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凛月愣了愣,抬眸看向她对面的男人。
他看上去也是个不好接近的性子,从她进屋到现在,两人几乎全程零交流,她也没怎么听他开口说过话。
此时更是一言不发的吃饭,听见覃姨的夸奖也不为所动。
周凛月沉默了会,筷子轻轻戳着碗里的水饺:“皇后区有家专门卖水饺的中餐馆,那里的水饺,和这个味道一模一样。”
秦颂的动作顿住。他的脸色不太自然,语气也生硬:“是吗。”
“嗯,我去美国的第一个春节,护工阿姨怕我想家,特地下楼给我买了一份。”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些,可能是当时的情绪又慢慢回涌。
那段时间她失了往日光彩,整个人黯淡到仿佛在沙土堆里滚过一圈。
无时无刻不在想回国。
思乡之情在春节更是达到了顶峰。
其实那份水饺也说不上多好吃,可能是有了当时情绪的烘托,她眼热鼻酸,眼泪吧嗒吧嗒的砸落进饺子汤里。
从那以后,她就经常光顾那家水饺店。
只是可惜,大约是口味不符合那里的人,它没有挨过寒冬一般的淡季,最终还是在某个雨天拉下了卷闸门。
周凛月后来也会想念那碗水饺的味道,想不到竟然在今天,在这样的氛围之下吃到。
秦颂默了默,语气是佯装出的冷淡:“水饺不都这个味道,有什么特别的。”
周凛月有些局促地握回筷子,小声地回了句:“也是。”
秦颂听了她这个语气,眉头皱了皱。
罕见的坐立难安,最后还是闭眼认命:“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待会把步骤写下来。”
秦颂的反常吸引了覃姨的注意。
他从小就叛逆,从幼儿园就开始打架,性子乖张。
倒是头回看到他对谁露出这副束手无策的神情来。
覃姨想着,到底是嫂子,多少还是有点尊敬的。
她笑着拉近二人的关系:“阿颂大学也是在美国读的,那个什么......皇后区,是不是离你那儿也挺近?”
秦颂拧紧了眉,耐心耗尽,碗一推,拉开椅子起身:“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然后就离开了。
周凛月不明所以,但也没太在意。
有了水饺的配方,她心里也高兴,连带着唇角弧度都不由自主的上扬几分。
身侧的人从刚才起就沉默不语,没了动静。
周凛月迟疑地看去,却见他面色如常,淡眸平缓。
只是幽深的眼底,牵扯出丝丝缕缕她看不透的情绪来。
周凛月终于意识到,现在的秦昼与从前的秦昼,到底有何不同了。
从前的秦昼天生倨傲,带了点对众生万物的淡冷。
他挺直的脊骨如玉似铁,坚不可摧。
可是如今,他处理起人际关系游刃有余,说尽密不透风的漂亮话。
再坚不可摧的玉石,最终也被打磨的圆滑。
一句话说的半真半假,无人能猜透他的真心。
秦昼嫌里面太闷,拿了盒烟,说出去透透气。
这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客厅内只剩下三个人。
气氛更加诡异。
好在有覃姨从中调和,她去地窖拿了个密封过的小坛。
“自家酿的甜米酒,尝尝看。”
她拔出红色塞布,给周凛月倒了一杯。
周凛月酒量不好,所以每次聚餐她都是以茶代酒。
但闻到米酒的香味,她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发痒。
下意识的想去询问秦昼的意见,她能不能喝酒。
目光却扑了空。
覃姨注意到她这个动作,笑容暧昧:“看来阿昼平日里管得严,你这夫管严有点太严重了。”
周凛月脸微微泛红,她想说不是的。
可是又有点难以启齿。
覃姨给她撑腰:“有覃姨在,我看谁敢说你。”
周凛月点点头,露出一点笑来。
像是初春盛开的郁金香,绿意中点缀淡粉,充满了生机勃勃。
漂亮到让人挪不开眼。
覃姨的心都跟着颤了颤,小姑娘这模样,生得可真好看。
米酒入口回甘,舌尖处微微传来酥麻感。
她餍足地眯了眯眼。
覃姨瞧见她这副模样,笑问道:“要不要再来一碗?”
她白皙的脸蛋上透出淡粉,笑意比刚才更加灿烂一些,声音也不似刚才那般轻软,更加脆生:“好呀。”
覃姨给她倒了一碗,她又是一口喝完。
覃姨见状,让她喝慢点,别呛着。
她拿着碗咯咯直笑:“好甜呀。”
米酒再甜恐怕也及不上她此刻的笑容还有声音的十分之一甜。
她像变了个人一样,拉着覃姨的胳膊说再来一碗。
覃姨见她瞳孔都散了,眼神变得迷离起来,知道这是喝醉了。
将酒坛盖上,支使厨房倒了杯温水过来:“先喝杯水润润嗓。”
周凛月摇摇头,把那碗递到自己嘴边的水推开:“不喝水。”
小姑娘像是爬山虎,吸附在她身上就不肯离开。
覃姨没了办法,只能让人去把秦昼喊进来。
他一根烟还未抽完,掐灭了进屋,身上还余淡淡烟味。
看见面前的场景了,眉头微皱。
“怎么了?”
覃姨无奈:“给她喝了两碗甜米酒,可能是喝的太急太快,就成这样了。”
甜米酒的度数不低,以周凛月的酒量,一碗就够呛了,没想到连续喝了两碗。
秦昼沉眸过去,覃姨顺势将这株“爬山虎”搭放在秦昼身上。
她看谁黏谁,搂着他就不肯松开。
淡淡的酒气,夹杂着酒糟的甜香。
她散了瞳瞧他,怎么看也看不清,凑到跟前也才看见一个大致轮廓。
表情懵懂的发问:“你是谁啊?”
秦母已经移开视线,让覃姨去将冰箱里的水饺打包一些,让他们带回去。
沉默片刻,她又嘱咐秦昼:“回家后喂她些热水,今天早点休息。”
秦昼单手托着她的臀,防止她从自己身上摔下去,又拿走搭在沙发上的浅粉色外套。
“那我先走了。”
秦母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目送他抱着怀里的女人离开。
周凛月喝醉以后和平时简直是完全反着来。
多动话痨,一直要和秦昼贴贴。
他把她按在副驾驶上,弯腰为她扣好安全带。
她顺势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朵上又亲又舔。
像只粘人的猫。
他单手搭着椅背,也没推开她,而是温声询问:“是不是不舒服?”
她眼角微微发红,几滴生理泪水滑落:“涨涨的,喘不上气。”
他摸了摸她的头:“忍一忍,马上就到家了。”
好在她喝醉后也还算听他的话,点点头,软塌塌的说一句:“好。”
秦昼垂眸看她,喉结滑动几番,最后还是关上了车门。
他坐进驾驶座,怕她难受,所以开得很慢。
中途经过一家药店,他把车停在路边,让周凛月乖乖坐在车里等他。
他下车去买了盒解酒药,又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了瓶水。
等出来的时候,在副驾驶上乖乖坐着的人不知何时下了车。
这附近僻静,旁边就是公园,不时也会有情侣过来约会。
借着路灯的黯淡做些旁若无人的亲密举动。
周凛月此时不长眼的凑到人家小情侣中间,活脱脱像是高中时期满操场逮小情侣的教导主任。
二人刚刚还吻到难舍难分,突然冒出一个电灯泡来。
而且还横在他们二人中间。
皆是一愣。
偏偏那电灯泡还懊恼的问上一句:“你们怎么不亲了。”
“......”
这还怎么亲,分别亲你的左右脸吗?
秦昼手里提着塑料袋,走动时声响轻微。
他过去将小姑娘从情侣中间提拎出来:“不好意思,我老婆喝醉了。”
那二人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没事没事。”
秦昼见她仍旧一脸懊恼,嘴里嘀咕着怎么不继续亲了。
他伸手,在她后脑勺上轻轻拍了拍:“还不道歉?”
她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
这个歉道的非常有诚意。
那二人又是尴尬的摆摆手,然后迅速转移阵地。
秦昼将人重新扶回副驾驶,待她坐好后,他才撕开塑料薄膜,让她将解酒药和水服下。
她嫌苦,眉头皱巴巴的不肯吃。
他身子半蹲,在车外等着,看她时还得抬眸:“听话,吃了药就不会有这么难受了。”
她皱皱鼻子,这才不情不愿的吃下药。
秦昼越过她,将药和水一并放进车内。
又弯下腰替她将安全带系好:“刚才不是让你在车里乖乖等着吗,怎么又乱跑。”
温和的语气,也听不出半分责怪来。
周凛月顺势搂着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肩上,用力闻着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
“我在学习呢。”
她难得有这么主动的时候,秦昼刚把卡扣按进去,动作蹲下。
腰一直弯着其实有些不舒服,但他又舍不得她罕见的投怀送抱。
“学习什么?”
她侧了头,靠近他耳边,轻轻吹一口气:“学习他们怎么接吻。”
秦昼喉结滑动的更加剧烈,眸色黯到像是蒙着一层X光片。
但他还是云淡风轻的挑了挑眉:“哦?”
周凛月从他肩上退开,纤细的手臂如同水蛇一般,柔软的攀附他的脖颈。
散瞳迷离,看人都没个焦距。
她脸色为难,在他脸上左看右看:“秦昼,你怎么有这么多个脑袋,我亲不过来的。”
他轻笑,捏着她的下巴,抬高她的脸:“那就一个一个亲。”
她乖乖的,听他的话,一个一个的亲。
从左边脸颊一路亲过来,在唇上辗转反侧了会,被他按回椅背上。他的手在一旁胡乱摸索,往下一按,座椅缓慢的降下。
她从坐姿变成平躺。
随着她的往下,他也保持同等的幅度一起低下身子。
湿软的舌头钻进她的口腔,如同探索宝藏的贼,每一寸空隙都不遗漏。
她嘴里被塞满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但她还是想要索取更多,察觉到他有退出的意图,她攀住他的脖子,往上够了够,恨不得连他的舌根都吞进去。
平时一碰就脸红的小姑娘,此刻像是一朵晒化了的棉花糖,黏黏腻腻。
挂在他身上不肯下来。
最后这个激烈的法式湿吻在她缺氧前结束。
秦昼系上安全带,想的是,她醉酒会不会断片。
如果不会的话,等她明天酒醒了,回想起今天的事情。
他沉默了会,刚要发动车子离开。
小姑娘从放平的座椅上起身,嘴巴在又吸又咬的亲吻中变得红肿,长发沾了些薄汗,凌乱的黏在脸上。
衣服的扣子被他扯崩了几颗,露出白而深的沟渠。
她那双漂亮的眼睛还没有恢复清明。
这副靡艳模样,倒像是被人下药猥亵过一般。
秦昼顿了顿,替她把衣服拢好。
“先睡一会儿,到家了我叫你。”
她眨眨眼,喝醉酒后,胆子也比平时大了不少。
“秦昼,你今天高兴吗。”
扣子崩开了,加上她醉酒后多动,刚拢好的衣服马上又敞开了。
他束手无策,只能将车内的暖气开大一点。
“为什么这么问。”
周凛月吸了吸鼻子,她也不知道。
她只是觉得,吃饭的时候,秦昼的气场很低迷。
她其实很想说,你要是难过了,可以和我说,不高兴了,也可以和我说。
可她张了张嘴,又突然觉得语言的表达是最无用的。
于是她越过横在他们中间的中央扶手,过去抱住了他。
她的手臂是软的,呼吸时吞吐的气息是软的,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是软的。
她抱着他,拍拍他的肩,又摸摸他的头:“现在有高兴点吗?”
周凛月看向他,经历过刚才的酣战,她脸上潮红未退,一副艳靡之色,偏偏眼神却清澈洁白。
他早就习惯了,本来没多少感觉,但此刻。
心脏莫名被撑开,有了淡淡酸涩。
秦昼靠过去,与她额头碰了碰额头。
压低的声音带着轻微嘶哑感,他近乎感慨一般:“要是这些话是没喝醉的你说出的,我会更高兴。”
她好像没听懂,又眨了眨眼。
他轻笑,捏捏她的脸:“乖乖躺好,别乱动了。 ”
“哦。”她闷声闷气的躺回去。
秦昼拿出一张毛毯给她盖好,每一个边角都仔细掖进去,不留一丝缝隙。
这个点路上没什么车,很快就开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