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拉巴在短暂的时间里尽力撮合向易水与祁光,譬如让他们坐一块吃早餐。上学前,拉巴还鼓起勇气小声劝祁光:‘老师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祁光哥哥,易水姐姐已经知道错了,你就原谅她吧。’
祁光不予可否,但没出声赶向易水走。
潘子澄默默躲到外走廊,跟拉巴爷爷闲聊。
客厅里就剩向易水与祁光,还有一只懵懂无知的小狗。
“它这么喜欢你,就收养它吧?”向易水道。
祁光与舔着他掌心并高频率摇尾巴的小狗四目相对,没有回应向易水。
但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向易水心喜,道:“给它起个名字吧?”
祁光挠了挠小狗的下巴,小狗舒服得直呼噜。
“秋分。”
今日正是秋分,取这个名字应景,而且一听就知道,跟宝珠的冬日出自一家。
终于接受了。
向易水胸口的酸涩稍减,痴痴看着祁光净秀的侧脸,黑鸦翅般的眼睫半覆在白皙的皮肤上,浅色的瞳孔轻轻凝住,鼻梁高挺,专注时微微抿起的双唇极是勾人。
两个月前,她还不觉得祁光有多漂亮,多馋人。
果然,人性贱鄙,对属于自己的人与物漫不经心,但一旦脱离了自己,就立即对此充满病态的占有欲。
向易水收回视线,“你左脸沾上了一根毛发。”
祁光伸手去探,果然摸到了一根细小的绒毛,应该是刚刚被秋分蹭上的。
“汪汪汪。”
秋分露出了小肚皮,想要祁光继续给它挠挠。
祁光却突然起身。
向易水下意识抬头,眼睛追随着他,直至他走进房间。
祁光出来时,向易水还保持着半蹲的姿势,茫然若失的目光使得她如同一个被抛弃了的可怜孩子。
“这是什么?”
向易水接过祁光递到她面前的信封。
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得来的信封。
迎着向易水疑惑的眼神,祁光道:“我知道,你给秋分原来的主人买了牛奶和饼干。”
所以这是在补回她的损失。
毫无疑问,信封里面是钱。
向易水垂眸,声音闷闷,“一定要分得这么清楚吗?”
“这样方便。”
“哪里方便了?”
祁光无意解析一个谜底摆在明面上的谜题,看着趴在他鞋上吐舌头的小狗秋分,淡道:“雨小了。”
他在下逐客令:雨小了,她该离开了。
向易水不动弹,假装听不懂,能赖一秒是一秒。
这时,外面传来细碎的说话声与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赵游驻足。
祁光问道:“游哥,你怎么来了?”
“我跟我借宿人家过来拿先前订的竹筐。”赵游拂去手臂上的雨水,余光掠过向易水,“拉巴爷爷说就在顶层口的左侧边堆着,需要你帮忙拿一下。”
村里拉巴爷爷编织手艺最好,所以卖得最好。
“哦,好。”
祁光先回房间拿了条干毛巾出来给赵游擦湿头发,然后走向顶楼。
赵游跟了上去。
向易水眯了眯眼,不甘落后,身后还缀着扭动小身子的秋分。
木梯窄小,只容一人,于是祁光爬上去,上身子进入顶层,伸臂勾竹筐。
底下的向易水与赵游跟门神一般左右守着。
仅祁光操作的两三秒内,向易水就和赵游进行了一场无声而激烈的决斗。
赵游懒洋洋捧着毛巾,深吸了口气,缓缓张嘴,比了个口型:你们离婚了。
向易水压下心底翻覆的怒火:那也轮不到你。
胜利不属于他们任何一方。
弥漫的硝烟除了让他们都不快外,毫无作用。
赵游接下祁光传递的三个竹筐。
祁光下来后帮赵游拿着两个,经过客厅时,赵游突然问:“这小狗是拉巴刚养的吗?”
“不,是我养的,叫秋分。”
“好名字。”赵游顺势放下竹筐,要逗弄起小狗来。
向易水鄙夷赵游拙劣的技巧。
完全忘了她刚才也是用小狗做借口留在这里。
“真乖。”赵游说。
“确实。”祁光含笑道。
实际上,是很笨,敌我不分,谁跟它玩它都高兴得摇尾巴!
向易水看不得自己送的礼物成为赵游接近祁光的桥梁,朝小狗勾指头,“秋分,过来。”
比起两个大男人,小狗秋分更喜欢香喷喷、柔软的向易水,所以经向易水这么一唤,秋分就屁颠颠到她跟前。
赵游看着空空的手心,朝祁光道:“你们一起养的吗?”
祁光愣了愣,“不是。”
“我还以为是,秋分比较亲近向小姐。”
向易水心里赵游挑拨离间,脸上笑吟吟,“我听说小动物直觉敏锐,能准确的感知到人的善意恶意。”
“这样吗?”
赵游皮笑肉不笑,嘴里发出“嘬嘬”的声音,招来秋分的回头。
向易水不着痕迹拨了拨秋分的小耳朵,将它的注意力拉回来。
祁光没留意到他们的较量,将赵游搁下的竹筐叠在自己拿的两个竹筐上面,抱起竹筐往外走,顺便道:“你们跟秋分玩吧,我先把竹筐带出来。”
向易水:“……”
赵游:“……”
容不得他们拒绝,祁光先行一步。
向易水握住秋分搭在她手心的前爪,“赵游,五年前我不跟你计较,现在我也不找你算账,但不代表你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我。”
赵游:“你们离婚了。”
“你以为我们离婚了你就有机会了?不可能。祁光自始至终都不喜欢你。我警告你,别再搞一些小动作,激怒了我,后果你无法承受。”
以向易水的权势,让赵游身败名裂是分分钟的事情,若不是顾忌着祁光还当赵游是队友、哥哥,她早给赵游一个足够深刻的教训了。
“祁光不是你的附属品。”
“我什么时候说他是了?”
“既然不是,你就没有权利决定他的选择,他选择跟我交好,甚至以后选择跟我在一起也与你无关。”
“你很有自信。”
“汪。”秋分不安叫了起来。
“你给的。你这么防着我不就是给我自信吗?”
“汪汪。”
赵游毫不畏惧回视向易水冰锥似的眼神,“你们怎么离婚的,你一清二楚。”
“你对他不好。”
向易水一时无从反驳。
“现在我们谁都有公平竞争的机会。”赵游道:“向小姐说祁光不喜欢我,那你呢?他现在还愿意跟你待一块吗?”
祁光对向易水的态度,可是有目共睹。
赵游坚定道:“至少祁光跟我在一起不会不痛快,他想要什么不要什么,我都会尽力帮他实现。”
“说得好像你能给他所有保障一样,”向易水道:“前几天我要是没过来,他就得一个人摸黑回村里了。在他受难受苦时,你又在做什么?”
“我那是尊重他的决定。”赵游无意识握紧手掌,“而且,摸黑回村里不是你给他带来的无妄之灾?”
“说得冠冕堂皇。”
“汪汪汪。”
“比你言之有理。”
“汪汪汪。”
“你们在做什么?”
战斗的苗头因祁光突然插入而熄灭得一干二净。
祁光的视线在他们之间定住。
向易水与赵游顺着祁光的视线低头一看。
原是二人斗得激烈,不但动口,还动起了手:一人抓住秋分一只爪子,致使秋分只能被迫用两只后腿站了起来,又在他们积极拉它进入各自阵容时,被两股力量拉扯,茫然无措,且难受得直叫。
秋分一双黑溜溜的大眼沁着水,更加可怜兮兮了。
祁光很想扶额,“放开它吧。”
向易水与赵游齐齐松手。
秋分连忙小跑到祁光脚边,呜呜了好几声,像是在向主人控诉他们对它的“残害”。
祁光抱起秋分,对半蹲着仰视他的向易水与赵游道:“雨停了。”
向易水原本还想装听不懂,但祁光神情已有些疲倦,她便没敢再待,只是她不会给赵游跟祁光独处的机会。
两人为了“监督”对方,一起离开。
从路口开始,各自归去的方向一东一西。
分开前,赵游说:“只要祁光没有明确拒绝我,这一次,我就绝对不会主动放弃。”
向易水心里愈恨,似花容颜愈是瑰丽动人,“我等着看你无功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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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陪同工作9(捉虫)
接下来的两天里,陆陆续续下雨。
所有嘉宾多被安排聚在一起活动,吃饭也不例外,意在拍摄嘉宾们友好、趣味十足的互动。
其实嘉宾们不可能在短短几天内培养出什么深厚的感情。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且圈里情况特殊,常常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交友不慎,就会惹上子乌虚有的绯闻或者丑闻。
当然,也不乏有真朋友。
譬如两三个玩得比较好的常驻嘉宾,譬如赵游与祁光。
自发现向易水和祁光有进一步接触,祁光赵游的傲娇矜持荡然无存,非常主动:祁光起火,他在旁扇风;祁光准备食材,他递刀子;祁光泡下茶他也要跟着第一个品茶,姿态亲昵。
向易水在附近瞧得心头冒火,可恨正在拍摄,她不能横插一脚。
在人前,赵游倒不敢有出格的举动。
但也恰恰就是因为在人前,祁光不会拒绝赵游似有若无的异常的亲近。
向易水决定回去后,必将让赵游为他自己的行为付出相应的代价。
雨后下午迎来了大晴天。
节目组组织嘉宾们外出。
在观景台,一行人有幸目睹了传说中的日照金山。
号称中国最美雪山之首的南迦巴瓦峰气势恢宏,宁静神圣,其周围缭绕的云雾渐渐散去,傍晚夕照,在山峰渡上了一层金光,美得震撼人心。
向易水仅看了一眼,便转头望向祁光。
祁光抬首眺望山峰,金灿灿的山峰映在眼底,点了上更为明亮的眸光。
他淡笑,似是有几分自在畅快。
向易水突然想起约莫半年前,她下班回来,祁光端上饭菜给她跟宝珠,就先回去厨房收拾厨余垃圾。厨房是半开放式的,她坐在客厅里,能看到祁光穿着沾着油渍菜汁的围裙将切下来的金针菇扔进垃圾桶里,低头一瞬,他的脸半掩在阴影中,他的疲惫与抑郁在暗处短暂而实质的完全展露过。
当时的她却对此一点都不在意。
像是被迫直面自己内心最阴暗恶毒的想法,向易水移开视线,不忍再看此间快意的祁光。
——
仿佛是迟来的报应,返程途中,向易水脑袋开始鼓涨酸疼,回到村长家吃完饭,意识更加浑沌。
向易水摸了摸自己额头,温度有些高,她连忙吃退烧药上床睡觉。
分辨不出睡了多久,向易水口干舌燥醒来,呼出的气息滚烫炽热。
她吃力翻了个身,竟一下子吐了。
“晋义……”
向易水顾不得处理秽物,忍着恶心反胃的眩晕感去敲隔壁卢晋义的房门。
幸亏卢晋义被于灵电话骚扰,还没入睡,很快就发现细微异响去开门。
“姐你怎么了?”
卢晋义扶住要倒地的向易水。
“不舒服……带我去医院……”
卢晋义立即将向易水横抱起来,往外走,“我刚去看你还好好,怎么一下就烧了起来。”
这几日积攒的各种身体心理不适突然爆发,向易水甚至没力气说话了,只能被动接收着卢晋义跟起来的村长解释情况,请他叫人来开车送他们去县城医院,并通知祁光。
向易水感觉整个人好似悬浮着的,一会冷冽的风穿过她的身体,将冻她手脚抽搐,牙齿打颤;一会医院里的灯泡骤然发热,把她烫出一身汗来……几度昏迷,几度清醒,好些人从她眼膜上幽灵一般飘过。
犹如百年悄然而逝,喧嚣人声缓缓退去,只剩满室的寂静。
向易水终于睁开眼。
入眼之人,让她觉得抬眼的力气花得很值。
祁光道:“要不要喝水?”
向易水张了张口。
祁光倒了温水送给她嘴边,喂她慢慢喝下水。
大抵意识到祁光深夜独自守护着她,向易水感觉身体里的力量骤然回来了大半,说话也没那么费劲了,她道:“谢谢。”
祁光将空杯子放回,看着向易水。
她的声音弱得像小猫儿。
祁光从未见过向易水如此虚弱的模样,好像只需轻轻一触,她就破碎成千块万块。
祁光坦然与向易水对视,半晌,他道:“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近似关心怜惜的规劝,一下子将向易水的眼泪逼出来。
隔着朦胧的泪帘,向易水望着祁光,干燥苍白的唇裂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祁光,你还爱我吗?”
向易水是想徐徐图之,可她现在脆弱彷徨,急需一个肯定的答案来慰藉空虚的内心。
但一如既往,希望落空。
祁光视线落在向易水扎着输液管的手背上,许久,他道:“不了。”
向易水重重哽咽了一下,“我不信。”
祁光移眼,看向病房中的一盆绿萝,嗓音轻如空气中的水汽,“我以前跟你说过的吧,我小时候最喜欢玩我爷爷手机里的俄罗斯方块游戏。红的绿的蓝的,各种形状的方块掉下来,拼成完整的一行,一行就消失。如果没有消除堆积的方块,方块一直堆到屏幕顶端,游戏结束。”
游戏结束。
向易水心脏像被这四个字凌迟,钝痛持续不止。
她后悔提出爱不爱的问题了。
她宁愿活在过去的假象中。
牵强提了提唇角,向易水声音微弱,如同藏着无望的希望,“还能重新开始游戏。没关系,没关系的,你一开始也是不爱我的。只要我努力,我努力对你好,你就能重新爱上我了。”
“我以后都会好好跟你一起看葫芦娃,一千遍一万遍都行。我会和你回家祭祖,如果你想,我也会陪你回老家住一段时间,不,住多久都行。我会学着做饭,学着打扫卫生,以后这些事都由我来。我们每年都去旅游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