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易水竟觉得祁光这灿烂的笑容熟悉又陌生。就像一次遥远记忆猝不及防回响,长出了细细麻麻柔软的尖刺,扎得她的心痒痒的,又有着酸胀的痛感。
“来嘛来嘛!”
向易水回神,定睛一看。
原是已经过去十几分钟。
大伙跳累了稍做歇息,不知是谁告知村民,赵游是时下大火大热的歌手,于是村民们起哄着让赵游唱歌。
赵游不忸怩,清了清嗓子,拉了两句高音。
他功底扎实,歌喉一亮,立即得了个满堂彩。
“好听好听!”
“再来,再来!”
赵游径直看向此刻坐在小孩群中、舔着小孩分享的棒棒糖的祁光,道:“祁光,咱们很久没一块唱歌了。上次你跟瑞哥唱了,这次轮到我了吧?”
向易水食指轻轻点了点桌子。
祁光一愣,随即将棒棒糖递给拉巴。
拉巴毫不嫌弃地把棒棒糖塞进自己嘴里,加上他原有的棒棒糖,两腮被撑得鼓鼓的。
祁光心说:我就是让你帮忙拿一会而已。
祁光起身走到赵游身边,“唱什么?”
“祝月光。”
祁光怔忡了下,在赵游复杂的目光中点头,“好。”
《祝月光》是赵游十九岁作词作曲的歌曲,当时是给组合唱的,后来组合解散、祁光离开娱乐圈,赵游向公司买回了这首曲子的所有版权,却没有要求下架组合的那版《祝月光》,只是自己又独唱了一版。
曾磕游光CP的粉丝认定,《祝月光》其实是赵游对祁光爱而不得的心理写照。
因为这歌歌词,完全合乎这是猜测:
“任地长,任天高,明月荡荡照四方,掠我身。月光亮堂堂,惹我心惶惶,月光冷清清,引我神凄凄……祝月光永远皎皎,不晦不黯,祝月光永远静静,不浮不恸……”
光阴荏苒,祁光与赵游的音色有了些许变化,再唱起这首阔别已久的略微凄哀的情歌,都有种时过境迁的怅惘之感。
向易水自觉能忍,却险些要因赵游得寸进尺的行径暴起。
若是眼神可以杀人,现在赵游早被她大卸八块了。
向易水紧紧盯着篝火旁的祁光与赵游。
二人只是并列站着,他们的影子却扭曲粘连在了一起。
如果这时,赵游不知死活要对祁光做出进一步亲昵的动作,向易水就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了,不管不顾打压赵游。
所幸赵游还要点脸,或者说,他有自知之明。直到现在,祁光都只是将他当做一个朋友、哥哥看待。
婉拒众人让接着唱的请求,赵游跟在祁光身后,回到了小孩堆里。
有个相声演员的嘉宾,酒兴高至,主动上去展现才艺,稍微冷却的场子再次沸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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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拍摄节目6
向易水不甘旁观,趁祁光中途去洗手间,硬是撑着瘫软的身子尾随其后。
洗手间内流水声淅淅沥沥,一顿,继续。
“向易水?”
洗手间外的向易水本能屏息,想了想,出声回道:“是我。”
祁光静默。
向易水补救道:“我也想上洗手间。”
主人家家里的洗手间自然不分男厕女厕,只有一间洗手间,向易水的说法不算牵强。
“稍等。”祁光道。
这个时间地点不适合说话,但机会不可多得,向易水分秒必争,“祁光,我真的已经知道错误了,我保证我会改,你理一理我好不好?”
她所谓的理不单单是指跟她这样几个字几个字地蹦话。
“我认为我们已经说清楚了。”
水声止了。
“哗啦——”
冲水声响起。
可是祁光没立即开门出来。
兴许是不愿面对她。
向易水心里更加苦闷。
峰回路转,向易水听到了脚步挪动声。
向易水心头一喜,快速整理好仪容,迎接祁光出来。
祁光开了门,只见向易水凤眼一亮。
“……”
祁光还是觉得匪夷所思,一贯得体矜贵的向易水居然在洗手间外堵门。
祁光诧异、审视的表情,让向易水羞赧地低下头,半晌,她煞有介事低喃:“你好了怎么不出来,我很急……”
祁光不想跟向易水讨论无意义的生理需求,迈出几步,到外面的盥洗池洗手。
说着很急的向易水果然还站在原地。
向易水看着祁光因俯身洗手而突显出来的窄细腰部的轮廓,小声问:“祁光,你现在没有跟别人交往的想法吧?”
祁光不语。
老生常谈。
先前他就回应过向易水问他是否跟异性走近的问题了。
向易水自食恶果,却难以忍受她曾给予给祁光的安全感缺失的折磨。
“祁光。”
向易水从后面拥住祁光。
向易水面上不显,但她确实被赵游刺激到了:她失去分寸,赵游亲近祁光一寸,她就迫不及待想亲近祁光一丈。
熟悉的体温,柔软的躯体与幽淡的馨香都未能唤起祁光的怜惜,反而让他身子绷紧。
“祁光……”
带着些许干涩与热意的软唇擦过轻薄的耳垂,试图为其着上靡丽的粉色。
祁光陡然按住腰间的手,“松开。”
“就一会,行吗?”向易水哀声乞求着,也提防着祁光不留情面地将她撕下来。
果不其然,祁光完全不妥协,抓住她的手往外拨。
祁光回身直视向易水,神情平静得几近决然,“我非常希望你能明白,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至少不是你可以不征求我的意见就碰我的关系。”
大概是爱之深恨之切,祁光为所不多的冷言冷语都贡献给了向易水,“在瑞哥公寓那次我不说,你明白吗?不明不白地做着恋人或者夫妻才会做的事情,你不觉得恶心吗?”
祁光不免想起苦涩的回忆,有可能她还真不觉得恶心,因为她做多了!
祁光说:“你大可去找别人,就像以前一样。”
堪比硫酸的话语泼在向易水身上,她来不及伤神,拉往外走的祁光,“我没跟别人做过这些事。”
祁光懒得辨别真假,用力掰开向易水的手,“我不感兴趣。”
“祁光,你听我说,我真的没做过那些事,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不经过你同意就碰你——”
向易水吃痛放手,手臂上赫然红了一块。
向易水怔怔看着手臂,一言不发。
祁光也怔忡。
几近窒息的寂静在此蔓延。
不知过了多久,祁光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有。
他深深看了向易水手臂上刺眼的红痕,抬脚离开了。
仿佛把半个向易水也带走了,剩下的半个向易水有气无力,背都挺不直了,似融化一般缓缓坐了下来,比地上的影子更像无依无靠的孤魂。
记忆总是不可控地在向易水脑中播映:
以前的祁光很珍视她,就连端茶倒水都不会让她碰,万一杯子碎了弄伤她呢?
恋爱时尤甚,若是她偷偷坐飞机来他开演出的城市,他见到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满满的心疼,他心疼她累着了。
有一次因为跟她约会,他难得推迟与其他成员的训练,约会结束后一个人在舞蹈室里练了很久,她寻过来,等他大汗淋淋时递上水,却不妨身形踉跄了下。他为了不让她摔疼,自己当了垫背,最后带着受伤的尾骨上台表演。
若不是她察觉到了,他绝不可能坦白,彼时他还安慰内疚的她,笑着说只要她没事,这点伤不算什么。
结婚后,他因为她偶尔的不安分冷脸过也发脾气过,但从头到尾都没对她动过手。
向易水心里明白,方才那样不算什么。
真的不算什么。
只是一抓一拨的动作而已,比起她以前的冷语相向要温和多了。
现在她所承受的冷落也不过是从前他的千万分之一罢了。
是她的皮肤太薄太嫩了才会发红。
是她太脆弱了,才会如此难受。
向易水这么劝解着自己,无意中看到洗手间小窗上一株小小的绿植,应该是某只鸟无意留下的足迹,绿植的根嵌入了窗户框上的土堆中,柔弱的茎叶在强劲晚风中摇摆不定,不断俯首折腰。
向易水想:夜里的风,可真冷啊。
——
篝火火势小了。
夜深了。
饭席上的人走得七七八八。
节目组嘉宾们也要回到各自借宿的住处了。
拉巴爷爷喝得有点多,潘子澄奔波一天困乏不已,先与拉巴搀扶着拉巴爷爷回去休息了。
同赵游一块住的嘉宾醉得更厉害,边哼着不知成调的歌,边说自己没醉,走起路却直打摆。
祁光帮着赵游将这个闹腾的嘉宾送回了住处。
醉气熏天卢晋义也被村长招呼村里小伙送回。
向易水身心皆疲,仍默不作声跟在祁光后面,看着祁光与赵游默契十足地搬人,走进同一间屋子。纵然她明白屋子里还有其他人,他们俩并非是独处,但还是不由烦躁了起来。
向易水执着仰望吊楼二楼骤然亮起的房间,与自始至终没有出现祁光身影的窗户,陷入了浓烈的不甘与愤懑中。
祁光很快就出来了。
他没有立刻走下吊楼,而是默然伫立在台阶上,面朝向易水。
因他背着光,向易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她知道,他是在看她的,以一种客观的角度来俯视着她,以此来洞悉她分辨她以便采取必要的避害措施。
向易水心慌得砰砰直跳,本能抬脚往前走了一步。
却见祁光轻轻呼了口气,像是无奈极了。
向易水感觉自己此刻薄如一张纸,所以祁光呼出的这口气,轻易将她刮倒在地,继而还狼狈不堪翻滚了好几圈。
“祁光……”
祁光走了下来,看着向易水原是一张常年以倨傲与淡漠为基调的绝美脸庞,罕见的弥漫着无措与哀伤,不由思绪万千。
祁光按了按太阳穴,他在饭席上也喝了酒,有些头疼,他道:“走吧,先回我那,我把东西还给你,再送你回去。”
昨晚向易水来找祁光,后边还蹲守着一个卢晋义,今晚卢晋义早倒床上呼呼大睡了,祁光不能让向易水孤身一人走夜路回去。
对待陌生女子,他尚且不会置之不理,更何况,向易水还是他孩子的妈妈。
向易水跟上祁光的脚步,闷声道:“只是几件衣服而已,你也给我买过,我身上这件就是。如果你要还回来,那我是不是得当场脱下衣服还你?”
祁光不语,似乎是觉得跟她争辩这些没有意义的话题。
向易水抿了抿唇,没力气抬高腿,只能用脚推开挡路的一颗小石子。
向易水犹如一株被突然而起的凛风摧折的白绣球,黯黯然,几乎要失去所有生机。
回到拉巴家楼下。
祁光让向易水等待片时。
向易水不大愿意,“我真的要脱衣服了吗?”
见向易水一副耍无赖模样,祁光道:“我带的衣服够穿了。”
“再多只是累赘。就像你现在,对于我来说,都是令人困扰的事情。”
她“寸步不离”跟着他,导致其他嘉宾都不敢跟他多接触,跟踪摄影的小哥更是时时看她脸色。虽然节目组之前已有于灵这个例子,他不算是特殊的,但他真的一点都不享受被人当成玻璃对待。
“从我搬出去的那晚开始,我们不可能再和好了。别再提复婚,你也别再把心思放在我身上。”祁光由衷建议道。
向易水感到有一个坚硬的东西划过柔软的心脏,胸膛内血淋淋,血腥味充斥她的喉咙,仿佛一开口就会喷出鲜血来。为了避免更加狼狈,她封缄了口舌。
“走吧。”
向易水脚步虚浮,跟着祁光。
月色清冷,夜里有许多不知名的小虫子在交流,窸窸窣窣。
向易水艰涩开口:“对不起。”
时至今日,她仍在做错事。
祁光不言。
直到村长家前的路口,祁光没再送,停下脚步,把袋子交到向易水手上。
向易水抱着袋子,像是抱着一桩苦闷的往事,如她本人一般利落飞扬的短发,此间发尾沾了点点昏黄的路灯灯光,显得颓靡又哀伤。
等了一会,祁光出声催促,“回去吧。”
向易水被短短几个字推进了村长家。
——
今天大体上过得痛快舒畅,祁光睡了个舒服觉。
第二天,祁光早早起床,还没去学校的拉巴过来跟祁光说,向易水在楼下等他。
祁光皱眉,洗漱下楼。
向易水提着一个方形竹笼,见到祁光时脸上绽开一个清新夺目的笑容,仿佛她昨晚的萎靡只是他的幻觉。
她说:“这个送给你。”
祁光拧眉,看着竹笼中两爪扒拉的笼筐活力充沛的小狼狗。
向易水解释道:“昨天我看你挺喜欢小小的。我跟多吉次仁打听了小小有没有狗崽,结果真有。我就讨要了一只,这只最像小小。”
小小是公的,跟隔壁家的狗生了一窝狗崽子,狗崽子刚满月不久,向易水今天一大早准备了一万现金跟隔壁人家买狗崽子,隔壁人家纯朴,死活不肯收这么多钱,她只能按照当地的习惯,让卢晋义去村里的小卖部买了箱牛奶与几袋饼干作为交换。
祁光拒绝道:“我不要。”
向易水把狗崽子抱出来,狗崽子很乖,在她手里一点挣扎都没有,她把狗崽往祁光面前送了送,说:“你看它多像小小,多可爱。”
“我不要。”祁光重复道,艰难地将目光从狗崽身上挪开。
“可你喜欢它。”向易水说:“就因为是我送的,你不要它?那我把它转让给你行吗?”
祁光不表态。
向易水继续劝说:“如果你担心工作忙顾不上它,我跟宝珠可以帮你照看一段时间。”
祁光闻言一愣。
向易水不喜欢任何宠物,能让向宝珠养冬日已经是她作为母亲最大的让步了。为此,祁光就算曾碰到被虐待的流浪狗动过收养的念头,但考虑到向易水,仅止步于想想,只能将其送入救助站,偶尔过去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