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写,王子猷,杜荔娜在我手上,限你24小时内送一千万现金过来,否则我就撕票。”
苏拉只写了三个字,就停了笔,皱眉道:
“这么大的取现金额,银行一般都要求提前预约,24小时他不可能取得到。就算取到了,钞票都有序列号,可以追查到来源,你敢用?”
老丁愣了一下:
“那就要黄金,给他48小时,折算成金条取。”
“根据现在的黄金市价,一千万折合大约40公斤黄金,现货更难取到,你至少要给他们一周时间。40公斤黄金,一个人根本拿不动,交货地址在哪儿?”
老丁眼腾起怒火,反手又抽了苏拉一巴掌,把她打翻在地。
“臭娘们儿,哪儿那么多废话?”
苏拉捂着脸,冷冷地笑了。
“你根本没打算拿这一千万。”
“你说什么?”
“你不是为了钱。你只是想骗我写这两封信,把绑架赖在我身上,再杀了我们俩,做成事故的样子。也许……”
她环视周围:
“这个地方已经很老旧了,雨天受力坍塌,也是很寻常的事。尸体伤痕多,更容易蒙混过关。”
老丁惊惧地望着苏拉。
干!这女的,怎么这么机灵?
苏拉安抚地看一眼杜荔娜,又转过头来,凛然望着老丁:
“老丁,我以前不认识你。娜娜应该跟你也不熟。我们之间有什么仇,什么怨,你为什么要杀我们?”
老丁被她的目光逼退了一步,半晌,阴恻恻地笑起来。
“你们已经多活了十二年了!十二年前,你们两个臭丫头,就都该死!”
苏拉摸了摸红肿的脸颊,心想,只要她不死,总是要打回来的。
“你是罗行吗?”
作者有话说:
第93章 荒野的小蔷薇(3)
十二年前的车祸调查中, 警察给苏拉看过嫌疑人罗行的照片。
警察说,那天晚上罗行应该是上鹤尾山送货的。他常年流窜于境内外,是一条跨境走私链条里关键的一环, 走私的货品里有奢侈红酒,手机,还有一些夜总会和酒吧里惯用的新型毒品, 如XX丸, XX茶之类。
也许他是喝了点酒, 甚至可能自己吸食了毒品,才会导致在山道上疾行发生了事故。
罗行此前的犯罪行为都比较隐蔽,正是通过这次车祸,警察把他的生物信息和其他案件综合比对, 加上苏拉和王子猷提供的目击信息, 才锁定了他的身份, 只是实施抓捕的时候, 罗行已经潜逃出境了。
“你是罗行吗?”
老丁错愕地瞪着苏拉。
“你还记得这个名字?”
他没有否认。
苏拉:
“你整容了?”
眼前的老丁,年龄、身高、都和罗行差不多, 但相貌完全不同。她隐约记得,罗行是个宽腮塌鼻,老丁却是高鼻梁、窄下巴, 人中长得吓人,仔细看, 确实有一丝不自然。
苏拉的质问如同连珠炮,带着点工作中的惯性:
“就算你是罗行,当年是你交通肇事撞的我们, 也该是我们向你寻仇, 你凭什么跟我们寻仇?”
“要不是因为你们, 老子需要躲在国外这么多年?你他妈知道整容多受罪?”老丁吼道。
“那你干嘛回来?留在国外不好吗?是钱不够用了,回来找人?”
老丁倏然安静了。
然后他一把抓起苏拉的长发,倒拎起来:
“你他妈跟老子这儿聊天呢?”
苏拉疼得眼睛泛红,嘴角淌着血,却不肯叫出声。老丁看得生气,一脚踢在她伤腿上。
“你不写也行,我现在就结果了你!”
杜荔娜哭起来:
“苏拉你别说了,他让你写什么,你就写吧!”
终于,苏拉咬着牙关道:
“我写。”
她艰难地爬回椅子上,老丁扶了她一把,她才坐稳,然后,在纸上书写起来。
老丁凑近去看她写的内容,忽然道:
“这个不对。”
“怎么不对?”
“撕票的撕不是这么写的。”
“就是这么写的!”苏拉固执道。
老丁用手里的刀指着纸面:
“你别以为我没上过学,这个“撕”是有提手旁的,你写错了。”
“我没写吗?”苏拉似乎愣了一下。
老丁便有些得意:
“你就是写错了。”
“哦……”
苏拉这样说着,骤然低头,一口咬在老丁拿刀的手上。
老丁正专注在那个错别字上,一时不防,吃痛松手,刀便落在了桌上。
苏拉眼疾手快,一把抓起水果刀,朝杜荔娜扔过去,自己借着那条未受伤的腿的力气,一撑桌面,跳到老丁背上,毫不手软地把原子笔插进了老丁的右眼。
老丁发出了恐怖的惨叫声。
杜荔娜吓得浑身僵硬。
“娜娜,割断绳子,跑!”苏拉大喊。
杜荔娜猛然惊醒。
鲜血从老丁眼眶里涌出来,另一只眼睛也被苏拉遮挡,他像个没头苍蝇,一遍嚎叫,一边背着苏拉在屋里乱撞。苏拉则紧紧箍住他的脖子,死命把原子笔插得更深。
两相角力,达成了一个心惊胆战的平衡。
这时,杜荔娜摸到了水果刀,她先把脚上的绳子割开,手却还绑着,没法自己割开。
她只好拿着刀,颤抖着靠近老丁和苏拉,可他们紧紧纠缠在一起,杜荔娜根本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而这时,苏拉被老丁狠狠地撞在货架上,脱力掉了下来。
老丁狠狠咒骂一声,一脚把杜荔娜手上的刀踢掉,伸手去抓她。
疼痛令他视野模糊,动作慢了不少。
杜荔娜大喊着在室内躲闪,瞅了个空,要去打开铁门,又被老丁抓住了后领拖回来。
她吓得拼命尖叫:
“别杀我!别杀我!”
“噗”的一声,后领上的禁锢放松了。
杜荔娜回过头来,只见老丁跌坐在地上,双手捂着大腿,鲜血从指缝里直往外冒。
苏拉手里拿着水果刀,半撑起身子:
“别动。”
“你最好别动。你腿上的大动脉被我割破了,越动,死的越快。”
老丁的脸迅速惨白下去,他瞪着苏拉手里的刀,向后缩了缩,又故作镇静:
“小丫头片子,还敢玩刀?”
苏拉手、脸和刀刃上都沾满了鲜血,她朝老丁咧开白牙:
“十五岁的时候,我也有这么一把刀。那时候,我做梦都想割掉一个人的手。”
“……”
“你动一动试试,今天横竖都是正当防卫,我割你一只手,也算圆了一个念想。”
老丁望着她狰狞阴森的脸,忽然觉得,她并没有虚张声势。
这女的是个狠货,刚才对他眼睛那一下,一般人来不了。
改换身份回国的这些年,老丁没再过过刀口上舔血的生活,加上年纪大了,早年的狠辣褪去了不少,竟然真的怕死起来。
他心里渐渐发怵。大腿和右眼汨汨地往外流血,四肢逐渐麻木冰冷,老丁咬着牙,用仅剩的一只眼瞪着苏拉,慢慢后退到墙角。
苏拉身上的气势未减。老丁还没有完全失去行动力,一点点的示弱,他立刻就会反扑。
杜荔娜跪在她身边:
“苏拉,我们走!”
苏拉摇头:
“我的腿这样,走不了。”
“我背你走!”
“你的腿脚也就那样。”
苏拉竟然还有心思嘲讽她。
“他刚才在外面打电话,肯定是有同伙,我们俩一起跑,不一定跑得掉。你出去就朝灯光跑,找到电话先报警,让警察来救我。”
杜荔娜的眼泪滴在手背上,但她知道,苏拉说得对。
她抹一把脸,硬声说:
“好,我去找警察。”
杜荔娜拉开铁门,外间果然没有人。
她回过头来:
“苏拉,你一定要撑住,我一定会回来救你的。”
苏拉的目光还是牢牢地锁定老丁,嘴角扯了扯:
“我相信你。”
听着杜荔娜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苏拉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的肩膀松弛下来,双眼还是牢牢盯着老丁。
“现在,就剩我们俩了,告诉我你的同伙是谁?”
老丁一愣。
苏拉道:
“我的腿,不是你打断的,一开始绑架我们的,另有其人。这个人我们认识,所以不敢露脸。对吗?……你都这样了,他还不出现,你真的要等死吗?真的要为了保护他,送掉自己的命?”
老丁的脸白得像纸,他捡起条绳子,在大腿伤口上方紧扎,但血流并未止住。
他于是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掏出个手机,拨通了:
“跑了一个,我受伤了,你快来救我,要不,我现在就把你的事说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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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荔娜跑出仓库的时候,雨水仍然下着,天色昏晦,乌云密布,顷刻间,她就被淋得湿透。
东方已经浮出了鱼肚白,她在密布的雨幕中隐约看出,这是个荒僻的厂区,一面是山,另一面是荒草和稀稀落的农民房,但房子里都没有灯光,墙面上刷着大大的拆字。
她判断不出这是哪条路,但隐约觉得,这里应该就是鹤尾山的脚下。
她记得临南工业园附近,还有连片的废旧厂房和违规建筑,是要和临南一起拆除重建的。自己很可能就是在其中的一座里面。
作为一个现代人,离开了手机,四下无人,杜荔娜简直寸步难行。
她在心里拼命地告诫自己,要冷静,要思考,不能乱,她身上不仅系着自己的命,还系着苏拉的命。
终于,杜荔娜看见了远处还亮着的路灯。
地上坑坑洼洼,到处都是积水。她拖起因旧伤而僵硬的右腿,一瘸一拐地朝那灯光跑去。
只跑到一半,一辆灰色轿车就在她身后停了下来。
杜荔娜扑过去敲着驾驶员的窗门。
“师傅,救命!”
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一张她并不陌生的脸。
“娜娜?”
杜荔娜愣住了。
“……大哥?”
王子谦也震惊地回望她:
“娜娜,真的是你吗?子猷都报警了,全家人都帮着找人,他们都在山上,我才刚到这里。”
他下了车,双手紧抓住杜荔娜肩膀:
“别怕,大哥找到你了。”
杜荔娜激动地喊着:
“是老丁!他整了容,他原来就是罗行!苏拉还在他手里,快叫警察去救她!”
王子谦连连答应,把杜荔娜塞进车里,系上安全带,自己才回到驾驶位。
他从手套箱里拿出包纸巾,递给杜荔娜擦干,自己拿出手机拨号:
“喂?李警官?我找到娜娜了,就在鹤尾山脚下。她说绑架她的是司机老丁,他整容了,对,假身份……苏律师还被他控制着。”
杜荔娜坐在副驾驶位里,呼吸急促,劫后余生的庆幸从骨头缝儿里一点点冒出来,却不知为何,落不到实地。
“……啊,你们多久才能过来?还要二十分钟?”
王子谦挂了电话,车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雨打玻璃的声音,和两人急促的呼吸声。
在空调的凉风里,潮湿的皮肤贲起了一串疙瘩,杜荔娜猛然打了个冷战。
她转过头去看王子谦。
王子谦接触到她的目光,笑了一下。
“娜娜,警察没有这么快到。你说苏拉还在老丁手里?在哪儿?你带我去,我们先去救她。”
眼泪从杜荔娜的眼眶里流出来,和脸上的雨水混杂在一起,她的身子抑制不住地颤抖,牙齿也格格作响,像是吓傻了一般。
王子谦敛去眼底的一丝不耐,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臂:
“别慌别慌,你慢慢说。”
杜荔娜剧烈地喘息着,终于平缓下来:
“他们在……就那边两百米,有个仓库……”
作者有话说:
第94章 荒野的小蔷薇(4)
灰色轿车在废旧仓库的门口停下。
王子谦先下了车, 又从另一边把杜荔娜扶下来。
“娜娜,我不放心你留在车上。你跟我一起进去,就躲在我后面。”
杜荔娜低头看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 他戴上了手套。
她抖得更厉害了,但还是点了点头。
王子谦抓着她的手臂,走进了仓库。
铁门开着, 他们进到里间, 发现苏拉昏倒在地, 已经失去了意识。老丁倚在墙角,姿势和杜荔娜离开前一样,满脸血污,一只眼睛已经成了血窟窿, 另一只圆睁着, 身下积了一大滩血。
杜荔娜扑过去检查苏拉的情况, 发现她还有气息, 才松了口气。
手上突觉濡热,她抬起手, 手上都是粘稠的血。
“苏拉!”
她哭着摇晃苏拉,苏拉的眼睛缓缓睁开,无力地看了她一眼。
王子谦来到老丁身边, 褪下一只手套,探了探鼻息。
老丁仅剩的那只眼珠剧烈地转动起来。
王子猷面无表情地把手套戴回去, 转过身,看见杜荔娜把苏拉放下,在四周翻找。
“娜娜, 你在找什么?”
杜荔娜僵住了, 机械般缓缓转过头, 瞪着他。
“在找这个吗?”
王子谦的眼镜镜片反射着灯光,从背后拿出一把水果刀。
――杜荔娜离开之前,被苏拉握在手里的那把水果刀。
然后,王子谦把水果刀直直插进了老丁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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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公安分局的讯问室内。
王子猷坐在两个办案警察面前,急道:
“我知道的线索都已经告诉你们了!你们现在应该做的是把江世敏抓过来,这事跟她肯定也脱不了关系。去搜山,地毯式搜索,有多少成本我来承担!”
两个警察对看了一眼。
年轻的警察说:
“我们已经完成布控,也有现场同事展开搜索了。现在有一个新的情况要跟你核对。”
“什么情况?”
“你大哥的司机,丁利,你了解吗?”
王子猷愣了一下,而后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