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希望秦昼再和蒋素婉见面。
阿姨发现周凛月有些心不在焉,吃个饭都在放空发呆,喊她好几遍也没反应。
“怎么了,是今天做的饭菜不合胃口?”
周凛月摇摇头:“很好吃。”
看出了她有心事,阿姨坐下,耐心的询问:“是碰到什么事情了吗?”
“啊?”周凛月一愣,她是个非常不会撒谎的人,所以当她摇头否认时,阿姨还是一眼就能确认,她的确有心事。
好几年前就见过这个小姑娘,她那会经常过来,听话的跟着秦昼。
有时候是挽着他的胳膊,有时候是被他牵着。
很安静,哪怕是说话,也是轻言细语。
软塌塌的喊他的名字:“秦昼,我有点.......困了。”
阿姨在厨房做饭,听见客厅迟迟没有传来动静,就出来看了一眼。
刚才还在辅导功课的二人,此时一个躺在另一个的怀里,睡得正熟。
秦昼垂眸看她,眼神带着温柔,不时摸摸她的头发,捏捏她的脸。
小姑娘睡得也踏实,这么弄都没醒。
阿姨愣了愣,问这饭还吃不吃。
秦昼伸出食指碰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然后摇头。
全程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生怕吵醒了她。
碰她好像完全是情不自禁,怕吵醒她,可又忍不住。
阿姨笑了笑,自觉回了房间,不再打扰这对小情侣。
她知道,老爷是不可能允许他早恋的,他将所有心血和希望都寄托在秦昼身上,希望他按部就班的活,成为一个优秀善良的人。
而不是离经叛道。
原本以为这段恋爱,会在私下发展几年之后,再光明正大的放回明面。
只是可惜,那段时间后,她再也没有见到这个小姑娘。
少爷也不再提起她的名字,只是偶尔阿姨刚好做到她爱吃的那几道菜时,他会沉默很久。
然后放下筷子,低声说一句:“我吃饱了,您慢慢吃。”
他还是从前那样,安静内敛,优秀自持。
人们常把优秀的人比作高山白雪。
好像天之骄子就该是毫无缺点,至纯至善,最完美的人。
可是很多年前,他犯下的那个错,将他从人人称赞仰望的神坛拽落。
纯黑之物沾上一点白,世人会说,人之初,性本善。
高山白雪染上一点黑,便是,虚伪、肮脏、令人失望。
因为那个错,他的父亲不再认他,他也亲手葬送了自己的未来。
原本以为秦昼与周凛月彻底成为了两条不再相交的平行线,可是在某天,阿姨看见她出现在家里。
还是那双熟悉的,怯生生的大眼睛。
脚边放着几个行李箱。
也是从那天开始,她以女主人的身份,出现在这个家里。
阿姨是旁观者,但也是唯一的知情者。
她握住周凛月的手,笑容温柔:“为什么不高兴,和阿姨说说。”
门开了。
“不高兴?”低沉的男声响起。
是喝到微醺的秦昼,身上的外套不知道去了哪,连领带都有些松垮。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气重到超标,周凛月只是闻着,都仿佛要醉溺在其中。
她起身去扶他,怕他摔了:“小心点。”
他笑了笑,低头在她脸上揉了一把:“没喝醉。”
他酒量是这么多年在酒桌上练出来的,早几年遇人故意刁难,洋的啤的白的全混在一起,回到家就开始头疼,疼了一天一夜,止疼药都不管用。
人们都说父债子偿。
他爸一生为人正直,铁面无私,得罪了不少人,最后那些恶意全让他儿子一个人去承担了。
阿姨在厨房煮醒酒汤,周凛月扶着他回房躺下了。
他确实没喝醉,只是头有点疼,意识还是清醒的。
周凛月忙前忙后,又是倒热水又是给他拿盆。
看到她把盆放到床边,他半支着手肘,眯眼笑道:“怕我吐?”
周凛月犹豫了一会,还是上前替他把领扣解开了几颗。
手指难免会碰到他。
醉酒后的体温灼热,他眼里的笑还未散开,因为这会的触碰眸光往下沉了沉。
他不正经的在她下巴上留下一个印记:“我们小月亮,都会照顾人了。”
周凛月下意识想要躲开,但心脏的阵阵酥麻,还是让她顺从地保持同一个姿势。
他低沉的气音从间隙溢出:“别担心,我没喝醉,只是稍微喝多了有点头疼。”
“那下次少喝一点。”她说。
秦昼停下,眼神里好像带了点探究,他在认真揣摩她说这番话的当下,是一种怎样的情感。
等他揣摩清楚了,那点笑变得柔软许多。
“好。”他抱着她,头埋在她肩上,他说,“以后少喝点。”
那天晚上,周凛月留在了秦昼的房间里。
她怕他半夜头疼,或是突然想吐。
身边有个人照顾总是好的。
她每次喝酒都会不舒服,哪怕只是一点点,头疼腰酸,胃里还泛恶心。
可这些秦昼都没有,他睡得很熟,除了半夜偶尔会不安分的在她怀里或是腰上蹭蹭。
周凛月也不怕动,怕蹭着蹭着就进去了。
她有点紧张,手攥着他的袖子,身子紧绷成一条线。
可能是她的廉耻心让她有一些羞于承认。
那些紧张之中,还夹杂着一些期待。
她好像在期待着,某些事情的发生。
但不论是紧张还是期待,那个晚上都很平和。
他只是紧紧地抱着她,抱的很紧很紧,夜里醒来会下意识往怀里看一眼。
像是在确认,他的小月亮确实乖乖躺在他怀里。
没有离开。
早上接到爸爸打来的电话,让她回家一趟,顺便把秦昼也带上。
那会秦昼才刚睡醒,周凛月也终于从他怀里逃脱。
她睡得腰酸背疼,被人抱着睡一晚上看来也没有多舒服。
秦昼换好衣服,随口问了句:“谁的电话?”
她刚回完爸爸的话,又去回答秦昼的话:“爸爸让我们今天回去一趟。”
他低头戴腕表:“我也去?”
“让我和你一起。”
电话已经挂断了,她坐在床边,眉头皱了皱,那张好看的小脸蛋上满是担忧。
“我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秦昼笑了笑,配合的问一句:“什么不好的预感?”
昨天晚上那通欲言又止的电话就让她隐隐有些不安,再加上今天这么着急的喊他们回去。
她一脸愁容:“该不会要催我生孩子吧?”
她垂头耷脑坐在床边,两只手紧紧捏着手机,一副万分为难的样子。
秦昼抱臂靠墙,垂眸看了会,眼里的笑一直都有,只是从温柔染上几分玩味。
他走过去,手指勾着她的衣摆往上扯,他说:“这么小的肚子,怎么怀宝宝呢。”
感受到他泛凉的掌心熨帖在自己平坦的腰腹,周凛月虽然不可抑制的红了脸,可是这次,她却没有再将他推开。
不知道为什么,她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他的手好凉啊,她想让他暖和起来。
但不等他的手变暖和,他就先撤离。
他的浮浪里总是带着正经,知道还有正事,所以也不过多耽误。
他们八点出门,正好赶上上班高峰,等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半。
家里气氛有点尴尬,妈妈也来了。
奶奶正拉着她的手与她说话,虽然周母和周父离婚多年,但这对前婆媳的关系仍旧很好,隔三岔五也会联系。
奶奶每次都说,是小绪他爸没福气。
周凛月和秦昼的到来,让这份仅剩的热闹也凝固。
周母收了笑,脸色有些凝重。
周凛月鞋子换到一半,看到她妈这个神情,久远的记忆莫名复苏。
她下意识地,往秦昼身后躲。
这种潜意识里的依赖让秦昼情绪舒展,他并没受到当下氛围的影响,和几位长辈问过好之后,低头关心起自己的老婆。
“冷不冷?”
她摇头,努力控制住自己因为恐惧而开始颤抖的手。
她妈每次发脾气之前都是这个神情。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周母一人给他们倒了一杯水:“路上应该很堵吧?”
秦昼接过,象征性地喝了两口:“还好,不是特别堵。”
周母说:“今天找你们来其实也没别的事。”
她说话的语气还算温和,问周凛月:“昨天我去健身房,碰到你以前的班主任了,那个长头发的女老师,你还记得吗?”
周凛月回答的一板一眼:“记得的。”
她高中三年的班主任,都是那个女老师。
周母笑说:“她和我聊了一会,还聊起了你早恋的事。”
周凛月心口猛地一颤。
“她说你当时一下课就不见人,本来之前都是乖乖坐在教室里学习,结果那段时间变得很忙。”周母装不下去了,一该刚才的温和,眉头皱着,问她,“你跟妈说实话,你当时是不是一下课就被他给拐跑了?”
周凛月没想到那么久远的事情都能被翻旧账翻出来。
她心虚到不敢和她妈妈对视。
毕竟她当时......确实像她妈妈说的那样,一下课就被秦昼“拐跑”
周父出来打圆场,让她说话就好好说,孩子大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
周母瞪他一眼:“你永远只会在我教育孩子的时候过来添乱。”
在周凛月来之前他们就已经吵过一架了。
周母问他是怎么防的,防来防去,结果把人防到一个户口本上去了!直接防成了一家人!
周父心里也有火气:“要不是你忙工作不管孩子,她能这样?你但凡对她多上点心,都不至于等这段恋情发展快两年才有所察觉。”
周母直接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上心,就你上心!她都把人带回家了,你是一点都没察觉!怎么着,是不是还得怪我没在你家安几个监控再配俩保安?”
话说到这份上,周父说什么都没理。
毕竟确实是他的失误,人都来家这么多次,他怎么能一点察觉都没有??
他们来家里能干什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能干什么????难不成还能是辅导作业??
周父越想越不敢继续深想。
那会小月才多大,她单纯的跟张白纸一样,和异性说句话都能脸红,她怎么可能有这个胆量把男孩子带回家。
肯定是被引诱被哄骗。
想到自己的乖女儿那么早就被坏男人蒙骗,他就一肚子火气!
“当初是谁说秦昼这样的人,小月嫁给他肯定会享福的,这门婚事不是你一力促成的吗?说他年纪轻轻就把公司企业做到这个规模,说他家里背景大,说他心思深城府重,有潜力。这些话不都是你说的吗?”
周母紧皱着眉:“我哪知道他能把这些心思和城府用在早恋上。”
两人剑拔弩张一顿争吵过后,又彼此沉默,平复了一会。
周母笃定:“肯定是秦昼的阴谋。他估计就等着这一天,哪这么巧,他那么大的企业,会和我们合作?”
周父惋惜叹气:“我还挺喜欢那孩子的。”
“喜欢什么。他都把咱小月带坏了。”
周父两手一摊:“那现在怎么办,难不成当年劝他们分手,现在还得劝他们离婚?”
抛开别的不说,不论哪方面,周母对秦昼都是满意的。
他们这样的家庭能和秦昼搭上关系,确实是他们高攀了。
只是她心里别扭,对秦昼可以说是爱恨交织。
当初发现周凛月早恋,如果不是顾虑到周凛月的身份,她真恨不得冲到学校找出那个带坏她的男生,最好闹到教育局。
她一定要给那个狗崽子一个教训。
现在倒是找出了那个狗崽子是谁,结果成了她女婿。
......
此刻客厅内一片寂静,周父怕待会周母控制不住情绪,又大声叫嚷,会吓到奶奶。
所以提前将老人家扶回了房。
周母平复好心情,看了眼淡定剥桔子的秦昼。
神情复杂的问周凛月:“你跟妈说实话,当初是不是秦......那个人骗的你,骗你和他谈的恋爱?”
第40章
秦昼自然能够听出这番话是在说给谁听。
难怪一大早就打了电话, 让他们回家一趟。
周凛月被吓到坐姿都端正了,双腿并拢,脊背绷得挺直。
秦昼看见她紧攥在一起的手, 也看见了她因为过度用力,而开始泛白的骨节。
他好像终于明白, 她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性格。
内向怯懦, 柔弱乖顺。
长期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父母以爱之名的掌控欲, 让她连穿什么衣服都没办法自己做主。
在他开口前,周凛月颤颤巍巍的说出了那句话。
她说:“是我。”
她低着头, 下唇都快咬出血了, 还是鼓足了全身的勇气, “是我告的白, 情书也是我写的。”