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光赶忙去关上窗户。
身处十几层楼,看地面本就不大清楚,何况视野受瓢泼大雨阻碍就更模糊,连车尾灯都捕捉不着。
——
半个小时后。
向南一边让佣人煮姜汤,一边压着声音斥骂成了落汤鸡的向易水,“你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那葫芦果子就这么贵重?就必须用你亲手搭的棚子才能活下来?”
向易水想着,白天才告诉祁光葫芦结果,若是夜里果子就被大雨打落,祁光不知会有多难过。
“还好没打雷,还是打雷了劈到——”向南止住话,又道:“还不快去换衣服擦干头发,杵在这里干什么?”
向易水把湿漉漉的刘海往后抹,泛白的唇微启,“爸,你的脾气好像越来越不好了。”
向南道:“那还不是因为你最近总是做傻事。”
向易水一怔,轻声道:“那我得再多做些。”
这样,她爸就不会只挑剔祁光。
“什么?”向南没听清。
“没,爸你去休息吧,我收拾好会喝姜汤,你放心。”
向南嘀咕:“看你这样子,我放心得了吗?”
不过他还是回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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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节目与吃饭与生病
次日清晨,祁光接收了屈家俊转传过来的剧组与工作效率极高的代言商修好的照片、海报。
见李其奉导演团队发了先行版电影预告,祁光便编辑两条微博附加海报等发了出去。
仅十分钟,祁光的微博涌现出许多新消息。
闲来无事,祁光翻看评论:
‘啊啊啊!心惊动魄!我愿称天籁为最帅宦官!’
‘哇,祁光这长相,我这个非粉都惊为天人,五官超级精致却又有些钝感,男生女相一般会让人觉得娘炮,祁光却不会,这张又美又帅的脸真是绝了!’
‘难怪天籁跟丁瑶珈他们一块吃饭,原来是拍戏啊,蛇蝎美人贵妃与柔软小可怜宦官好好磕。’
‘天籁居然又代言这款饮料了,梦回五年前,爷的青春回来了!’
正面评价无数,当然,也不乏负面的:嘲笑他演太监名符其实;抨击他肯定演技很粗糙;还有恶意揣测刚复出的他就能演大片接代言,不知背后陪了多少人上床……
祁光对黑评一概不理,若是在意这些黑评,他早抑郁上吊了。
这时,屈家俊打来电话。
屈家俊很是激动:“祁光,好消息好消息!刚刚《采风》节目组给你发来邀请函了!”
祁光感到疑惑,“怎么会来请我?”
《采风》是一档真人秀综艺节目,其内容如名:以七八个艺人共同探索、体验的角度,向观众展现各地乡村文化,美食与建筑等特色,又因节目组的安排的一些活动与艺人间参与其中时的窘态、笑料百出,趣味十足,《采风》俨然成了国内热门综艺节目,除了常驻的嘉宾,每期的嘉宾也多是大有来头。
祁光有自知之明,以他目前的境况,他还不够格上这档节目。
屈家俊立马给祁光解惑:“听说有个本来要参加节目大腕突然生病动手术,临时给推了,节目组那边急着找人顶上,同期要上节目的赵游提了你,节目组就联系到我这边了。”
赵游是祁光以前组合的队员之一,当初团队要解散,赵游是唯一一个极度反对的,似乎也因此跟祁光生隙。后来祁光退出演艺圈,赵游就没再联系过祁光了。
之前祁光宣布复出的微博,赵游也是唯一一个没有转发祝贺,连表面功夫都不做的队友。
祁光以为赵游会永远“恨”他,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祁光沉默了下,说:“那就参加吧。”
“当然要参加,现在你的热度与话题性不够,要多在大众视线中露露脸。”
屈家俊试探性道:“如果你能跟赵哥重归于好,让他帮你写一两首歌就更好了。”
赵游从小接触各种乐器,韵律感很强,擅长作曲填词,以前团队的大半歌曲都是出自他手。
团队解散后,赵游继续在音乐领域发展,随着他金曲频出,如今赵游已然跻身于流行曲热门创作家之列。
祁光笑了笑,没回应。
不多时,祁光接到了向宝珠的电话。
“宝珠,怎么在这时候打电话给爸爸?出什么事情了吗?你在学校还是在家里?”
今天可是工作日/上学日,现在上午九点十分。
“不是,宝珠没事,宝珠只是有急事跟爸爸说。”
好像是挺急的,都占有了宝贵的课间十五分钟。
所以祁光很重视,“什么急事?”
向宝珠蓦地压低声音问:“爸爸,我可以点菜吗?”
今天他们约的还是晚餐。
“当然可以。”祁光说。
“宝珠想要吃清淡一点的。”
祁光笑说:“就这样吗?这就是你说的急事?”
“……嗯。”
祁光没打破砂锅问到底,反正届时他会知道,“好,那我们晚上见。”
“晚上见,爸爸。”
通完话,祁光等屈家俊过来一块去签《采风》的合同。由于拍摄地点是在西藏,签合同前,祁光还要体检,检查身体是否有疾病、是否会出现严重高原反应等情况。直至下午三点确认了他身体无虞,祁光才签订合同且拿到台本。
距离向宝珠下午放学还有两个小时。
祁光抓紧时间采购烹饪食材。
——
祁光不愿见向南以及回到那个熟悉的家,也不想向宝珠跟向易水来左瑞的住处,恰巧徐青苒在附近开了一家素食馆,便约了在那吃饭。
“爸爸,爸爸,我在这!”
祁光刚从出租车上下来,就看到了素食馆门口前冲他招手呼喊的向宝珠。
粉嘟嘟的脸颊随着向宝珠不自觉雀跃跳动而轻颤,稍圆的瑞凤眼布灵布灵,一张樱桃小口所做的声响,依然让祁光心里软塌塌的。
祁光快步走过来,俯身单手抱起向宝珠,习惯性地用手掌压住她的小裙子裙摆,避免她走光。
一天不见,向宝珠思念倍增,激动得直蹭祁光的脸,“爸爸,我想你了。”
“妈妈也想你了。”
向宝珠更懂得替向易水说话了,不知有感而发还是向易水特地嘱咐她。
祁光看向站在门边的向易水,今天她的装扮异于平常,穿在身上的是先前祁光给她们母女俩买的亲子装。以前她嫌弃水绿色太嫩,与她气质不符,一次都没穿过。
好不容易博得祁光一个眼神,向易水不自觉地挺直背,扯动嘴角,露出一个自以为恰到好处的笑容。
祁光很快移开眼。
二人默契地略过昨晚的事情。
来到包厢,祁光摘掉口罩帽子,“青苒不在这吗?”
到底借用了她的地方,祁光想问候她一声。
向易水答:“不在。”
实际上,徐青苒很闲,听说她们要跟祁光见面,也想过来看看。可向易水怕人多分走祁光的注意力,她将更找不到机会跟祁光接触,就严肃拒绝徐青苒。
祁光没再追问,打开多层饭盒。
向宝珠粘在祁光腿边,仰着头说:“爸爸,好香。”
祁光把向宝珠抱到身旁的座位上。
向宝珠一一看过来,有枫泾丁蹄,清蒸排骨,蟹粉狮子头,小笼包,螃蟹粥,山药茯苓乳鸽汤等,她惊呼:“还有宝珠最喜欢的菠萝咕噜肉。”
向宝珠早已不是以前的向宝珠了,情绪极其外露,抱住祁光的手臂,“谢谢爸爸,我好喜欢。我爱爸爸,爸爸也爱宝珠对不对?”
祁光闻言一愣,心头泛酸。
宝珠真的变了,懂事了,同时缺乏源自他的安全感,否则不会向他寻求爱不爱的答案。
以前她就不会问这问题,因为在她的认知里,他不可能不爱她。
祁光弯腰,注视着向宝珠的眼睛,郑重道:“爸爸当然爱你。”
说完,祁光亲了亲向宝珠的额头,“宝珠你要记住,爸爸永远爱你。”
向宝珠肉眼可见地喜逐颜开,回吻祁光,“嗯,宝珠记住了!”
向易水旁观着父慈女孝,不知不觉竟发起呆来。
“妈妈,妈妈。”
向宝珠的小手覆在向易水手背上。
向易水回神,看了看面露关心的向宝珠,又看了看祁光。
祁光:“一起用餐吧。”
此刻,向易水感觉自己像是一个透明的玻璃瓶,而祁光短短几个字如抛入瓶中的花种,在春日里骤然开满了轻柔可爱的鲜花。一层薄薄的玻璃隔绝花与外界,怕贪唐突了祁光片刻的温和。
“嗯,谢谢。”
喉咙似被生长的花朵堵住了大半,因而极力压平的声音穿过娇嫩的花瓣,仍透着清甜的花香。
“没什么。”
祁光还不至于连一顿饭都不让向易水吃,况且是在女儿面前。
祁光起初想劝向宝珠先吃饭再说话,防止噎到,可见她说话说得如此投入就不忍打断,含笑听着,不时给她夹菜,擦擦沾上酱汁的小嘴。
向宝珠吐出一小块排骨,满足得微微眯眼。
“还要吃吗?”祁光夹起菠萝。
“不要了,舌头有点疼。”向宝珠有模有样地撒谎,“爸爸,给妈妈吧。”
祁光手一顿。
向宝珠统共只吃了两小块菠萝,较之她寻常一餐吃菠萝的量少之又少。
很明显,她这是在取巧,替她妈妈争取机会。
向易水不是只会让女儿助攻的人,积极把握住机会。
她把碗往祁光那边推了推,“给我吧。”
但祁光没让她们如愿,将筷子上的菠萝放入自己碗中,模仿着向易水的动作,将装着菠萝咕噜肉的饭盒往她那边推了推。
意思很明显:要吃自己夹。
向易水与向宝珠脸色一僵。
向宝珠连忙夹了块菠萝给向易水,安慰道:“妈妈,你吃。”
向易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沙哑道:“嗯,你也吃。”
祁光神情自若,不知是没把这件小事放心里,还是认为理应如此。
吃完饭,祁光告诉向宝珠他明天要到外地工作的消息。
向宝珠闻言气馁,有些幽怨,“爸爸你才回来两天就又要……我还想要跟你一起吃饭……”
祁光想揉揉向宝珠耷拉着的小脑袋,“到时爸爸给你带那里的特产好不好?应该有很多好玩的东西。”
向宝珠明白工作要紧,“那下次爸爸工作回来,能不能多陪宝珠几天?”
“好。”祁光一口答应。
向宝珠经过向易水隐晦的肢体触碰提醒,从身旁的包里捧出一个大东西来。
祁光看她吃力,伸手帮扶。
“爸爸,送给你。”
祁光微微诧异,“我还有礼物吗?”
“嗯,是为了感谢爸爸给我们做好吃的。”
祁光打开包装,怔然。
是一盒檀木象棋。
不用如何猜测,定然是向易水借由向宝珠的手送上来。
可以说,造成今日局面的导火线就是象棋。
祁光那天会看别人下棋看到忘记时间去接向宝珠放学,主要是因为她们不够关心祁光。缺少了她们的陪伴,他更加思念他的爷爷,才会沉浸在与他爷爷同龄相似的人的热闹中。
向易水偷觑祁光,心里七上八落。
向宝珠也惴惴不安,但还是鼓起了勇气,“爸爸,我们一起下象棋好不好?”
祁光缄默了数秒,轻轻点头。
向宝珠下意识看向向易水,二人同时松了口气,相视一笑。
室内绿萝绿意盎然,暖色灯光轻轻围笼着相处融洽的三人,或者两人。
“……爸爸,你走马,我就要将军了。”向宝珠很是纠结道。
祁光下棋水平不算太烂,但向宝珠的智商随她妈她爷爷,刚摸象棋没多久就把祁光给打败了。以前向宝珠不陪伴祁光的原因之一,就是跟他玩不到一块:很没挑战性。
常言道:棋错一着满盘输。
向宝珠已经不着痕迹故意错了几着,祁光还是陷入了困境。
祁光觉得向宝珠懊恼的小表情很有意思。他智商不行,情商却还不错,稍微琢磨了下背后的深意,便不由笑了起来。
清朗的笑声将向宝珠拉出了郁结的小情绪。
向易水看着祁光,目不转睛。
祁光忍不住捏了捏向宝珠的小脸,“宝珠还是这么厉害啊。”
向宝珠茫然摸着脸,肉嘟嘟的小脸从小手缝中溢出几许,看起来极为可爱娇憨。
所以祁光没收敛住笑意,“宝珠说你自己厉不厉害?”
向宝珠放下了心,“嗯,宝珠下棋厉害。”
还添了一句,“爸爸做饭厉害。”
“嗯,每个人都有擅长的地方,”祁光道:“爸爸不会因为输了棋就不高兴,宝珠不用想着让爸爸。”
“可我不想爸爸输。”
祁光心下又是一软。
“爸爸,要不,你和妈妈一起,跟我下好不好?”向宝珠小声提议道。
“有了妈妈,爸爸就不会输了。”
向易水心里直呼宝珠好样的,却不敢做多余的动作,把选择权留给祁光。
毕竟,她刚才就吃了闭门羹。
祁光掀起眼帘看向易水。
向易水点点眸光晃动,如水中的月光。
“好。”
这个字仿佛一束光登时打进来,照得满室亮堂堂的。
向易水坐到祁光身旁,二人距离仅几公分,她按耐不住,悄然深呼吸,自他身上传来的携有淡淡沐浴液香气的清新气味顺着鼻腔进入血管,再通往心脏,继而轻微一触。
心神荡漾。
“到爸爸妈妈了。”向宝珠说。
这局她先手,走了卒。
祁光移眼看向易水,征求她的意见。
向易水陡然心跳加快,“起着没那么重要,你想怎么走就怎么走。”
“嗯。”
不知是否是错觉,祁光感到向易水的气息有些灼热。
向易水脑子快要烧了。明明昨晚才因冒犯祁光被驱赶,现在她又跟色鬼上身一样,不可控地被祁光吸引,视线硬是挪不开,从他隽秀的脸庞滑至滚动的喉结,再到曾被赋予百万价值的手。
执棋时,他的手骨骨节一起一伏,在轻薄皮肤上不时形成小小的低谷兀岸,很是秀美。
这双手曾与她礼貌相握,恋爱关系未确定时为神伤的她撑伞,替身子重的她翻身更衣,给她做饭,帮她收拾梳妆台,抚过她的脸,甚至几个月前还在她身上游走让她欢愉……如今近在咫尺,她连触碰的机会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