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意杜苏拉——戈鞅【完结】
时间:2023-04-17 17:24:06

  他索性反咬一口:
  “我是这一片的保安,这片儿都归我管。你又是干嘛的?怎么进来的?”
  那人眯了眯眼:
  “跟你们领导打过招呼了,有问题找他。”
  苏海飞啐地上一口:
  “没人跟我打过招呼。我不管,你带着你的女人,赶紧走,走……”
  他手指往来人脸上戳,还没碰到,陡然看清,对方胸口和脸上都沾着暗红色液体,戴着手套,还拿着把沾血的水果刀。
  “……”
  苏海飞吓得腿肚子发颤,倒退几步:
  “……我就随便问问,您忙您忙……”
  来人眯起眼睛看着他,眸中蓦然闪现狠意,扬起手里的刀就朝他刺过来。
  苏海飞吓得魂飞魄散,举手格挡,水果刀从他左掌心插了进去,又从手背穿透出来。
  视觉的冲击和手掌的疼痛延迟了三秒才到达大脑,苏海飞杀猪般惨叫起来。
  对方要拔刀,那刀刃却卡在了掌骨中拔不出来。
  这时仓库里传来女人的喊声:
  “王子谦,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到,你现在跑还来得及!”
  王子谦身躯一震,冷冷地看了苏海飞一眼,当下竟松了手,把刀留在了苏海飞手上。
  他果断地掉头上了轿车,车辆启动,在细雨里转了个弯,就消失在了雨幕中。
  苏海飞抱着手,坐在地上,痛得鬼哭狼嚎:
  “你他妈有本事别走啊!等警察来,老子让你把牢底坐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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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子谦一路加速,闯了好几个红灯。抵达口岸出境检查站的时候,刚过去十分钟。
  他把车停在停车场,深呼吸了几次,在脑中重新梳理逃跑计划。
  还来得及。
  于慧和孩子应该已经出境了。就算没有,他的事对他们影响也不大。
  假身份多年前就准备下了,只待此刻。护照是真的,名字叫唐书义,印尼华侨,来鹤市做生意。现在警察忙着排查王子谦这个名字,短时间内查不到唐书义头上。
  他的计划是先过境香港,取道泰国,然后转加拿大。
  他取下帽子,对着后视镜梳理了头发,擦干脸上的血,脱掉罩衫和手套,换上早就备好的牛仔外套,从手套箱里取出腰包,再戴上墨镜。现在,他看起来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南洋华人。
  他用英文礼貌地问询口岸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遂指引他去外国人过境通道。
  快到闸口的时候,王子谦拉开腰包拉链,准备扫码――
  人民币和护照都不见了,只有一沓美金。
  “……”
  王子谦的大脑蓦然一片空白。
  是那个鬼鬼祟祟的保安!
  “F**k!”
  不过一分钟,出境大厅的入口人影涌动,几个口岸执行警察排开人流奔了过来。
  王子谦绝望地吼了一声,朝自动闸口冲过去。
  其他排队出境的外国人惊慌地让开,但自动闸口就像一个铁面无私的官员,无情地阻挡了他。
  还没碰到闸门,王子谦就被后面上来的两个警察按倒。
  素来风度翩翩的京岚集团董事长,杰出青年企业家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颧骨重重压在冰冷的地砖上。而回应他的,只有一声清脆的手铐声。
  作者有话说:
  这个故事里没有没有复杂的作案手法或者推理,好人坏人都是普通人。
第96章 荒野的小蔷薇(6)
  苏拉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先是梦到了爸爸。
  苏海跃一脚踩在自行车上, 一脚着地,低下头,刮了一下她的鼻梁, 就骑上车子,飞也似地走了。
  她又梦到了妈妈。
  江世敏是坐火车走的,她嘴上说是离开一段时间, 但事实上, 从未回来过。
  她梦到了吴小霞。
  吴小霞在躲什么人, 跑得很急,跑啊跑啊,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然后是杜荔娜。
  杜荔娜和她吵了一路,冲对方咆哮, 骂骂咧咧地分开了。
  再后来, 是叶深。
  叶老师握着她的手, 陪她走了一段, 她真美啊,浑身金亮亮的沾满了凤凰花, 忽然一阵风吹来,她留下她的香气和光影,实体却消失不见了。
  她坐在一个巨大的天平上, 一边是自己,一边是冰冷的银色砝码, 大的,小的,排列组合像最烧脑的数学题, 怎么称也称不准。
  砝码突然消失, 天平的这一端堕下, 苏拉掉了下来。
  再也没有人来了,她也走不动了。她屹立在原地,不动,不笑,不哭。
  海水从她身体里穿过,魔鬼鱼的翅膀拍打她的脸,蓝的风和绿的风,把珊瑚丛林的消息捎给她,又带走。
  太阳出来,晒得她喉咙干渴得难受,她抱着根浮木,漂在茫茫海上,不敢喝下海水,只得嚯嚯地发出难听的声音。
  忽然有人在她耳边说:
  “张嘴。”
  一只雪白的小海兔在她耳边轻轻地说。
  清冽的淡水渗了进来。
  另一个声音兴奋道:
  “喝进去了!”
  傻呵呵的魔鬼鱼又开始用翅膀拍她的脸,拍了一脸水珠子。
  海里的杰克鱼风暴涌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吵闹,小丑鱼从珊瑚洞里蹿进蹿出,间中极不协调地掠过一头大海龟,缓缓地看她一眼,又移开了目光。
  两只蓝环章鱼无声地漂了过来,带起一串水流,其他的鱼遂一齐飘远了。
  五彩斑斓的奇景缓缓褪色,归于沉寂。终于,苏拉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她睁开了眼睛。
  第一眼看到的是杜荔娜。她坐在苏拉左手边,虚弱地倚靠在轮椅内,疲倦的面容带着些病态的美感,。
  ……像一只脆弱又坚强的小海兔。
  屋子里真亮啊,蓝色的墙,绿色的帘子,床尾,两名穿着蓝色制服的警察严肃地望着她。
  “苏律师,你终于醒了。”
  年长警察代表两人做了自我介绍,他们都姓李,可以称他们老李和小李。
  “你现在意识清醒吗?能说话吗?”
  苏拉咽了口口水,嗓子像是堵塞的沙窟,动弹不得。她尝试了两次,终于发出了干哑的声音。
  “可以。”
  杜荔娜握住苏拉的手:“我们准备好了。”
  被营救下来的时候,杜荔娜因为惊吓过度发了高烧,昏睡了六个小时才醒过来,她受的都是皮肉伤,输上液,很快就退了烧。苏拉失血太多,腿上的骨伤也很重要,还有轻微的脑震荡,睡了一夜才醒。
  来医院之前,两位刑警已经分别审讯了王家兄弟,没有撬出太多有用的信息。
  王子猷是单纯的震惊,他对警察所说的通通无法接受,只一个劲儿地要求见杜荔娜和王子谦。
  而王子谦,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
  老丁的身份他不知情。
  遇到杜荔娜,是找人的时候,偶然碰上的。
  杀老丁、捅伤苏海飞、伤害苏拉,都是为了正当防卫。他以为他们三个都是绑架犯,是一伙的。
  他没打算伤害杜荔娜。
  之所以逃跑,是他发现苏拉和杜荔娜打算把绑架的事赖在他身上。至于她们为什么要诬赖他,他不清楚。
  王子谦足智多谋,心志坚定,他的辩解虽然牵强,一时间却也无法戳穿。在犯罪现场、车辆上采集的证据也还在分析中,两位警官遂中止了审讯。
  老李警官看着苏拉和杜荔娜:
  “如果找不到有效的突破口,仅凭现有的证据,可能不足以给王子谦定罪。”
  杜荔娜满脸悲愤:
  “他拿着刀,当着我的面,刺伤了苏拉,逼我写自杀的遗书。这还不算证据?”
  老李警官摇摇头:
  “我相信你们说的都是真的。但抓住坏人不是实现正义的终结,只是一个起点。要定他的罪,需要建立完整的证据链,每个细节都经得住法庭上的质疑。苏律师,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嗯。”
  苏拉用上全身的力气,回握了一下杜荔娜的手。
  杜荔娜把苏拉的手握得更紧,眼泪濡湿了她的长睫。
  “现在最大的疑点,是王子谦的动机。”
  小李警官比他师父语气更柔和,接话道:
  “一开始,我们觉得他是为财。王家常年垂涎一帆集团的经营权,十二年前的车祸,可能就是罗行和王子谦一起策划的。现在杜小姐提出离婚,打破了王家吞并一帆的希望,他们才铤而走险。”
  杜荔娜低头不语,苏拉则皱起了眉。
  老李警官留意地观察着她们:
  “但是,这个逻辑,放在别人身上也许成立,放在王子谦身上,不合理。他智商高,心思深沉,也懂法,熟悉各种商场上的灰色手段。如果单纯是为财,没必要用这么迂回又高风险的方式。何况,除掉你们,一帆还有江总裁,王家并不能一手遮天。”
  “所以我们认为,关键还是在你们身上。”
  “苏律师,杜小姐,请你们再仔细回想一下王子谦和罗行说过的话,做的事,还有案件发生前所有的可疑情况。我们理解这件案子涉及商业机密和家庭隐私,但是,任何的细节对澄清案情都非常重要。”
  这也许是她们一生中最恐怖痛苦的回忆,但她们必须强迫自己回想。
  杜荔娜的双肩微微颤抖,依然不说话。
  苏拉的目光在杜荔娜脸上掠过,沙哑地开口了。
  “李警官,能不能让我们单独……”
  “……当然可以。”
  老李警官朝徒弟使了个眼色,两人退出了病房。
  关上门,小李警官道:
  “那个姐姐知道点什么。”
  老李警官摇头:
  “不是姐姐。我们要的答案,在妹妹那里。”
  小李警官愣了一下,同样的情境,师父常常得出和他不一样的结论。
  “李姐,那妹妹看着娇娇弱弱,不像能藏得住事的,姐姐就很世故老成。”
  老李警官笑了笑:
  “对女性缺乏了解,也会成为你将来办案的阻碍。……小李,真正的姐妹,必然是把自己的一部分交给了对方,又把对方的一部分化入了自己。”
  “给她们点时间,姐姐会说服妹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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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房内,苏拉平静地看着杜荔娜。
  “现在,”她清了清嗓子,“你可以把知道的先告诉我吗?”
  杜荔娜咬住下唇:
  “……苏拉,我开始觉得,也许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她捂住胸口,失声痛哭。
  苏拉怔了半晌,忽然低低笑了一声。
  “娜娜,你好好想想,你都做了些什么。”
  杜荔娜停下哭泣,泪眼迷蒙地望着她。
  “……你从穷凶极恶的歹徒手里,救了我的命。而且,你是第二次这么做了。”
  “你没有错。你很了不起。”
  苏拉叹了口气:
  “我一直觉得奇怪,只是没找到机会问。那天你为什么临时约我去老宅?”
  “你说,你想起了我们吵架的那个晚上,你本来是要找我道歉的。除了这个,你还想起了别的事情,对吗?”
  “是什么让你想起了以前的事呢?”
  “你约我去老宅,原本要说的话,是什么呢?”
  杜荔娜如遭电击,嘴唇颤抖着,久久不能成语。
  心中的怀疑在没有说出口之前,都只是怀疑。那天晚上,她叫苏拉出来,只是为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可笑的念头。
  可是随后发生的一切,让她开始觉得,那个可笑的念头或许是真的。
  那个可笑的念头,背后掩埋着可怖的真相。
  一个……能将许多人的生活击得粉碎的真相。
  “那天大嫂……于慧叫我回王家,帮她收拾一些旧东西。就在放着老照片的箱子里,我看到了一个小铁盒。”
  苏拉的心跳剧烈起来,她隐约意识到,她们两人正踩在一个幽暗的边界上。
  “那盒子里……”
  杜荔娜瞪着自己的手,终于鼓起了勇气。
  “是一个蓝、绿、黄三色、用丝线手工编织的小蝴蝶。”
  “……”
  “它很旧,丝线都掉色了,放在一个有点生锈的铁盒里,还带着点泥土。但是那种独特的编织手法,我太熟悉了。”
  苏拉僵呆了一瞬。
  “……那种东西,应该很常见吧?是你大嫂的旧东西?”
  “不是的……”
  杜荔娜绝望地说:
  “高一那一整年,我手机上都挂着个一模一样的蝴蝶,有同学问我哪里买的,想买同款,都没买到。”
  “……”
  “十二年前,我们争吵的那个晚上,我上山去找你道歉,没找到你,却碰上了王子谦。”
  王子谦神情慌乱,看见她还很生气,质问她三更半夜上山干什么。她不好意思说找苏拉,只说是见一个朋友,王子谦遂批评她不考虑自己的安全,硬是亲自把她送回了家。
  那一天,二十六岁的王子谦穿着件《哈佛爱情故事》同款的灰色卫衣,胸口印着大学名字。
  那次以后,她再没见过那件衣服。
  “所以,你怀疑……”
  “我约你出来的时候,还只是有点怀疑。”
  然而,在那个废弃仓库里,王子谦向她们举刀的时候,她就确信了,其后的假装不知,只是为了活命。
  杜荔娜深吸口气:
  “王子谦,才是徐芳的亲生父亲。”
  “而徐芳的妈妈,也许并没有抛弃她。”
  作者有话说:
  这章写完就是一整个虚脱了~
第97章 荒野的小蔷薇(7)
  两天后, 鹤市警方依照杜荔娜提供的线索,在鹤尾山东北麓的一个小山坡下,挖出了一具彻底白骨化的尸骸。
  死者是女性, 死亡时23岁,生育过。她穿着的化纤衣物虽受到严重污染,但并未完全降解, 当警察把照片摆在杜荔娜和苏拉面前时, 她们甚至认出了衣物上模糊的小黄鸭图案。
  法医从尸骨的左下颌第三磨牙中成功提取了DNA, 鹤市警方也通过陵县公安局的协助,取得了徐芳的血样,与羁押中的王子谦的血样做了比对。
  最终的鉴定报告,给出了肯定的结论:
  王子谦就是徐芳的生物学父亲, 而鹤尾山下掩埋了十二年的可怜尸骨, 就是徐芳的母亲徐丽。
  与此同时, 警方仔细搜查了罗行的住处, 顺藤摸瓜地找到了一个健身房的储物柜。在那里,他们发现了一个旅行包, 里面用塑料密封袋装着一件带血的灰色卫衣,和一封写明了王子谦全部罪行的手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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