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意杜苏拉——戈鞅【完结】
时间:2023-04-17 17:24:06

  “你那天说,在你的业务范围内,给钱你什么都干。”
  苏拉挑起眉。
  杜荔娜继续说:
  “子猷也说过,你聪明,也现实,只要有利益,你能站在任何人那一边。”
  苏拉十指交叉,靠后一坐:
  “所以?”
  “你开个价。要多少,你才能站在我这边?”
  苏拉沉默了。
  杜荔娜看得出她很诧异,也看得出她在认真思考。
  “怎么算是站在你这边呢?”
  “我和王子猷之间的事。我需要搞清楚,怎样对我自己更有利。一帆的经营管理,我可以参与到什么程度,有什么样的权利和义务,也需要学习。所以,我需要一个律师。常伯伯当然可以安排,但我更希望由你来给我建议。”
  她见苏拉没有立刻说话,便补充道:
  “我大学也是读商科的。虽然毕业就没用过,但是我可以重新学。”
  苏拉叹了口气。
  “你真的希望,由我来介入你和王子猷之间的事吗?”
  “你了解我,也了解他。你比我们自己还要了解我们。”
  “人都会变的。你、我、他,都不是当年那个样子了。”
  十二年前的手机,拿800万高清像素打广告,十二年后的今天,像素指标早已过载,手机开始比拼专业光学镜头了。
  一亿像素加四个专业光学镜头,也看不清一个人。
  “也许变了吧。”杜荔娜神思恍惚地笑笑,“但没你说的那么多。”
  她似乎厌倦了这样的言语试探,倏然站起身,在苏拉面前来回踱了两圈。
  然后她烦躁地停下脚步:
  “我可以给你钱,也可以给你别的权益,你只需要开个价。”
  “具体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但你应该知道。爸爸留了多少钱给我,你比我更清楚,反正现在我也拿不到。你一直觉得我不配有现在这样的生活,你想成为和我、和子猷平起平坐的有钱人。现在,我可以给你很多钱,作为交换,你帮我。这不是很简单吗?”
  漫长的静默之后,苏拉问:
  “为什么非要找我?”
  “因为你肯说难听的话。”
  苏拉:“……”
  杜荔娜:
  “我见过你最恶毒的样子了。可是,这世界上其他的人,我真的看不懂。”
  杜荔娜低头望着自己的双手,似乎想抓住什么,手指却轻轻颤抖,不听使唤。
  “人人都说是为我好,但是人人都有自己的目的。他们说的话,总是那么正确,我都不知道怎么质疑。”
  “但我有信心,我可以质疑你。”
  “我可以不相信你,也不会有负罪感。”
  “我可以恨你,可以不用讨好你。”
  苏拉有点啼笑皆非。
  她开始发觉杜荔娜和林渡的相似之处了。
  在旁人看来,这两个人都天真而愚蠢。
  但他们懂得在她面前耍横。
  “这就是你想了三天想出来的策略吗?先拿捏住我,再让我替你欺负别人?”
  杜荔娜的眸子闪了闪,有一瞬间她似乎要逃避。
  但她很快镇定下来了。
  “你开个价。”她认真说。
  苏拉犹豫了一下:
  “我十点钟有个付费咨询客户。如果你不着急的话,咱们约时间再聊。”
  “我着急。”杜荔娜平静地说。
  “而且,我就是你的十点钟客户。”
  苏拉再次确认宁夏发过来的日程备注:十点,洛女士。
  洛女士不愿意提前透露咨询内容,坚持要见面聊。
  “我就是那个洛女士。”
  “……”
  士别三日,确实应当刮目相看。苏拉重新审视眼前的女子。
  杜荔娜的唇瓣微微颤抖,坐姿紧张,双手已经缩到膝上,肩膀向内收紧,眼神机警地凝视着苏拉。
  苏拉猜测着,从那天下车,到今天出现在这里,短短三天时间,杜荔娜是怎样度过的。
  她耍了一点小小的阴谋,但显然经过了精密的排练。
  她焦迫地望着苏拉,重复一句话:
  “你开个价。”
  金钱买不到信任,但金钱给信任开发出一个接驳端口。?
  苏拉思忖良久,双肩渐渐沉落。
  “好的。”
  杜荔娜从神游中惊醒:“什么?”
  苏拉微微一笑:
  “我说好的,我开个价。”
  “你说。”
  “你的婚姻问题,我按律师服务时长计费,给你提供咨询服务。我们有收费上限的,你可以放心。”
  “……而一帆的情况,你需要的并不是律师,而是一个盟友。所以我收取的不是律师费,而是利益交换的对价。”
  杜荔娜顿时紧张起来:“你要什么?”
  她做好了心理准备,会被苏拉挖去一大块肉。但对方的要求,仍然影响着她对自己决定的信心。如果苏拉提出她无法接受的要求,她还是可以转身离去。
  “你现在持有29%的股权,我要其中8%股权未来十年的分红权。”
  杜荔娜愣了愣。
  从长远来看,如果一帆发展良好,三年以后,苏拉每年能拿到不低于1000万元的现金分红,而倘若一帆成功上市,这个金额只会更高。
  但一帆三年内没有分红计划,仅仅转让分红权,对杜荔娜其他的股东权利也没有影响。
  她不知道苏拉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是给自己画饼,还是在给她挖坑?
  苏拉看出了她的疑虑:
  “就当是我给自己准备的养老计划吧。你给我8%的分红权,我们在一帆的利益就是一体的,只有保证你的股东权利,保证一帆健康长远地发展,我的利益才能最大化。”
  杜荔娜皱起眉,苏拉知道,她那漂亮的头颅里,有一些多年未上油的齿轮,正嘎嘎转动。
  “娜娜,合作的基础,是共同的利益。你和我这样的情况,必须要给对方一个强有力的信任理由,你明白吗?”
  “我明白。”
  杜荔娜低垂着修长的颈子,深深地吸进一口空气,又尘埃落定般,将空气剥离出纤弱的身体。
  她猛然抬起了头,瞳孔明亮,如紫蓝色的晨曦。
  杜荔娜伸出手:
  “成交?”
  苏拉细细端详那只白皙修长的手。良久,才伸手握住。
  “成交。”
  苏拉点点头,展开笔记本。
  “录音里那个阿宝,你认识吗?”
  “我认识。她是璇玑珠宝何家的女儿,叫何宝贤,比我还小三岁。子猷在美国读硕士的时候,她是同校本科的师妹,我们吃过几次饭。”
  “你那时候没觉得他们两人之间……”
  杜荔娜摇头。
  苏拉:“你希望我怎么帮你?”
  杜荔娜低垂着头,尝试了几次,才压下喉咙里的哽咽。
  “……我不知道以后怎么面对这段婚姻。我想知道真相,录音是谁录的,是真还是假,在什么情况下说的,他们两个究竟是什么关系。还有,他心里,一直以来,究竟是怎么看我的。”
  苏拉掀起眼皮盯着她,良久,合上笔记本。
  “你的这些疑问,直接去问王子猷,会更快得到答案。”
  “我想先通过别的方式搞清楚真相,再去听他怎么说。”
  “我记得,现在国内结婚,也流行说结婚誓词,什么不管贫穷富贵都要忠实坦诚信任之类的。你也说过吧?”
  “是的。可是……”
  杜荔娜恍惚地回视:
  “我已经没办法相信他了。”
  苏拉只得叹息。
  “那我们先做一些基本资料的收集吧。”
  她用内线呼叫宁夏进来,一起记录。
  放下听筒的时候,她听见杜荔娜轻轻地说:
  “苏拉,我们现在可以合作。但过去的事,我永远不可能原谅你。你知道的吧?”
  冬风骤起,从南岭吹来的偏北风撼动着钢结构玻璃幕墙,窗户的缝隙里摩擦出孩童口哨般的响音。
  苏拉回答:
  “我知道。”
  一个小时后,杜荔娜离开了天影律师事务所。
  曹叔在地下停车场等她,但她没等上车,而是在停车场的电梯间拨通了电话。
  “裴老师,明天……我可以见你吗?”
  对方有些意外:
  “我们昨天刚见过,明天又见,恐怕效果不会很好。”
  泪水滴到了杜荔娜颤抖的唇瓣上。
  “今天,我叫了她的名字,当着她的面。”
  “……这是进步吗?”
  裴老师沉默了一会儿。
  “我觉得是。”
  杜荔娜:“我觉得,我可以在你面前谈论她了。”
  “那我们就约在明天早上十点钟,如果你准备好了,我们就谈谈她,好吗?”
  “好。”
  杜荔娜试了几次,微弱地补充:
  “……她叫苏拉,杜苏拉。”
  裴老师嗯了一声:
  “我们谈谈杜苏拉。”
  作者有话说:
  贴一个百度百科“分红权”的解释:
  中国《公司法》规定“公司股东作为出资者按投入公司的资本额享有所有者的资产权益”,这种资产受益的权利就是股东的分红权。企业股东可以将分红权转让或赠与给其他人。受让人或受赠人仅仅成为该产权的受益人,不拥有该产权的其他权力。
第38章 秋叶繁多(1)
  秋叶繁多
  根只有一条
  在我青春说谎的日子里
  我在阳光下招摇
  现在, 我萎缩成真理
  ――《随时间而来的智慧》威廉・巴特勒・叶芝
  那一年的鹤市对未来的房价一无所知,商品住宅成交均价刚逼近7000块每平方米,已经号称历年涨幅之最。
  那一年的鹤市公布了11家年销售收入超过百亿的制造业企业名单, 这不同凡响的城市引起了海内外资本的瞩目。
  那一年的鹤市暴雨频频,八月份一天下了往年两个月的雨,挂上了黑色暴雨信号, 许多旧村房屋质量堪忧, 在暴雨中倒塌。临南工业园附近的小型厂区边坡滑坡, 压死了一个不知名姓的打工仔。
  那一年的杜宇风雄心勃勃、锋芒毕露。鹤市的“汽车之梦”初露峥嵘,本地民营企业生产的第一辆汽车上市,为轰轰烈烈的新能源汽车产业起飞拉开序幕,也为一帆自研的尖端XC材料技术应用铺开了广阔的空间。
  那一年的江世敏刚刚握住临南公司的财务大权, 成为真正的内当家, 开始大刀阔斧地盘活固定资产, 拓展债务融资渠道, 优化股权结构,为一帆加大自研投入和扩大生产奠定了坚实的资金基础。
  那一年的杜荔娜, 只有十四岁,漂亮,富有, 无忧无虑,被所有人爱, 如一颗自知璀璨的明珠,被捧在时代的手掌心。
  结束了欧洲五国巡游的暑期夏令营,杜荔娜刚下飞机, 杜家的司机曹叔已经在机场等她了。
  她左手接过小小的欢迎花束, 右手拿着新款黑莓手机, 曹叔则拖起两个巨大的行李箱。
  上车的时候,杜荔娜才发现,后座已经坐了个女孩。
  大夏天的,女孩穿了一件长袖灰蓝色的衬衫,带着个破旧的鸭舌帽,还戴着眼镜,帽缘露出修剪得过分整齐的短发,肤色黄黑,瘦得像根芦苇。一看就不是鹤市本地人。
  “曹叔,这是谁啊?”
  女孩不说话,眸光在鸭舌帽的阴影里快速闪了一下,又隐去了。
  曹叔在前面笑了一下:
  “她从北方来,杜总让我先去火车站接上她,再来接你。回去再说。”
  杜宇风经常派丽嘉曹叔接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客户、远房亲戚、老同学、公司员工的家属什么的,看来曹叔也不太清楚对方的情况。
  杜荔娜灵敏地跳进后座,往里一挪,就紧贴上女孩,并排坐着。
  “我叫杜荔娜,荔枝的荔,戴安娜的娜。你叫什么?”
  女孩不吭声,杜荔娜丝毫没有觉得受挫,继续追问:
  “你多大了?来鹤市玩儿吗?”
  “我猜你比我小,我都十四了,马上初三,明年就能上高中了。”
  车驶了很远,女孩才说了第一句话。
  她的声音并不怯懦,反而带着一丝镇定和沙哑。
  “我十六了,比你大。我叫苏拉。”
  鸭舌帽的帽檐上下动了一下。
  “我不是来玩的。我来找我妈。”
  她的普通话咬字有点漏风,听着有股尘土气扑面而来。
  “你妈妈是谁啊?也在临南工作吗?”
  杜荔娜托着脸,猜测着她妈妈是质检部那个胖乎乎的赵阿姨,还是财务部那个黑突突的王阿姨。
  苏拉又沉默了。
  杜荔娜想,她一定是怕别人发现她普通话不行。不过没关系,江阿姨一定知道。爸爸忙的时候,有事她就找江阿姨。
  过了很久,远道而来的女孩才再次开口:
  “我妈妈叫江世敏。”
  杜荔娜正埋头给刚在夏令营认识的朋友发短信,晃了个神。等大脑终于接收到新的信息,她愣住了。
  苏拉继续说:
  “所以,你应该叫我姐姐。”
  那一年的苏拉,执意从贫困的家乡来到高楼林立的都市。她孤身一人,先坐邻居的货车,转长途汽车,再站了十余个小时的绿皮火车,抵达鹤市的时候,瑟瑟若一头无毛的野猫。纸上读来终觉浅,她途径无数未知的恐慌,所能倚仗的,只有书中读到的关于发达世界的零碎语句。
  杜荔娜一到家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保姆刘姨做了她最爱的拉明顿蛋糕,她也不肯出来。刘姨威胁要把蛋糕给刚来的小姐姐吃,她才愤怒地把蛋糕拿进去,然后关上门。
  杜荔娜对自己说,她不讨厌苏拉,只是很生气。没有人喜欢被欺骗,江阿姨和爸爸结婚三年了,她从不知道她还有个女儿。
  要么是爸爸和江阿姨一起欺骗了她,要么就是江阿姨欺骗了所有人。
  当天,杜宇风和江世敏都没有回家。这样的生活杜荔娜已经习惯了,但苏拉显然不清楚状况。杜荔娜听见苏拉焦急地询问刘姨,老板和太太什么时候回来。而刘姨当然只能说不知道。
  苏拉于是被安排住在楼下,离杜荔娜最远的客房,刘姨做好饭她会出来吃,其他时间没有人管她做什么。她并不总是待在家里,有时一个人出去,又一身灰扑扑地回来。
  一直到三天后,曹叔才通知老板今天会回家。刘姨于是做了一桌子的大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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