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选了个不至于把人吓到的数,但很显然她高估了林氏的承受能力。
“八……八百两?”林氏瞪大了眼,被狠狠吓了一跳。
他掰着指头换算成铜钱,试图搞清楚那是多少银子,但八十两都没见过的人很显然是想不出来的,他下意识跟闺女求助。
“我知道的时候也难以置信,不过有钱人家嘛,万事都喜欢留个后手,所以爹,这聘礼……”
“啥,啥聘礼?”林氏艰难道,“姐儿呀,要不咱换个夫郎吧,这样式儿的跟咱家实在是门不当户不对,或者,你去入赘?”
说着,林氏又自己反驳了自己,“不成不成,你娘就留了你这么一根独苗苗,你入赘了,九泉之下,我也没脸见她了。”
得,药又下猛了。
第二日,媒人刘氏来询问时便见到了异常阔绰的林氏,也不揪是六台还是十台了,就按村里最好的来,还把每一台都装的沉甸甸的,堪称清水镇上的大手笔了。
刘氏不懂,但深感震撼,只觉得林氏被自己闺女拿捏的死死的了。
不过这样也不错,林氏这种耳根子软,识人不清的,拿的死死的,反而日子好过。
这几日村子里狠狠热闹了一阵,一是族长的外孙出嫁了,嫁妆十台,还陪嫁了五亩地;二便是林家下聘的事了。
因着云安住在林家,这下聘、迎娶,定的线路便是从前门出去,村子里绕一圈再回来。
足足十台沉甸甸的聘礼,叫村子里有儿子的人家通通红了眼。
之前林夏议亲时,不知为何,村里有意的人家总是出事,上山摔断腿,柴火堆走水等等都算是常事了,更离奇的还有一家本来住的好好的不知为何房子塌了,好在当时家里没人,没出大事。
可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林夏命里克夫的说辞还是不知不觉流传了出来,村里人卖肉卖菜,又在林夏家里帮工,自然是承她情的,可免不了有些长舌的,背后嚼人舌根。
这番林氏的高调做派,算是无意间打了村子里长舌夫的脸了。
“瞧瞧人家这聘礼,气派呦。”村口大树下,已婚男子们正聚在一起纳鞋底子。
“我那会儿的聘礼就一身新衣并两担粮食。”男人把针在头发上摩擦几下,用力扎过了厚厚的鞋底。
“不错了,我那会儿就两担粮食,衣服还是娘家唯一一件没补丁的,就那么嫁了。”
“哎?这林氏怎么这么大的手笔。”
“人闺女能赚钱,可不腰杆儿就直了”,男人放下针线。
“你还别说,我在林家帮了几天工,好几次忘了给家里做饭,可我那明晃晃的铜板拿回去,我那公公屁都没放一个。”
“你说,这么重的聘礼,那哥儿得还什么嫁妆才能在妻家抬得起头哦,我看林氏就打这注意呢,想把人一进门就压的死死的。”
“不会吧,林氏有这份心算?”
“他要有这份心算,也不至于被他那公公折磨的半死不活,穷的都活不下去了,还接济那个整日里穿金戴银的弟弟。”
“而且说白了,林姐儿是个有主意的。”
“那倒是,每次林姐儿一来糕点坊我就不敢说话,明明长得挺俊俏一姐儿。”
男人们七嘴八舌议论不停。
族长家,陈旭阳坐在梳妆镜前,冷着脸不说话。
“阳哥儿,以后安生过日子,杨秀才是有功名的,跟着她日子绝不会差,日后她若能考个举人,你的福气更是在后头咧!”
族长女婿大林氏苦口婆心的劝导。
“她要成婚了。”陈旭阳仿佛失了魂。
“……”大林氏叹了口气,“只是下聘,距离成婚还有些时日。”
“姨夫,你跟外婆说一说好不好,我不想嫁给杨秀才,我想嫁给林夏。”
“别闹了,阳哥儿”,这孩子容色太憔悴了,胭脂都有些遮不住。
“你跟那林夏话都没单独说过几句,怎么就惦记上她了呢?”大林氏问出了藏在心中许久的问题。
陈旭阳没有说话。
他以前很讨厌林夏的,若说改观,大概就是她从府城回来,过来拜访外婆的时候了。
她身上有种很温暖的魔力,那种平淡生活的烟火气,让人觉得能跟她在一起,一定是天下最幸福的事。
“云安配不上她”,陈旭阳恨恨道,他记得,那日明明应该晕倒的云安,倚靠在林夏肩膀上,在无人看到的角度,对着他露出的仿佛承载了全部恶意的笑。
“他是个骗子,林夏不知道,他是个骗子!林夏被他骗了,你们为什么不许我说!”陈旭阳崩溃道。
大林氏瞧着死活不开窍的外甥很是无奈,“你去过河边的事,提都不要再提,旁人若问起,就说林氏晕倒了,你去帮忙的。”
第无数次强调后,大林氏再次询问,“记下了吗?”
门外鞭炮声响起,迎亲的人来了。
陈旭阳的想法他知道,陈旭阳不懂,那杨秀才除了一个功名,方方面面比不上林夏,为什么全家都逼着他嫁过去。
大林氏眼瞧着陈旭阳盖上红盖头被人背走,一旁的公公已经哭成个泪人,大林氏赶忙也做出一副不舍的伤心模样上前安抚。
林夏是方方面面都好,长得好,性子好,家中人口简单又有能力,可林夏一颗心系在了旁人身上,只这一点,陈旭阳便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嫁给她了。
而此时,林夏家中,许久不见的爷爷带着小叔上门了,林夏脑海里跳出四个大字“不速之客”。
作者有话说:
专栏预收~《嫁给穷秀才后》
连理穿越成了个农家小可怜,亲娘难产去世,亲爹另娶从军后没了音信,奶奶觉着原身不详彻底无视,吃不饱穿不暖,又整日做活挨骂,小小年纪一场大病小姑娘去世了,连理穿了过来。
彼时同父异母的妹妹连凤正与继母哭闹着,非要嫁给镇上的杀猪户。
连凤做了一个梦,自己被许给了镇上的秀才家,村子里人人艳羡,而姐姐连理则嫁给了臭烘烘的杀猪户,偏那杀猪户不是个踏实过日子的,成亲三月出走从军,五年杳无音讯。
长得漂亮又能怎样,那句话咋说来着?对,红颜薄命!正当连凤兴奋得意,梦境急转直下。
闹哄哄的人群里,从军15年的父亲和离家5年的猎户回来了,二人都做了官老爷,带着一家人进京做了夫人,她那倒霉相公却不知为何依旧是个孑然一身的穷秀才。
进京再见堂妹时她几乎不认得上座的女子了,她身着彩衣满头珠翠,神仙妃子一般,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们站在两旁,一旁的婆子怒斥为何不磕头,连凤战战兢兢跪下叩头,额头触感冰凉,她从梦中惊醒了。
凭什么连理能嫁给这样的男子,自己却只能嫁给一个穷酸秀才?绝对不行!!
第三十六章
林夏的爷爷老林氏此次前来, 林家人总算不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架势了,原因嘛……
只见一黑一黄两个肉团子以与身形极不匹配的迅猛姿态冲了上去,呲着小奶牙一口咬了上去。
男子穿了一件玫红色的长衫, 看着有些旧了, 头上一枚银梳固定头发,额前的碎发通通梳了上去,此人是林夏嫁到县城的小叔了。
林夏的小叔花容失色, 裤子被撕了一截儿, 他抬起脚要踹上去,林夏赶忙上前把两只小狗叫了回来。
“无端端的养两只孽畜, 越发没规矩了, 不知道我自小怕这些吗?还不拴起来?”小叔冷着脸吩咐,活像这家里的主人似的。
“都别在这儿呆着了,该干嘛干嘛去。”院子里只留下了林夏和对面的两个人,瞬间空旷了许多。
“爷爷和小叔不请自来, 所为何事啊?”林夏坐在摇椅上,丝毫没跟对面的人客气。
“林氏,谁许你走的?你怎么教养的女儿?”
“哎?小叔,趁我现在心情不错你有事说事,在我姐的地盘上对我爹爹呼呵,我还想问问爷爷怎么教的儿子呢!”
“你!”
“好啦好啦”, 老林氏见势不妙连忙拦着自家儿子,“夏姐儿是刀子嘴豆腐心,你是长辈,何苦斗这气呢?”
“哎, 还是爷爷大人有大量。”
“夏姐儿啊, 是有这么个事儿, 你不是开了个糕点坊吗?最近你小叔家的茶摊上也想上些点心,想跟你定批货。”
林家小叔的妻主家是经营茶摊的,收益应是不错,隔三差五便能送些东西回来给老林氏。
“啊,订货的,早说嘛,爷爷跟小叔这气势汹汹的来,我还以为是来砸场子的呢。”
老林氏此次倒是学的乖觉,“都是亲里亲戚的,打断骨头连的筋,我听说你那黑黑的点心最近卖的极好咧,匀一些给你小叔的摊子。”
“这好说,亲里亲戚的哪儿能让小叔等啊,旁人若是下这加急的单子,怎么着我也得加价的,不过既然是一家人就算了,小叔准备定多少?”
“定二百块。”
“多谢惠顾,二十两银,按照惯例,先付一半。”
“你怎么不去抢啊?”
“小叔这话好没道理,我正经干活赚来的银子,怎么说话呢?这还是看在爷爷的面子上,若是旁人给我下这加急的单子,没个二十五两我是决计不接的。”
老林氏左右为难,一边是几乎承包他养老费用的乖孙女,一边是时不时给他带东西的儿子。
“爷爷,我看小叔大约银子不凑手,我这小本买卖,赊不起账,不如等银子凑手了再说吧?”
“你倒是买不买啊?下回没我在,可没这好事了!”老林氏把儿子拉到一旁催促道。
“我就看不惯她那副张狂劲儿!”
“……那不买了?”
“买!”男人咬咬牙,交出十两银子定了下来。
“小叔大气”,林夏不介意捧一句,男人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明日带着凭证和剩下的十两银子来取货便可。”说着,林夏在本子上写了片刻撕下半张纸给了男人。
“院子盖的不错”,男人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听闻你要成婚了?”
“小叔消息挺灵通。”林夏打着哈哈。
“别怪我说话直,这娶夫还是知根知底为好,别看你如今发达了,若是娶个败家夫郎,不出三年便又得成个穷光蛋。”
“小叔说的是。”林夏无趣的打着哈欠。
“哼,年轻人还是多听长辈的话才不会吃亏,那十台聘礼未免张狂。”
得,林夏懂了,这大概是个已经出嫁却一门心思操心娘家事的角儿,这种人多没坏心却容易办坏事,而且这副说教的姿态,林夏实在接受无能。
索性笑着不软不硬的顶了回去,“这些事怎么好劳烦小叔费心呢?”
“夏姐儿啊”,老林氏蹭过来,好声好气低声说话,似乎怕一边的小叔听见。
“你叔回来一趟不容易,我想着两日后拿了点心走便是,你大姨家人多实在没空房了,你看,腾一间房让他歇一晚如何?”
“啧,瞧爷爷这话说的,大姨家人多,我家也着实称不上人少吧?再说了,不是还有老宅吗?”
林夏似笑非笑看着面前的老人,今儿一个小叔住一晚,明儿就有旁的亲戚,这样的事儿还是自源头杜绝的好。
“日头不早了,我就不留饭了,爷爷慢走。”没等老林氏发作,云安抱着从库房拿来的料子递了过来。
“好叫爷爷见一见,这是我即将过门的夫郎,这是给爷爷的孝敬,天儿热了,做几件薄衫穿。”
老林氏压根没留意前一句,眯眼笑的牙根儿都露出来了,“好好好,是爷爷的好孙女。”
好容易打发走两个人,林夏躺在摇椅上,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男子笑道,“云安,我们愈发心有灵犀了。”
老林氏父子正在下山的路上。
“你这公公过得,还没女婿好呢!”看着自己父亲沾沾自喜的模样,男人深感委屈。
“您是他林氏的公公,林夏的爷爷,她那是什么态度?大喜的日子长辈去了都不晓得留饭,好好一个姑娘被林氏教导的,得了势愈发张狂!”
老林氏被说的有些抬不起头,那林夏软硬不吃,上一次惹恼了,硬是三个月没给他口粮,大闺女那夫郎整日里阴阳怪气的,他有些受不了。
而且二闺女因着他死在山里的,那林氏约莫也恨上了他,他怎好要强?怕是闹到最后每月也只能得一袋子口粮了。
看着无知无觉依旧忿忿不平的儿子,老林氏叹气,那林夏怕是连着这个儿子也恨上了。
“快些回去吧,别说了。”老林氏总感觉山间的阴风叫人瑟缩,近些日子村子里都传这半山腰闹鬼。
林夏家中。
“怎么借宿一宿都不肯?”林氏不知何时出了院子,手里拿着鞋底子在缝。
“爹爹想留他一宿?”
男子的动作停住很久,垂着眸子不去看对面的女儿,叹了口气,“……这事说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好。”
“女儿大逆不道的事做的多了,多他一件又如何?更何况,留杀母凶手在家,我是短短不忍的。”
林夏不想再提父亲的伤心事,笑着转移话题,“爹爹在家怕也要闷坏了,下个月镇上有集会,一起去?”
“好。”林氏笑了,带着一种莫名的放过自我的释然。
“我也要去,姐,带我一起呀。”
林秋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了,林夏讶然,“怎么没有去读书?”
“……我……我去给清明帮忙!”说着,林秋快步跑到了厨房。
院门响了,是春朗。如今烧烤店的生意已经稳下来了,店里面又请了帮厨,春朗每十日便能回家一趟。
“东家。”春朗憨笑着打招呼,手里一边抱着几个粗瓷缸子,一边拎着一个包袱解释道,“天儿热了,清明想窝些浆水吃。”
“春朗这力气着实不小啊。”林氏在一旁感慨一句。
鞭炮声依稀传了进来,下聘的队伍吹打着过来了,依着大河村的规矩,应是男方家开门迎礼的时候,云氏躲在一旁茫然的看着众人。
康哥儿见状,上前一步开了门,一向沉默寡言的人带着得体的笑意把下聘的队伍迎了进来。
福哥儿帮忙把早先煮好的枣茶端了出来,又一人给了一份红封。
“多谢各位姨母姐姐们帮忙,小小谢意,大家不要推辞。”林夏笑道。
“林姐儿,你这没娶夫就主事儿了?”门外围观的村民调笑。
林夏笑了笑没接话,众人调笑一阵也就散了,一阵鞭炮声,送走了来下聘的队伍。
春朗帮忙把聘礼抬进空房,因着存放聘礼嫁妆的需要,林夏事先把云安房间一旁的小屋打扫干净了。
今天的午饭格外丰盛,看见春朗回来了,秀玉格外高兴。
前几日这小孩儿似乎与师傅王大麻子比试了一番,虽是险胜,却是高兴坏了,这几日逢人便要比划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