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过后,林家人又恢复了以前忙忙碌碌的模样,林夏正拉着云安在仓房整理村民的随礼。
不得不说,虽然没多少,可这种捡钱的感觉实在好的很。
“秀玉的师傅王麻子随礼了两件貂皮衣”,做工简陋,只是勉强绑在一起,但摸着便知,是上好的料子,“冬日里御寒的好东西。”
云安笑笑,“这个有些丑,回头给你细细缝制一件大衣。”
刘济青一行人一块儿随了对儿金镯,出手实在阔绰了,就是还礼想想都麻烦。
剩下村民随礼多是鸡蛋,也有银两或是自制的家具。
“幸好屋子大”,林夏笑道。
成亲前,她把房子重新布置过,进门是待客的正屋,左手是卧房以隔断架外加薄纱隔开,右手是书房,柜子打了不少,存储物品的空间够够的。
“累不累?回去再睡会儿?”
“不……”
云安脸色不是很好,林夏赶忙扶着人回去补觉,“我陪你再睡一会儿好不好?”
“……好。”
第五十二章
府城, 城主府。
穆公子这些日子正同少城主置气,原因嘛,前些日子穆烟暝私自离府去往段家, 回来病情加重, 少城主连奕文大怒,直接把院里伺候的下人通通发卖了。
穆烟暝气的紧,绝食抗议却没有半点效果, 索性彻底不肯与连奕文说话了。
眼下府中整日低气压漫延, 府中之人都是噤若寒蝉,唯恐行差踏错惹了少城主被发卖。
“咳咳, 这么热的天还全是些没有滋味的饭菜。”男子坐在饭桌旁喃喃自语, 端来饭菜的人却全都垂着头不肯言语。
男子见状,抿着唇不说话了,仆人见状赶忙退下。
“这穆少爷怎的如此骄纵,先前已经连累不少人被发卖, 眼下还是百般挑剔。”一个仆人端着盘子小声嘟囔着。
“嘘!不要命了?”另一边的男子急忙制止,“那可是少城主的心尖儿,你敢说他的坏话?”
“哼,怎么不敢,他一个没落公子整日客居城主府,还满心满眼的刁钻, 刚进府就害得少城主身边伺候的怜晴夏雨被发卖,这次更好,把伺候他自己的人都给坑了。”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今天这么奇怪?”并行的男子瞧着四周没人便停下问道。
“……没事。”
发牢骚的仆人名唤叶子,是城主府家生子……同穆烟暝园中一女仆相好, 这桩亲事看着便知艰难, 可他想着徐徐图之总有办法, 谁曾想相好竟突然被发卖,他连找人说情都没机会。
“穆家虽糟了难,少城主和穆大少爷却依旧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在,这话同我说一声便罢了,可别跟旁人说。”
“知道!我又不是傻!可我明明记得咱们少城主心仪的不是穆家二少爷吗?”
“越说越不成样了,赶紧走,还得跟小姐回话呢!”
……
两个下人打打闹闹走了。
澜西园。
屋子里,穆烟暝夹起一筷子青笋瞧了瞧,倏地丢下,“不吃了。”
“少爷身体还在调养,怒气伤身,更不可不用饭。”
一旁身穿鹅黄色长衫的男子神色不变,走到一旁为穆烟暝盛汤布菜。
“一个个的都来气我!段曦熙那白痴更是,怎么能把自己弄到那般境地?”穆烟暝气道。
“少爷可要去信问问清楚?”来银问。
“问清楚又怎样?左右不过那人又犯糊涂,性子跟个面团儿似的任人搓圆捏扁!”
说着,穆烟暝又想到了自己的处境,“我现在泥菩萨过江,如何能帮他?”
“眼下,怕是满府里谁我都指使不动了,这同坐牢有什么区别?”顿了顿,穆烟暝委屈的红了眼眶,“来银,我爹爹和姐姐呢?还是寻不到吗?姐姐若是在,断不许连奕文这么欺负我的。”
仆人来银垂着头沉默不语,“……旁人的消息还未打听到,但是玉安少爷的消息前段时间传回来了。”
拨弄着玉碗的调羹顿住。
“少爷的一招李代桃僵是对的,朝中的确不少人落井下石,前些日子我在府城一处花楼听到了玉安少爷的消息,有人将玉安少爷认作少爷,硬是暗中做了手脚将人卖到了脏地方。”
“是谁?”
来银却是说出了一个穆烟暝不曾留意过的名字,穆烟暝皱了眉。
“此人我都不曾听过,缘何……”
“此人当初曾有意与大小姐定亲……”后来被穆烟暝搅黄。
“这样恶毒的男子做了姐姐的夫郎,穆家焉有宁日……派些人去把穆玉安救下来吧,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把那人落井下石之事留些蛛丝马迹给连奕文,李代桃僵之事把嘴巴给我闭紧。”
“玉安少爷……不堪受辱,已经去世。”
“……罢了,终究是我这哥哥对他不住,去郊外寻个好些的地方立个衣冠冢吧。”
穆烟暝叹了口气,他这弟弟自小便在污糟地方长大,学了一肚子心眼儿,却是心术不正,他说过劝过,却是全无用处,此番,也算为穆家做了件好事了。
“穆家又少了个人啊……”穆烟暝悠悠叹道。
“这事不要在连奕文面前提起了。”
来银垂着眸子,看起来谦卑恭顺,他糯糯称“是”,眸子里却满是讥讽。
而此时,被去世的云安正坐在饭桌旁,被林夏哄着吃饭。
这几日团子几人忙着背书备考,一向清冷淡然的云安因为几人的进度有些上火。
豆腐煲被放在一旁,云安最爱的菜式都有些吃不下了,“万一考不中怎么办?”
被一个男子启蒙教授已是闻所未闻,若是考不中她们便只能三年后再考,到时林夏的计划定要折戟沉沙。
“好了,不要急嘛,这条路走不通咱就换一条,你的妻主在这儿呢,我没打算走这科举一途,就是有个功名在身出门在外都方便而已,你可别上火了,累了身子我要心疼死了。”
云安转身倚在林夏怀里乖乖的撒娇,颇有几分理不直气也壮的骄纵,“不想吃,没胃口。”
这么热的天的确让人不想吃东西,可这么拖着不是办法,云安身体本就虚弱,这几日几乎把水果当了主食。
“地窖里有清明窝好的浆水,我去叫他下碗面,那东西酸酸辣辣又消暑开胃,最适合这会儿吃了。”
地窖里翻着丝丝凉意,夏日里,好些东西过夜就坏,全靠这东西保质了,瞧着还有些黄豆面,林夏顺势一并拿了出去。
云安爱豆制品,林夏叫清明填些面粉做了面条。
“东家懂得真多”,清明笑道,“我之前也在县里的富户家中帮厨,这些个好吃的,我是闻所未闻。”
“给团子也留些,天儿热的没胃口。”那孩子最近压力有些大,胖胖的脸蛋儿都消瘦下去了。
酸酸辣辣的浆水,泛着豆香的面条,云安很是喜欢,吃了满满一碗便又趴回了书桌前,林夏总算松了口气。
火红的太阳烘烤大地,碧莹莹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热浪扑面而来,晌午的村子里只有蝉鸣阵阵,显得有些冷清,村民正窝在家里歇晌。
林家院里,玄英、小黄两只狗卧在廊下睡得四仰八叉,清明收拾完厨间,打着哈欠擦擦手回屋了。
院子里只剩下隐隐传来的读书声。
林夏把二人贴身的衣服收拾了出来,抱着木盆往河边走去。
贴身的衣服她实在不好意思叫清明或是未婚的康哥儿、福哥儿帮忙洗,索性便寻人少的时候自己洗了。
午间的河水被晒得温热,山间茂盛的大树下落得一片又一片树荫,林夏寻了常去的地方,放下木盆,却不妨看到同样抱着木盆的秋明走了过来。
男子不似前几次见面时的容光焕发,此时苍白着脸,阳光下,枯黄的头发格外明显,像是许久不曾打理了。
此处偏僻,极少有人会来,更何况此时正是晌午,林夏笑了笑,没说话,这人大概是特地来堵自己的。
“你知道你的夫郎是谁吗?”
林夏本以为这人又要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却不妨直接说起了云安。
她不记得原文有姓段的角色,但这人信誓旦旦的提起云安,胸有成竹的模样让林夏微微皱了眉。
她不想被原文支配过多,仿佛提线木偶一般,眼下院子里已经满是原著角色了,她下意识的不想更多的接触原文中人。
“……”林夏索性冷着脸不说话了,这个世界男子地位弱势,她脾气好,下意识的善待身边嗯男子。
但这种善待是有度的,秋明已经多次越界了,她很反感秋明几乎挑衅一样的阴阳怪气。
“你为什么不说话?”秋明却几乎咄咄逼人的问道。
他这些日子并不好过,寇家人不敢对段曦熙过分,可他一个下人,那一家子却并不放在眼里,眼下寇家的活多是他在操持,还动辄便是打骂。
养尊处优十几年,一朝竟要他去伺候一家子大字不识一个的乡野村妇,他不甘心!把他害到如此地步的云安却被林夏宠着连衣服都不用洗?凭什么!
“他可是富商穆家的少爷,样貌出色,身段绝佳,艳名远播呢,自小便心狠手辣,连自己未出生的妹妹都不放过。”秋明笑的不怀好意。
“是不是很开心自己能攀上这样的亲事?只可惜穆家犯事被抄家,女丁充军,男丁发卖,哈哈哈哈哈,你的宝贝云安,都不知道是几手货了,哈哈哈哈哈!”
秋明报复性的说着,瞧着林夏脸上的怒意,发自内心的狂笑,本来还算俊秀的一张脸此刻扭曲的,令人不忍直视。
林夏眯着眼睛看向靠着树颤抖着发笑的人,紧紧的握着拳头,她今天若是出手打人便真的是说不清了。
“你在不如意什么?”
秋明看着依旧一脸平静的林夏难以置信,听清林夏的问题,他捏紧手里的木盆,以极大的声音奋力掩饰虚弱的内心。
“不如意?谁说我不如意!我可是段家大少爷的贴身小厮!你一个乡野村妇,凭什么说我不如意!”
林夏挑挑眉,边捶打着洗衣石上的衣物,边一脸平静的说,“既然事事如意,你为啥一副嫉妒不已的恶毒嘴脸,扭曲的着实令人心惊。”
“你费尽心机同我说云安的坏话,寓意为何?让我厌恶云安吗?先不论你说的是真是假,我信云安不信你,即便云安认你说的是真的,我也只会心疼他,用我后半辈子呵护他,给他幸福。”
说完,林夏看着憋红了脸的秋明,一脸无辜总结陈词。
“你身为男子,不说多一份怜惜,反倒一门心思毁人清誉,实在用心恶毒,日后我若是再听到这些话,便要去寻族长,大河村不该留如此恶毒的男子在。”
第五十三章
说完, 没有再管身后之人的反应,林夏冷着脸心道晦气,抱起木盆, 换了个地方洗。
过了几日, 听闻寇家盖了青砖瓦房,小林氏满村的炫耀,说来道去的, 自然不会留下林夏家, 不过这些事,林家人也是一笑置之了。
他们现在有了旁的事要操心, 便是十日后的县试。
有银子开路, 找廪生作保自然不用担心,毕竟都是苦熬了几个月的,此次一起在林家书屋读书的几人都想下场试试。
林氏紧张极了,这几日连肉都不肯碰了, 整日里跪在供奉的神像面前念念有词,就连一向冷静的清明瞧着也有些心不在焉的。
紧张的气氛会漫延同化,眼瞧着团子这几日都有些拘束了,林夏建议清明带着林氏去庙里上香。
清水镇西有一座寺庙,香火鼎盛,据说极是灵验, 附近十里八乡的村民、南来北往的客商……家中有些余钱的逢年过节都会去上香,也算求个心安。
林家以前整日在吃饱的边缘徘徊,称得上自顾不暇,林氏自然从不想着这些, 可眼下林夏劝不动老爹, 索性给他找一些精神寄托了。
因着福哥儿, 康哥儿也要去,林丰收自告奋勇做了护草使者。驾好马车打发走一行人,林夏终于能静下心来,准备赶考了。
没错,这次考试她也打算试试。
倒不是说以后要考取功名走科举一途。一来在现代应试教育十多年,一朝穿越,她非常清楚读书并不是她想要的生活。二来,她也不是从政那块料子。
眼下穿越书中,邂逅了许多原书人物,又误打误撞组建了一个温馨可□□,无论如何林夏都想保护这个家。
她记得原书剧情,皇帝打下天下不久去世,新皇难以服众,内乱频发,再过两年多主角所在的府城,便会被攻破吞并。
战乱,流民,饥饿,乃至无数人死亡后产生的瘟疫……原文中并没有写,但林夏并不想否认三次元的残酷。
所以她要早做准备,原文里战乱不曾波及的地方,也只有北边极寒之地和西面沙漠,林夏依稀记得,原文中的男主角被掩护逃亡后,去往西部干旱之地,但林夏不打算去哪里,她打算带着林家人往北走。
首先她记得原著中男主的母亲和姐姐在后文出现时,便是从北城返回的,他们的详细经历林夏并不记得。但她大致有个印象,主角往西面走是过得极苦的,因为逃难的流民大幅涌了过去,那儿的日子并不好过。
再者林夏并不想与主角同行。
天晓得主角光环照耀下,又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不可抗力她认了,人为就算了吧。
这个世界官府对于远距离的出行,把控极为严格,除非不要命走一些人迹罕至的山路,野兽先不说,成群结队的强盗便叫人望而却步,否则只要往官道上走,文书是一定要有的,除非身有功名。
没错,在这个世界身有功名的人,比起旁人而言出门更方便,若能考得举人,官道上的驿站也是能住的,相比三教九流集聚的小客栈。官方驿站无疑让出行的安全性拔高了一个档次。
因此林夏才迫切的想考取功名。当然了,这只是一条路,能考到功名最好,如若实在与功名没缘分,她想着大不了趁着这几年多赚些银子,到时候多请些保镖。
人嘛,有手有脚有脑子,总不会被世上的事儿烦死。
团子坐在一旁,绷着小脸看书,她是极聪明的,在读书一途上极有天赋,堪称过目不忘。
自己有几斤几两,林夏再清楚不过,此番若能成功取得秀才的功名,想必运气也是占了不少的,举人是想都不想。老林家的希望便在团子身上了。
与此同时,林夏又很担心一个问题。县试要连考五天,考生进场后,吃喝拉撒睡,除了大号几乎都要在号舍解决。
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林夏担心她撑不下来,幸好如今天儿热,不必担心取暖问题。
思来想去只要把吃解决了,其他问题倒不大,因着以前整日帮父亲做活,烧水方面团子是一把好手。
林夏琢磨着,最好是开水冲一下就能吃的那种,五天的脑力活动,还必须要有营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