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她却被囚禁在这黑暗里。
陈灼的心猛地被刺了一下。
他忽然发现,他失去了什么,眼前的这个妹妹也缺失了些什么。
可他也无法说清,他究竟失去了什么,他的妹妹又缺失了什么。
事已至此,无法回头。
她成了一个好妹妹。
她的确成了一个正常的妹妹,就如陈灼所期望的那般。
起码看上去是如此。
陈灼许久都未出声回她。
旁边立着一盏昏暗的灯,他侧坐在床榻上,借着这点灯光细细凝看她的脚。
被银锁链缚住的脚细嫩干净,雪白伶仃,弧线优美,那根锁链松松圈住她的脚踝,像是绝美的装饰,更衬得其美妙天成。
男人纤长的睫羽轻颤,眼眸里水雾忽起时,带了薄茧的指尖欲滑过少女脚背时,甚至低头亲吻时,陈念却抽回了脚。
她并起双腿,娇弱的身体陷在帐幔的阴影里,眼睛红红的,怯懦得像受伤的小白兔。
她不再呲牙咧嘴,而是敏感脆弱。
陈灼嘴唇蠕动,喉咙似是被什么刀割得鲜血淋漓,一开口,鲜血就不停涌出。
“念儿……”他唤她,如从前般温柔唤她。
陈念却害怕地又往后面缩,下巴搁在膝盖上小声说:“念儿不喜欢哥哥了,请哥哥遵守诺言,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念儿知道错了,念儿不想待在这里。”
“我求求哥哥,放我出去……念儿再也不会缠着哥哥,我会出席宴席,我会去相看别家公子,我会和别家姑娘一样去成亲……”
“哥哥你放我出去好不好……”
少女哭泣的声音散在昏暗的室内,好似枯萎的花朵落在泥里。
但她的唇却依旧那般鲜艳。
男人晦暗的目光落在她娇嫩的唇瓣上,潮|湿的目光缓缓滑过她唇瓣每一处,犹如实质的抚摸,仿佛那娇嫩的触感丝丝缕缕地传递到了他血液里。
陈灼看她许久,随后敛起了眼眸里所有飘散不明的情绪,面容俊美而冷漠,窥探不到他此刻的喜怒,也探不出他一丝一毫的情绪。
他起身,衣冠一丝不苟,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这个可怜的少女。
目光深到要将她看穿,却平静得不起一丝涟漪。
这段日子,他日夜陪她生活在这里,照顾她的一切,接手她的一切,到今日这种日子快要结束时,她变了,他也变了。
“哥哥很开心,念儿。”陈灼如此说道,脸上却看不出笑意,“哥哥很开心,你把那瘾戒掉,不再喜欢哥哥了,这意味着,念儿和别家小姑娘变得一样了。”
“哥哥很开心,念儿以后还是哥哥的好妹妹。”
“以后,念儿继续当哥哥的妹妹好不好,哥哥会继续宠着念儿。”
“我永远都是念儿的兄长,这世上,只有我是念儿的兄长。”
陈念没回他。
小姑娘低着头,柔顺长发并未簪起,如瀑般垂落肩背,将她衬得越发娇小可怜。
陈念细细地抽泣一声,抬眸看向陈灼,又重复着那句话:“念儿不喜欢哥哥了,念儿出去会嫁给别人,请哥哥遵守诺言,放念儿出去。”
昏暗里,两人视线相碰,却始终融不到一起。
陈灼在她的眼里再也看不到以前的生气和欢喜了。
半晌,他薄唇扬起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
笑了,又好似没笑。
“念儿变乖了。”
他叹道,伸手过去,想要以兄长的身份去抚摸她的小脸时,小姑娘却忽地瑟缩了一下。
然后,别过了脸。
抗拒的意味很是明显。
陈灼的手在半空顿住,眸光黯然之际,他把手缩了回去,背在身后,笑道:
“好,哥哥放你出去。”
第21章
陈灼拿出钥匙,解开了缠在少女脚踝的锁链。
陈念的肌肤向来白嫩,容易留痕,锁链虽是陈灼命人用特殊材料精心打造,锁着脚踝时并不会有磨擦皮肤的痛感……
但由于长时间的束缚,锁链解开后,少女脚踝处还是浮现了难以忽视的红痕。
嵌在她纤细白净的脚踝上,极其刺目。
红白交织,有了几分触目惊心的味道。
陈灼垂眸,看着这红痕怔愣些许。
他口干舌燥,扯了扯衣襟,又想伸手去碰触,温声问她疼不疼时,锁链解开,一脱离束缚,少女便脚尖落地,飞快地跑走了。
就像蝴蝶一样,她飞出了这个牢笼。
手指将将擦过少女的脚,却终究没有碰到。
陈灼手心空了。
-
陈念终于离开那间昏暗的屋子,脚上不再缠着那哐哐当当响着的锁链。
她不用再听她哥哥那恶魔般的低语,不用再羞辱般地被人抱着去小解……不用再过那种暗无天日,没有羞耻感……且,饱受折磨的日子。
她可以去晒太阳,去赏花,去闻花香。
长久地陷在黑暗里,此刻陈念站在春日阳光下,眼睛却无法适应这光亮,陡然生出一种刺痛感。
很疼。
少女下意识用手蒙住眼睛,那昏暗房间里发生的事顷刻间闪过眼前,然后,她哭了起来。
哥哥为什么要囚禁她,为什么要把锁链套在她脚上,为什么要……为什么要让她受那些羞辱。
陈念直到现在,都还记得……记得她和她哥哥说要去小解,让他放开她时的场景。
陈灼当时并未解开她脚上的锁链,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盯着她,只说:“念儿不可以离开哥哥视线,哥哥抱着念儿去,念儿溺了后,哥哥会替念儿擦干净,再将念儿抱回来。”
当时听到她哥哥的这些话后,陈念无比震惊,震惊到失语,好一会才说:“哥哥,念儿是大姑娘了,念儿是去小解,哥哥不能抱着念儿去,更不能看着念儿。”
“不可以的。”
陈念紧紧攥着手,语气非常坚决,坚决地与他抗争,在这个问题上,她不打算退让。
她又不是三岁小孩,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她也是个小姑娘啊……
但陈灼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那双冷漠又诡谲的眼睛陷在黑暗里,陈念对上她哥哥的目光,恍惚眨眼间,竟从她哥哥那双冷情的凤眸里看出了兴奋。
面对这个将她战场上带回来,一手养大她的哥哥,陈念……第一次觉得不寒而栗。
她发现,哥哥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或许,她这个妹妹也从未真正看清过他。
虽然害怕,但陈念怎么都无法接受那种事,只能恳求她哥哥:“哥哥……念儿求求你,你解下锁链,让念儿一个人去好不好,念儿不会逃的。”
“哥哥不要抱着念儿去,不要看着念儿,不要……”
她哭着求她哥哥,但她哥哥只是温柔又残忍地抚摸她的脸,薄唇贴在她耳边,轻声说――“不行。”
“念儿还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念儿还没有戒断,还不是正常的小姑娘。”
“还不是哥哥的好妹妹。”
他说不行。
他没有答应她,对她的哀求,对她的眼泪视而不见。
陈念没办法。
身体的正常反应她控制不了,哥哥不解开锁链让她一个人去,她便只能由着他抱自己去净室。
刚开始,陈念无论如何都突破不了这件事带给她的羞耻感。
虽然她平日里是无法无天,娇蛮任性,也做过不少荒唐大胆的事情,但这件事……着实骇人突破下限,完完全全地扒开了那一层羞耻心,让她也无法接受。
直至到了净室,陈念还在抗拒,她双眸染了泪雾,一张清丽娇媚的小脸上满是眼泪,抓着他衣襟呜咽:“哥哥不要看……不要待着这里,哥哥出去好不好……”
这时的陈念完全没了以前嚣张骄横的样子,她像只脆弱受惊的小兽,在他怀里颤抖着啜泣,在求他。
陈灼却只是在笑,轻微地笑。
男人似有若无的笑声散在昏暗里,散在她耳边,直让少女骨头都战栗:“念儿不想溺了吗,不想的话,哥哥就把你抱回床上哦,要是念儿忍不住在床上溺了,念儿可就真的羞死人了,身上不会再有香香的味道了呢,哥哥还会……”
他轻声细语,声音嘶哑到近乎蛊惑,在少女耳边轻轻呢喃:“哥哥会惩罚念儿。”
听到“惩罚”二字,陈念肩膀忽然缩了下,然后,她猛地摇头,花瓣般的嘴唇一下就白了,近乎枯萎。
被吓的。
陈念不知道他又会用怎样的方法来惩罚她,她害怕这样的哥哥,她快要承受不住了。
那时的陈念就是惊弓之鸟,她头脑昏昏沉沉的,似是有些神志不清了。
“哥哥不要罚念儿,我害怕……”
“念儿乖一点,哥哥就不会罚念儿。”陈灼托着她的臀,高挺的鼻尖蹭了蹭少女的耳朵,俊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常,平静如初。
他用一种兄长的姿态,诡异地,温柔地在她耳边笑,“现在念儿可以溺了,乖乖的哦。”
身体的忍受已经到了极限,陈念忍不住了,只能用这样一种小孩把尿的,难堪的令人羞耻的姿势,被他抱着溺出来。
身体得到了解脱,但小姑娘却哭了,哭得很厉害。
结束后,陈灼会细致地帮她擦干净,还会近似喟叹地在她耳边说:“念儿好乖好可爱啊,等念儿真正戒掉后,成了和正常的小姑娘后,念儿就会永远是哥哥的好妹妹了。”
“哥哥会永远爱念儿,念儿永远都是哥哥的好妹妹。”
后面,每次都是如此。
他会一次次不厌其烦地抱着她去,看着她溺,再亲手给她擦干净,有时候还会用水给她洗净,再把她抱回来。
接着,缠上那细细的锁链。
在那个黑暗的房间,在只有他和她两个人的房间,他好似完完全全的变了一个人。
变得越来越像一个疯子,像个怪物,就是不像一个兄长。
那段日子,他把她这个小姑娘最后一层的羞耻心给扒了。
就是为了惩罚她,为了让她认错,为了让她戒断么。
就是为了让她变成那所谓的好妹妹,所谓的正常姑娘么。
的确,经过这段暗无天日的戒断,她成了一个正常的小姑娘。
的确不再对她哥哥有以前那种病态的依赖了。
什么依赖都没了。
……
那些残忍的、混乱的、不堪回首的画面不断在脑海浮现。
陈念站在阳光下,脚步虚浮地朝自己院子走去,一边走一边哭,眼泪刚被擦下又汹涌而出。
刚开始她哭得很小声,只是细细地抽泣,可哭到后面时,心里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顷刻间一涌而出,陈念开始放声大哭,哭到浑身发抖。
眼泪不停落下,她失了颜色的脸上满是泪痕。
陈念想,她再也不要回到那间屋子,再也不要过那样的日子,也……
再也不要喜欢哥哥了。
她的哥哥是坏蛋。
也是个疯子。
她再也不喜欢他了。
她要赶紧挑个好夫君嫁出去,离开她哥哥。
――
府上的小姐突然消失一月后又突然出现,且,还是从将军的院子里走出来的。
出来的时候长发垂落,双眸盈泪,光着双脚。
那白皙的脚踝处有一圈明显的红痕,看上去像极了锁链脚铐留下的痕迹。
此事着实稀奇又怪异,府里的下人隐隐能猜到什么,但都不敢往那个方向猜。
陈府上下对这件事皆不敢谈论任何,不敢多嘴一句,甚至不敢多看陈念一眼,就好像这事从不曾发生过。
好像陈念不曾消失过。
就连陈念的贴身丫鬟清荷也只是看着自己小姐流眼泪,极其后悔当初财迷心窍,答应给她家小姐去买药。
她也心疼她家小姐,也后悔,但却一个字都不敢说,只能当做此事没发生过。
陈念自然知道是她哥哥下了命令。
若是有人多说一句,怕是就会人头落地。
她知道,她哥哥做的出来的。
他连囚禁妹妹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他现在就是个疯子,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呢。
陈念的确改变了,她不再是以前那个骄横的,无法无天的小姑娘。
她变得正常了,也变得安静了。
会审时度势了,不会再强硬地想要得到什么,不会再强硬地和她哥哥对抗。
陈念没有为难清荷,只是对她笑笑,什么都没问。
被放出后,对被自己哥哥囚禁这件事,陈念亦是没再提及。
她像是变了一个人。
陈灼也当作,当作她成了一个好妹妹。
成了一个正常的小姑娘,和别家姑娘一样。
这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想要这样的妹妹。
他的念儿,也该是正常的小姑娘。
他会替她寻一个好人家,他会亲手把她嫁出去。
她这辈子都会是他的好妹妹。
……
日复一日,陈灼看着如今的陈念,不停地,不厌其烦地在心里重复着这些话。
只是说的久了,说得多了,这些话便成了他的梦魇。
他的妹妹好似成了他的心魔。
夜夜入他的梦。
各种各样的梦光怪陆离,却引人沉醉不已。
那段昏暗无光的,只有他和她两个人的日子不断在他梦里上演。
在梦里,他再一次掌控了她的所有,事无巨细照顾着她的所有。
所有。
穿衣,吃饭,沐浴,甚至是……
于是,梦里的场景越发污秽不堪,难以入目。
每每梦醒,陈灼双眸涣散,清醒之后都会给自己一巴掌。
这一巴掌毫不留情,他下手极重,常打得自己满嘴都是血,牙都差点打掉。
但尽管这样,还是没用。
梦还在继续。
他的心魔也越来越重。
他正在沉沦,却不自知。
继续在她面前扮演着好兄长。
日子一天天过去,陈念和陈灼之间以兄妹身份相处着。
看上去兄友妹恭,岁月静好。
都没有再越界。
一日早晨,陈灼在给陈念梳头发时,他无意地,基于兄长的身份说起了一件事。
因为陈念多次和他提及要去外头参加宴席,相看各家公子。
他若是再推脱也说不过去,不符合兄长身份。
“念儿,过两日宫里有个春日宴,太后娘娘办的,你想不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