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那场战乱长达八年,波及范围甚广,此处更是战乱中心,我打算届时寻个由头,先带青姐他们离开往西边去,云哥,你怎么想的?”
“……睡吧。”
屋子里渐渐恢复了平静。
福哥儿、康哥儿屋里。
“还知道回来呢?”炕上已经铺好了,福哥儿点着灯坐在桌边,语气总带着些酸意。
“哥,我好累啊。”康哥儿扑倒他身上撒娇。
福哥儿脸色好看了许多,又嫌弃着,“真是懒骨头,整日里就知道睡。”
“哥,我觉得我好幸福啊,我要跟哥一直在一起,日后我还要跟哥哥嫁给一家人,这样我们就永远不会分开。”
“孩子话,那我若是嫁的人偏是个独生女又如何?”福哥儿故意刁难。
“哥,你不能因为看上了丰姐儿就不要弟弟,小秋有句话说的极好,你这样容易家庭矛盾的,弟弟那么爱你,你不能丢我一个人。”
“整日里肉麻兮兮的。”
福哥儿别扭的嗔怪着,偏一脸要笑不笑的模样,“成了,水给你打回来了,今儿先别洗澡了,简单洗洗,赶紧睡觉去,明儿还有活儿咧!”
林家的院子彻底暗下来时已是丑时了,于是第二日,院外的公鸡打了三个响鸣,林家依旧是静悄悄的。
最先有动静的是清明的屋子,小孩睡得早醒的也早,听着母亲微微的鼾声,左右瞧瞧看见自己睡在中间便一脸满足,悄悄赖了会儿床,小孩起身了。
另一旁的林秋也是早早起来了,两人合力热了满满一锅水,团子打了一盆水跌跌撞撞往回走,不负众望的跌倒了。
到底只是个4岁的小孩儿,被一盆热水浇的浑身湿淋淋难免有些懵,小孩儿瘪瘪嘴,坚强的爬了起来,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衣服,满脸苦恼。
小黄“汪汪”两声开始扒门,屋子里开始响起“淅淅索索”的声音,门开了,小黄被一只玉白色的手捧了起来。
“你不是一向粘她的吗?”
小狗歪歪头,“汪汪”两声,讨好的舔舔玉指。
云安笑笑。
“惨了惨了,天呐,我怎么才起来,肯定要被加练了!”后院的秀玉惨叫着,打了水简单洗漱下,跌跌撞撞往后山去。
“拿个馒头,秀玉,你听到没有?”康哥儿在门外喊着,却只见妹妹的背影渐渐消失,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不了哥,我着急,我先走啦!”
“臭丫头,冒冒失失的。”
林家大院热闹起来了。
早饭是白馒头,牛乳粥,还有昨日席面中多做的菜,天儿已经暖和起来了,这些菜再不吃便要坏了。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篱落,是我在府城交到的小友,医术颇好。”林夏介绍道。
篱落年纪不大,有些不好意思,“我也只略懂皮毛,不过大家若有不妥之处尽管跟我说。”
“冒昧前来,实在是有些叨扰,还望见谅。”
“这孩子长得斯斯文文,说话也文绉绉的,想必也是读书人家出身。”清明道。
篱落不好意思的摇头,“倒也读过几天书,不过我家中世代行医,并非是读书人家。”
“既然来了就多住些时日”,林氏瞧着十多岁的小姑娘,喜欢的紧,“夏姐儿去年孤零零的出远门,你们也没少照顾她。”
说着就开始给篱落添菜,林夏又开始挨个儿介绍自己家里这群人。
早饭过后,春朗驾车往镇上,刘济青、小草、林进安一同。
“你没事吧?”林进安走了过来。
康哥儿莫名。
小草瞧瞧云安、林夏,又转头看看康哥儿和一旁的女子,轻轻的笑了,“我走了,有事尽管来找我。”
驾着马车的身影渐行渐远,康哥儿悄悄走到云安身边,“上辈子通缉我们的,就是那个女人吧?”
“嗯”,淡淡的声音随风而逝。
上辈子双胞胎的兄长死后,弟弟仿佛失了魂发了狠,抱着一具有些发臭的尸身,谁靠近便砍谁,花楼老鸨、护卫纷纷被砍伤。
最后那把刀是被云安劝下来的,二人合谋套出了折磨福哥儿致死的府邸,震惊府城的苏府八十七口灭门案发生了。
说来好笑,当时缉拿他们的是个几乎病入膏肓的女子,就是昨日来恭贺林夏云安订亲的刘济青了。
“云安,今天的学生再加一位。”
一旁的篱落愁眉苦脸的被拉了进来,林秋捂着嘴偷笑。
“都上些心,有道是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饭,这字自然也不是白认的,明年四月正好有乡试,能下场的都给我去。”
林丰收苦了脸,她现在仍是只会写自己的名字,用林进安的话说,认罪画押是绝不会有问题的。
快到午饭时秀玉回来了,拿着应承了林秋的野果子愁眉苦脸的,整个人跟要废了一样直挺挺的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
“干嘛呢你?早饭都没吃,赶紧吃了午饭把点心送了去,人家晚上办寿宴急着用咧。”福哥儿拿脚戳戳人,递给她一大碗饭。
“师傅生气了,让我今天跟她对了一局,我输惨了!”秀玉像只打架输了的小猫,瞧着凄凄惨惨的。
“她打你了?”福哥儿皱了眉。
秀玉见状,急忙否认,手里的果子都不甚掉在了地上,裂了个口,“啥打我呀,姐你这话说的,那叫切磋。”
甜中带有一点酸的味道弥漫开来,微微有些涩,林夏正端了两碗牛乳布丁打算送过去给云安,闻到有些熟悉的味道,愣住了。
果子被摔烂了,里面黏糊糊的汁水流了出来,林夏小心翼翼的拿出浸泡在汁水里的部分,皱着眉碾碎后闻了闻。
“你在哪儿找着这个的?”林夏问道。
“后山啊……这种树大片大片的。”
林秋迷上了酿果酒,拜托秀玉经过后山时往回带些不一样的果子。
这果子和林夏想的不知是不是一种,毕竟形状样貌都大相径庭。
“拿个木框来。”林夏吩咐,福哥儿赶忙去寻。
第三十三章
没错, 林夏觉得手里果子的味道极像可可果,可鲜红光滑的外皮和内里圆圆的黄豆般大小的内瓤又不是林夏记忆里的果子。
这东西发酵时似乎会有汁水,林夏接过康哥儿手里的木桶, 想了想又拿了个玉米叶子编织用于放置杂物的筐倒扣进桶里。
“姐, 这些够不够,要不我再去摘一些吧,这甜籽漫山遍野都是, 也不费事。”秀玉好奇的瞧了半天, 明白林夏大概是想做什么东西,连忙问道。
“成, 再摘一筐来。”
把摘来的本地叫做甜籽的果子的内芯儿挖出来, 用宽大的叶片包起来放在木桶里,底部的筐会把发酵过程中产生的汁液通通滤出去。
过了午后,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天儿有些凉, 怕发酵温度不够,林夏把木桶放置在灶房边,用石头压好,福哥儿打来了水,林夏清洗着指缝间的粘液,“七天后提醒我看这桶里的东西。”
一旁的清明点点头, “我记下了,林姐儿开饭吧?”
林夏点点头,“中午吃什么?”
“天儿不好,我做了些热热的辣食, 想着大家伙儿吃些东西暖和暖和。”说着, 清明掀开锅盖。
“林夏, 快来快来!”院子里响起林丰收的叫喊声和福哥儿的惊叫声。
只见林丰收一瘸一拐的拉着一只羊走了进来,福哥儿上前左右查看起来,“怎么了这是?怎么弄成这样?”
那羊脖子上一道伤,正滴着血,两只奶团子见了荤扑了上去,康哥儿见状赶忙把两只狗撵开,拿了只破碗接了一碗羊血递了过去,两只团子摇着尾巴舔的喷香。
“……跟羊打架了?”秀玉坏笑,不曾想林丰收一言难尽的点了点头。
“……啥?”这下轮着秀玉一脸的懵了。
林夏上前,转了转林丰收脚腕又问了几句,“没伤了骨头,怎么回事?”
林丰收昨儿晚上喝的不少,今儿起迟了,晕晕乎乎赶忙上山放羊,本来一切正常,可当她把羊群归笼清理羊圈的时候,后面一只公羊突然撞了上来。
林丰收被吓了一跳,慌忙想躲,不想撞到了一旁的栅栏上,好在那羊也只是突然攻击了一次,不然她今天少说得挂点彩,她气不过把羊宰了。
“……丢死人算了!”福哥儿拍拍屁股进了灶房帮清明去了。
“姐啊,要不明儿你跟我练练吧,我教你几手,你这被只羊欺负成这样,有点丢女人的脸。”秀玉一脸老成。
“去你的!”林丰收跳脚。
“这么大只羊,你不带回家加餐啊?”林夏问。
“我爹那厨艺你又不是不知道,只限于把东西做熟,油都不舍得放,这东西我带回家简直,那个叫啥来着,对,暴殄天物!”
“行吧,正好饭后秀玉要往镇上送糕点,顺便把这羊送到烧烤铺子。”
“别啊,姐,林姐”,林丰收赶忙讨好,“我卖过羊肉来,还没痛痛快快吃过一次呢。”
林夏叹了口气,“午饭清明都做好了。”
“……那就卖一半。”
“……成吧,请你爹娘一块儿来吃。”
“你要请客她肯定来,但是我娘那腿脚不好,雨不停山间路滑还是算了吧,大不了我回头端一碗回去。”
于是林家午饭加了餐,热腾腾的面片汤,现烤的的土豆红薯,一道葱爆羊肉,一道清炖羊肉,再喝两杯酸甜清口的小酒,一家人吃的浑身冒汗。
“羊肉真好吃啊!”林秋吃的津津有味。
“姐,你这小日子过得赛神仙呀。”篱落在一旁吃的油光满面还不忘塞个小眼神过来。
羊肉膻味儿有些重,云安不怎么伸筷子,林夏盛了碗羊汤给他,“吃饱了给你丰姐瞧瞧伤。”
“嘿嘿,得嘞。”
灶台上还放着一盆微微凝固的羊血,时下不流行吃内脏,只穷苦人家买不起肉了煮一些借借肉味儿,眼瞧着清明要扔,林夏赶忙阻拦。
“把这些加盐、面粉搓洗干净……”林夏教给清明怎么处理羊杂,想了想又写了封信给秀玉,让她带去给镇上的春朗。
“春朗认得字不多,看不懂的话,你讲给她听。”
于是清水镇秘制烧烤铺除了拌菜,又多了一锅羊杂汤,不过这东西不比旁的,爱的人极爱,不爱的人则是无论如何都不肯下口的,因此上午一大锅,下午一大锅也是够卖的。
给林丰收带走不少羊杂和做好的羊肉后,剩下的羊杂仍是让林家一家子吃了三天,林秋这个无肉不欢的家伙嚷嚷着这辈子都不想再吃羊肉了。
林家人毫无疑问的上火了,流鼻血的,长口疮的……还有失眠的……
林氏难得强硬了一把,让篱落和秀玉一块睡去了。
在炕上翻来翻去还是睡不着,林夏索性不逼自己了,开门走了出去,廊下站着一个人影正伸着脑袋往这边望。
林夏被狠狠吓了一跳。
是云氏。
他似乎也被吓到了,转身跑回了房间。
说起来,自从庚贴那事后,他的存在感似乎极低了。
林夏叹了口气,人说爱屋及乌,可这云氏一颗心系在穆烟暝身上,他明明痴傻了,可正因如此每喊一声“玉柔”,无疑都是在往云安心口插刀子,他是云安的父亲,这样的人林夏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起来,原文虽然是以女主的视角写的,可穆烟暝自始至终都是团宠来着。
幼时家中有娘亲爹爹疼爱,爹爹去世,娘亲自觉亏欠更是把人宠上天,唯一似乎坎坷的情路,也因为家中巨变云安失踪走的异常顺畅,最后结局女主登基他成为君后。
而作为大反派的穆玉安则描写甚少,他的童年、成长是通通没有讲述的,只是因着冷漠残忍的性格多次引起女主的注意乃至好感……
“怎么不睡觉?”身后披上一件斗篷,黑色的斗篷绣着点点暗金色花纹,像此时的夜空叫人沉静。
林夏一把把人抱到膝上,下巴搁到男子颈窝里,“睡不着。”
云安身上总是清清凉凉的,抱着很舒服。
“你不用替我难过”,云安垂眸道,他温柔的看着肩膀上的脑袋,“如果是拿这些来交换能遇见你,那么我很开心。”
男子的眼神是温柔的,声音是温柔的,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美好,丝毫没有原作里所谓的“嗜血的兴奋的诡异笑容”。
“说起来,你还没见过晚上的大河呢,走,去河边走走。”
林夏提着灯笼拉着人往河岸去。
下了一天雨,路有些滑,空气中满是青草和泥土的香味,小小的虫子绕着灯笼四周飞。
村子里的人都睡下了,林夏和云安经过之处时而响起几声犬吠。
不多说,“哗哗”的流水声响起,水汽浓重起来,大河村就是因为这条河而得名,平日里各家夫郎、哥儿也多到河边洗衣洗碗。
素日只到膝盖的河水因为白天的雨水已经漫到大腿,漆黑的河水哗哗的冲刷着,月光被打碎在河面上,波光粼粼的格外好看。
河边的石头都有些凉,林夏找了一枝略低些的粗壮树枝爬了上去,伸手示意云安。
月光下的素衣男子仿佛在发光,他握着林夏的手足尖轻点,林夏尚未感受到拖拽便见到男子已经轻轻的落在她身旁。
“我会一点武艺。”云安解释道,手指微微蜷缩。
“我的云安长得俊,刺绣功夫极佳,还会武艺,云安啊,你说上辈子我得挤了多大的福,这辈子老天赐给我这样好的宝贝。”
男子抿抿唇,耳尖有些红,他还是不习惯林夏的直白夸奖。
“我有个同母异父的兄长,小字唤作玉柔,他很……干净,父亲很喜欢他,大约是太挂念了,此番才会把我误认。”云安静静地看着流淌的河面。
其实倒也无事,前后两辈子,毕竟早就不曾希望,又何来的失望?
“……那你那位兄长呢?还有其他的家人,你家中遭难,你与云父出事,他们去了哪儿?”
云安静静地看着女子,紧紧攥着她的手指,“不知道,但是他的运气一向不错,想来也得救了。”
“再来一个约定吧?”
“好。”
林夏笑了,“不问问是什么?”
男子摇摇头,认真的看着林夏,仿佛在许下无声的承诺。
“有委屈,有不开心都要跟我说,不要让我再从别人那里知道,我会很难过,还会生你的气。”
林夏坏笑着,隐在漆黑的夜里。
云安愣住了,眼睛里闪过的是微微的困惑,黑色的眸子纯粹、干净,似乎在询问,我被欺负了,你为什么还要生我的气?
但他还是乖乖的点头。
成婚的第二条协议也达成了。
“《怀民噬妖传》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