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把菜都买好拎回家的时候,裴延辉已经带着工人师傅等在门口了。
“嫂子你去买菜了啊?我还以为你还没起呢,正准备翻墙进去看看。”
远远瞧见从胡同口走过来的白夏,裴延辉立刻就跑过来给她接东西。
“行了别没个正形,这是按煤气管道的师傅吧?家里的事情就麻烦你了。”
来人是个四方国字脸的中年男人,脸颊塌陷有些瘦黄,目光倒是炯炯有神充满了干劲,声音格外洪亮,充满了时代特有的精气。
“不麻烦不麻烦,我们的责任就是对人民负责嘛!我老周虽然只是煤气厂的一颗螺丝钉,但是白同志你家的煤气管道,我一定给你们负责到底!你放心小同志,往后这管道有啥问题,你就去煤气厂找我,或是打个电话也行,我叫周国兵。”
说着就拍了拍自己不离身的粗布工具包。
“行!那就辛苦你了周师傅,我家厨房还是原先老式的布局没有改过,我也不太想把管子路在外面,你看看能不能把煤气管道埋进墙里走暗线......”
领着周师傅往里走,白夏一边介绍厨房的布局。
等管道走势商量好,裴延辉就跟周师傅两人忙活开了。
厨房里原本就有个顺着墙砌的案板,下面是柜子,煤气灶到时候就按在那一排靠窗的位置,再在上方按个让空气流动的小扇叶,烧菜的时候把窗户打开,油烟也不往屋里飘。
屋里时不时传来一阵敲敲打打,白夏就拿出瓷盆在院子里的天井下揉面,直到把包子包好了才拿进里面去蒸。
正是晌午的点,金鱼胡同里就若有似无的飘出来一阵菜肉的香味,其中就属住在白夏家周围的邻居最是受折磨,就着这直馋人的菜香,饭都能多吃一碗。
“干嘛?”
胡红霞也被隔壁的香味馋得直泛口水,待打开院门瞧见站在门口的白夏,她手上还端着三个包子,心知那香味就是从包子上传过来的,更是对她的大方有些诧异。
她就知道这小姑娘是个有心机的,一搬进来就做吃的收买人心。
“包子做得有点多,左右邻居我都分了几个尝尝,你吃不吃?”
啧,这是怕她不收,理由都想好了,还做的有点多,这年头谁家做吃的会嫌多啊。
胡红霞撇了撇嘴,一点都不相信白夏的说辞。
可她不知道的是,白夏是真的做的有点多,忘了这边屋子里还没买冰箱,院子里唯一能保鲜的水井的井口还用水泥旱死了。
“我说您是不是钱多了烧得慌啊,还一家分几个尝尝,谁能有您这么阔气呢。”
闻着味儿是肉馅的吧,也不怕别人把她当冤大头。
白给她送吃的,有便宜占就闷声收着,还非要说几句话刺人,白夏气,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
“不吃拉倒。”
话落就把盘子收回来往台阶下走,却被胡红霞眼疾手快地拿了一个包子塞进嘴里。
里头已经蒸出汁水的猪肉的油香味,混合着芹菜的清甜爽脆,迅速席卷了整个口腔,一吸一口的汤汁。刚出锅还有些烫,即便被烫得直吐舌头,胡红霞也没停下咀嚼的动作。
明明好吃得都想把舌头吞下去,嘴上还要讨两句便宜才舒服:
“不吃白不吃,味道嘛马马虎虎,勉强及格吧,比我做的要差劲多了,下次......”
话说到一半,胡红霞的声音突然卡住,混着嘴里软糯的包子皮深深将接下来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晚点儿记得把碟子送过来。”
白夏没在意她突然低落的情绪,将碟子递到她手上,就准备回隔壁。
却被身后欲言又止的胡红霞叫住。
“我说,你长得好看身边献殷勤的男人多也是应该的,但是听姐一句劝,有些男人你把握不住,能成就赶紧抓牢,可别脚踏两条船最后翻进了沟里把自己淹死,要我说,你现在这个就没有先前那个好。”
白夏:???
“瞎说什么呢,我都结婚了,院里那俩,跟我一道来的是我小叔子,另一个是来安装煤气管道的周师傅。”
离谱,这谣言真是离了大谱。
话不投机半句多,她就不该来送这个包子。
望着白夏转身离开的背影,胡红霞又塞了一个包子在嘴里。
小叔子?那先前来修房顶的是谁?她男人?
可这兄弟俩一点都不像啊。
第52章
原计划一天就能安装好的煤气管道, 却一连忙了三天。因为管道要做嵌入墙体的暗道,为了减少对房子构架的破坏,这就是个精巧活了, 光是钻眼就耗费了两天,布完管道还需要再用水泥将墙面修平整。
一直忙到第三天的傍晚才完工。
今天白夏做的是韭菜鸡蛋饼, 烙了整整四锅, 一人一锅另外又让周师傅额外带了一锅回去。她一般晚上吃的都少,就撕了两小块垫了下肚子, 其余的都还放在锅里用锅盖盖着。
许是灶眼里还尚存的余温,将锅里的鸡蛋饼的香气扩散了出去。
没想到夜里就遭了‘贼’。
白夏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 就恍惚感觉到厨房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厨房在东厢房的南边, 旁边就挨着院子里的罗汉松, 再往前就是院门了。
瞬间清醒的白夏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立刻拢紧了衣裳就往屋外走。
从东侧正屋的小门绕到最中央的堂屋, 直到摸黑摸出墙角放的扁担, 白夏才轻手轻脚地将门推开了一条, 仅能通过她一人的门缝,为了害怕脚步声打草惊蛇, 她鞋子都没穿。
索性地面都被她里里外外拖了好几遍, 抛过光的地面被擦得正光瓦亮,一点都不硌脚。
她还没走出大门,透过门缝就瞧见了厨房窗户洞里,透出来的昏黄的灯光。
心中不免暗暗称奇。
这首都的小偷胆子都这么大的嘛?半夜来别人家厨房偷吃的还敢开灯, 倒是一点都不拿自己当外人。
迈着灵巧的小碎步,白夏就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厨房门口, 特地收敛的呼吸让屋内的‘小偷’毫无所觉,这间厨房只有她面前的这一个门, 只要她守住了这扇门,里头的小偷岂不就是瓮中捉鳖。
小脸贴在门边听了一会儿,确认了的确只有一个人,顺着门缝偶尔还飘过来一丝丝的鸡蛋烙饼的香味。
白夏气得龇牙,还当场吃起来了都!
唇角露出的尖锐的小虎牙在月光地照射下,显得格外的亮眼。
敢这么明目张胆不把她放在眼里的,一定是这一片打过照面的人,这是知道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拿她不吃劲?
自觉被小瞧了的白夏,连句示威的废话都没有,扛着扁担推开门就冲了进去,朝着背对她站在灶台边的身影用力打过去。
厨房的灯泡是屋子里本来就有的,估计用了不少年头,里头的钨丝已经非常老化,灯泡内侧因为使用产生的钨气,也遇冷凝结在了玻璃上,就像给原本就不够亮的灯泡又罩上了一层灰仆仆的纱布,即便艰难照出来的光线也黄的很,都走到近处了,白夏也没瞧清对方的样貌。
只觉得来人估计是个硬茬。
身形极为高大,高大的......
都有些眼熟。
*
连夜赶来了京市,思及这个点媳妇应该也已经睡了,就进了厨房想先填饱肚子,却没想到刚吃上两口,他闻讯赶来的小媳妇,就已经等不及地投怀送抱。
似是看都没看挥来的扁担,裴延城就轻松地躲过,弯腰单手一提,瞬间将‘投怀送抱’的白夏拦腰搂住。
被‘贼人’箍住腰的白夏也不遑多让,迅速反锁住对方的脖颈,双脚同一时间也已经抬起,正准备借着踢向灶台的力道将身前这个男人放倒,耳边就传入了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几天不见这么热情?”
头顶富有磁性的声音,带着股许久没说话的粗哑。
一瞬间恍惚的白夏,也忘记了挣扎。
整个人还悬空的半倒挂在裴延城的身上。
反应半拍,立刻惊喜地捧起对方的脸,想要迎着光仔细打量。
“延城!”
这下有了功夫细看眼前人,才发现他身上除了厨房灯泡照映出来的黄光,仔细瞧还隐隐有一层金光,在有光的情况下,裴延城身上的金光很难被瞧得出来,这才人都走进了还没认出来。
“你怎么来了京市?我跟延辉都打算明天就回去了。”
白夏摆正了身子坐在他的臂弯上,这才发现他身上穿的不是军装,而是一套蓝色的休闲装,宽松的立领拉链衫将他衬托的就像二十二三岁的小伙子,难怪她一开始就没往自己那年纪已经3字打头的男人身上想。
“我出任务去了津水市,离这边也就一个多小时,就过来看看你,却没想到门锁都被换了,大半夜的进自家还要翻院墙。”
看着近在咫尺的心尖尖,裴延城手痒地刮了下她挺俏的琼鼻,一手搂着白夏,另一只手还不忘将放在锅里的鸡蛋饼连盘端出来,轻车熟路地径直往正屋走,熟练地就跟他来过一样。
正屋的白织灯是昨天新买的才换上,光线可比昏暗的厨房好上不止一星半点,也不像是钨丝灯那种暖黄色的光,整个屋子都被照得亮如白昼。
看得清楚了,裴延城这才发现她没穿鞋。
雪白的脚丫子俏生生的交叠在他腿边,一低头就能瞧见,连她泛着粉色的指甲盖都在灯光下覆上了一层柔光。
就像一颗颗粉白温润的珍珠。
“怎么不穿鞋就跑出去了。”
裴延城将盘子放在屋里的梳妆桌上。
如今屋子里也只有最基础的物件,正屋里也只有一张床、一个大衣柜跟一张梳妆台,都是老式的款式,木料用的却不错。床更是一张古朴雕刻着吉祥纹饰的架子床,采用的典雅的黄花梨,放了这么久也没有霉味,有的确是一股淡淡的木香,可惜四根柱子有两根底部被削掉了一节,估计这也是这张床没有被搬走或是变卖的原因。
搂着人直接在床边落座,原先坐在他胳膊上的人就自然的落在了他腿上,裴延城取过帷钩上挂着的手帕,仔仔细细地擦着白夏的脚底。
纯棉的帕子轻轻滑过脚心,就跟羽毛似的一下下在她心间上乱舞,痒得白夏忍不住想要抽回脚。
“别动,我去打水给你洗。”
见她抗拒,裴延城以为她是嫌弃他用干帕子擦不干净,想自己去洗脚,随即握着她的脚踝拍了拍不安分乱动的脚丫子,起身就攥着帕子往外走。
没一会儿就端了半盆温水进来。
古样式的架子床前面还配了一个脚踏,裴延城就坐在脚踏上给她洗脚。
白夏穿的是两件式的短袖睡衣,扣扣子的设计比较保守,长裤此时被裴延城挽到了膝盖处,露出笔直修长的两条小腿,似是连汗毛都瞧不见,光滑细腻,在灯光下泛着莹白的润泽。
刚刚用过的帕子这会儿吸饱了热水,裴延城握着帕子从她的小腿处往下擦洗,温热的水流滑过冰凉的皮肤传来一阵阵的颤栗,背脊都忍不住发麻。
白夏目光探究地看他这么熟门熟路的,又是接水又是打水的,想到隔壁胡红霞先前说她脚踏两条船的离谱言论,心里有了猜测,感情对方误以为的两条船之一不是老实巴交的周师傅,而是裴延城?
这边想着就问出了声:“你先前是不是来过这儿?还被隔壁的邻居瞧见了?”
声音不自觉带上了些许气恼,明明都来过这儿了也不提前跟她说说,不然也能避免胡红霞的胡乱猜测,她算是了解了现在的人闲起来思维能有多发散,就你身边适龄异性大于1,都能给你脑补出一大出狗血的多角恋戏剧。
“嗯,先前跟任务的时候来过一次,还抽空翻修了一下屋顶,本来打算把煤气管道也一起装了的,考虑到没那么多时间就没动,倒是给你买了一个煤炉子,好用吗?用的惯的话等咱们搬过来前就先订一批煤。”
裴延城将手中的帕子拧干,手法轻柔地把白夏脚上的水渍都擦干净,被热水泡过的玉足这下彻底带上了粉色。
原来是做任务时来的。两人之间的默契瞬间让白夏明白,这是先前任务没有落实不便透露行踪,所以才没告诉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倒是被他后一句话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等等,所以被胡红霞撞见的的确是你,但是你最后说的‘等咱们’搬来是什么意思?你不当兵了?”
白夏被他捏得脚心发痒,浑身都有些不自在,忙不迭从他手中把脚抽了回来,双腿弯曲侧坐在床榻上,将双脚都埋进了薄被中,看向裴延城的视线充满了诧异,一双眼尾上翘的狐狸眼瞪得溜圆,就像一只求知欲极强的小鹿。
思念心切的裴延城,忍不住上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黑亮的浓密长发手感一如既往的好。
“怎么会,当兵已经成为了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不久后过来是因为军事调动,山北跟四九军区一直有军事合作,如不出意外的话,我会以总□□的身份驻进四九军区。上面想训练出一支能压过苏联跟老美的特种作战部队,训练场地已经修建好了,完全模拟现代化信息作战,就在两个军区的之间,不过位于津水市,隶属于四九军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