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意杜苏拉——戈鞅【完结】
时间:2023-04-17 17:24:06

  “林先生,请你猜测一下,如果是苏拉限制了杜荔娜的人身自由,甚至对她进行了人身伤害,那地点可能会在哪儿呢?”
  林渡想了想,努力平稳下声音:
  “你们不明白。如果是她们两个人一起失踪,苏拉现在……”
  他深吸了口气。
  “……她现在一定很危险。”
  “我们知道,她可能会出现偏激的行为……”
  “……我是说,她自己处在危险中。……除非是正当防卫,苏拉绝对不会绑架或者伤害任何人。”
  年长警察有些意外地盯着林渡:
  “我们调查了苏拉的主要社会关系。她和领导、同事、甚至是亲生母亲都很疏远。她母亲江世敏在飞机上,暂时接不通电话。……你是过去一年中,和她关系最亲密的人。”
  “林先生,你说苏拉不是这样的人。那以你的判断,她是什么样的人?”
  有那么一会儿,林渡说不出话来。
  苏拉是什么样的人呢?
  他真的了解苏拉吗?
  她骗过他太多,也伤他太多。以小说的逻辑而言,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健康。
  小说的创作者努力遵循规律,现实的创作者则随心所欲,荒诞无常。
  苏拉撒过许多谎。但这些谎言,比大多数的真话,更加真诚。
  苏拉说过许多伤人的话。但这些狠话,比大多数的甜言蜜语,更能抚慰人心。
  她关心弱小,心怀理想,渴望公平,她念旧,直率,坚韧。她被欺辱排挤过,也被心疼深爱过,见过最丑陋的人性,也见过最高尚的灵魂。
  他是最近才知道,原来他一直爱她。不论肤色、妆容、年龄如何,她眼中那坚韧的光芒,从未改变。
  不管苏拉嘴上怎么说,他心里知道,她也爱他。
  只是世界给她戴上的枷锁,配不上她带给世界的光。
  林渡缓缓道:
  “苏拉她,是一个非常、非常、非常善良的人。”
  -------------------------------------
  林渡离开后,询问室的两个警察神情转为凝重。
  年长警察:
  “苏拉在一定程度上符合反社会人格的模型,幼年和父母分离,情感缺失,报复心和虚荣心强,沉迷暴力体验。”
  年轻的则说:
  “但是林渡的态度和苏拉工作中的上级、下级基本吻合。他们都对她评价很好,认为她有责任感,正义感,待人诚恳。”
  两人都沉默了。
  “鹤尾山搜山的申请批下来了吗?”
  “还没。”
  年轻警察不解:
  “看监控,她们应该已经离开鹤尾山了。为什么还要搜山呢?”
  “监控只显示苏拉的车离开了鹤尾山,天黑下雨,驾驶员的脸都看不清楚。你怎么能确定杜荔娜和苏拉已经离开了鹤尾山?这个案子表面普通,里头的疑点还很多。”
  年轻警察于是摆出虚心的姿态,请师父多解释一些。
  年长警察道:“第一个疑点是动机。如果作案人是苏拉,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她和杜荔娜之间的矛盾发生在十二年前,这中间这么多年都没过报复行为,她自己的工作生活也很成功,单纯泄愤,不符合苏拉的行为模式。如果是为钱,那么王子猷比苏拉的嫌疑更高。杜荔娜已经明确提出离婚,他们有婚前协议,离婚后王子猷一分钱都拿不到。帮杜荔娜打离婚,更符合苏拉的利益。”
  “第二个疑点是手法。这个作案人的反侦察意识很强,手法娴熟,再加上下雨,杜家房子周围都没有留下什么打斗的痕迹。这么狡猾又心思缜密的人,怎么会把苏拉的车扔在鹤尾山公路入口这么显眼的地方?车上还有血迹,明摆着就是让我们在第一时间发现。”
  他停了停:
  “血迹分析出来了吗?”
  年轻警察看了一下手机:
  “刚刚出来了,是杜荔娜的。”
  “那就是了。”
  “……”
  “这个手法,我觉得有点熟悉。”
  “熟悉?”
  “嗯,十二年前那场车祸,肇事车辆弃置选取的位置,和车上留下的痕迹,都和这次非常相似。”
  “可是,肇事者罗行不是潜逃出境了吗?不光这一项罪名,他还背着走私、贩毒的罪名,通缉令一直挂着呢。难道罗行回国了?”
  “十二年前,痕迹采集和分析技术都比较落后,虽然犯罪嫌疑人锁定了罗行,但车祸当场,两个女孩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一直没有结论。杜荔娜声称是苏拉推了她,而苏拉在第一次的询问记录里否认了这个指控,后来却没有再否认过。当然,杜荔娜有轻微的失忆症,她的记忆不一定准确。”
  “师父您是怀疑,苏拉和罗行是一伙的?……她才十八岁,能和毒贩子合谋?”
  年长警察沉吟了一下:
  “这是一种可能。”
  “我和杜荔娜的心理咨询师讨论过,我们得出了一个新的可能性,一个让我更加担心的可能。”
  “……也许十二年前,那两个女孩当中,真的有一个,推了另一个。”
  作者有话说:
  你们要的绑架。
  是的,这还是个悬疑小说~
第92章 荒野的小蔷薇(2)
  杜荔娜的手脚被绳索紧紧捆着, 眼睛也蒙住了,嘴里塞着布,布料混着砂土和血腥的气味, 令人反胃。整个后脑都弥漫着钝痛,像是枕着一个滚烫的针包。
  醒来的最初的十分钟,她脑海里一片空白, 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甚至分不清这是噩梦还是真实。
  她尝试用舌头把布团往外顶, 一顶就恶心,口腔僵硬得像打了麻醉剂。
  这是在哪儿?为什么要绑着她?他们要对她做什么?
  就算是梦,也太可怕了!
  杜荔娜心里的恐惧放大,涌到喉头, 又被堵嘴布压住, 只发出涣散的咿唔声。
  不远处, 传来类似的咿唔声。
  还有另一个人, 另一个和她一样被绑架的人!
  她更努力地挣扎叫喊,对方也焦急地回应着, 却都只是无意义的叫喊。
  过了一会儿,对方的声音消失了。
  杜荔娜更害怕了。
  她下意识地认为,那也是个女孩。她为什么不出声?是被打晕了?还是……被杀了?
  意识如冷冽的冰泉, 渐渐沁入脑中,她想起来了。
  杜荔娜是被从背后打晕的。
  当时她告别了王家司机老丁, 站在临南老宅门口,正在掏钥匙。
  杜荔娜小时候,鹤尾山上也出过一个绑架案, 一个富家女在家门口被绑架, 讨要了五百万赎金, 最后还是被撕票了。那案子成了她的童年阴影,杜宇风恐吓了她很长时间,让她乖乖听话,不准一个人出去乱跑。
  她万万没想到,会在成年后遭遇同样的事情。
  她颤抖得如落叶一般。
  为什么,倒霉的总是她?老天爷就这么恨她吗?
  这一定是梦,她醒过来,就躺在自己温软的床上,床头点着新买的小苍兰香薰蜡烛。
  可是没有小苍兰。
  四面来风,嗖嗖地冷,有雨水敲打铁片的声音,还有O@的小动物活动的声音。
  眼泪已经从眼皮缝儿里流出来,泅湿了蒙眼布。
  别哭!
  要冷静!
  要分析!
  要活着!
  你不是从前的杜荔娜了,你不要怕!
  杜荔娜一边骂自己,一边抖得更厉害。
  许多念头乱七八糟地同时冒出来,杜荔娜正魂不守舍,蓦地,她的手被触碰了一下。
  杜荔娜险些从地上弹起来。
  那人掐住她的手指尖,轻轻哼起歌来。
  “……!”
  刚开始,杜荔娜还觉得莫名其妙,不管是受害者还是罪犯,谁会在这时候哼歌呢?!
  但她马上就被那曲调吸引了注意力。
  这是……《一把小雨伞》。
  “苏拉?”
  发出的还是破碎的声音,但对方这次似乎听懂了,“嗯”了一声。
  杜荔娜下意识地舒了口气。
  原来一起被绑架的人,还有苏拉。
  苏拉把头颅试探地放在杜荔娜的肩膀上,然后顺着手臂溜到她手边。杜荔娜会意地抓住递到手里的布料。
  两人合力,把苏拉嘴里和蒙眼的布料都扯了下来。
  “娜娜,你身上有伤吗?”
  苏拉喘着气,问。
  杜荔娜摇摇头,忽然觉得庆幸又愧疚,庆幸自己不是一个人,又为自己的庆幸感到愧疚。
  如果对方真的是为了要赎金而绑架,那就是她连累了苏拉。
  苏拉如法炮制,也取下了杜荔娜蒙眼和堵嘴的布。两人对视了一眼,终于能够环视自己所处的环境。
  他们处在一个两百平左右的废弃小仓库里,建筑层高有五六米,有一扇厚厚的铁门和通往外间的小窗。仓库里亮着昏黄的灯,电线裸露在外面,显然是后接的,墙上尽是受潮开裂的缝隙,周围歪倒着些失修的货架和线材,地上都是泥水。
  绑她们的人不在房间里,透过小窗可以看到外间有人影走动,还有男人说话的声音。
  苏拉低声问:
  “你知道是谁绑的我们?”
  杜荔娜摇头,把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然后问:
  “你怎么也被绑了?”
  苏拉说,她也是在抵达老宅,下了车以后被袭击的。
  比起杜荔娜,她更敏捷警觉,背后有风袭来的时候,她躲闪了一下,只打到肩膀。她回过头来,和那人打了个照面,看见是个戴鸭舌帽和口罩的高大男人,看不清脸。
  男人拿了一条铁棍,又占着先机,苏拉腿上中了一棍,就再没有还手之力了。
  杜荔娜闻言,吃惊地去看苏拉的腿。但见她左腿拖长在地上,不自然地僵曲着。
  她身后有一条拖行的痕迹,显然刚才两人被蒙着眼睛扔在房间的两头,是苏拉靠听声辨位慢慢挪到自己身边的。
  “你的腿……”
  “胫骨可能骨折了。”
  苏拉皱着眉,唇上带着牙齿咬出的血印。
  杜荔娜忍不住哭起来。
  “怎么会这样呢?鹤市不是治安很好的吗?”
  “别哭了。再好的年代,也有坏人。”
  苏拉直起身子,和杜荔娜背靠背坐起来,被捆绑的手尝试着去解开杜荔娜手上的绳子。杜荔娜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只觉得她的声音拥有奇特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她怎么能这么冷静?
  一个念头突然冒出来。
  会不会,苏拉是骗她的?她才是这件事背后的主使?
  就像……当年的车祸?
  她细思恐极,把自己吓得魂不附体,当下不敢再胡思乱想。
  “苏拉,你说他们图什么呢?”
  苏拉摸索着杜荔娜手上的绳结,慢慢说:
  “我们衣服都穿得好好的,应该不是图色。要是图钱,也该和我们对话才是,不应该一棍子打晕,扔在这里。”
  前些年,鹤市有位富豪在停车场被绑架,也是绑到一个空厂房里,两边交涉,花了几百斤黄金才赎出身来。
  杜荔娜也想起了那个案子,登时打了个哆嗦。
  半晌,她道:
  “苏拉,如果一会儿他们要钱,不管要多少,我们都答应下来。钱我来出,保命最重要,好吗?”
  苏拉沉默了一会儿。
  “我只怕,他们不要钱。……你约我来鹤尾山老宅,是临时决定的,对吧?”
  “……是。”
  “如果是要赎金,不会毫无准备,临时起意。”
  “你是说……”
  “除了你我,还有谁知道,我们要来鹤尾山?”
  杜荔娜猛然一呆。
  她还不及回答,仓库的铁门突然嘎嘎作响。
  门扇拉开,一个戴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的面目遮挡着,苏拉对他感觉很陌生。
  但杜荔娜一下子就认出了他。
  事实上,他戴着帽子,蒙上口鼻的样子,她更加熟悉。因为,她每次从车辆的后视镜看见他,也是集中在眉毛到鼻尖的距离。
  他们认识至少有三五年了,几乎每个月都见面,但他们交谈从不超过两句,她甚至不知道他是哪里人,年龄三十还是四十,单身还是已婚,为什么有志于从事这份工作,全名是什么。
  他就像一个生活里固定的摆设,自然而然地在那里。
  “他是王家的司机,老丁!”
  杜荔娜脱口而出。
  老丁也很惊讶,他冷笑一声,索性把口罩扯了下来。
  “既然你都认出来了,老子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老丁走过来,先检查了一下两人手脚捆绑的绳索,确认都没有挣脱,才放下心来。
  “你们两个大小姐,还挺有本事,能自己把蒙眼布扯了。不过这也没用,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就算你们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搭理你们。”
  杜荔娜颤抖着往苏拉身后缩。
  苏拉朝老丁身后看了一眼,外面很安静,应该没有其他人在。老丁刚才可能是在打电话。
  他给谁打电话?
  “老丁,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杜荔娜问。
  “当然是为了钱。”
  老丁懒懒地看她一眼,突然一把抓住苏拉的衣领,把她拽到一旁的小桌前。
  “你给我写两封信,要赎金的,王子猷一份,江世敏一份。”
  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纸,一只原子笔。
  苏拉:
  “你怎么不自己写?”
  老丁瞄她一眼,劈手给了她一耳光。
  “让你写就写!”
  苏拉的脸被打偏了,凌乱的长发将脸庞遮蔽起来,不知道伤成什么样。
  杜荔娜尖叫了一声。
  “你别打她!你要什么我们可以给,只要别伤害我们。苏拉,你听话!”
  苏拉慢慢抬起头,死死瞪着老丁:
  “松开我的手,我写。”
  “臭娘们儿,你他妈别耍花样。”
  老丁拿出一把水果刀,把苏拉手上的绳子割断,又把笔塞在她手里。
  “我说,你写!”
  苏拉巴着桌子腿,努力往上够着信纸,老丁骂道:
  “大律师还不会写信?坐起来写!”
  苏拉指指自己的腿:
  “我站不起来,腿被你打断了,你忘了?”
  老丁愣了一下,旋即面现恼怒,把她揪起来往椅子上一塞: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