儿孝顺,于是便从东家这儿下手,好让夏姐儿为难,这便是计谋,东家若是中了计,夏姐儿可就难过了。”
清明神形兼备,绘声绘色的讲述,把林氏给唬住了,“当然了,东家弟弟是刀子嘴豆腐心,他本性善良不会做这事,这事想必是东家弟媳的主意。”
“那……那我咋办啊?”林氏一个半辈子地里刨食的,这辈子怕是都没想过还能见着“计谋”二字,眼下他}得慌,只觉得寇金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
“这简单啊,东家让夏姐儿做主便是,夏姐儿一向是个有主意的,这样一来她也知道她的父亲自然站在她这边,心里也会舒服许多的。”
“是吗?”林氏期期艾艾的。
“是呀,拿不准的就让闺女来,闺女将来得顶门立户,这些事本就该她想,东家何必头疼,这不吃力不讨好吗?”清明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这也却是是他的心里话。
“有理”,林氏道,“这些是哪个戏本子教的,我也得学一学。”
“就是这个”,清明松了一口气,可算是问了,夏姐儿交代的活儿总算干完了。
时下的戏本子多讲儿郎坚守贞洁,一心生女,在妻家任劳任怨积劳成疾,撒手人寰后方得赞誉。
这种堪称“爷道”的本子简直有毒,自然不能给林氏看,林夏通宵把上辈子耳熟能详的宫斗宅斗剧编在一起,写出了一本《翠果的幸福人生》,云安润色后交给了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