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心——扁平竹【完结】
时间:2023-04-17 17:30:39

  偶尔喉结会不适地上下滑动,大约是酒后口干舌燥。
  保时捷车主不知道他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又不敢多加打扰,只能和司机寒暄几句。
  “秦总今日过来也是为了一睹美人容颜?”
  司机接过名片后得知了对方的身份,不过一个普通公司的高层,但老板没发话,他也不好直接将人赶走。
  秦昼此时的沉默,也正代表他给了对方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的机会。
  司机跟在秦昼身边这么久了,性子日渐圆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笑着反问对方:“许先生今日也是特地来看凛月小姐的?”
  有来有回的一番交谈下来,保时捷车主也逐渐放松下来,他轻笑一声:“今天来的这些公子哥儿们谁不是为了周凛月来的。之前只是在电视上看过,就惊为天人,今天近距离一睹美人容颜,那模样,那皮肤,啧啧啧。”
  他眯了眯眼,神情餍足,好像仅仅只是近距离瞧上一眼,就如同妖精终于吃上唐僧肉一般。
  “原本是想等美人出来,看能不能碰碰运气,博得美人一笑。”他看了眼望不到尽头的豪车,遗憾的叹了口气,“还是来晚了,前头排队的人这么多,今天怕是没这个机会了。”
  司机眼观鼻鼻观心的握紧了方向盘,下意识往车载后视镜看了眼。
  男人仍旧靠着椅背闭目,领带早被扯松了,左手随意搭放在腿上,模样闲适懒散。
  今日他是提前结束了一个酒会过来的,席上都是些长辈,他此举实在失了礼数,为此还自罚了几杯。
  估计是酒劲上来了,磨得他头疼。
  保时捷车主说了这么大一堆,司机还担心秦昼会动怒,但男人却并无任何情绪变化。
  仍旧是那副清冷淡漠的神情,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放在一旁的手机震动一声。
  他屈尊纡贵看了眼。
  屏幕透出的荧光将他那张硬冷的脸映亮,透了点揣摩不透的深沉内敛。
  粗略看过一眼,手机又被随手扔在一旁,坐起身子的同时从中央扶手箱内抽出一瓶山泉水。
  单手拧开瓶盖,一口喝了大半瓶。随即让司机把车窗全部开了通通风。
  男人明显被烟酒灼过一圈的嗓音透着漫不经心的嘶哑。
  保时捷车主见他醒了,面上一喜,正要绕到后座殷勤搭话。
  靠近小巷,荒废许久的剧院后门居然打开了。
  里面的白光像是柔软的薄衫,层层叠叠透出来,穿着再简单不过的素色白T和紧身牛仔裤的女人和那薄纱一样的光一起从门后出来。
  白T宽松,遮住了她纤细的身子,却被胸前饱满的弧度给撑开。
  修长细直的腿被牛仔裤包裹,她卸了妆,素面朝天的脸上仿佛还自带妆容一样。
  那双含情的桃花眼波光潋滟,仰月唇透着淡淡樱粉。
  巴掌脸小而精致,脸部线条流畅,很欲的一张脸,但因为胶原蛋白而带来的那点婴儿肥,又让她看上去多出几分清纯。
  是当下流行的纯欲美人。
  保时捷车主终于看到了心心念念的美人,眼睛都看直了。
  大费周章的处心积虑,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见。
  他喉咙一阵发干,刚想上前搭话,结果对方直接打开面前那辆黑色卡宴的车门,坐了进去。
  车窗还没关,所以车内的说话声和景象,他都看的一清二楚。
  周凛月双脚并拢乖乖坐好,坐姿端正到像是一个局促的小学生:“你不必特意过来接我的。”
  秦昼视线落在她怀里抱着的那捧玫瑰花上,下颚微抬,语气不咸不淡的提醒:“安全带。”
  她回过神来,放下手里的花刚要去系。
  秦昼已经先她一步,侧了身子过来,单手撑在她身侧,另只手将她身旁的安全带扯过来。
  黑色的宽带子,从她胸前绕过,压在上面。
  他的手轻轻往下按,啪嗒一声响,金属扣环插-进卡扣里。
  他靠过来的那瞬间,周凛月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酒气。
  不难闻,反而有种清冽淡冷的质感,像炎炎夏日里一块通透的冰。
  安全带系好后,秦昼坐正了身子,视线看向窗外还处在震惊模样的男人身上。
  “对我老婆的夸赞我先收下了,希望别再有下次。”
  他语气并无起伏,甚至连神色都平静到快与这夜色融为一体。
  可在诡谲商界混久的人都是人精,如何听不出藏在风平浪静的下的隐晦威胁。
  再有下次,就不单单只是一句提醒了。
  保时捷车主心里咯噔一声,这一晚上着实收获颇丰。
  不光看了仰慕许久的女神演出,还遇见了人人人想攀上关系的秦昼,并且讨好不成还弄巧成拙把人给得罪了。
  最重要的是。
  那个出了名的杀伐果断、没有感情全是野心的秦昼,居然结婚了???
  而且还是和那个迷倒所有北城公子哥儿的乖乖女周凛月?
第2章
  车窗关上后,司机眼观鼻鼻观心,双手握着方向盘,语气恭敬的询问秦昼:“先生,现在是回老宅还是回家?”
  那几瓶洋酒下肚后,后劲确实够大,秦昼现在的头还是疼的。
  抬手按了按眉骨,他低沉出声:“先去老宅。”
  除了酒劲上头,让秦昼难受的还有车内那股浓郁的花粉气息。
  他微微皱眉,别开了脸。
  车窗开到一半,眼神又往周凛月的短袖上扫了眼。
  最后还是关上了。
  周凛月后知后觉想起来秦昼好像对花粉过敏,她有些局促的看着手里的花,放也不是抱也不是。
  最后支支吾吾的询问:“要不前面路口停一下,我去......”
  她想说她去把花扔了,可想起那个阿姨的热情笑脸后,那几个字在她嘴里滚动一圈,又悉数吞咽回去。
  最后改口:“我去打车。”
  秦昼寡冷的神色沉了沉,车子正好驶进隧道,头顶是拱形的通道,两旁都安装了路灯。
  他算不上善类,连长相也是。
  天生离经叛道的一张脸,但他擅于伪装,所有阴暗的情绪都被藏在角落。
  此刻那点情绪如同尘封埋在底下的酒酿,木塞开了一道缝,那点让人沉醉的香气渗透出来。
  周凛月匆匆移开视线,手轻轻扯着花束外的牛皮纸。
  她其实有点怕秦昼,这种怕类似于食物链的压制,如果说他是狼,那她就是任他随意玩弄吞食的白兔。
  这种被压制的惧怕从读书那会就延续到了现在。
  虽然周凛月开了口,可没有秦昼的发话,司机只能当作没听见。
  这场无声的沉默持续了很长时间,周凛月都快将手里的牛皮纸给扯烂了,身侧的男人终于给了回应。
  “花是谁送的?”
  这低沉的声音莫名和她泛黄的记忆重合了。
  戴着红色袖章的少年拿着记名簿站在校门口,统一的校服形制也被他那身清贵气质衬出一股普通人穿不起的高定档次来。
  肩宽腿细,身形颀长,介于少年与成年男性之间的精瘦。
  他话很少,只是偶尔抬起薄白的眼皮,看着面前迟到的同学,惜字如金吐出两个字:“名字。”
  有人红着脸,躲避他的眼神不敢看他,羞到那双手紧紧攥着书包的背带,说话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夹了夹。
  然后说出自己的名字。
  头发明显是精心打理过的,身上还喷了当下在学生里最流行的黑鸦片。
  甚至还特意化了个素颜妆。
  看似素颜,实则比浓妆还有花费心思。就连校服也换成了自己的私服。
  这般处心积虑的打扮,少年只是握着笔在下面记下名字。
  冷淡的语气,不留情面说出几个字:“衣冠不整扣三分,化妆烫发扣四分。”
  那女生瞬间就愣住了,也顾不上害羞,想要求情:“学长能不能通融通融,我没化妆,我就是......我只涂了个打底。”
  他已经合上记名簿,低头看了眼机械腕表上的时间。
  距离上课铃打响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了。
  校门口的学生陆陆续续减少,只剩下那个求情的女生。
  扣学分意味着她会从这所学校被退学,想当初她家里为了让她成功入学,人脉和金钱都动用了不知道多少。
  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被退学,那她回去之后肯定会被她爸妈混合双打。
  清北高中上学的时间是早八点晚四点。
  现在已经八点十五了,夏天的北城,只有早上透着一点凉意。
  微风轻卷起地上的沙尘,环卫工坐在花坛边上休息。
  学校外面的路口随时可见车辆减速慢行的立牌。
  穿着校服的少女气喘吁吁跑过来,长发束成了高马尾绑在脑后,裙摆被风一吹,如同海浪一样轻轻荡开。
  舞蹈生对体重要求极为严格,她的身上找不出半两多余的赘肉。
  纤细瘦削的身材,却丝毫不干瘪。
  白色衬衣被撑出一道饱满的弧度来,S码的格裙,腰围对她来说还是大了些,只能另外用腰带固定。
  露在外面的那双腿长而笔直,连膝盖处都是透白的颜色。
  也不知跑了多久,她额上甚至冒出了细汗,几缕胎毛碎发贴在光洁饱满的额头上。
  那张脸小巧而精致。
  走到校门口时她才逐渐放慢脚步,一边喘着气一边往前走。
  刚才那个女孩都快急哭了,求他通融通融。
  而被苦苦哀求的对象,此时一双漂亮却冷淡的眼,落在了朝这边走来的少女身上。
  周凛月看到这副景象有几分胆怯,她是个很害怕与人社交的人。
  如果不是因为今天公交车发生追尾,她也不可能迟到。
  想到这里,她在心里鼓起一口气,然后慢吞吞走过来。
  随着她走近,秦昼也逐渐垂下了自己的眼睫。
  看着她,语气淡而低沉:“名字。”
  她冷白的皮肤肉眼可见泛起一层薄粉,与身旁那个女生的不同之处在于,她不是害羞,而是与陌生人讲话的恐惧。
  “周......周凛月。”
  他低嗯一声,打开记名簿在上面写下她的名字。
  终于结束了。
  周凛月松了一口气,也不去管会被扣多少学分,只想着赶紧离开这里。
  待人走远后,秦昼仍旧保持着刚才的站姿一动不动。
  空气里遗留下她身上的茉莉花香味。
  很淡,淡到好像风一吹就没了。
  那个女生刚要继续开口,就见他打开记名簿,用笔重重划去了上面“周凛月”三个字。
  她愣了愣,声音如蚊蝇:“学长......不能搞区别对待的。”
  秦昼干脆直接将那两页纸全部撕了下来,揉成团,随手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下不为例。”他淡道,收好了本子返回学校。
  那个女生被宽恕后,却没能高兴到哪里去。
  一向冷情淡欲的秦昼学长,居然对周凛月搞特殊对待?
  -
  周凛月对秦昼的第一印象就是在校门口,那双内双细长的眼看着她,眼神冷淡,语气低沉:“名字。”
  都是一样的询问语气,唯一不同的是九年前他是以值日生的名义,而现在,则是顶着她老公的头衔。
  她声音细软,尾音自带一股抹不开的软糯,不管说什么话都像是在撒娇。
  “一个阿姨送给我的,她说很喜欢我。”
  她说这话的同时,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花,仿佛害怕秦昼会把它扔掉一般。
  车子经过一处不太平坦的路面,哪怕司机放缓了车速,可还是不可避免的颠簸。
  也只是因为这几下颠簸,秦昼的手臂与她的手臂碰触在一起。
  黑色蚕丝的衬衣,手臂肌肉紧实劲韧,周凛月仿佛还能感受到他轻逐渐升高的体温。
  连带着她被碰过的地方都开始发烫。
  她往一旁挪了挪,企图避开这种触碰。
  秦昼眯了眯眼,似乎对她此举感到不悦:“躲什么?”
  感受到她脊背好像僵了一瞬,她轻慢出声:“我怕花粉熏到你。”
  他倒也没客气:“熏了这么久,现在才想起来?”
  他这话......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她声音更轻,话尾染上些许委屈:“所以我才说我自己下去打车。”
  司机跟了秦昼三年了,至今还对他的脾性摸得不算通透。只能说他是个心思深沉,野心很大的商人。
  身边追求者无数,其中不乏长腿名模和名媛千金,个顶个的大美女。
  但人家看都没看一眼,一心扑在事业上,忙着扩充他的商业版图。
  年轻有为,二十七岁的年纪,不靠家里,白手起家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几乎掌握了北城一半的经济命脉,更别说外省以及国外了。
  原本以为他会一心事业孤独终老的时候,结果这人又悄无声息结婚了。
  并且老婆还是个细腰长腿、肤白貌美的大美女。
  但这对夫妻的相处模式实在让人捉摸不透,你说他们恩爱吧,两人的基本交流都是这种不咸不淡,不温不热的废话,绝大部分时间双方都是沉默的。
  你说他们不恩爱吧,秦总宁愿自罚喝掉那几瓶酒都得提前离席,就为了过来接他老婆下班。
  这会气氛好像又诡异起来了,司机大气不敢出一下。
  一时之间,车内安静到了让人坐立难安的程度。
  周凛月反而更喜欢这样,不用回答秦昼的话,也不用过多的去与别人交谈。
  她的职业虽然需要长期处在大众视野与聚光灯下,可她台上台下完全就是两个人。
  台上的她自信耀眼,是舞蹈界最亮的那颗新星。哪怕中途遭遇意外销声匿迹了三年,可再次回来,她仍旧能以绝对的实力重新站上顶端。
  可褪去那身舞蹈服,到了台下,她内向胆小,社恐严重,害怕与生人交流。
  尤其是秦昼。
  为了避免和他继续有进一步的交流,她头靠着车窗假装睡着了。
  但这实在不是个明智之举,这条路实在太难走了,坑洼不断。
  颠的她脑浆都快晃开了。
  车子的减震效果好,但在面对这种可谓崎岖的山路时,仍旧起不了多大作用。
  她难受地秀眉微皱,也只能硬着头皮忍受脑浆被摇散的痛苦继续装睡。
  身旁一阵轻微的响动声传来,那股极淡的酒气混杂着车内的沉香在她鼻尖轻轻荡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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